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明(校对)第443部分在线阅读
因为只要是开炮,甚至明军的步卒都能冲出来杀人夺炮,听到几声战鼓敲动,各个队伍中的军将头目都是齐声的发号施令,士兵们都是在整队停歇,稍微一停顿,战鼓急促的敲响,军将头目都是声嘶力竭的发令。
顺军的士兵们都是撒开了腿向前跑去,越快冲到跟前就能越快的进入白刃战之中,免得被对方的远程火力覆盖。
这边开始冲锋,明军士卒的火器都开始发射,百步左右的距离当然不会有什么作用,可顺军的士卒奔跑的很快,在第二轮弹药装填完毕之后,顺军士卒已经是冲到了跟前,进入了射程之中。
火器的有效射击是两轮,弓箭的有效射击是三轮,造成的杀伤颇为有限,顺军士兵却已经是快步的冲到了跟前,土和大车之间,大车的边缘,这都是可以攀爬借力的地方,顺军士兵们看着身边的战友不断地倒下,自己冲到了跟前,已经不是迟疑的时候,咬着刀剑,或者是用长矛拄着向上攀登。
别看那厢板的上沿距离下面的土地只有一人多高,可这个距离已经不是人能越过的,凡是在攀爬期间的士兵,都是被从上面居高临下攻击的长矛或者是刀剑砍死,用云梯搭在上面,则是被明军推开。
仓促制造而成的撞车,最多能撞开厢板,把几乎是埋在土里的大车撞歪,可却起不到什么破坏的作用。
第一波攻势迅速的被打退了,在正面阵线上的明军也是从一开始的惊慌中反应了过来,方才丢下的那些火器和弓箭被重新的捡起来,打了下去。
但让顺军感觉到麻烦的不是这些鸟铳和弓箭,而是虎蹲炮,这种只能打不到三十多步的小炮,在这样的工事攻防战中起到了最大的作用,装满了铁砂和碎石的虎蹲炮被放在厢板之间的缝隙上。
把火炮稍微倾斜下角度,朝着两边正在攻打的顺军士卒上轰,铁砂和碎石射程不远,可在这等近战中射击的范围却是极广,凡是被波及的,不是被打的稀烂,就是疼痛彻骨,失去了战斗力。
厢板里面又是另外一种景象,白广恩的亲兵和督战队的士兵们拿着大刀大斧站在厢车的背后,所有人只能是向上冲,凡是有想从厢车那边撤下来的,就会被立刻执行军法,这也是厢板后面的守军死战不退的原因。
不能面对面的交锋,对方的火器和弓箭总是不停的往下打,让人头疼之极,可袁宗地已经是下了决心,下了死命令,前面的人无论如何也不敢退下来,只能是互相催促着努力向前。
有的厢板被砸烂,可对方用沙包垒砌了起来,躲在后面用长矛顶着,仓促间也是没有什么办法。
看这大车和厢板并不是太高,看着也很薄弱,可战斗起来却这样的难以拿下,让人都是有些丧气。
正在这时,攻打的顺军士卒听见身后有大队人马的动静,本以为是援军到来,回头一看却发现是方才那些出去攻击的骑兵,已经是回来了。
是援军还是败兵,从军队的行动上能十分清楚的看出来,看看自家兵马这种仓惶的模样,很多人都是有些慌了。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车营里面的士卒都是在大喊:
“贺总兵来了,贺总兵来了。”
伴随着这种大喊的还有一阵阵欢呼,贺疯子那个大虫就要来了,听到这个消息的顺军士兵每一个都是惊慌失措,方才轻骑出来的那几个缺口的遮蔽全部都是打开,里面准备很久的明军骑兵都是催马冲出。
趁着对方士气摔落的时候给予重重一击,这也是用兵的窍门,榆林总兵白广恩正是抓在了这个节骨眼上把骑兵撒了出来。
尽管顺军对明军有心理优势,尽管袁宗第派出来的也是强军,可在仓促间,这种情况下,除了退没有什么别的方法。
正面的阵型之中,除了骑兵之外,步兵们也都是跟着冲了出来,这种击退马上就要形成掩杀和击溃,在那边骑马观战的袁宗第恨恨的把手中的马鞭丢在了地上,连声的传令说道:
“快给那些骑兵传令,让他们接应友军!!”
