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明(校对)第433部分在线阅读
并且这种乱,正在朝着正中蔓延,就连那些传令的骑兵都是被这混乱挡住,进退不得,李自成的眉头都是锁在了一起,他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局面,再也顾不得什么风度气派,在马上大声地喊道:
“儿郎们,不能乱,明狗的骑兵冲过来,咱们要是乱,那更是顶不住!!稳住,稳住!!!”
不光是他这么喊,他身边的兵丁和将领们也是被发动起来这么喊,可前面的混乱已经是止不住了。
骑兵占据优势,冲击这溃乱的步卒的时候,有无数的方法可以让混乱扩大,这实在是太容易了,骑兵们紧跟在后面,尽量是十几匹马并成一排,好像是推土机一样的向前推去,只要是前面有敌人就直接的一刀砍下,但却并不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这砍杀上面,而是尽可能的让乱兵去冲乱那些还没有变的混乱的阵型,杀人的机会有的是,只要是把所有的队形都冲乱,漫山遍野乱兵的时候,就可以从容的屠杀了。
看着刚才还算是稳固的流民的中军,被骑兵驱赶的这些乱兵逐渐的冲溃,不管是贺人龙还是许定国都是兴奋异常。
陕西总兵贺人龙之所以被人叫做疯子,有重要一点,就是他打仗兴发,往往是不管不顾,这样的疯劲尽管有很大的危险性,可在大多数的时候,却能起到颇为出色的效果,毕竟战场上不管是谁见到了不要命的疯子,总是要忌惮几分,何况是贺人龙这等凶汉,现在这贺疯子又是战斗的兴奋了。
“都跟着老子冲啊!那闯瞎子的大旗和黄盖都是在那边,抓住了这贼头,那就是封王封侯的赏赐啊!!”
贺人龙一边在马上大声的叫嚣,一边率领自己的亲卫骑兵不管不顾的朝着那边猛冲猛打,突然变猛的攻势让本就是混乱起来的局势更加的不可收拾,那陕西总兵贺人龙一边是挥舞着手中的长矛,一边是高声喊着:
“杀千刀的贼徒们,老子你们的贺人龙贺爷爷,都来受死吧!!!”
他这么一喊,方才不知道是贺疯子率军的顺军士兵也是知道了,又是这样的局面,少不得就要心怯溃逃,贺人龙是粗人,不过也是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优势,战斗中只要是心中多了一丝胆怯,那就会导致负面的影响。
“溃逃者杀,溃逃者杀,临战脱逃者,格杀勿论!!”
各处都有顺军的军官和闯王的亲兵在高声大喊,督战杀逃已经是开始了,但即便是用了这等残酷的手段,溃逃的大势依旧是阻挡不住。
方才分到两翼的袁宗第和刘芳亮两部,都因为这边乱成了一团,生怕自己的部队过来会被这溃逃卷进去,只能是看着干着急,明军的中军,剩余的军队牢牢的聚拢成一个大团,不敢轻易靠近,这等局面靠近之后,稍有不慎,就可能是被对方的一个攻击给吃掉,也是无功而返。
那边在顺军大旗下的闯王李自成已经是怒火攻心,已经是抽出了佩刀,准备带着老营亲兵上前跟那嚣张的陕西总兵贺人龙决一死战,跟在身边的右营果毅将军刘体纯也不顾得上下尊卑,拉住李自成的胳膊,大声的劝谏道:
“闯王爷,眼下我顺军主力未在,官军不过占据一时之利而已,何必在这时候和他争无用的意气,咱们先撤会郏县,聚集各路兵马,然后再战不迟,闯王爷万金之体,万万要慎重啊!”
