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明(校对)第22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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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不想管,而是不敢管,原以为这山东总兵是个守规矩的武将,谁想到是表面上温顺,骨子里却是个更加跋扈的角色。
  贾大山这件事迅速被山东盐帮和灵山商行通过各种方式宣传开去,不出半月,开封、汝宁两府地主民团多有率众投奔胶州营,求授官职。
  不过此时,李孟已经是率众在返回济南的路上,河南归德府一带的事情自有文武官吏主持。
  同时,在南阳府和汝宁府交界一带的闯军大营,有一名矮个子中年人要求见闯王,他说自己能推测吉凶气运。
第317章
十八孩儿
谶纬之言
  “十八孩儿当主神器”
  那名自称推测吉凶气运的中年人正在李自成的帅帐之中卜卦,卦器在地上分散成的形状,自然只有这名中年人能够解读。
  这矮个子的中年人看到卦象之后,念念有词,似乎在推算着什么,猛然间惊喜的说出了那句话。
  有资格在帅帐之中的将领差不多有三十几位,各个神色紧张的盯着这名卦师,华夏几千年的儒家为主,讲究的是不信鬼神,不过从皇帝到平民,对着卜卦气运之说,人人深信不疑。
  要不是气运,当年明太祖朱元璋凭什么从一个和尚成了九五之尊,闯王李自成不过是个驿卒,但起事以来,被官军打败溃散逼入绝境不知道有几次,可每次都能以比上次更大的规模复起,这其中是不是有天命在呢!
  “十八孩儿当主神器”这句话说出来,宋献策面露神秘,可上首的李自成却有些糊涂,他看看左右两侧的将领,这些人里面认识字的寥寥无几,可站在身边的军师牛金星却微笑着并不发表意见。
  屋子里安静了会,才有一个人涩声地说道:
  “‘孩儿’通‘子’,十八子不就是个李字吗,这十八孩儿当主神器,就是李家当主神器,这神器莫非是天下的意思?”
  这人说的缓慢,不过这意思大家全听明白了,李自成心下一阵狂喜,当年就有人说他有天下之分,眼下的局势似乎越来越证明这一点,今日的卦辞更是给他极强的信心,莫非冥冥之中真是有天意。
  要是牛金星出面解读卦辞,李自成还要疑惑几分,毕竟这宋献策和牛金星是旧识,要是两人一唱一和难免是勾结。
  可出声解读的人是高一功,高一功可是自己的妻弟,对待自己最是忠心耿耿,他在加入闯军的时候就粗通文字,跟着闯军南征北战,高一功是唯一一个闲暇时会读读书的人,这在闯营之中是个异数,还被很多人笑话,但好歹他懂得些文字计算,所以后勤军需的事情是他来主理。
  高一功说的话,李自成不会有什么怀疑,听完这解释之后,他的脸上已经是略显笑意,营帐之内的许多大将都还没听明白,有些糊涂,不过有那反应快的已经是理解,交头接耳的把这判断传了下去。
  这帅帐内的嗡嗡声越来越大,最先开口的是刘宗敏,他在那里哈哈大笑,几乎是吼着说道:
  “闯王果然是要当皇帝的,到时候咱们大伙是将军,牛先生就是丞相,去京师,天天白米饭,蘑菇炖羊肉!!”
  陕西地吃面为主,吃米是相对奢侈,而且闯军即便是势大,为首的这些将领也并没有太好的生活,这刘宗敏所说,很有些皇帝老儿天天吃白面馒头的意思,不过这些话却正是说到在场诸将的心里。
  帅帐中的闯营诸将人人脸上都有喜色,李自成虽然是沉着模样,可脸上笑意也是越来越浓,看到这个局面,牛金星从座位上离开,给李自成深深一揖,开口说道:
  “闯王,此乃天意,我闯营上下理应顺天而行,而今我闯军虽然拥众几十万,却东征西讨没有根据之地,这是我军的薄弱不住,接下来理应占据一地……”
  天命在闯王李自成,众将从帅帐散去之后,人人心潮澎湃,能做个从龙之臣,李自成当了皇帝,自己也是封侯拜将的待遇,这是何等美好的前景,在这之前,造反当皇帝这个念头都很少有人想起,大家只是想聚拢在一堆和那些官府的人斗,不至于被活活的饿死压榨死,眼下却有更好的出路了。
  那位过来卜卦的宋献策,当场被封为军师,位在牛金星之下,算是闯军中排行第二的文臣。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很多人都兴奋的不会早睡,牛金星的营帐之中也是灯火长明,因为牛金星是全家投军,也有女眷跟随,为了显示优渥的待遇,闯营专门给他划出一片区域,而且派来的护卫侍从都是在这区域的边缘守卫,而不是去贴着营帐。
  所以牛家父子说话的时候,倒也不用担心外面有人监听。
  不过,即便是如此,父子两人的声音也是压倒了极低,小心无大错,这闯军之中全部是武人,他父子两人的文士身份在这里极为的突兀和另类,尽管上下都很敬重推崇,可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父亲大人,今日这卦辞……”
  牛金星看见自己儿子的神色,心中知道牛佺的想法,开口说道:
  “为父和这件事没有什么相干,宋献策当年就喜欢弄险,谁知道今日这卦辞到底真是天意还是他有意为之。”
  牛佺这才是松了口气,笑着低声说道:
  “宋叔今日这卦辞却是赌对了,正好是搔到闯王的痒处,这卦辞怕是来之前就想好了吧!”
