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明(校对)第12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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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是朝廷的兵丁,何苦这么互相攻击,要是闹大了,搞不好就会搞成孔有德的局面……罗某人这边求一句话,今天彼此撤掉,留个方便如何。”
  这话开始说的很简单,后来却是软了下来,什么莱阳城,李孟,完全是不管了看着对方那些沉默的战士,还有骑在马上的几十名重甲骑士,那种在黑暗中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让他心中愈发胆战心惊。
  看不清对方是谁,面对的却是压倒性的强大,人对未知的东西必然是恐惧异常,还是如此不知道哪里来,如此强大的敌人,让罗浩更是害怕。
  突然间,整个的军营突然亮了起来,在罗浩的身后官兵们先是一惊,接着有人看到了光亮的原因,军营的几个方向都是燃起了熊熊大火,很快就有人撕心裂肺地喊道:
  “粮仓起火了!”
  最后进入军营的刀盾手们把柴草堆放在粮草和辎重上,把瓦罐里面的油浇上去,然后拿着灯笼摔了上去。
  大火在四处燃起,天干物燥,柴草火油,火势极为的炽烈,一时间就把这军营空地映照的好像是白昼一般。
  沉浸在黑暗中的那几十名骑士立刻呈现在罗浩的眼前,平海游击罗浩没有见过李孟,但看到对方的马匹都可以称得上骏马,马匹的关键部位都是有皮甲遮盖,马上的骑兵穿着的都是全甲,而且看起来不是破烂货色。
  这下子罗浩反应的倒是迅速,在那里扯着嗓子怒喝道:
  “你们是莱州府的军兵,已然是这般无法无天了吗,竟然擅自越过驻防的境地,来我们登州府……”
  这天下的军兵,不管是九边重镇还是江南的首富之地,当兵的总是和这个穷“字”离不开,破烂衣衫破烂兵器,军饷被人层层克扣着,平日驻守在地方,要养活自己,有时候还要出去做帮佣做工,将领打仗的时候,抢掠地方,不打仗的时候,克扣军饷,除却给自己亲兵的还能足额发放之外,接下来都能往自己手里捞多少就捞多少,给手下的兵丁多置办一件兵器多添一件衣服都是从自己的兜里掏钱,谁愿意花那个冤枉钱。
  分守莱州府参将李孟富甲天下,这在整个山东都是有所传闻,能舍得给军兵置办这么整齐的甲胄和兵器的,在山东六府里面,怕也只有李孟这个人,要说是闯贼和其他的贼兵,那是为了吃饭造反的,哪有其他的闲钱。
  被罗浩叫破,李孟把面甲掀开,缓声说道:
  “罗将军,你认错了。”
  说话间,有几十名罗浩身边的士兵想要朝着这边冲过来,可却被早就等待着的士兵用火铳打到了十几个,又是狼狈的缩了回去,罗浩脑袋一清醒,立刻的反应过来眼前对方可是比自己要强太多,自己性命是在别人手中操控在手。连忙急着说道:
  “这次的事情彼此揭过如何,兄弟这就带着兵马回登州,肯定是啥也不说。”
  李孟悠然的把面甲合上,闷声说道:
  “堂堂的朝廷参将,弄这些江湖人的口吻,你还指望自己回登州城吗?”
