午夜开棺人(校对)第35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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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崎田清理好了浑身血污的婴孩,用准备好的棉袄裹着,走出屋子,递给吕鸿图看,告诉他孩子好好的,只是有点身体发红,看模样不是病,又告诉吕鸿图,红在中国文化中是迹象的意思,这一番话反倒让吕鸿图勃然大怒,指着谷崎田大骂道:“你一个鬼子懂什么?你一个鬼子凭什么教我?”
  随即,吕鸿图指挥着村子中的壮年,从谷崎田手中抢走了那个婴孩,让他们将婴孩扔进山林之中,扔得远远的,活活冻死也好,被野狼叼走了也好,算是祭天。挣脱开的谷崎田发疯似地冲了出去,在山林中四下寻找,终于在松树下找到被一群原本应该冬眠的动物团团围住的婴孩。
  那群动物见谷崎田来到,又纷纷让开,躲得远远的,看着谷崎田过去抱起那孩子,搂在怀中,轻轻摸着他的脸,一字字道:“有爹在,就一定会保护你!一定陪伴你到世界末日的那一天!哪怕是下地狱,爹也会陪着你!”
  浑身通红的婴孩好像是听懂了谷崎田的话,咧嘴笑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竟然抬手来要去摸谷崎田的脸,同时周围的动物又慢慢围拢,仿佛都想再看看襁褓中的孩子是什么模样。
  “对!我要给你改个名字!”谷崎田抱着孩子坐在松树下,盯着一片白色的远方,根本看不到远处有什么,就和他的未来一样只是未知数,许久后谷崎田低头道,“从今天开始,你小名叫吕小虎,大名叫吕千寻,千寻在汉语中的意思是极高、极长,希望你以后可以高高大大,未来的路可以走得平平稳稳,长长久久!”
  说罢,谷崎田抱着吕千寻离开了,返回了村子,却在村口看着早已经等待在那的村长和村民,他举起吕千寻大声道:“他小名叫吕小虎,大名叫吕千寻!他长大之后一定会成为一个男子汉的!”
  男子汉吗?村民的表情都很冷漠,在他们眼中,无论谷崎田怀中抱着的东西叫什么,都只是一个怪物。甚至有人还认为这个鬼子有他自己的阴谋,希望利用这个怪物来害死村中所有的人,可同时他们又害怕得罪了这个鬼子,会招致日本军队来祸害村子,听说在隔壁村子中有人因为得罪了日本人,所以全村男人都被抓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可是,不能把那怪物留在村子中呀?于是,吕鸿图只得一次又一次悄悄地将吕千寻从摇篮之中抱走,扔得远远的,可奇怪的是无论他扔多远,谷崎田总能把他找回来,原因是什么?谷崎田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每次当他在外打猎或者干其他活儿的时候,吕鸿图抱走吕千寻,他总能感应到,还能准确地找到吕千寻被遗弃的地点。
  一次次扔,一次次找,谷崎田知道恳求吕鸿图也没有用,但最让他惊讶的是,身为吕千寻生母的桂珍,竟然也支持父亲的决定,虽说桂珍很感谢谷崎田的照顾,毕竟一个家没有一个可靠的男人,难以支撑,但那又怎样呢?自己生下来的是个怪物,那毕竟是事实,不是幻觉,也不是编造的故事。
  “那根本就不是你们吕家的种!是鬼子种!只有鬼子种,才会是那种怪物!”村中有些墨水的老秀才分析道。
  祠堂内,原本还有些平静的吕鸿图一下急眼了,跳起来道:“瞎说!你的意思是那鬼子和我儿媳妇儿通奸?怎么可能!我儿子吕大虎走之前,儿媳妇儿就大了肚子,鬼子来的那天桂珍才临盆,怎么会是鬼子种呢?你这是瞎说!”
  “此种非彼种也!”老秀才摇头晃脑地翻开一本书,指着上面吕鸿图根本不认识的文字道,“看,这经书上有记载,鬼子带煞气,煞气入产妇体内,必会将产妇腹中胎儿诡变,此乃鬼子的东洋咒术!你们不懂!”
