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校对)第44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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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田信玄见状移开话题:“既然你整夜都是隔一个时辰巡视一次,想必很清楚对面的动向了。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吗?”
  “有!”说到这里武田胜赖的脑袋稍微抬了一点,声音中也带了一丝喜悦:“从日落到凌晨,对方左右翼各发动一次夜袭,均被我识破,第一次敌军谨慎,一触即逃,只留下二三十首级,第二次我更有耐心,顺水推舟,斩获了平手家百余人。经辨认后,其中身份最高的,乃是纪伊国众,杂贺党头目之一的冈吉正!”
  “嗯……不错。”武田信玄不咸不淡地夸赞了一句,没有半点喜色,反而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低头看了儿子一眼,忽又改口:“嗯,那杂贺党的威名,天下谁不知道?平手刑部置铃木于四国,又扫灭土桥,现在这冈吉正大约就是杂贺的新旗头了。今日吾儿讨取此人,可谓大壮声威,于日后治国甚为有利。”
  “于日后治国甚为有利”,潜台词就是说“于当前战事意义不大”。
  武田胜赖也不是听不出来弦外之音,但始终是被夸奖了,紧张的情绪总算舒缓很多。
  原本深深弯下去的腰背更加挺直了一些,也敢于稍微抬起脖子了。
  就在这时,武田信玄还想继续教导几句,忽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晃了一晃,险些从马扎上跌倒下来。
  “父亲!”胜赖见状,连跑带跳,一个箭步上前搀扶住。
  “无妨,无妨……”武田信玄瞬间回过神,摆手道:“可能是昨日吃的天妇罗不太新鲜,抑或没有睡好的缘故。”
  “您还是多加注意休息的好。”武田胜赖半跪在地上,忧心忡忡道,“毕竟您老人家,年事终究是……终究是……”
  话音落地,一旁武藤喜兵卫心提到嗓子间,下意识退后两小步。
  一天之前,三枝守友就是说了类似的话,然后被一顿训斥责罚,打发回去押运粮草了。内藤昌丰求情的时候,也小心翼翼地不敢触及那几个字眼。
  今日又会如何?
  只见武田信玄依然深深皱眉,极是不悦,但站起身子,低头怒视了一会儿,没有发泄出去,反而怒意渐消,反而慈祥的“呵呵”一笑,弯腰拍了怕武田胜赖的肩膀,柔声道:“我可用的时间确实不算太多了,可能也就是三五载光阴而已,但正因为此,才更要抓紧功夫,将该解决的问题,逐一解决掉才行……不,不要低头,这不是因为不信任你。世上哪有父母不信任自己儿孙的呢?为父相信你经过几年历练,自有办法独力对付平手刑部,不过,事先把一切安排得万无一失的,岂不更好?”
  “父亲!我……我实在是惭愧……”
  武田胜赖沉沉低头,眼眶有些发红。
  另一边武藤喜兵卫放下心——毕竟是亲生儿子,还是不一样。
  不过这父慈子孝的场面,外人好像不适合多看。
  恰好天色更亮了些,不妨溜出去办理公务吧。
  武藤喜兵卫打着如此想法,轻声缓步向门口挪去。
  结果刚踏出去,没两步,却与一名迎面走来的同僚撞得满怀了。
  衣饰华丽,又能径直进入大帐的武士,整个武田家体系里也没多少人,但武藤喜兵卫瞧着面前这人却有些陌生。
  仔细想了想才回忆起来,这是少主身边的左右手,甲斐谱代迹部胜资。
  连忙见礼。
  迹部胜资风尘仆仆,气喘吁吁,却是丝毫没有坐下来休息的念头,反而如临大敌,心神不定,无暇寒暄,匆匆打了招呼,通名过后,便急忙入内,对着武田信玄、胜赖父子下拜禀报说:“主公,少主!前方探查得知,大约半个时辰前,平手军开始越过中细川,向我军袭来!”
  “竟有此事?!”武田胜赖闻言兴奋跃起,“哈哈,之所以没把他们堵在河边,而是留出平原任其驱驰,就是等这个机会!论城外会战,除了与越后上杉平分秋色之外,我甲斐武田氏就没把谁瞧得上眼过!”
  武田信玄却是很冷静地摇了摇头,道:“平手刑部这个人,不像是有胆子跟我正面交手的,他还有什么异动吗?”
