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校对)第26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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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一想想前因后果,义昭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平手汎秀突然毫无征兆地送信过来说什么“警惕僧众铤而走险”云云,当时幕府众人包括义昭自己都不以为然,唯有伊势贞兴拼命帮腔,义昭也正是为此,才做出疏远的姿态。
  那眼前这算是什么情况呢?僧众真的铤而走险了?所以这家伙就跑过来,炫耀自己的先见之明吗?
  本来还打算,让这小子服个软,就不计前嫌了,没想到反而是这个态度!领导晾你一晾,那叫雷霆雨露,你敢跟领导龇牙,那叫大逆不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足利义昭忍不住皱了皱眉,罕见地将不悦之意明确表达了出来,质问曰:“贞兴你这番话,未免太过小觑御木、饭尾二人了吧?抑或是太高看和泉的寺社势力了吗?”
  刚才还是“与三郎”,现在却改成“贞兴”。不用通字而用本名来称呼,这就明摆着是带着怒意了。
  对面伊势贞兴却仍旧恍如未闻,依然是做出满腹热忱,忧国忧民的表情,面容严肃言辞恳切地躬身说到:“公方大人有所不知,纪伊国人众素来强横,以前的细川、三好称霸之时,依然对他们没什么办法。幕府如今才刚刚转危为安而已,切不可有所轻忽啊!”
  伊势贞兴这话令足利义昭将信将疑。
  众所周知,当今公方大人,由于并非长子,年少时被送去当和尚,一直没接触过太多武家的事情,对于“纪伊国众悍勇难制”的事情,也只有所耳闻罢了。他心里总是隐约有点不太相信,一伙乌合之众能厉害到哪里去的。
  然则,就算敌人未必强到哪里去,幕府军的孱弱足利义昭是已经深有体会了。
  当年一万多联合军攻打物集女城,对方只有一千兵力。结果南河内畠山家的部队愣是被几百敌军杀得一触即溃,幕府军本没受到太多冲击却立即跟着大乱,北河内三好义继部也好不到哪去,仅能自保。若非平手汎秀镇得住场子,幕府就要闹个大笑话。
  想起“平手汎秀”这个名字,足利义昭难以抑制地心中升起十分复杂的情绪。
  如此年轻逸才,本来足以成为中兴室町幕府的王佐人选的。可惜天下英杰,为什么都入了织田的毂中呢?
  甚至连次一等的明智光秀、细川藤孝,也不复为幕府所用了……
  足利义昭一时失神,怅然不语,而伊势贞兴则越来越有信心了。思前想后综合推断,他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很有理由的。作为幕府少有的“实干派”,他前往参与“基层工作”的次数远远多于其他人,所以对近畿的形势认识深得多,对于可能出现的变化,也更有预见性。
  纪伊国人众可不是普通的国人众,他们是因为宗教而混杂在一起的,形成了几个颇有名气的佣兵集团。与别的乌合之众不同,杂贺党虽然组织松散,但好歹也是有领导机构的,做事情也有计划性。他们一旦出手,背后肯定是有预谋的,不是幕府随便派两个代官就打发得了的。
  如果那两个代官的败局是注定无法改变的,想办法帮助他们也是徒然的,那还不如趁这个机会,稳固自己的权柄。长远来看,这也不算是损公济私。
  伊势贞兴心里如此想着。
  现在只需要等到前线的坏消息传递过来,幕府众人束手无策,再出来解决问题,就足以证明自己的价值,并且立下令足利义昭也不敢轻忽的威望了。
  至于事情背后隐隐约约能闻到的一点阴谋气息,他暂时就无暇去顾及了。
  伊势贞兴现在能够做的,唯有强硬地向足利义昭坚持表达“和泉危矣”的观点,同时分出余光盯着二条城正门的方向,期待早点听到兵败的坏消息传过来。
第六十一章
损公济私(下)
  假如面前这位主公,是织田信长、三好长庆这种战绩彪炳,令人畏惧的人物,伊势贞兴当然就只敢服软认错,断然没胆量玩这种类似“养寇自重”的把戏。
  然而,当今的公方大人,始终还是很缺乏个人威望的。相比之下他那个惨死的老哥虽然也没啥成就但有个武勇果敢的名声,而足利义昭这个人的言行作风,很难让诸国的武士们感受到敬慕之心。
  另一方面,公方大人也只觉得手下在危言耸听。
  起先加以疏远,只不过是在用先抑后扬的帝王心术,但现在倒是真的恼怒了。
  虽然人才难得,但也没有难得到那个值得牺牲幕府威严去安抚的地步。这种稍微一受点委屈就愤懑犯上的行为,必须严加惩戒。
  尤其这种夸大外敌,渲染危机的行为,俨然已经有了“养寇自重”之嫌了。
  不就是和泉的寺社找到杂合众当援军来对抗幕府代官吗?难道真的会酿成什么大祸吗?
