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明(校对)第448部分在线阅读
不过这些步卒的存在并不是为了攻打顺军的营栅,而是为了身后的士兵们作为屏障,在这个步兵阵列的身后,则是大队大队已经是下马的骑兵,这些骑兵身上背着口袋,还有的拿着柴草。
随着前面的步卒阵列开始移动,身后的那些士兵把背着的泥土和柴草铺垫在前面,然后跑回阵列,早有人在附近开始找寻泥土和柴草,给士兵们装填上袋子,在营门正对的地方,没有挖掘壕沟。仅仅是地面有些不平整。
两轮炮击,仓促间聚拢不起正当面的阻击力量,却让这缓步行进的士兵逐渐铺出了几十步的一条宽阔大路。
胶州营走在前面的那名军官一直是分辨着营栅内的动静,在鼓点的节奏下,走了几十步之后,营栅内的顺军士兵已经是聚集起来,可也是在火铳的射程之中,这名军官也不管什么射击的有效性,直接就是下令开火。
两排的射击,顿时是打乱了顺军在营内的聚集,那名军官走一步,就拿手中的指挥杖在面前的土地上插一下,试探这土地的硬度。
走了几十步之后,这名军官举起了手杖,大声的发出了解散的命令,刚才还有如坚石的阵列,猛地朝着两边散开,这时候在顺军的营中已经是有箭镞射了过来,不过黑夜中射不准,在板甲上往往不能造成杀伤。
在方才的火炮阵列那边,有人高声的吹响了唢呐,凄厉的声音划破夜空,一匹匹战马从火炮和火炮之间鱼贯而出,排列成了阵势。
在炮阵稍微靠后的区域上,几个大火堆在熊熊燃烧,有专门的人朝着里面添加柴草,这大火堆的火光差不多把营栅前的大片空地都是照的透亮。
前面的步卒们散开,唢呐声停止,这一刻就连顺军的营中都是跟着稍微安静了一下,猛然间一面牛皮大鼓被敲动。
“咚”“咚”单调的鼓声,已经是列好队列的胶州营骑兵第一排抖了下缰绳,骑兵大队缓缓而动。
尽管方才实际上用泥土和柴草加固的地面,并且有往复填埋的士兵踩踏,可胶州营的骑兵一动作,还是在地面上略微陷了下去,地面实际上足够坚实,可这马匹加上骑士的重量实在是太重。
胶州营的第一次攻坚,就是用上了铁骑兵,身披铁甲的骑兵,马匹也都是有皮甲的遮挡,五匹马一排,并排前进。
马匹和马匹之间靠的很近,铁骑兵的行进速度也不是很快,就是这么小步的跑进了顺军营盘。
在火炮和火铳的轮番打击下,在被炸开的营门那边没有组织起抵抗,一片的狼藉,那些骑兵的背后是火光,黑化的板甲在火光下闪烁着乌光,一排排的骑兵好像是死神一般的压了过来。
在夜间的作战,我明敌暗是极为忌讳的事情,敌人往往可以隐藏在黑暗中攻击,明亮处的人则会成为靶子。
可铁骑兵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进来,这一刻先是在气势上压倒了一切,营地内和营盘外却有所不同,在营盘中的人马践踏,扎营休息,往往都要找那些比较干燥坚硬的地方,正适合铁骑兵的冲锋。
铁骑兵的外延都是长枪大戟,加上人马甲胄精良,仓促集结起来的顺军士卒,靠近之后没有太有效的杀伤手段,可被对方的长枪大戟打中,那肯定就是重伤或者死亡。
别看铁骑兵移动的速度缓慢,但骑兵和马匹加上甲胄的重量巨大,这样移动产生的动量叠加在长兵器上,有极大的杀伤。
刘芳亮就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本以为对方会迟缓些再行进攻,却没有想到对方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打了进来。