榆林总兵白广恩的部队还真是不恋战,追出来五十几步,车营之中就响起了当当的鸣金退兵的声响,这些步骑兵马又是退了回去,竖起的厢板有很多已经是被破坏,里面的明军士卒紧张的用沙包垒砌在缺口处。
在明军车营的右侧,有旗号闪动,又有人马喧哗,那旗号上正是陕西总兵贺人龙的,制将军袁宗第知道自己的部队新败,这顺军各部的贺疯子再领军过来,恐怕自己的手下溃退的还要厉害。
这时候能做的,也只能是再后退一段距离,然后稳定阵势再战,相比于被击溃大败的事情,这被闯王看轻反倒是次要的事情了。
袁宗第仰头闭上了眼睛,睁开时已经冷静的下达了退兵的命令,在对面的明军阵线之中,也是看见了这大敌退兵,尽管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可明军阵中还是爆发出来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这欢呼声在这边的顺军耳中听起来是无比的刺耳,特别明明这次是顺军布局,让明军钻进来,可这战斗还是打的这么尴尬,想到这一点,更是让人觉得难堪。
榆林总兵白广恩也已经是披挂完毕,坐在马上,他的亲兵护卫簇拥在他身旁,方才打到紧要的时候,他这边也是随时准备作为预备队冲出去打的,听见在瞭望台的手下禀报,这才是松了一口气。
陕西总兵贺人龙的确是能打,可指望他有救援友军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白广恩擦擦额头上的汗,苦笑了一声,心想要不是自己这边临时有急智,让一小队骑兵从东边打着贺人龙的旗号冲出来,战局还未必会如何呢!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给自己捞到了一次短暂的休息,能有多积蓄些力量,让自己的部队缓过一口气,活命的机会就会大上几分。
白广恩翻身下马,后面的士兵立刻搬来了竹椅和热汤水,白广恩坐在那里没多久,就有几名士卒打扮的人急忙跑了过来,可看着他们身上的衣服却是陕西总兵贺人龙的手下,见到这几个人,白广恩的亲兵卫士都是见怪不归的闪开,也不加盘问和拦阻。
“大帅,贺疯子那边刚才把流贼的骚扰骑兵给打退了。”
一个人神神秘秘的禀报说道,白广恩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冷声说道:
“本将也不是傻子,刚才的事情也是看见,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那名先前说话的讪讪的笑了笑,另外一人却上前低声说道:
“贺人龙那边有个打算,他派人去和神屋山几个寨子的人商量好,准备看到不利的时候,那边派人领路,他顺着东边那个方向跑。”
原来山寨中都是些亡命不法之徒,现在的山寨则都是地方上的豪绅大族,因为不堪顺军的拷饷,都是躲在山上。
这些人和朝廷都有一种天生的亲近,贺人龙派人去联络,一方面开出各种官位,另一方面又有金银诱惑,那些人自然是从命。
听到这个,白广恩楞了下,突然间站起来把手中的水碗摔在了地上,怒声地骂道:
“这狗日的贺疯子,前阵最难打,让老子来打这个头阵,他自己躲在右边,老子琢磨着就是这个道道。”
白广恩这一圈周围都被亲兵们隔开,也不怕外人听到他说这些话,白广恩发完脾气,又是冷声问身边的几个报信的:
“你们能这么大摇大摆的来,还能回去吗?”
一个人欠身笑着说道:
“请将主放心,咱们兄弟几个贺疯子已经有了提防,不过小人的几个同乡还在他军中马队,消息灵通得很,到时候送的出来。”
白广恩朝着地上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道:
“让咱们的马队也做好预备,到时候要走一起走,这大明江山姓朱,又不姓白,他世代军户的人都不拼,老子跟着费什么力气。”
明军大部停驻在这边之后,白广恩、贺人龙和许定国加上督师侯恂直领的车营结成了大阵,可延绥总兵高杰却向郏县的方向行进了十里,对督师侯恂,高杰也有交代,说是阻击敌人一定要提前迎战,若是和大军一起,实在是太被动挨打了。
他准备主动去郏县那边迎战刘体纯和刘芳亮的大军,不过高杰心里打算的倒是很好,郏县容纳十几万大军不行,可自己这三万余兵马却可以容纳,到时候据守城池,总比在野地里面打滚强。
至于这督师侯恂的后路该由谁来断,那就不关他的事情了,自保才是最重要的,不过延绥总兵高杰的如意算盘,并没有如意。
走退路走了十里之后,刘芳亮的前队却已经是到达了路上,双方的前队短暂接战之后,高杰的前队受到了挫折,不得以后退一里整队准备据守,刘体纯和刘芳亮都是顺军中能征善战的大将,所率兵马也是劲卒。
可高杰从闯营中背叛出来的时候,兵卒已经是散去大半,眼下手中的军兵老底子不多,他在此次剿贼大军的将领之中,手下兵马也就是比那个牛成虎的乌合之众强,是陕西最弱的一个总兵。