  话音一落,李孟扬刀催马,身后杀声如雷,大军立刻是冲了上去……
第228章
既定事实
  登州府平海游击罗浩所部五千人,行军至莱阳途中,半夜大溃,辎重粮草皆被溃兵焚毁,罗浩死于乱军之中。
  莱阳、栖霞两县县令急信登州知府,山东巡抚各处告急,言溃兵散于各地,旋即成匪,骚扰地方,请上官速派军兵弹压,保登州士民平安。
  大明军队喜欢齐头并进,却又不互相沟通,结果经常被敌人分头击溃,在关外这样的糊涂仗不知道打了多少,在登州小小地方,却也是如此,罗浩自领五千人从登州府城去往莱阳县城,而大嵩卫和靖海卫还有海阳千户所的三处的兵马根本不知道登州府城那边何时出发,如何安排。
  大嵩卫、靖海卫和海阳千户所早就是残破异常,凑起来满打满算不过是三千左右的人马,分别从各处的营地出发,在海阳千户所会合。
  本身粮饷就被克扣的厉害,接到命令之后,无论是那一家都不愿意迅速启程,磨磨蹭蹭的点起了兵马,把农活忙完,这才是开始上路。不过大嵩卫和靖海卫两支兵马都是离开驻扎的地方不久,就被马队半路截击。
  平海游击罗浩面对的敌人大都是步卒,可这几个地方的兵马面对的全是骑兵,虽然人数稍微少些,可更为精锐。
  大嵩卫和靖海卫的士兵们都是在半路上就被杀的溃散,这年头为将者必须要抓住部队,军队中的缺粮缺饷和军将们的作威作福,让士兵们根本不愿意在军队中多呆,太平时节还要防备着士兵们开小差,更不要说这样被打散了,这一散,且不说那重大的死伤,再收拢成军可就难上加难。
  更不用说那马队突击的时候,死的最快的往往是领兵的将领,海阳千户所的那位千总暗自的庆幸,心想用自家的地盘作为汇合的地点果然是好,最起码不用去送死了,这海阳千户所直接就是当起了缩头乌龟。
  崇祯十一年的二月二十那天,登州知府赫然发现,驻守在登州府境内的军兵,可供机动的力量都已经是消失不见,或者是夜间营啸,或者是被匪盗围攻,结果倒是一致,都是溃不成军。
  各个州县卫所的急报文书更是雪片一般的飞来,言辞切颇为的一致,都是说城池乡间,有大股的贼寇活动,请求上官速速派兵支援,不然恐生剧变。
  山东州府,除却兖州府之外,其余的府县都是要常年提防白莲教、弥勒教、闻香教的起事和作乱,加上各处的土匪响马,都已经是闹成了传统,经常有知县知州,甚至是知府和兵备道这一级别的官员因为这个被弹劾去职,所有人对这个都是紧张万分,下面一报,那知府也是心慌,不顾得山东总兵的脸面,一边派人给巡抚送信,一边给分守莱州府参将李孟去信,请求协助护卫登州各处。
  到了三月初,原本镇守在登州府各处的山东总兵丘磊的兵马已然是乱成一团,还能拿得出手的几支兵马都是龟缩在登州府城和黄县那里,不敢轻出,而分守莱州参将李孟的兵马还是在莱州府未曾动弹。
  快马送信,这个经过莱州府和青州府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干碍,济南府,山东总兵衙门的丘磊禁不住两眼发黑,转眼见自己在登州已经被人砍掉了手脚去。
  继续派兵马前往?那八千多人的战斗力自己也是知道,都是被人杀死主将,士兵溃散,剩下的派过去还会有什么好下场吗?而且将帅嚣张跋扈的本钱全靠手中的军队,眼下突然少了几千人,已然是伤了元气,要是再少些,恐怕就要麻烦。
  而且派兵前往要过莱州和青州两府,自己扣押了李孟的粮饷,对方不会那么轻易的把路让出来,且在登州的那些事情,想来想去也就是李孟才有可能去做,尽管地方上官府和士绅众口一词的说是兵马自溃还有匪盗骚扰,谁去相信,李孟扮猪吃老虎的可能更大,偏偏挑不出理由。
  双方的矛盾在山东官场上已然是路人皆知,谁都知道因为军饷的事情打起了文字官司,自己要是说对方火并,十有八九会被人误会。
  这样的局面,再派兵过去,那岂不是深入虎穴,惹出了扮猪的老虎怎么办,山东总兵当真是气得七窍生烟,自己的婆娘整天在后宅哭闹,说是小舅子罗浩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一定要查个究竟,可自己还不能动手,要去打官司,南京镇守太监刘福来是对方的后台,自家那些关系怕是占不到便宜。
  想到最后,山东总兵丘磊几乎是要吐血的得出了结论,自己只能是把登州地盘放弃,捏着鼻子认这个亏,好在济南府还算是富庶,眼下只能是把这个地盘守好,也就只能是如此了,这山东总镇将官只能管着一府,而分守一地的参将势力范围差不多有四个府,真真是本末倒置了。