  “确实是有!”迹部胜资刚缓了口气,又面色涨红,急切开口到:“平手军,好像是推着许多车子,缓缓前进的!这可真是……”
  “许多是多少?是人力手推,而非蓄力拉动?”武田胜赖打断问道。
  “起码三五百辆小车吧?”迹部胜资不太确定地作答,随后又坚定称:“属下亲眼所见,敌兵以二人推一车的形式向前进发,行五至十町(即500到1000米),就停下来,重新整队休整。”
  “奇怪,在搞什么把戏?摆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处?另外……他哪里来,变出的一堆小推车?”武田胜赖疑惑不解。
  “这个么……”迹部胜资想了想答道:“我们先前以为,平手氏从海上运输的,都是粮食,但现在看来,可能夹杂期间,也携带了许多切割好的木材,拿到这里拼装成车……”
  “这又能怎么样?”武田胜赖莫名其妙,“打仗的时候推着车干嘛?”
  “……是车阵吗?”武田信玄摸着胡子若有所思,“这我倒是从兵书见过不少例子。扶桑多山,交通不便,战车难以通行。但远江这一带,却是难得的平原,而且也可以从水路获得补给……”
  “……这……这也不足为虑吧……”武田胜赖犹自逞强,虽然有些色厉内荏,“平手刑部此人,确实常有匪夷所思的奇计,但未必每件都能凑效。”
  迹部胜资和武藤喜兵卫伫立两侧,沉默不语,等待命令。
  “……哈哈哈……”武田信玄脸上瞬间转化了许多神色,最终变成胸有成竹的大笑,“确实不足为虑。平手刑部虽然是良将,但他一路从和泉到远江,路途遥远,中间又要对付松永,支援南近江和北伊势,还与我家先锋势鏖战,现在恐怕已经是强弩之末!所谓车阵,我看不过是故布疑兵吧!”
  “噢!”
  “原来如此,只是疑兵啊!”
  武田胜赖和迹部胜资立即接受。
  只有武藤喜兵卫微微觉得不妥。他隐约感受到,武田信玄这话,好像有点言不由衷,似乎是为了镇定士气故意说的。
第八十一章
强弩之末(下)
  听了父上的论断之后,武田胜赖热血上涌,一心要亲手对付平手军,洗刷前耻。
  但信玄何等老成,说归说,实际行动又是另一回事。
  他点了能征善战,又颇为机敏的小山田信茂为先锋,命其带二千人出阵,去试试水,同时通知左右两翼的高坂昌信与土屋昌次一并进发,彼此掩护。
  而武田胜赖所部精锐,则在稍后次锋的位置待命,见风行事,相机而动。又恐其连日损耗,战力不满,差遣原昌胤、今井胜澄等三千人马与之合流,听其号令。同时也是防止这孩子情绪过度激动,处置失当。
  众将领到命令,匆匆来去。一阵响动后帐子里又瞬间安静起来。
  包括奥近习众武藤喜兵卫,作为主君的耳目,他领着一小队亲兵,轻装快马到前线去视察情况了。
  不过,指挥着四五万人的中军大帐,怎么也不可能有清闲的时候。
  上述人等前脚刚走,后脚曾根昌世领着内藤昌丰就急匆匆窜进来了。
  这两人目前正在专注于对滨松城的围攻。
  曾根昌世作为“奥近习众”,身份大略与武藤喜兵卫相当,担当监军代表,巡视兼听取民意;内藤昌丰作为谱代家老,排名在外姓中仅因资历而次于马场信房,居第二位,指挥攻城的具体军事行动。
  这两人平素都是沉着冷静,处变不惊的良将,此刻一齐前来拜访,脸上都有些难堪之色,是十分罕见的。
  见之武田信玄亦不免讶异:“滨松城那里,还能出什么状况吗?德川三河固然智勇非凡,在今日之局下,又能有何计策可施?”
  “禀主公!”
  两人一起下跪,答话的是曾根昌世,这是符合身份地位的行为:“滨松城看上去已经接近于枯竭了,属下估计再来三到五次攻击,付出五百至七百人的代价,就足以将我家的四棱旗插进本丸。另外德川三河也已松口,愿意认输退出城外,只是还不肯倒戈派兵协助西上,不过语气是远不如往日坚定了……”
  “终于到这一步了吗?很好。若能降伏此人,更胜过获取一国之领。”武田信玄表示欣慰:“具体打到哪了?几座支城又处理得怎么样了?”