李自成被部下拉住,这才是醒过味来,他长呼出一口气,看看边上的义子李双喜,这小伙子也是着急万分,李自成反倒是哈哈的笑起来,朗声说道:
“今日间不小心,反倒是吃了个暗亏,这也算是明廷的回光返照了,咱们走,去襄城那边等着。”
说完拨转马身,离开战场,主帅一走,大旗也要跟着动,整个战场上的顺军士兵看着闯王撤走,除却那些还有建制的完整部队之外,其余的都是崩溃逃跑,再也无法支撑下去。
贺人龙和孙定国两股骑兵在战场上纵横来回,斩首极多,顺军投入战场的部队,大半崩溃。
作为前锋的果毅将军谢君友战死,都尉、掌旅、哨总等中下军官死伤近百,士兵死伤以万计,更缴获了闯王李自成的全副依仗。
此次大胜之后,天下人皆以为大明中兴在即,朱家江山有望恢复了……
第472章
大功,遮掩,嫡庶,谈判
仪仗和帅旗是主帅的象征,从古至今多次的战役,都有帅旗和仪仗被夺,导致军心崩溃,被人趁势掩杀,全线崩溃的例子。
李自成的黄盖、大旗还有一系列的仪仗都是丢在了战场上被贺人龙和孙定国缴获,这真了不得的胜利,拿着这些东西耀武扬威的回去报功之后,督师侯恂老实不客气的写了报功文书派加急快马发往京师。
报功文书洋洋洒洒,说的是,此次大战,大败贼军,贼酋李自成全副仪仗被我缴获,人不知所踪,怀疑死在乱军之中,剿贼大军定将乘胜追击,彻底扫清残敌。
在这一战之前,顺军所经营的区域是宝丰和郏县一带,在这里修筑工事,布置防御,可经此大败之后,贺人龙和许定国趁势追击,李自成这边一直是无法收拢起来溃兵,一路的在退。
宝丰和郏县这一带距离战场实在是太近,已经是来不及顾上了,只能是无奈的放弃,大军一路的撤到襄城。
督师侯恂生怕两位总兵的兵马冲得太靠前,和本阵脱离,有什么差池,拿下宝丰和郏县之后,便把大营从汝州一带迁徙过来,在宝丰设置大帐,指挥这支剿贼的兵马,大军行进,始终是有河南各处的地主武装过来投奔。
十几万人的兵马逐渐的膨胀,到宝丰的时候已经是足有二十万人以上,这二十万人抱团,好像是一个怪物一样的前进,闯军的任何一支兵马都无法啃下来。
不过李自成退到襄城之后,顺军的各支主力,除了在襄阳一带的李过和高一功之外,其余诸位大将都已经是率领所部来到了襄城、叶县、鲁山一带,已经是形成了半包围的状态,各路兵马加起来,也差不多有三十万的规模。
闯王在襄城开始发号施令的时候,李自成死在汝州南部的战场上消息也就不攻自破,不过这个消息发到京师还需要时间。
七月底,崇祯皇帝在京师收到了侯恂的大捷报功,还有李自成可能是死于乱军之中的消息,他的表现也只能是用狂喜来形容了,这等大捷,缴获贼酋仪仗,将流贼杀的一溃千里,死伤近两万余,这是何等的大胜。
好像是自从孙传庭被下诏狱,洪承畴出关战死之后,就再也没有这等酣畅淋漓的大胜,当然,崇祯皇帝是不会想到如果自己不去杀孙传庭的话,流贼还能不能在中原如此的气势嚣张。
贺人龙和孙定国都是被封伯,加将军号,白广恩和高杰都是加将军号,副将牛成虎升任总兵,督师侯恂明确了值守范围,都督陕、晋、豫、川、楚五省兵马民政,节制各省文武,并力剿贼。
除却这等封赏之外,京师还有风声传出,如果确定李自成授首,贺人龙和孙定国有一人会被封公,其余几位最少也是侯,侯恂最起码也是太师的职位,他的儿子侯方域则会进南京吏部左侍郎。
这等封赏,已经是万历三大征之后,给予文臣武将最为丰厚的赏赐,以崇祯皇帝这种小气的性格,居然舍得下这么大本钱,这实在是罕见,也能看出来这等大功的确是让崇祯欣喜到了什么程度。
这等高官厚赏也不算,京师朝廷一反一年左右的低调,向天下各处分发捷报,朝着各省送去。
这等报捷的举动与其说是官场惯例的通报天下,倒不如说是一种示威,展示朝廷取得的胜利和即将到来的光明前景。
山东境内的兵马都是在紧张的调动,李孟直属的部队和登莱总兵赵能直属的部队都有一部分开往徐州一带,这样大规模的兵力调动都要通过水路来进行,尽管进行了消息封锁,可实际上却瞒不过多少人。