这进攻没有任何的花巧可以讲,完全是以力量压服一切,不管是火炮还是缓慢移动的铁骑兵阵列,顺军都没有什么可靠的方法能够对抗,就这么被硬生生的打了进来。
对付骑兵需要有组织的步卒,二刘率领的顺军部队也是老兵精锐,但在黑夜中仓促的集合,营门正对的地方被打的狼狈不堪,组织不起来任何的抵抗,在铁骑兵队列周围的步卒尽管人多,可却只能是被动的退。
铁骑兵的队列在跑进顺军的营盘之后,速度渐渐的提高了起来,偶尔有顺军的军官纠集起士兵抵抗,转瞬间就被铁骑兵的队列冲散。
前排的铁骑兵好像是一个巨大的铁锥,狠狠的钉进顺军的营盘之中,这个铁锥还在不断的加力,把这个破口越打越大。
打开一个缺口之后,想要再堵住已经是不太可能,而且顺军的兵力并没有什么绝对的优势,胶州营马军的后续兵马鱼贯而入,和前面攻坚的铁骑兵不同,手持马刀短矛的轻骑兵一般都是手中拿着火把,到处的点燃营帐,追杀散兵。
先是用铁骑兵破开口子,然后轻骑入内扩大伤口,顺军的骑兵马术并不那么精强,不过却胜在有组织和纪律,团体的力量肯定要比这零散的个人强许多,而且在正当面上,顺军投入的兵力被地形局限,也就是那么多。
即便是在兵力多寡的对抗上也没什么优势,全面的被压退和追杀,随着一座座营帐渐渐的起火,营盘内越发的混乱起来。
到处是惊慌逃跑的顺军步卒,可后面跟着追杀的山东骑兵,一贯是以勇敢果决著称的果毅将军刘芳亮居然是呆了一下,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双方的实力相差的太大太大,山东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在自己的背后刺上一刀,想必在襄城一带的闯王主力也会危机重重,大好局面,怎么就突然崩塌了呢!
果毅将军刘芳亮睁开眼,脸上已经全是悲愤和决然,他在马上大声地喊道:
“弟兄们,山东的这些杀才是疲惫之师,咱们养精蓄锐,现在下去冲他一下,肯定是杀他们个落花流水啊!!”
这番话是给众人鼓劲用的,跟在他身后的兵卒都是齐声的大喊,刘芳亮一提马,他身后这两千人的队伍就朝着胶州营冲去。
刘芳亮直属的部队是五百多人的骑兵,骑兵冲锋讲究一个冲势,他和骑兵加速越来越快,渐渐的把身后的步卒甩了开来,刘芳亮借着火光的映照观阵,发现到现在山东的骑兵还都是有条不紊的在攻打。
他这五百名骑兵的冲击唯一的希望就是先打乱对方的步骤,然后给自己的军官纠集队伍展开抵抗的争取时间。
刘芳亮率领这五百骑兵差不多是自从胶州营马军突入营盘以来,第一次有足够力量足够规模的反击。
他们的目标就是铁骑兵的那个箭头,这个突前的前锋,对整个营盘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看见前面突过来的骑兵,铁骑兵的中间有人在那里吹响了哨子,本来就缓慢突进的铁骑兵渐渐的汇聚在一起,排成了十人一排的大队列。
铁骑兵的队列刚刚聚成,又是一声短促的哨子,前排后排同时催动了马匹,铁骑兵队列直接是朝着刘芳亮的这几百轻骑对撞了过去。
用兵聚散为常以为上,这是评价兵卒精锐与否的重要标准,对方的骑兵都能做到这样的地步,这仗还能怎么打。