  吕鸿图和其他人当然不懂,老秀才手中的那本所谓的经书,只是一本《三字经》,有人求问,他不能说不懂,只能不懂装懂,否则的话自己这个村中唯一秀才的脸往哪儿搁?况且老秀才清楚,吕千寻是不是鬼子种,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愿意相信吕千寻就是鬼子种。
  村中人识字的没几个,都是大文盲,能懂得干活,认得金银,知道怎么让自己活下去就不错了,还指望他们什么?但是有怪物在村子中也不是个办法呀?吕鸿图又一次召集了村中的长者,商议下面怎么办?最终的结果是,既然不敢得罪鬼子,那就让鬼子带着那吕千寻在村郊住着吧,那里反正还有一间空屋子,随即老秀才又提议,必须让鬼子每日带着吕千寻来村中祠堂拜祭祖先,也许日子一长就能化解其中的煞气。
  “这是个好办法!祖先是会保佑我们的!就这么办!”吕鸿图下定决心,谁知道这个决心下了没多久,祠堂就被烧毁了。那场大火是谁干的?大家都不知道,只是在猜测也许是在大火中抱着祖先脑袋顶上戴着的那顶怪帽子活下来的鳏夫王。
  那场大火之后,把祠堂烧了个干干净净,祠堂中被烧死了几个守堂老者,活下来的只有鳏夫王一人,他坐在祠堂废墟之中,怀中抱着那个怪帽子,但很明显就能看出,他虽然身在燃烧的火焰之中,但火焰却绕圈避开了他。
  “避火冠?避火避火,也就是避祸的意思呀!这是祖先留下来的宝贝!是神物!这是场吉火呀,祖先显灵告诉我们拜错了,应该拜的是这顶避祸冠!”老秀才说着就朝着废墟中傻乎乎坐在那的鳏夫王手中的避祸冠拜了下去。其他村民也立即跪下来膜拜着那个刚刚被取名为“避祸冠”的帽子。
  “我去了阴间!”鳏夫王忽然站起来说,又猛地扔掉了手中的避祸冠,抱着自己的胳膊缩在一旁,惊恐地盯着那避祸冠,“然后又回来了!这物件会带人去阴间!”
  “胡说八道!”老秀才愤愤道,认为鳏夫王侮辱了神器,喝令壮年们将其捆绑起来,扔进屋子中关几天,也许过几天鳏夫王就清醒了。谁知道鳏夫王根本没有清醒,而是愈发怪异了,放出来之后天天都呆在村头,爬上树,远远的看着新修的祠堂,不断地对路过的村民说那是个会带来灾祸的东西,会带所有的人去阴间,再也回不来。
  鳏夫王疯了,至少村民都是这样认为的,虽说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场大火十有八九就是鳏夫王干的,因为这家伙为了报复村子,毕竟大家都说他带着诅咒,这才咒死了自己好几个媳妇儿。可最终这场灾祸的起因还是算在了怪物吕千寻的身上,大家宁愿去相信那是怪物的原因,而不是鳏夫王,至少鳏夫王从前正常过,而吕千寻从生下来就不正常。
  规矩又变了,村长和长者们又决定,谷崎田必须每天早中晚都得去祠堂拜祭那顶避祸冠,少一次都不行,少一次他们都会将吕千寻扔进冰湖中祭了湖仙。
  谷崎田又从了,他不得不从,因为他要保住吕千寻的性命,从这个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自己的命运就与其绑在一起,他既是吕大虎的亲生儿子,也是自己的孩子,永远不能放弃的孩子,即便是他被所有人遗弃。
  “千寻,你和爸爸都是被遗弃的怪物!”1937年的那个早晨,谷崎田又一次将被扔掉的吕千寻抱回家,但这次他不愿意再相信村中人的话,他决定不管去什么地方都得带着自己的儿子,因为他们视这个孩子为眼中钉,肉中刺,无时无刻不想除掉,万一下次他们真的把吕千寻扔进湖中怎么办?
