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校对)第40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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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是人之常情,不足为讥。然而从这个举动当中,有心人能分析出来的情报是——平手汎秀多半已经知道佐佐成政就是元凶了!(虽然不知道是调查出来的,还是直接派人询问出来的)否则何必要提前就摆出这幅姿态呢?
  这就是很值得注意的大问题了。
  ……
  初春时节,夜幕来得极早,都来不及让士兵们生火造饭吃口热食,就仓促催着他们上山去维持秩序和扑灭火源。
  然而,天黑得不慢,火势蔓延却更快。人虽然是派上去了,但比叡山上的熊熊大火那是越烧越烈,越来越旺,只不到一个时辰,就延绵到此起彼伏,数不胜数,眼看是人力难以阻止得的了。
  只见那大大小小的烈焰,在一片漆黑的夜里,格外显眼。烤焦烧糊的气味,不断从山的方向扑鼻而来,间或隐约能听到枯枝干草噼啪作响的声音。
  偏偏随着天黑,又吹起不大不小的北风来。众人正好在火的南边,隔着几百步外,感受到这初春的风,竟是毫无一丝凉意,反倒成了一叠叠的无边热浪。
  过一会儿,代替受伤的小西行长传递军令的堀尾吉晴,从前线过来报告说:士兵们正拿着浸水的麻布、沾湿的树枝,以及车载袋装的砂石土木等,用笨办法对付山火,不可谓不尽力,只是效率实在不高,没什么成果,反倒有些人不慎被烧伤了。
  平手汎秀瞠目结舌,这才反应过来,拍着脑袋懊悔说:“我们本来就只会打仗而已,没什么救火的经验,真不该贸然出手,以至毫无用处。”
  说完立即向旁边的围观群众询问,哪位知晓防火救火的诀窍,赶紧传授一下。
  自是令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这年头大家不是练习刀剑弓马,便是研读诗书礼乐,再不济去琢磨赚钱的法子,谁会闲着没事,考虑“防火救火的诀窍”?
  不过瞪着眼睛你看我我看你,看了半天,也不是全无收获。
  幕府的伊势贞兴和大馆晴忠二人,闻讯从御所赶来,正好此时到了。然后一个商人便发言说:“记得去年京都的五条大街上,也是在春季起了火,当时正是伊势大人,带着二百名卫兵,迅速扑灭了火势,没有造成大的障碍。”
  平手汎秀立即做出“喜出望外”的表情,拱手退位让贤,声称:“既然伊势大人是治理炎灾的高手,就请你发号施令吧!本家的将士定然会服从吩咐的。”
  那伊势贞兴刚刚到这,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听到如此的要求,立马变了神色,极力推诿:“刑部大人在此坐镇,哪有我说话的份?”
  但平手汎秀不依不饶:“所谓术业有专攻,这水火之事,鄙人是实在搞不明白,以至于乱了方寸。扑火失败事小,毁了延历寺这千年名刹,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这冠冕堂皇的口号下来,伊势贞兴不敢硬抗,只能答应说“容我先端详火势”。
  平手汎秀立即伸手将他请到人群中央最显眼的位置,还双手递上南蛮人的“千里镜”去。
  伊势贞兴极不自然地接过,做出十分认真的样子,仔细看了一会儿,放下镜筒,无奈摇摇头说:“这一片峰峦之中,聚居地都是零落离散的,大部分都还是水润充沛的丛林,想来平日里烧火做饭焚柴取暖的需求也很有限,平素大约是从无炎灾之虞的,所以才会毫无防备吧……现在火势已成,除了等待山上可燃之物燃烧殆尽,再无办法,我们只能尽量救下逃出来的僧侣和农人了……”
  闻言平手汎秀也只能无奈一叹,勉强点了点头,继续向堀尾吉晴吩咐说,让士兵放弃救火,转为接应逃难者。
  孰料堀尾吉晴神色为难,解释道:“刚才……士卒们以扑灭火势为目的,向山中登去,或许是引起了误会,许多看上去像是逃难者的僧侣和农人,见了我等,立即反方向跑去。当时我等只念着执行主公的命令,并未顾及此节。如今想来,这可真是……”
  平手汎秀面色尴尬,只能嘱咐说,做好接下来的事情就行,不要多想。
  堀尾吉晴领命而去。
  忽而人群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方才伊势大人说了,比叡山平素是无炎灾之虞的。看来今天定是有人故意纵火了!”
  话音落地,平手汎秀骤然色变,一脸严肃地厉声斥道:“谁又在编造谣言了?是哪家寺社、国人的使者?抑或是某位公卿或匠师的弟子?可有胆子出来当众辩论?”