铁骑兵的前排已经是把骑矛放平,面对着刘芳亮的几百骑兵毫不迟疑的对冲了过来,铁骑兵阵列冲锋,沉重的马匹和骑士,地面上都跟着震动起来。
不管从兵器的长度,还是马匹的质素,刘芳亮都找不到任何能胜利的理由,随着双方的靠近,刘芳亮能感觉到自己胯下的马匹都开始狂躁不安,动物在某些事情上,直觉比人更准确。
四处火光大起,喊杀阵阵,田见秀一时间是赶不过来了,就算是能从这里逃掉,又能如何,辛苦打出来的局面已经是土崩瓦解,果毅将军刘芳亮这一刻浑身都是放松下来,猛踢马腹,加快马速,朝着铁骑兵的长矛丛林冲了过去……
第484章
夜战
胜亦劳
五百骑兵的队伍对胶州营骑兵的冲击,就好像是拍在礁石上的海浪,海浪四散,礁石却巍然不动。
事实上,刘芳亮和几十名冲在最前面的骑兵,仅仅是把铁骑兵前进的阵型打的稍微凹了进去而已,刘芳亮手中的长矛长度上比山东的铁骑兵短了些,在发现对冲对方会先刺到自己的时候,他在马上把长矛投掷出去。
这根长矛正中他对面的那名铁骑兵,长矛正中对方的前胸,那名铁骑兵在仓促间躲不过去,只能是侧侧身。
长矛的力量极大,可水力锻锤打造的板甲坚硬的很,这一侧身,刘芳亮的长矛就从甲胄上划了过去。
那个铁骑兵身体猛烈的后仰,差点就从马匹上栽下去,他的胸前即便是有棉袍的内衬,肯定也会有淤血和暗伤,可却没有杀死。
刘芳亮被四根长矛刺中的时候,脸色很平静,他的亲卫也是勇猛,在这次的对冲中,铁骑兵也有五个人从马上跌了下来。
可在前面的这几十人被冲杀之后,后面的几百骑却没有战意了,面对这种必败必死的情况,不是每个人都能誓死如归的。
铁骑兵的短暂混乱,在稍微整队之后,又是向前冲杀了过去,方才这五百骑冲过来的时候,已经冲进顺军营盘的胶州营马军稍微收了一下,聚拢在铁骑兵阵列的身后,这队骑兵的前阵一溃散,后队四散。
胶州营马军的骑兵也是跟着四散而出,继续砍杀和破坏,这样的战斗是极为的血腥可怖,营帐起火,地面上湿滑泥泞,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在跑动的时候都容易打滑摔倒,而且顺军的营盘之中空间相对狭小,在其中奔跑,往往不知道刀会从什么方向砍过来,很多顺军的士兵都是在沉睡中被唤起。
刚才的精神还不太清醒,突然间杀伐大起,对方的骑兵已经是冲了进来,顺军的士兵尽管是老卒,可都感觉到措手不及。
甚至有精神崩溃的,在营盘中乱跑乱冲,哭喊着拿刀枪不分敌我的乱砍乱杀,直到被自己人或者是被敌人杀死。
刘芳亮在前面战死,消息传的很快,顺军的各级将佐都有些压不住队伍的感觉,夜间来敌,刚刚组织起抵抗,统兵主将之一的刘芳亮就已经死在敌人的手上,另一位果毅将军刘体纯正在另一面调集各部兵马,准备在营盘之中设置防线。
顺军的军官和下面的兵丁关系很是不错,大家都是穷苦出身,一时半晌的也是不会忘本,可这夜间的催促调集,果毅将军刘体纯已经是完全的拉下了脸,稍有迟缓的士兵直接是执行军法。
这么严厉的催促,士兵们聚集的倒是非常的快速,可没想到转眼间,三分之一的军营已经是被胶州营的马军突入了。
看着军营北面的部分熊熊大火,而且消息已经是传了过来,刘芳亮战死殉国了,刘体纯一时间双眼发黑,心中已经对战局不报什么期望。
但现在的状况不是胜败,而是死活,刘体纯和手下们绝望的发现,北面被山东兵马堵住,南边是延绥总兵高杰的军营,而两边不适合大军的行动,自己是来困住敌人的,这时候却轮到自己被困在其中。