第4章
满洲血脉
  那个早晨,谷崎田将吕千寻绑在胸前,带着少许的干粮和食水,拿着猎枪离开了村子。当他们俩父子走进山林中的时候,那个与他有名无实的媳妇儿桂珍就那样站在村口看着,没有看着两人的背影,却是注视着谷崎田双脚留在雪地中的脚印,脚印向前延伸着,一直延伸进树林,一直延伸到她双眼无法看见,似乎他们这一去得好多年才能回来。
  距离钦天村很远的林区外,六个男子两前四后地行走在雪地之中,领头的年轻男子拿着罗盘,走走停停,又不断拿起手中的工具刨开雪地,挖出泥土来放在掌心中闻闻,随即起身对后方的中年人摇摇头,又继续前进。
  每次年轻人抓起泥土的时候,那个中年男子都会下意识去摸着自己中指戒指上面那颗鹌鹑蛋大小的宝石,见年轻人摇头之后,这才挥手招呼自己的四个手下继续前进。
  “薛先生,我们要找的东西到底在什么地方?需要走这么远吗?”中年人叫住在前方缓慢行走的,被他称为薛先生的年轻男子。
  薛先生合上罗盘,平静地说:“黄……”说了一个字,这位薛先生咳嗽了一声,改口道,“黄爷!龙脉和国运是两回事,这其中还有血脉,找不到血脉,就没有办法将其联系在一起,况且你们满人当年入关,找了高人改了血脉,将龙头移向了北平,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实,后来你们被打出去了,退回来建了这个满洲国,又要将龙头掰回去,指向长春,如果真的有龙头,也容不得你们这么改来改去。”
  “薛先生,你要回关内了,我知道,不过在你离开之前,也算做做好事,帮我们找一找血脉所在,只要找到血脉,我们才能顺利找回龙脉的地点,到时候薛先生就是满洲国的大功臣!皇上一定会好好赏赐你的!”黄爷来到薛先生的身旁,双手杵着自己的拐杖,看着周围雪白的山林,抬起右手挡住头顶射来的刺眼阳光,“日本人的手伸得长,他们盖住了满洲国,下一步就准备盖住中原,薛先生,你是满洲国屈指可数的风水命理行家,收取重金帮人寻龙点穴,可你有没有想过,算算日本人的国运呢?”
  薛先生听完只是笑笑,转身边走边说:“国家是由人组成的,而且主导一个国家命运的也不仅仅是一个人,就拿现在的满洲国来说,满洲国谁说了算?律法中写了是皇帝说了算,但是皇帝说了算?皇帝说了不算,日本人说了才算,从大清国开始,到民国,再到现在的满洲国,也不是一个人就能主导国运的,但我只能算人,不能算国,而且我很奇怪黄爷到底是想找血脉呢?还是想搞清楚日本人下一步的行动?如果是后者,我只能抱歉了,我是个给人算卦的,算不了畜生。”
  “好!骂得好!皇上在这,也会为先生喝彩的!”黄爷把拐杖挂在手腕上,给薛先生鼓掌,身后的四个男子冷冷地看着薛先生,一声不吭。
  “皇上?”薛先生冷笑道,“如果皇上在这,日本人也在这,皇上是为了我鼓掌呢,还是让日本人拿下我这个乱党?”
  “这是笔买卖!咱们也算有点小交情,薛先生,你要知道现在满洲国国运和日本国的国运是联系在一起的,新京的皇上也在担心呀,你看今年飞行队也要成立了,皇上是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了这一天。皇上说啦,有了自己的飞行队就不一样了,但是那飞机还是日本人的,和咱们满洲国没有半点联系,我知道,咱们是日本人的狗,不过是狗也好,是人也好,咱们终归是活下来了,回到了祖宗发源地……”黄爷一抬手,抓起手杖,注视着薛先生,“不知道我这样说,薛先生是不是明白我的意思?谁都不想当狗,但是有句话怎么说的?对,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咱们现在得忍,我不信我们满洲国的国运强不过日本国,所以还需要薛先生助我们一臂之力,皇上在新京盼着咱们的好消息呢,如果先生找到了,又不想离开满洲国,我可以求皇上封你为国师。”
  “黄爷这是在逗我开心呀?谁都知道现在满洲国的国家是日本人的神道教,连红、蓝、白、黑满地黄的国旗之中,都有代表着日本人的颜色,封我为国师,不信神道教了?信什么呀?黄爷!你这是对日本皇军的大不敬呀,会死人的!”薛先生讽刺道,说得黄爷那是满脸爬满了铁青,薛先生又道,“而且人和狗不一样,人要活着只能吃饭,狗虽然也吃饭,但让它吃屎,就算是顿顿吃屎都不嫌恶心,还能活下去,而且还得告诉自己,吃屎特别好,吃着吃着就习惯了,我可不行,我是人,我得吃饭,我得正常的活着,不会把自己变成狗!”