  牛金星看牛佺嬉笑的模样,脸色顿时是板了起来,冷声的训斥,当然声音还是那么低,训斥道:
  “你以为帅帐中的闯王和下面的将领就不知道吗?你真以为他们都是什么都不懂的武夫,我看你什么都不懂,在这营中,你我始终是个外人,要步步的小心方能保证全家的平安。”
  听到牛金星这么说,牛佺脸上的表情颇为的精彩,谁都能看出来这是很错愕的模样,很是不能相信,牛金星轻叹了口气,又是说道:
  “宋献策来营中卜卦,你想想,他要在这闯营之中谋个出身,哪里会说什么坏话,闯王有天命,应当作皇帝,你在这闯营中每天还听得少了,为什么今日众人这么惊讶,无非是借鬼神给个名份罢了。”
  牛佺毕竟是年轻,自以为看透了这些,听到牛金星这么一分析才愕然而惊,放知道平日里把自己的头脑计谋看得有些高了,这闯军上下,或许读书识字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父子二人,可能到今天这个地步,统领万人或者是几十万,谁又是傻子。
  “你宋叔自幼苦读书经,可却在科举上一直是没有寸进,这才是游历四方,占卦为生,他志向极大,今日来这闯营,怕也是很早的打算了。”
  牛金星说话间有些感慨,几年前还都是在家安享太平的举人,看着宋献策奔波四方极为的辛苦,还想劝对方安下心来,在家读书,重新去科举试试运气,总归是个正途的出身,谁想到今日双方却都是成了“反贼”中的一员,这世事变迁,实在是让人难以预料。
  他这边回忆往昔,牛佺在那里也不敢说什么话,营帐中也是安静下来,突然间,牛佺双手拍了一下,倒是把牛金星吓了一跳,望向牛佺,却看见自己的儿子脸颊已经是兴奋的通红,颇为神秘的看着牛金星说道:
  “父亲大人,十八孩儿当主神器,既然是说李家当有天下,恩公也是姓李,会不会是说他……”
  这话说完,错愕的反倒是牛金星了,不过牛金星仅仅是错愕了很短的时间,就猛地站起,用正常的脚步走到营帐的门口,掀起帘子缓步走了出去,牛佺还在兴奋中,对自己父亲的行为有些糊涂。
  听外面的响动倒像是牛金星走到不远处方便了下,按说读书人不应该如此,不过现在显然不讲究那么多了。
  然后牛金星好像是颇有闲情逸致的围着营帐转了一圈,这才是施施然的走了进来,要是外人看见,不过是牛军师半夜出来溜达溜达而已,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牛金星走回营帐,脸上的表情可看不出有一点的轻松和休闲,坐在那里紧张急促的低声说道:
  “这话今日我听到,你知道,就到此为止,再也不要对第三人讲,你可知道!!”
  牛佺本来为自己想到这个可能兴奋的很,但却发现牛金星如此严厉的对他讲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愣愣的看着,牛金星看着自己儿子没有反应过来,禁不住叹了口气,牛佺的脑筋灵活不假,不过很多关窍想不懂。
  牛金星缓声地说道:
  “你这推断固然是无稽,你宋叔的卦辞是天意或是人为还未可知,你我父子在这闯营之中,却想着朝廷的军将,若是被人知道,咱们全家就是死无葬身之地,若是传出去,恩公那边又是被置于何地……”
  这番话说的颇为清晰明白,牛佺悚然而惊,尽管河南此时夜间也是颇为的温暖,可突然间牛佺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四下的张望,就怕有人听到他说的这些话。
  这时候,牛佺也明白,为什么牛金星突然走去“方便”,想必就是要看看有没有隔墙之耳。
  晚上就这么过去,每个人想的都不相同,不过所有人都是从宋献策的卦辞之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可以说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所谓天命,所谓气运,是虚无缥缈之极的东西,但历代改朝换代,都是特别的讲究这些虚的东西,每一代建国之始,都要聚集文士讲国运流转更替,证明自己的朝代得国是顺应天命。
  对应这些东西还有个说法叫“一语成谶”,有些话不说尚可,说了,就有可能成真,牛佺尽管是随口一提,不过却在牛氏父子之中存有了个想法。
  崇祯十四年六月间,“十八孩儿当主神器”这个卦辞已经是在河南以及时周围的省份传扬开来,还有那句“迎闯王,盼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也都是被传播了开来,或许是闯军实力膨胀,势头也一直是迅猛,大明天下间,特别是长江北边,也开始有人私下里说或许李自成真有天命。
  但在山东地面上,虽然也有人听到这传言,不过却始终是传扬不开,眼下山东的自耕农甚至小地主都是少之又少,十几个大地主把持着山东地面上的耕地,这些大地主非富即贵,最大的山东总兵李孟,第二则衍圣公孔府,第三个就是鲁王朱以派,这些人物手下的佃户可不用应付朝廷的苛捐杂税。