此次遇到顺军的悍将劲卒,高杰也是知道麻烦,可谁都能投降,唯有他不能降,高杰也是发狠了,他跟着手下的人喊话道:
“本将拐了闯瞎子的婆姨,投了朝廷,本将要是被流贼那边抓了,肯定是千刀万剐,你们要是被抓了,也是这个下场,咱们现在就一条路,和他们拼了。”
第480章
似曾相识的决战
困兽犹斗,封堵后路的高杰拉开了这样拼命的架势,让刘体纯和刘芳亮真是有些头疼,要是当年,两个人二话不说,直接是带领部队冲上去了。
可如今这情况却不同,大家已经是安稳下来,或者说,在他们的印象中安稳下来,顺军的将领有天下富贵,顺军的士兵都想着太平了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拼命的心思未免就淡薄了些。
延绥总兵高杰自知和闯王刻骨深仇,给李自成带上绿帽子,这可不是一般的仇恨,李自成连提都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想必是挫骨扬灰而后快的心思,高杰下面的亲信军将,大多是当年临阵叛逃的闯营老弟兄,也是知道这个后果。
投降是万万不能,各级的头目督促着士兵死力向前,尽管兵卒的质量很一般,居然在短时间内也是打了个旗鼓相当。
前后夹击,就是为了这种突然性,可前面榆林总兵白广恩扎下来营盘顶住了袁宗第的几波攻击。后面的延绥总兵高杰拼死拼杀,顶住了刘体纯、刘芳亮的动作,局势在短时间内,最起码在这一天的时间之内,打成了僵持。
顺军各路大将云集在此,主力大军也都是汇集,可却不能一口气吃下这支明军,真有碰了个钉子的感觉,各个心情都颇为的低落。
天上始终是见不到太阳,这种阴沉沉的气氛更是让每个人的心情都高不起来,好在是明军不敢野战。从前几次的胜利都是因为以车营作为凭依,徐徐而进,现在外面的土地泥泞不堪,大车出战就会陷在泥土之中,出来就等于是送死。
这倒是给顺军从容应对的时间,尽管明军看似这一天占据了上风,可他只能是窝在自己的营地内据守,顺军却可以从容的安排拿下营盘的方式和方法。
这么看起来,明军实际上也就是个早死晚死的问题,何况那贺人龙和白广恩还想着向东逃窜,更不要说别的了。
可前营制将军袁宗第却不这么想,几次攻打,丢下了将近三千具尸体,对面的明军又是那般的耀武扬威。
这种种的事情,都让他觉得自己在闯王李自成跟前抬不起头,本来两军的距离是五百步左右,为了稳妥起见,袁宗第又把自己的队伍向后拉了几百步,差不多有两里左右的距离,遥遥相对。
明军扎下这样的营盘,除却防卫外围的骚扰之外,却也是把自己圈死在其中,能提供大军行进的道路就是这么几块区域,现在要是贸然的向着东西两处溃逃,有些是死路绝境不说,必然带来大溃退和随之而至的追击屠杀。
所以袁宗第后退,却不担心明军会借机追击或者是逃跑,他要应对的事,就是会不会受到闯王的责备。
“孬种混账,看看你打的什么球样子,白广恩那龟儿子在陕西的时候,见到咱们都要跑的,今天却在你小子跟前呈了威风!”
能这么出声喝骂的,顺军里面没有几个人,不过却不会是李自成,在占据襄阳之前,李自成的脾气也是这般的火爆,对下面的军将说打就打,骂更是家常便饭,他和下面军将的关系都是兄弟叔侄父子一般,这样打骂,反倒是让人觉得亲近。
可占据襄阳之后,牛金星曾经和李自成长谈了一次,说是如今基业渐定,大王不能当年起家时候的态度对人,要宽宏大量,温和待人,最起码要表面做到这一点,宋献策也是这个意见。
李自成相对于其他的义军统领,他对读书人的意见颇为的听从,从那之后,李自成就很少发脾气了,凡是都是先想三分。
方才这样喝骂的,在顺军之中能够喝骂袁宗第的,除却闯王李自成之外,也就是权将军,顺军首总刘宗敏,他地位超然,又是武将之首,向来不掩饰自己的脾气,当然,或许是他故意让自己这般的火爆,顺军之中不能再有一个拉拢人心,手握军权的人物。
被刘宗敏喝骂,这也是应有之义,袁宗第倒还听出来,刘宗敏的喝骂倒是给他在开脱的样子,制将军袁宗第也只能是低着头,可闯王李自成一直是没有出声,让袁宗第不由得忐忑非常。
李自成一直是在看着前面的官军阵型,也是很沉默,听着刘宗敏还要骂,禁不住开口喝止道:
“宗敏,胜败常事,侯恂这老狗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不必再说。”
这么说话,等于原谅了袁宗第的这攻打失败的罪责,李自成拍打马匹,让坐骑继续向前,身后的李双喜和一干的仪仗队伍跟上,闯王勒住马,迟疑了下,挥手让仪仗等部队停下,他在轻骑的护卫下,缓慢向前。
千步左右的距离,对面的部队有什么动静也看不清楚,白广恩他们也没有什么千里眼之类的装备,自然看不清来的是谁。
李自成在亲卫和大将们的陪同下,乘马缓步的向前,车营中的官兵在瞭望台上望见,还以为是一支小部队又来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