向着徐州调动兵马,在有心人的判断之下,首当其冲的肯定南直隶各处,南京镇守太监卢九德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忙跟随调动,应对防御。
但从江北地那些熟悉的官员处得知,说是征西将军陈六的平南将军马罡的麾下兵马,也有不少向着徐州调动,这才是卢九德松了口气,如果说想要对南直隶作战的话,江北地的完全不用去徐州汇集。
在众人胡乱猜测战战兢兢的时候,在济南的齐国公府发下了明令,说是汝州一带激战正酣,开封府西南一带贼军屯驻,于大局不安,特调配五千山东兵马去往开封镇守,守卫地方治安。
五千兵马调往开封城,这让顺军和明军都是松了一口气,在开封城尚有六千的山东部队,这是归开封城防统领、豫北游击袁时中和归德都司贾大山统领的,两支部队加起来一万一千余,能称得上是山东兵马一线部队的也就是六千人左右,守卫开封一带有余,想要向外征战却未必能够。
不过督师侯恂率领的大明剿贼兵马二十余万,闯王李自成率领的顺军将近三十五万,而且这次都是双方的有生力量对碰,这么大规模、大凶险的战斗,开封城和归德府这边肯定要做好戒备。
开封城在六月中旬就开始储存粮食,准备重复以往的闭城自守的局面,开封城的粮食要等成熟还很早,自然需要有富余粮食的山东和南直隶江北地给予支援,所以运河和黄河上都是忙碌异常。
大批的粮船从各个码头出发,船上都是垒的高高的粮包,盖着苫布,逆流而上前往河南开封。
粮食是命根子,在河南巡抚李仙风和豫北游击袁时中商议之后,开始用一百二十分的安全保障来确保粮食运进开封城,并且不会被那些闲杂人等偷窃觊觎,为此专门在开封城北的陶家店渡口进行军管。
所有的过往民船商船都只能是在下游赵皮寨渡口和上游的兽医渡渡口停靠卸货,只有和山东相关的粮船和军船才能在这里停靠。
而且为了储存这些粮食,还在开封和陶家店之间的区域修建大仓,储存粮食和各种物资,也准备用来做开封城的防御外城之用。
开封城内的局面反倒是镇静,被流贼大军围了两三年都是挺下来了,现在有粮有兵的,比那时候的情况不知道要好多少,还怕什么呢!
就连那些到处疯跑的小孩子,都没有什么人管束,在开封城周王府东边居住的王家,他家的两个小子最为顽皮胆大,是这片区域孩子的头目,周王府周围都是开封城内的富贵人家,这王家也是如此。
自从开城之后,就把城外的几个庄子都给收拾了起来重新经营,这七八月间,开封城有些溽热,按照往年的规矩,都是去城外避暑,不过今年却因为事情忙,只让管家带着两个小子一起过去。
头天去的,第二天那管家就回来了,说是有大兵通知,开封城北到陶家店渡口这边实行军管,可两位少爷却赖在那边不回来,他只好是先安排人看着,回来请老爷去亲自叫,王家的主人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顽劣的货色,那边军管,这孩子赖着不回来,还指不定招惹下什么祸事,快去叫吧。
当即是亲自坐车去往那庄子,把两个已经像是泥猴的孩子拽了回来,结果回家洗完了,吃晚饭的时候,两个孩子大呼小叫的说道,两个人顺着一条小道去渡口玩,结果路口什么的都被兵丁给看守住了。
他两个人地头熟,寻了条没人走的小道去渡口那边看看热闹,心想为什么这么神秘,结果在陶家店渡口那边看见一艘艘的粮船停靠,掀开苫布之后,却是一队队的兵丁走下来,看着衣甲鲜亮,兵器发光,真是威风无比。
听到这个典故,王家的女主人还无所谓,只是心疼孩子,那男人平素里和灵山商行做过不少生意,却是知道这消息的厉害,当即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一边是嘱咐自家的女眷孩子不要把听来的话说出去,一边是严厉命令两个小子再不能出家门一步,要不然打断他们的腿等等。