  薛先生后来的这番话虽然没有让黄爷怒火继续燃烧,倒是让黄爷身后那几个“大内侍卫”很是恼火,其中一人作势就要上前,被黄爷伸手拦下来,动动指头让其后退不要多事。
  “哎呀,薛先生说得好,我们的确是狗,但先生又算是什么呢?先生受雇于我,难道说先生是狗的奴才?鞭子是没了,但是先生拍拍后颈,感觉下脑袋是不是还稳稳当当的放在两个肩膀上?”黄爷似笑非笑地看着薛先生,想知道他接下来又会如何回应,这番讽刺的话之后黄爷身后的四个侍卫也露出阴冷的笑容。
  “哗啦——”薛先生解下自己背着的包裹,抖了抖,其中发出了钱币碰撞的声音。他打开包袱,将其中的硬币和纸笔挑出来扔在雪地之中,只留下了其中的银锭和金条,接着用脚踩着雪地中的硬币和纸笔道,“这些玩意儿就是所谓的康德3年发行的满洲国货币,这些玩意儿进了关内那就是一文不值的东西,而这些……”薛先生又抖了抖剩下来的银锭和金条,“真金白银才是真的!我就算是狗奴才,也是挑食的,有人会骂我是汉奸走狗卖国贼,我认了,但我赚的是你们这些日本狗的钱,而且我如果还想多赚钱,大可去新京的关东军司令部,将黄爷的所作所为告发,我想到时候日本人一听原来满洲国的皇上想靠这里的国运压倒日本国的国运,你觉得日本人会怎样?到时候皇上大概只会面临威胁,而黄爷呢?肯定会被抓出去砍了吧?”
  “大胆!你这狗奴才!”黄爷身后的侍卫头领一挥手,其他三人也随着他一拥而上,团团围住薛先生,但黄爷却没有说话,他们也不敢下手,毕竟在这之前黄爷叮嘱过,薛先生是贵人。薛先生笑了笑,冷静地从包袱中抖出一个手榴弹来,抖出来时小指头已经套进了手榴弹下方的绳环之中,直接将手榴弹放在自己与黄爷之间道,“这玩意儿黄爷应该认识吧?这是奉天兵工厂给日本人造的手榴弹,听说威力不错,我这个人好奇心重,喜欢新鲜玩意儿,于是托人弄了一个来玩玩,黄爷上门来找我的时候,还说要照顾我家人,我就琢磨着一定得好好报答黄爷,于是偷偷带了这东西来,想着要是有野兽袭击黄爷,我一定会和那些畜生同归于尽!以保黄爷的平安!算是报答你对我家人的照顾之恩!”
  薛先生掏出手榴弹来的同时,几个侍卫也掏出了怀中的日制南部14式手枪,对准了薛先生的脑袋,大家心中都清楚那颗手榴弹要是爆炸了,几秒之后围着的这几个人谁都活不了。
  “黄爷,麻烦您告诉您手下的奴才,我是人,不是奴才,更不是狗奴才!”薛先生凑近黄爷,丝毫不害怕。
  “哎呀,都放下枪,薛先生和我说笑呢,我喜欢薛先生的直爽,非常欣赏薛先生,薛先生说的话是大实话,可谁都不喜欢听实话,日本人不喜欢,皇上也不喜欢,所以咱们不要再说实话了,骗骗自己,就这么活着,眼下先找到血脉,怎么样?”黄爷挥挥手,示意侍卫都放下手中的枪,又下意识摸着自己戒指上那颗宝石,满脸怪异的笑容。
  “血脉不好找,之前黄爷带来的满书,我也看过,上面写着血脉是会移动的,今天也许在这里,明天也许就到别处去了。”薛先生依然紧握着手榴弹,没有松懈的意思,更没有再继续前进的意思。
  “哎呀,薛先生,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怎么跟皇上交代呢?皇上要是怪罪了下来,咱们都是要掉脑袋的,再说了,你家人的健康也看你接下来的一言一行了。”黄爷推了薛先生一把,示意他继续前进,同时警告他家人的性命就在自己的手中。
  薛先生慢慢向前走着,黄爷跟在其后,渐渐失去了耐心,最后干脆停下来,用戴着戒指的那根手指在脖子上划了一道,向周围的侍卫示意:动手吧!这家伙留着没有意义了。
  侍卫头领点头,却没有拿枪,而是蹲下来从靴子中取出一支匕首,径直走向薛先生的身后,举刀就准备去抹他的咽喉,谁知道手中的匕首刚举起来,眉心中就被一颗射来的子弹开了洞。