  曾根昌世继续回答说:“滨松城西面、南面两座出丸皆已被我军占领,三之丸的城墙半数毁坏,守军现在仅剩两层防御了。截止昨日,德川家已有三十七名有身份的武士确认讨死,城内可战之兵估计不超过一千二百了。另外野田城已经基本拆除,二俣城正在改造,高天神城还余有一些战力,但肯定是不可能出城援救滨松,姑且隔而不围。这些都没什么问题,只是……”
  说到最后欲言又止,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那不是很顺利吗?到这一步,无论用哪种办法解决问题都可以,只要姑且留得德川三河的性命即可。”说完武田信玄心念一动,神色恍然:“……既然守城的敌兵并没有什么奇策可用,尔等却愁眉不展,那一定是我军内部的麻烦。如此想来……定是骏河兵出了毛病。”
  “主公真是神机妙算,帷幄之间知天下事。”曾根昌世苦着脸恭维了一句,然后侧过首去,说:“详细始末,小人并未全部弄清,请内藤大人讲吧。”
  “是。”内藤昌丰直起身子,施了一礼,摆着愧疚的表情沉声道:“最早是上月末,就有一家骏河先方众声称伤亡过重,无力作战。没过两天又出来另一家,当时我视察过后,认为他们言过其实,颇有怯战之嫌,于是只抚慰宣奖了一番,没有放松军令。之后的攻城也姑且还算顺利。孰料昨天夜里,骏河先方众十五家中,竟有十三家联名,向担任军监的曾根大人上诉,说是宁愿切腹也不想再打下去了……围城的部队中,有三分之二是骏河先方众,他们一旦动摇,就不可能再发动进攻了……”
  “……”饶是武田信玄见多识广,一时也无言以对。
  内藤昌丰是经验极丰富的将领,曾经多次统率信浓、上野、飞弹、武藏等地的“外样众”作战,从来就很擅长把握尺度,怎么这次犯了如此大错?
  接着曾根昌世补充道:“属下接到上诉之后,赶紧核实了一下……骏河人说是每家都有子侄战殁,这确实是没错。但大部分也就是一两个庶出或旁系的而已,真正的折损并不太大,这么些天加起来也就是一成出头吧……真正死伤最重的天野氏,反倒没有任何怨言……”
  听到这里,武田信玄恍然点点头:“我了解了。这样的事情,在甲州郎党看来,只是为获取胜利而付出的必要牺牲,信浓、上野的武士也完全能够硬下心承受得了,甚至刚刚向我称臣的远江人,大概都坚持不下来,但骏河……唯独骏河……骏河自有国情啊……”
  “臣下惭愧!居然疏忽了此处。”内藤昌丰无地自容,跪地请罪:“事已至此,强行驱使骏河国人,只怕生变。但也不能就此耽误攻城,其中的分寸拿捏,实在难以把握。为今之计,唯有将鄙人罢黜并且加以惩治,以平民愤,再另择良将负责攻城,才是……”
  “确实可以解决问题。”武田信玄轻轻微笑,但又立即摇头:“但这样,就太委屈你了。明明是我再三严令,对滨松城的进攻不可丝毫放松,才导致今日之失。”
  “臣下惶恐!”内藤昌丰深深埋下头去道:“为了我家的西上大业着想,我区区一人的虚名和私利,实在不足挂齿……”
  “不然,不然……”武田信玄忽然正色,斩钉截铁道:“凭什么要为取悦那帮子懦夫,牺牲我甲信名将的声誉?区区十五家骏河国人罢了,土鸡瓦犬一般的凡庸俗辈,加在一起也比不了半个内藤昌丰。”
  “主公……主公请三思啊……”内藤昌丰没有因为知遇之恩而感动到失去理智,他仍然继续尝试苦劝:“骏河国众毕竟是最近两年陆续臣服的新人,虽然武力有些不足,但也一向忠诚勤勉,未有大错。这次终究是我……”
  “不必说了。”武田信玄似已下定决心,挥挥手打断:“我意已决!你们通知下去,让那十三家提出上诉的国人必须在今日午时二刻之前,继续投入攻城!想要切腹的,就去切腹好了,大不了给他们换个家督,一样要遵循命令!”
  “……”
  内藤昌丰、曾根昌世对视一眼,俱都惊疑不定。
  他们当然不敢不执行命令。
  重用甲斐谱代,压榨外样国人,也一向是武田家的“基本国策”。新降者都被称作“先方众”,必须要经年累月奋战,立下许多勋劳,才有机会提升待遇——比如北信浓真田家的态度和功绩都很出众,于是有了一个深受宠信的武藤喜兵卫。
  但压榨也得有个尺度哇……
  总不能把人榨干了,或者逼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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