  说到底,无论是寺社的兵力,还是国人众,终究只是不入流的势力罢了,他们在乡间野地称霸没问题,但真的敢攻打大型城塞吗?敢于杀害幕府任命的代官吗?胆大包天到那个程度了吗?
  就连无法无天的一向宗,这么多年下来,也就只是推翻了一两个守护而已,而且那还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前几年敢于杀害将军的三好逆贼,不是很快得到了教训吗?旁人都应该会看在眼里,不再敢附和吧!
  直到确切的消息送到他的手上,足利义昭仍然是目瞪口呆,迟迟不肯放弃幻想接受事实。
  而伊势贞兴——虽然竭力隐忍,终是难掩眉目间的一点快意。他立即说出来早已想好的,对自己有利的解决方案,一点都不带迟疑:“公方大人!此事已经难以善了,拖延下去恐怕会令幕府声威受损,请您派遣我为使者,用剿抚两道来平息动乱吧!”
  足利义昭心里正在发虚,不知如何是好,只盼着能有个人出来接锅解决问题。被伊势贞兴的嗓音一惊,当下便有些茫然,差点答应下来。话到嘴边,总算意识到这种软弱无能的姿态很影响形象,方才生生止住。
  他自己心思已经大乱,看着身边伊势贞兴那看似诚恳良善实则咄咄逼人的姿态,已经没有了将其压制住的自信。转念一想,横竖足利家的名声已经受损了,短时间内是无法再以势压人,只能用拉一派打一派的老手段,让那些“鹰派”的家臣来做炮灰。
  于是足利义昭悄然调整了一下呼吸,勉自镇定下来,对着伊势贞兴简短地答了声“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便立即向外喊到:
  “松丸、黑菊丸何在?把客房的那几位都叫过来,有急事招议!”
  ……
  “寺社合兵一千五百,纪伊恶党不可数,敌众共计四千以上……我等竭力奋战,虽略有小胜,斩敌数百,然终致大败,折兵千员,逃逸无数……附和贼兵者甚众,四野皆敌,不得复归岸和田城……尚有残兵六百,笼城贝塚,余陈粮百七十石,仅供五十日之需……”
  刨去那些表忠心和叫苦卖惨的多余修辞,足利义昭亲自把求援信的重点内容读了一遍,他的脸色又阴郁了几分。
  三渊藤英、一色藤长、真木岛昭光等人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伊势贞兴见状,心里升起“土鸡瓦犬”般的感叹,慨然支起身子,将方才私下场合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公方大人!此事已经难以善了,拖延下去恐怕会令幕府声威受损,请您派遣我为使者,用剿抚两道来平息动乱吧!”
  他刻意地,连一个字都没有换掉。
  三渊、一色等人方才纷纷恍然大悟——足利义昭如果认同伊势贞兴的提议,那就不用特意开这个会了。特意把不同政见的人拉过来,就是为了借势打压。
  然则……
  大家都是务虚的高手,现在实打实的敌人出现了,可就有点超纲了啊!
  沉默片刻,年岁最长的三渊藤英为了维持自己的地位与面子,终于坐不下去了,硬着头皮出来提问了:“伊势大人毛遂自荐的姿态,实在令人感动不已。只是……事情的前因后果,您弄清楚了吗?纪伊国人一向自保为上,为何会突然支援和泉寺社的叛乱呢?在弄清这个之前,行动可不能太急切啊!”
  这话还真说到了点子上。刚刚“中兴”的幕府目前是完全没有情报机构的,对于和泉的“变乱”细节是一无所知,只能通过信件来了解。
  伊势贞兴就算对实务更熟悉一些,在此时也只能是连蒙带猜,断然不可能知道事情全貌的。但他思维敏捷得很,一下子找到了反驳的办法,回答到:“三渊大人所言甚是。然而幕府的军队正被围困,岂有多余闲暇?鄙人正准备即刻就亲自前往和泉国,调查事情本末。”
  他的重音,就在“亲自”两个字上。
  此言一出,三渊藤英面色通红,哑然失声,好像嗓子被堵住一样,不再言语了。
  众所周知,这个名门三渊家的嫡系传人,素来是自居为贵族,清高得不得了,倘若要他跑到布满泥泞和硝烟的战场上去做任务,那是决计不肯的。
  但现在幕府缺的是做实事的官僚和将领,并不缺乏高谈阔论之辈,伊势贞兴这个“亲自”,就显得极为讽刺。
  一旁的一色藤长皱了皱眉,不禁生出“朽木不可雕”的烦恼。他的决心和智力要比三渊强得多,但资历和关系又不如,一直当着小弟也渐渐不太满意了。
  眼见事情紧急,一色藤长也顾不上谦让了,抬起头便质问到:“伊势大人的忠勇之心,我等都是知道的。此事的前因后果虽然还不明朗,但大体总无非是叛乱了,不知道伊势大人您认为该如何处理呢?”