  伊势贞兴也立即正色道:“这等关键时刻,绝不允许任何人造谣生事,破坏畿内团结一致,共抗武田的大好局面!”
  地方强藩与中枢大员都说了狠话,那低沉嗓音者自然不敢现身,反倒是幕府的另一个使者,大馆晴忠面色悠然地走出来,轻轻躬身施礼,开口道:“伊势大人,此言差矣!您这么说话,倒显得我们幕府是以势压人了……出了这种事情,大家当然会对真相有所猜测,此乃人之常情。即便猜得不对,那也不是罪过嘛!”
  堂堂幕府政所执事伊势贞兴,当面被同僚如此质疑,顿时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旁人只当在看笑话。
  而平手汎秀却敏锐地察觉出两点隐藏信息来:
  第一点,在幕府内部的政治斗争当中,平衡大概已经打破了,大馆晴忠所属的“亲武田派”估计是得到足利义昭的支持而占了上风,否则不可能这么直接顶撞伊势贞兴。
  第二点,这个大馆晴忠实在不是什么聪明人,就算占了一点上风,也不该在公开场合得意忘形,让外人知道幕府内部的矛盾!以此来看,他们这一派得势的日子不会太久。
  话说当天足利义昭本来都已经被说服了,赞成“抵抗武田”这一说,还拍了细川藤孝去劝阻(然后被信玄强行滞留了)。
  后面依靠近卫前久背书,加上过继给朝仓的上代将军义辉遗腹子,武田信玄这是要直接否认足利义昭的正统性。
  双方理当是不共戴天了,怎么幕府的势头反倒变了?
  他们足利家内部的事,真是很难说得清。
  不过,平手汎秀对自己的计划,倒是十分坚定的。
  随着时间推进,平手家的士兵们根据命令,收起了刀剑铁炮,紧急建了避难的大棚子,准备了干粮和热汤,来招待山上跑下来的僧侣与农人,其中还包括了天台宗的几位高僧,为首的乃是出身皇族,上任未久的天台宗座主,享受“准三宫”待遇的堂堂觉恕法亲王。
  这位亲王大人可不得了,理论上的身份地位,是比将军和关白还要高的,更非尾张的乡下武士可比了。
  他初时惶然无措,像只吓坏的小鸡一样躲在两个高大和尚背后,不敢见光。但证实身份,得到款待之后便开始渐渐得色,对前来侍奉的士卒吹毛求疵,求全责备。
  乃至于平手汎秀去见他的时候,这位亲王大人声色俱厉地表示:“刑部大人!听说那个尾张来的佐佐大人,是您的旧友和亲家?这个人的作为实在太过分了!先是污蔑我们延历寺窝藏罪犯,讨要什么‘刺杀织田弹正的凶手’,被我严词拒绝之后,居然还不死心,悍然带兵突袭上山,还放了火!这种行为,如果不处以极刑的话,恐怕所有尾张武人,将来都无颜在京都立足啦!”
  “鄙人定会请幕府与织田家出面,施以适当惩戒的。”平手汎秀很明白地将敷衍两字写在脸上,毫不在意地转移了话题:“至于刺杀织田弹正的凶手之事,到底是否被藏于比叡山延历寺,恐怕也需要调查清楚了。”
  觉恕法亲王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大怒:“刑部大人,您的态度恐怕不太合适吧!就算有些罪犯侥幸混在延历寺又如何?您清楚比叡山的历史吗?您可知道……”
  平手汎秀懒得理会他,没听完废话就转身离去了。
  而身旁的“鬼童子庆次”则是稍微慢了一步,站在原地,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伸出右手小指掏了掏耳洞,状似无意地说出了准备好的台词:“木曾义仲的事情似乎已经过去太久了,京都人好像忘了他们为什么要尊重我们这些乡下武士的原因了,嘿嘿……”
  亲王大人目瞪口呆,继而“啪”的一声,平地摔倒在地毯上,半天爬不起来。
第二十九章
关于火的谣言与真相(下)
  京都人的贵人们,无不为比叡山的炎灾而惶恐愤怒,心中暗自痛斥“东国乡下武士”又一次的无耻野蛮行径,只是在平手汎秀的高压之下,并无人敢于公开表达出来。
  事实上他们也都是一片茫然,全然不知道该去记恨的人究竟是谁。
  是织田家部将佐佐成政吗?这人的身份地位,实在欠缺了些,挑出来总有些小题大做的感觉。
  何况那家伙只带着不到二千人的迎亲队伍,怎么就能如此轻易攻入有数千精锐僧兵把守的比叡山延历寺呢?