除却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孩子之外,也有在附近窥伺的闲汉,还有无意间撞见的船家水手,这些人则都是被渡口附近的巡逻兵丁给抓了起来,这些人都暂时被当作军队征发的壮丁民夫使用,什么时候恢复自由,还要等待军队的安排。
崇祯十七年八月初三,济南城,齐国公府。
在两名亲兵跟随下,李宏小心翼翼的牵着自己弟弟李武,在凉棚遮蔽的院子中溜达,李宏已经是五岁多,可因为平素里身体打熬的好,并且吃用优厚,这身形已经是颇为的高大,看起来像是外面八岁到十岁的孩子。
可李武才一岁多点,走路都不算是太稳当,在自己哥哥的牵引下,一直是在咯咯的笑着,一边在院子里绕。
看见自己的弟弟笑,李宏也是高兴的了不得,可举动却依旧是小心的了不得,生怕自己动作大,伤到了自己的弟弟。
因为在院子里有两名亲兵,为了男女有别,内堂这边悬挂着竹帘,李孟和颜若然透过这竹帘看外面的两个孩子,也是满脸的笑意。
李孟的地位和势力愈高愈大,能在府中和家人有这等闲暇相处的时间也是很不容易,夫妇两个都是颇为的珍惜,老夫老妻,两个人又不是什么多话的人,就那么静静的坐着,听着李武清脆的笑声,都感觉颇为的惬意。
两个人看了一会,颜若然轻笑着说道:
“宏儿平时虎头虎脑,粗枝大叶的模样,谁会想到他居然对自己的弟弟这么细心照顾,今日间要不是妾身看见了,还不会相信呢!”
李孟端起边上的瓷杯喝了口水,也是笑着点点头,开口说道:
“他们兄弟两个能有这样的和气模样,是咱们家的福气,希望他们两个今日间如此,十年、二十年之后也能如此。”
这话说完,李孟的脸上尽管有笑意,可颜若然的神色却僵了僵,李孟的将来会如何,众人心中都有一个大概的估计,作为李孟后代的李宏和李武,将来会有一个什么地位,众人心中也是有数。
自古以来,这等门庭,夺嫡之事最为让人痛心,也是最损伤元气的事情,可偏偏却无法避免,让人极为的头疼。
目前来说,李宏是长子,但他的地位却没有任何正式身份上的证明,甚至连个世子的名义都没有,尽管这个名义是大明朝廷给的,能有这么一个“敌对势力”的名份给上,将来很多话也会好说点。
可偏偏大明朝廷和山东已经是势如水火,以李孟这等的身份地位,李宏、李武从出生的时候,朝廷就应该有爵位和官位的封赏,可朝廷就跟没有这事发生一样,完全置之不理。
尽管颜若然和木云瑶的关系有如姐妹,但在自己的后代前途问题上,还是会把不顾情面的争取,颜若然性格温婉,知道有些话要使自己和李孟主动去提的话,可能就是落了痕迹,反倒会有反效果。
颜若然不说,可颜参政夫妇,还有些和颜若然亲厚的女眷,都是明里暗里的和他说过这个事情,这是整个山东的大事,不确定下来,相关的人心中也会不安。
这一年李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中,颜若然几次想要找机会提这件事,都是犹豫了下来。
外面李宏和李武一会一起走,一会你追我赶,两个小兄弟快乐无比,颜若然在想,夫君李孟在家的时候,也看不出他对这兄弟两个谁更偏爱一些,李宏自小和父母就不亲近,反倒是愿意和他那些一个公塾读书的铜陵人们玩在一起,而李武身体不好,偏于乖巧,李孟反倒是经常抱着。
身为人母,一碰见牵扯自己儿女的事情上,就变得患得患失,这也是人之常情,颜若然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她轻声地问道:
“夫君大人,云瑶妹子今天怎没有过来?”
李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哂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