  这么一问,立即把足利义昭在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他这个话明显比三渊有水平多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追究原因可以不急,想出解决办法才是最紧要的事。
  伊势贞兴也稍微更严肃了一点,斟酌片刻,才回答到:“依我看,同样一个和泉国,当年在平手中务大人治下,乃是平安喜乐之地。而换了饭尾、御木两人就弄得民众怨声载道,乃至产生变乱……所以鄙人以为,还是应该请平手中务大人来协调安抚,对于乱军只诛首恶,不问胁从,反倒是某些压榨百姓的恶代官需要加以惩戒……至于平乱之后,也要请平手中务传授些经验,派人来协助管理,防止重蹈覆辙。”
  他这一番话,最开始还算客观公正,但后面就令人瞠目结舌了。看伊势贞兴这意思,为了打到政敌,独掌大权,是要把幕府好不容易拿到的和泉一国送还给平手汎秀了?
  足利义昭显然不可能接受这个建议。可是他也拿不出别的解决办法,于是不置可否,故作高深,示意其他人继续发言。
  一色藤长环视左右也没有人能帮忙的,只好继续自己上了:“幕府慈悲为怀,不忍见到太多杀戮,对下素来以招抚为主。但这种仁厚却被一些宵小之辈看做是软弱……依在下所见,偶尔也需要杀鸡儆猴,才能震慑不臣之辈。”
  他这话说得倒是好听,众人表面不得不迎合,但内心全都不以为然。
  幕府这点直属领地,才多少收入,一共就养了一点点兵,战力平庸更缺将才,当年一万多联军攻打物集女城八百敌军都差点酿成笑柄式惨败。如今面对凶名远播的纪伊国人众,谁敢领兵前去?
  足利义昭不会武艺,不会指挥,而且胆小怕死,他肯定不愿亲征。
  噢,明智光秀和细川藤孝这俩可能有这个胆量,但他们可是内奸啊!内奸比外敌更可恶,与其让这两人趁机掌握了幕府实权,还不如索性让平手汎秀拿回和泉更好。
  派到和泉的饭尾和御木,那都是幕府新生代里数得着的俊才了,否则也不可能委以重任。但俊才们很显然斗不过外面的野兽。
  伊势贞兴差不多已经是最后一个可以干点实事的人了,他提出的方案不管多么荒谬,至少他自己能执行下去。
  要不然还是找其他友好势力帮忙出兵?
  可是自己一点兵都不出的话,不管找谁,都难以避免被鸠占鹊巢的风险。织田打下京都之后老老实实还给了足利,是因为京都政治意义太过于重大,就连信长也不敢贸然占据。但和泉不一样啊……
  伊势贞兴也正是因为看穿了幕府虚弱的本质,才成为一个坚定的“鸽派”的。在他看来,幕府之所以还能存续,本来就是靠着别人给面子。就这么苟延残喘下去才是目前的最好选择。万一闹大了别人不顾面子也要毁掉你,那可无法挽回了。
  情况确实很糟糕。
  因为幕府实力衰弱,无法让家臣一展抱负,所以有才能的人都不肯来或者出走了,另一方面,由于缺乏人才,幕府就不可能恢复实力。令人绝望的循环。
  支支吾吾半天,明知道伊势贞兴那个方案就是“卖国求荣”,但始终也没人拿出更好的法子来。
  直到最后一色藤长咬了牙下定决心,说到:“伊势大人既然要身先士卒,在下也不甘居后了!请公方大人派我与伊势大人一道前去调查解决事变。届时若是要剿,在下愿为先锋。若是要抚,在下愿为说客。”
  主动请缨的事情,在织田家是极为常见的,但在幕府还真不多见。在场诸君都不由得吃了一惊,包括台上的足利义昭。大家都分不清,一色藤长究竟是当真有此忠勇之心,还是也要借机树立自己的小势力。
  唯一确定的是,有他一起出面的话,就可以形成制衡,到时候伊势贞兴就算要“卖主求荣”,也会卖不利索。
  所以足利义昭完全找不到不同意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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