  这是公卿、商贾和文化人们,所不太能想通的事情。
  通晓内情的明白人,自然清楚,这些天台宗的僧兵众养尊处优,承平已久,早是武备松弛,不堪一战了,从僧产和香火钱剥出购买兵刃辎重的资金,也不知道会经过多少“高僧”们上下其手的盘剥漂没。
  正如“鬼童子庆次”所言,自木曾义仲在京都搞了个大新闻之后,贵人们便不太敢亲自过问武家的事,尤其是惧怕直接与下层乡下人打交道。他们更愿意通过向幕府沟通,旁敲侧击地施加影响。
  这么大的事情,足利义昭当然不会不知道。
  幕府火速派出了伊势贞兴和大馆晴忠负责协调。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将军大人对比叡山之火展示出极大的克制,说得上话的幕臣们也都缄默不语,迟迟未肯表态。
  如此,便等于让出主导权,暗示不会掺合。这与此前励精图治,扩大权威的姿态,大相径庭,令人难以理解。
  正好此时坊间开始有了传言,说这尾张的佐佐成政,本是为追捕“刺杀织田弹正之元凶伊贺崎道顺”才带兵上山的,被僧侣拒绝后就强行攻击。可是他并没如愿找到伊贺崎道顺,反是惊动了勾结武田,围攻御所,被平手家击败后,逃到比叡山蛰伏的松永久通。松永久通心下有鬼,误以为是冲着自己来的,带着亲信党羽主动发难抵抗,二者交战,波及旁余,最终酿成火灾。
  这个解释缺乏印证,难辨真伪,但十分符合无知群众的鸵鸟心态。于是围观者方才纷纷恍然大悟。
  尾张乡下武士,在大家印象中确实就是一言不和拔刀相向的。
  足利义昭坐视比叡山延历寺遭殃的理由也很充分了。
  平手汎秀夹在中间和稀泥,想要大事化小的原因,亦可以充分了解。
  阴谋论者当然会嗤之以鼻。不过在通讯技术不发达的年代,阴谋论者并不容易得势。
  在这诡异的气氛之下,尽管天台宗在京都上蹿下跳,大放厥词,要求报仇雪恨,严惩首恶,但舆论中心的佐佐成政却是在两日之后,很安全地带着人马回到大众视野当中,被平手汎秀迎到自家军营里去居住了。
  见面佐佐成政便急道:“好一个比叡山延历寺,果然藏污纳垢!只是没寻到那元凶伊贺……”
  平手汎秀摆了摆手,伸手做了个往里走的动作,示意入内详谈。
  佐佐成政轻轻点头。
  一路之上,遇到平手家的家臣们,纷纷在施礼时投向不同的目光。
  有的是敬佩,有的是嫌恶,有的是恐惧,但更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茫然不自知的佐佐成政被盯得心里发毛,连忙拉住平手汎秀的袖子,半开玩笑问道:“敢问刑部大人,诸君何故如此视我?难道令嫒美名远播,彼等憎我夺走了你家的掌上明珠吗?”
  “你难道不知道人家为啥这么看你吗?”平手汎秀闻言大为惊异,瞪大了眼睛,半是恼火半是不解地上下打量着对方身上的尘土污痕,想了半天措辞,最终不答反问:“难道延历寺并非是你烧的?”
  “啊?烧?”佐佐成政愣了一会儿,接着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我率兵上山之后,并未遇上原本要找的目标,反而与分不清身份的人接战一场,事后才知道是松永久通那家伙……打斗时动用了铁炮射击,难免生出烟火,却谈不上有意焚烧。”
  “是吗……”平手汎秀眼中闪过异色:“仅凭烟火,恐怕不足烧毁比叡山上,五分之一的寺社吧……”
  “五分之一?”佐佐成政大惊,“山中庙宇恐怕不止百座,五分之一,就有二十以上,即便有意放火,也要花费不少功夫。我正在与人鏖战,如何有闲?”
  “我看是有人趁你上山,偷偷纵火才是!”平手汎秀皱起眉关,忧心忡忡,“唉……我说起那伊贺崎道顺藏于延历寺的事,反倒害了你……”
  佐佐成政反倒从容,挥手道:“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何必做此姿态呢?话说今日除了侥幸讨取大贼松永久通,除此之外,还找到了不少值得一提的人和物事!堂堂天台宗的比叡山延历寺,不仅暗中庇护了不法之徒,还参与过许多见不得光的谋划。从上洛起,几年以来,织田家遇到的种种困境,或许都与这群和尚不无关系,就算焚烧屠尽,也是理所应当的!我倒不惧怕有人报复,只可惜没能擒住伊贺崎道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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