  不过过的还算是温饱的,也就是在李孟属下的屯田田庄的庄丁们能勉强的维持温饱,其他处的佃农想要作乱,也成不了什么事,胶州营分驻在各地的士兵和武装盐丁们有足够的优势扑灭任何的叛乱。
  六月间,河南的局势是半好半乱,好的是整个河南北部没有什么大的兵事,乱的地方则是李闯大军在南阳府和汝宁府攻城略地,一些零散的官兵或者是被歼灭,或者是躲在城池之中不敢出来。
  但现在的闯军可不是那种打不开城池的乌合之众,县城、州城有不少都是守御不住,被闯军打破。
  而山东地面安静如常,济南府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举办,山东总兵李孟纳妾,这名小妾据说是名孤女,被李孟收留了很长时间。
  这次的纳妾除却各方人士派人送去礼品之外,也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胶州营内部更是觉得此事本就是顺理成章,木云瑶是不是李孟的妾室,无非是一个名份,早就是在一起这么年了。
  李孟这次去往开封和周王私宴,周王也是提到了这件事情,自从灵山商行在开封有分店以来,周王父女经常是有信件的联系,周王也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没有什么名份。
  既然已经不在王府,那就不必这么执著于名份和地位,总归是成为李孟的家人就行,从女儿的信中,周王也能看出来木云瑶在字里行间表达出来的那种喜悦和幸福,李孟对她自不必说,所谓的大妇颜若然对木云瑶有如姐妹,也很是亲切。
  并且木云瑶在信中也是提到,在李孟的内宅之中,还有顾横波、柳如是这两个女人,尽管自己的女儿说的很简略,可周王和周王妃却明白这个事情的严重,给自己的女儿去信说是不能这么枯燥的等下去,而要及早的在总兵内宅中确定自己的地位。
  如果真是让顾横波还有柳如是先成为妾室,那事情可就变得尴尬了,何况自己女儿在心中隐约的提到,自己在山东总兵李孟这边还负责些公事,所以尽管没有名分,但地位非常重要。
  真要是失却了先机,很可能连办这些公事的资格都失去,那就不要谈什么地位了。
  这次李孟去开封城,之所以周王会冒着被地方上发现的危险来邀请李孟,就是为了在私宴上把这事情摊开说明。
  对李孟来说,也的确是到了应该娶木云瑶的时候,下面负责内卫和情报方面的负责头目,以及周扬、宁乾贵等人,甚至包括他的岳父颜参政,都是和他讲,内账房这个机构已经成为类似于大明朝廷锦衣卫和东厂,这样的机要之地,如果不是自家人统领,实在是不能让人放心。
  何况这木云瑶已经是自家人,何不把这名份确定下来,让双方都是安心,让木云瑶分派支配下面的这些机构更加的有资格。
  反倒是老太监刘福来对是否纳妾并不怎么关注,他隐约觉得木云瑶身份不同寻常,而且对李孟的情谊深重,根本不会离开。
  但这刘福来却曾经私下和李孟语重心长的说过一句话“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私事和公事的分别”,李孟极为认可这句话,这次纳妾实际上就是如此,尽管木云瑶幸福之极。
  可在属下看来,这是李孟整合山东文武体系的第一步。
  纳妾前后,李孟的内宅一切未变,还是依照从前的体系运转,只不过内账房的存在更加的有资格,对灵山商行、山东盐帮的调控也稍微的有力了些。
  在纳妾这个仪式举办完成之后,李孟对属下各个军将的分派重新又有调整,马罡驻扎登州府和莱州府南部,赵能驻扎莱州府北部和青州府,李孟本部直管济南府和东昌府以及兖州府北部。
  而淮北军和淮南军改为淮扬军,由陈六统管,原淮北军守备张江调回山东,就任兖州军都司,兼管河南归德府一带。原淮北军暂由千总高科率领,淮扬军副将,守备衔头,常驻海州。
  陈六从游击擢升到了参将,王海则是从守备升到游击,汤二也跟上升到了都司,马罡和赵能的官职虽然没有得到提升,不过他们两个属下的兵马要扩军,登州军和青州军各扩军五千。
  灵山商行眼下已经是有数的豪商集团,在南直隶,在河南都有自己的分号,日进斗金,不过除却侯山是大掌柜之外,盐政分驻胶州巡检衙门的师爷宁乾贵,也在灵山商行之中参与一席。
  这其实是灵山商行因为和扬州的方家、福建郑家,曲阜的孔家这几个大的商行和商人有了利益联合之后,规模和势力都是扩大,但胶州营之中财赋商贸的人才委实是太少,侯山一人在灵山商行独大也不好,索性是让宁乾贵和他的财务班子也参与到灵山商行的经营之中,有个监视,也是个人力的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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