  薛先生、黄爷和其他剩下三个侍卫听到枪声后身子都是一震,随即又是连续的三声枪响,周围其他三名侍卫还没有拔出枪来,脑袋都被开了洞,倒地死去。
  薛先生站在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眼珠子慢慢在眼眶中动着,微微侧头去看雪地中的尸体,而在其身后的黄爷却完全傻了眼,张大的嘴巴半天都没有合上,不知道子弹是从什么地方射出来的。
第5章
命运的格局
  “谁叫你开枪的?”一个男子的怒喝声在山林中回荡。
  薛先生和黄爷四下看着,寻找着说话的人,可看了一圈,没有发现半个人影,此时又听到一声清脆的手掌与脸碰撞的声音,那男子又怒喝道:“谁叫你开枪的?”
  什么人?黄爷四下看着,终于发现远处山林中奔来一个满脸惊讶的男子,那男子正是来打猎的谷崎田,谷崎田在看到黄爷和薛先生周围被枪杀的侍卫后,停了下来,下意识抱住了胸口的吕千寻,还以为是那两人杀了那些侍卫。
  “你是不是疯了?我说了,这些事都是天意,我们改变不了,不要出手!不要出手!”那个男子很是愤怒,随即又听到拍打的声音,可黄爷、薛先生和谷崎田都找不到声音的来源处,直到一个人从他们不远处的一颗树上掉落下来,重重摔倒在雪地之中,他们才看到那个衣着破烂的男子手中还紧握着两支快慢机,这才知道了开枪的人是谁,先前又躲在什么地方。
  就在他们还没有开口询问时,树上又跳下来一个长相与先掉下来那人一模一样的男子。男子落地后,俯身将另外一人的快慢机拿了起来,放进自己的怀中,喝道:“穆英豪!你这是要坏了大事!”
  “什么叫大事?人命不是大事吗?”穆英豪翻身爬起来,指着薛先生道,“他们要杀了他,他是好人,你都听见了。”
  穆英杰抬手又是一巴掌拍在穆英豪的脸上:“好人?什么叫好人?什么叫坏人?这么多年来,我教你的东西你都忘记了?这世界上一切都是命运主导的,和我们没有关系!生死不是我们来控制的,是他们自己!明白了吗?”
  “坏人就该死!好人就该获救,我已经受够了!我们在这里几年了,几年以来都看到了什么?我们明明可以救下很多人的,但是你都不出手,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被日本人给杀了,那些都是好人!”穆英豪爬起来,要去拿穆英杰放在怀中的枪,穆英杰一把将弟弟推开,举枪对准他的额头道,“你还不明白吗?你犯了大错了!”
  “我不懂什么叫大错,我只知道该救的人一定要救!”穆英豪抓起哥哥的枪管,抵住自己的额头道,“来呀!开枪呀!我早就受够了!我们造的孽太多了!”
  此时,反应过来的黄爷盯着死去侍卫手中的枪,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来路,但对方杀了自己的手下,也许下一步就是杀死自己了,一定要自保,就算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不过看那两人像是土匪,自己先抓了薛先生,再和他们谈判?对,一定要这样。黄爷突然俯身抓起枪,起身来就用枪口对准薛先生,却听到一声枪响,随即自己胸口一阵滚烫,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那,让自己没法呼吸,低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中枪了。
  “这……”黄爷伸手摸着自己胸口的鲜血,手中的枪落在雪地之中,恍惚之中看到不远处的谷崎田抬起了手中的猎枪,枪口还冒着青烟,而脸上竟是一副诧异的表情,他在对自己开枪表示出巨大的吃惊。
  正在对峙的穆氏兄弟也扭头来看着愣在那的谷崎田,随即又对视一眼,知道这件事真的无法收拾了,死的那个是满洲国的皇族!