  三月中旬,在登州父老的“殷切之心”“热情渴望”的呼唤下,山东各级衙门从善如流,命令分守莱州府参将协防登州府,丘磊的兵马还在,只不过龟缩在黄县和登州府城两处,不敢动弹。
  这命令下来,山东巡抚颜继祖还是得了些盐商们送来的好处,反正当日刘泽清有谋反迹象的时候,也是命令分守莱州参将李孟前往戒备,这命令也是熟门熟路。想想那么紧急的事情,巡抚衙门都不愿意调动总兵丘磊的兵马,原因就是该人跋扈异常,出征驻扎往往都是讨价还价,哪有李孟这般恭谨听话,上贡的银子给得有多。
  虽说分守莱州府参将李孟的势力越来越大,可架不住听话懂事,地盘大点也就大点了,登州闹匪盗,可疑的地方不少,但官员士绅众口一词,这么多人一起说话,就算不是真事也是真的了。
  明朝的统治基础是什么,正是这些士绅地主们,文官们大都是出身于这些有田产有资财的地方名望之中,历代皇朝,衙门机构最多只是设置到县,县以下没有代表朝廷的机构,实际上行使统治权力的人,正是这些士绅地主们。
  李孟通过私盐,给这些士绅地主增加收入,通过强大的军队和公允的做法,让这些士绅地主感觉到敬畏,通过豪绅子弟从军,让这些士绅地主和自己利益攸关。
  实际上,胶州营已然是控制了青州,莱州,登州三府的士绅,有这些士绅和地主的影响,地方上的官员也要乖乖就范,要不然,他们就无法做任何的事情,既然各方面都做到这样,李孟的一切都有些水到渠成的感觉。
  驻军之事倒也简单,无非就是平度州都司赵能率领手下兵马进入莱阳而已,莱阳县城和周围地区的那些地主士绅们,和胶州营的人每天都在打交道,已然是熟的不能再熟了。一切都是顺利无比。
  胶州营又开始招募兵丁,不过这次招募的效果却不是太让人满意,尽管标准有所降低,可来应募的人极少,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应募的人少也就罢了,那些差不多达到标准的人有几类。
  一是山东响马土匪里面的骨干,二是登州军溃散的溃兵,三是各地豪强家的子弟,特别值得一说的是豪强家的子弟,几乎是有惊人的相似性,那就是不学好的无赖地痞,在当地都是恶名昭彰,无法无天的。
  前一批豪强子弟是作为质子的性质存在,不过这些子弟在放假间隙回家的时候,家中长辈却惊讶的发现孩子进步很大,为人做事守规矩不说,还有多了几分沉稳之气,当然,回到家之后,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总要打架,这些在胶州营呆过的年轻人先是忍让讲理,然后真动起手来,比以往更是厉害。
  这可是让是他们的长辈欣喜异常,孩子这般表现,那可是做大事的模样,这胶州营真是有些门道,调教有方啊!
  结果这第二次招兵,山东很多地方的地主乡绅,甚至还有致仕回家的官员都是把子弟送了过来,希望胶州营替他们把孩子管管。
  李孟知道了这种现象之后,颇为的感慨,他在现代当兵的时候,地方上招兵也经常招一些胡作非为的年轻人,都说部队是大熔炉是个大学校,孩子在部队待几年也就懂事了,这些人让李孟在带新兵的时候很恼火,没有想到古今倒是颇为相似,不过对现在的他来说,这倒也是好事。
  胶州营和地方士绅结合的越紧密,对胶州营的强大和壮大就能提供越来越好的环境,只是在这山东的根基越深,搬迁之事眼见着就是越远。
第229章
屯田和垂帘
  上次的来信,镇守太监刘福来说的很明白,李孟在接下来的信笺中也不能是着急去催促,毕竟是自家的长辈,官场上的倚靠,做事要讲究分寸,可这山东,李孟总是觉得距离辽东太近了,北直隶又是一马平川的地方多,眼下能做的,还是不断的让自己变得强大,更强大。
  这些新找来的兵马通通的放到登州去,赵能做事一丝不苟,训练新兵最是合适,这些新兵开始依旧是作为武装盐丁的编制进行,把登州府的盐路好好的梳理一遍,这次招兵从二月下旬开始,断断续续招收到了三千多人,到了三月中旬只能是无奈的停了下来。
  招来的这三千多人,土匪响马出身的,骑兵过来挑拣了一次,黄平过来挑拣了一次,溃兵则是在经过第二轮的筛查之后,大多编入辅助后勤的部门,而那些地主士绅的子弟,则都是编入武装盐丁,说起来还就是这些富家子,更有成为胶州营正规军战士的可能。
  李孟虽说率领着马步军卒在登州府境内打生打死,可在胶州,由新任胶州同知周扬牵头进行的屯田之政已经是轰轰烈烈的展开。