山东马军的进攻又有变化,清理出来一块足够展开的地形后,在顺军营地外的骑兵也开始进入,不过他们却不是骑马进来,而是下马之后结成步卒的阵型,徐徐而进。
长矛兵遇到帐篷,不管着火还是完好,统统的用长矛挑开,然后会有人再在上面点上一把火,当作照明之用。
火铳兵则是游离在长矛方阵之外,不停的射杀溃散的顺军士卒,这样的步卒推进,速度或许没有骑兵的快速,可却清扫的更为彻底,骑兵渐渐的被步卒队列超过,除却铁骑兵之外,大部分的骑兵都是下马结成阵势步战。
果毅将军刘体纯借着燃烧的火光看山东兵马的变化,没了那无坚不摧的骑兵阵列,或许此时自己还能打个反击。
刚刚大声吆喝组织起来的士兵们出击,却听到轰轰的声响,才聚集起来的队形一阵混乱,既然大队人马都是冲了进来,那外面那几门炮自然不会放在外面摆设,早就是一并用马匹拖拽了进来。
这火炮移动起来这么方便,开火又是这么迅速,刘体纯纠集起来的队伍,向前走了不到三十步,已经有两轮的火炮砸了过来。
两轮的炮击,不过是十几发炮弹,可对于士兵士气的打击是颇为致命的,特别是在军营之中,队形还无法展开,混乱的状况下,躲避也很不容易,往往一发炮弹落下,互相挤压踩踏也会有死伤出现。
本来在黑夜中就很难控制住队伍,仓促纠集起来的部队在炮击之后还要重新整理,各级军官都是慌乱成了一团,这时候也不讲什么官兵一体,凡是不听号令意图逃跑的,二话不说就是一刀过去。
身在中军的刘体纯反倒是镇定下来,看见局面这般的混乱,左右看看,大声的发令说道:
“把所有的军帐窝棚都推倒,再有乱冲乱跑,大声喧哗的,无论职位高低,立斩不赦,生路就在北面,冲出去则活,前排退后排斩,我若退,士卒可斩,向前,杀敌啊!!!”
这斩钉截铁的命令下来,顺军的士兵们立刻是整肃,众人呐喊着把帐篷和窝棚推倒踩平。
空间一下子广阔起来,顺军部队的阵型也可以展开,相对稀疏的队列,对火炮的承受力也是强了许多,队形稀疏,每一发炮弹落下,造成的杀伤也会少一些。
总算能到白刃战的时候,顺军的每名士卒,士气都是极为低落,眼下很多人心中想着的事情就是把这条性命拼进去,一切就了结了,不用在这里活受罪。
胶州营的马军,除却核心的铁骑兵之外,其余的大部分都是骑马的步兵,马匹只不过是为了提高他们的机动力才使用的。
顺军和胶州营的部队很快就走到了几十步的距离,所有的火铳兵都是其列在长矛阵列的之前,排成横排,齐射了一轮。
射击一轮之后,没有理会在大片大片扑倒的顺军士卒,火铳兵们顺着长矛方队的间隙撤到了队列的后面。
火铳的射击有个问题,以胶州营的火铳兵训练,的确能达到很高的射速和轮转,可火铳在百步左右就可以杀敌,敌人冒着弹雨无畏冲锋,到不了肉搏的距离,可自己却被不断的杀伤,这样的状况最为损伤士气。
很容易在半途中崩溃,崩溃之后,自然是朝着远离火铳阵型的距离逃跑,距离百步,火铳阵列又需要立定射击,这种状况上反倒是造不成太大的杀伤。
胶州营的军将准备歼灭和大规模杀伤敌人的时候,火器的射击都不会持续太长时间,这次的火铳也是如此。
很多人以为山东的兵马不过是火器精良,练的精锐,到了白刃战的时候,大家以命搏命,那时候胜负可就未可知了。
而且大家心中都有这样一种看法,就是躲在火器后面射击的人必然是懦弱的,靠近了白刃战一定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