  穆英杰放下枪,转身来到薛先生跟前,查看着周围的尸体,最终又来到奄奄一息,濒临死亡的黄爷跟前,黄爷盯着穆英杰,用最后一口气道:“我早……早告诉皇上了,得禁枪呀,猎人打猎可以用弓,就像咱们祖宗一样……用枪得出事……”
  穆英杰查看了下黄爷的伤口,起身对薛先生道:“薛云,你现在赶回去,带着你家人走还来得及,否则就晚了。”
  薛云依然盯着黄爷,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没有反应过来,穆英杰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他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穆英杰,拱手道:“这位义士不知高姓大名,为何又认识我?”
  “这不关你的事,你听着,这个人瞒着日本人找的你,所以你没有被日本人通缉,现在走还来得及,你连夜离开,坐火车赶往关内,也不要停,向西南走,云贵川三地随选一处,但你们应该去四川扎根,可避战火,也不要轻易与外界联系,否则引火烧身!”穆英杰抓着薛云向来时的路推着,薛云几步一回头,不知道穆英杰话中的意思,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走了一阵,薛云又回身来对着穆英杰拱手道谢。
  穆英杰冷冷道:“如果觉得还不安全,你们可以直接去重庆,因为在年底民国政府就会迁都重庆,别荒废了异术!那是你们薛家的立足之本!”
  薛云点点头,拔腿就跑,等薛云消失在树林深处后,穆英杰这才转身来,可那时候剩下来的活人只有穆英豪一个,谷崎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了,只留下了几只刚打死被绑在一起的野兔和野鸡。
  穆英杰看着谷崎田留在雪地中的脚印,对穆英豪说:“你都做了什么,这个薛云是死是活,都是天意,但是你出手相救,就悖逆了命运,这个错犯大了!”
  “什么错犯大了?就因为救人吗?就因为你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让人拿走双王冕吗?”穆英豪很是不解,皱眉看着亲哥哥,“到底还要死多少人才够?我们身怀异术,就不能救救他们吗?”
  “你还是不懂,我觉得这件事结束之后,你就走吧,回四川等着我,剩下的事情我一个人来就行了。”穆英杰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听见穆英豪俯身拖那些尸体的声音,扭头道,“你把尸体藏起来也好,不藏也好,接下来的事情都改变不了啦!”
  “什么意思?”穆英豪不解问,但感觉穆英杰的话语之中带着一股莫名的忧伤。
  “什么意思?”几天后,钦天村村外,疯疯癫癫的鳏夫王张大嘴巴看着跟前那个身披卡其色关东军军大衣的日本军官,根本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这个人带着刀,腰间还挂着盒子,对他来说最感兴趣的就是那名日本军官挂在胸口的那个望远镜,那东西他曾经见到过,听人说好像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那名军衔为少佐的日本军官起身来,看着远处冒着炊烟的钦天村,嚼着口中十几分钟前塞进去的牛肉干,用舌头挤着塞进牙缝中的肉丝,回头对身边的高田中队长道:“中尉,你认为那个满洲贵族是失踪了,还是死了,亦或者叛逃了?”
  “少佐!我认为叛逃的可能性不大,也许是失踪了,而且已经过了七天,一直没有消息,就算是被土匪绑架,也早就应该和江上军(伪满政府军)方面联系,所以他很有可能已经死了。”高田中队长恭敬地回答,随即抬眼看着双眼盯着望远镜发直的鳏夫王,又道,“少佐,这个人应该是疯子!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还是找其他人问问。”
  “嗯!”少佐点头,起身来向旁边走去,来到一块青石碑跟前,盯着上面写着的“钦天村”三个字,而上面其他密密麻麻的文字早已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这是块写有满汉文字的石碑,大概是中国清朝顺治年间立起来的,似乎是因为这里的村民抗击罗刹国有功,朝廷就封了这个村子叫“钦天”,这个名字就传到至今。
  “钦天?呵,罗刹国,就是现在的苏联。”少佐拿起望远镜看向村子远处,隔着那座湖,实际上是江的对岸,那对面就是苏联,这个村子曾经关东军很在意,早就准备驻扎一部分军队在这里,但因为满洲国与苏联建交,为了避免敏感,只得取消了驻军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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