  本地人不能做本地官,这周扬坐同知的时候,文书出身上小小的变更一下,但这违犯规矩的本身在胶州已然是轰动异常,那举人周扬跟参将李孟交结甚密,还被很多读书的士子诟病鄙视,认为是丝毫没有士人的风骨做派,眼下一个举人居然是做个实打实的一州同知,还是本地人本地官。
  众人眼红是一方面,立刻也都是知道站队应该站在那里了,古人屯田都是因为天灾人祸,有大批的无主荒地,而山东屯田,虽然说天灾人祸也是频发,可荒地却不多,大部分都是被大地主买下了,所谓的兼并是也。
  从前一县一镇都有几名,几十名士绅地主,可因为这几年的大灾和兵乱,登州府和莱州府的北部的士绅地主的数量大大的减少,除却在城池周围的那些士绅地主之外,其余的地方土地都是集中起来。
  李孟的屯田就是从这些人手中获取土地,土地获取有两个方法,有一个叫做购买,有一个叫做合营。
  那些大地主们获得了大批的土地,但自己手中的人力根本不够去耕种这么多的土地,而且招募那些流民和灾民过来耕种的话,还要预先搭上许多的物资和钱财,都不愿意做这种赔本的买卖,所以大批的抛荒和废弃,都是等着地价飞涨的时候转手赚钱。
  既然是没有太多利益到手,李孟这边来买,这些地主们倒也没有太多的反对意见,也不是没有不卖的,不过周同知当日说的明白,咱们好声好气的去和对方谈买卖,对方肯定都会答应。
  试想,一个人和气带笑的来要买你的地,态度十分的客气,但这买家的身后跟着一帮那种刀枪棍棒的凶汉,你卖还是不卖。
  果然,周举人用“十分公允”的价格买到了大批的田地,登州府、莱州府,青州府的田地都是被收拢了过来,这些田地差不多都能连接成片,当然了,隔在中间的那些土地,总归是可以和颜悦色的谈下来。
  在宁师爷和侯山的运作下,郑家的八闽商行代为中转,大批的粮食、粮种和工具通过海路运送到胶州,这工程不光是把盐场贩卖私盐的银子全都丢了进去,而且还倒贴了一部分,前段时间,闯营那边借去了五万两,山东又是因为大灾民生凋敝,本地的私盐买卖收入也是剧减。
  屯田、招兵、练兵都是花销极大的事情,李孟手头真是紧张无比,已经开始动用在银库的老底子了。
  去年的大旱灾之后,许多人熬不过这个冬天,还有很多熬过来的,却面临粮食吃完,没有任何后继的局面,眼看着就是等死的惨相了。
  一方面,闻香教,弥勒教在地方上借机拼命的鼓动,另一方面却是这三府有许多大田庄招募佃农,这件事官府也是大力的支持,常平仓的粮食早就是见底,南方的粮食大部分都是补给京师和各路剿贼的兵马,山东这边能分到极少,而且这极少的部分也都是优先于军镇和官吏系统。
  有人开大田庄招募灾民,尽管晚了些,却强过没有,同样是三月初,经过专门的人员在各地宣讲之后,大批的无地流民开始向登、莱、青三府流动,地方上的官府都是如临大敌,生怕流民聚集有人趁机作乱。
  不过这三个府县都是胶州营的兵马镇守,兵强马壮,监视的紧密,倒也不担心有人作乱。
  三月中旬的时候,算上正在赶路过来的,差不多有五万多人,大部分都已经安置进了田庄中简易搭造的窝棚之中,正在进行春耕的各项工作。这些流民眼下是纯粹的消耗粮食,不过李孟却丝毫不在意消耗,通过各种途径购买,这也就是李孟有海路这途径,要不然,还真是为难粮食的来源。
  合营这种方法则大多在兖州府一带进行,由孔府的族人豪商孔三德出面,在兖州府和东昌府购置大批的田地,招募各地的流民耕种,田地所得孔三德七成,李孟三成,但人口完全归李孟来支配。
  对于苦熬了一年的流民和饥民来说,屯田给绝望的他们活命的希望,只要是愿意到田庄耕田,那会得到糊口的口粮,会有农具和耕地的牲畜发到手中,在没有收获前,都不用担心吃饭的问题。
  看起来,这当真是慈善无比的举动,把什么善人、寺庙之类的都给比了下去,不过这样的“善举”却也有着残酷的条件,无耕牛者,收成抽五成,提供耕牛者,收成抽六成,剩下的那些粮食也就是保证最基本的生存需要。
  而且凡是如屯田田庄种田者,都要在官府派出的公人公证下,签下契约,要签死约,终生为田庄主人的奴仆,而且世世代代如此,他们的后代也都是田庄主人的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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