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校对)第25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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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今日早晨碰到以来,也就在说这么一句话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都舒缓开,脸上没有故意作出的伪装色,而是心平气和地看着自己的妹婿,语气也不再是冰冷的质疑或决然的命令。
  就好像是真的只是,随意拉几句没营养的家常话一样。
  平手汎秀微微愣神,有些错愕。
  这种普通人亲戚之间最平凡的对话,在位高权重的武家门第里,却已经好久没出现过了。骤然听到,还真是不太习惯。
  幸好这话本身还是不难回答的。
  片刻之后,汎秀回过神来,神情间也少了点拘谨,随口回答说:“劳您费心了!我现在的居所临着界町,条件要更方便,隔三岔五就能买到肉食。也许正是因为这个,阿犬她这段时间要显得比以往稍微更好一些。”
  扶桑自千年前以来,一向有着官方的“肉食禁令”,这个禁令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严格执行,但通常情况下人类也不会公然违反。
  不过,随着欧洲人的出现,“食肉能够强身健体”的说法渐渐流行开了,在九州、近畿等靠近海岸的地方开始出现售卖牛肉的风气。尽管有些古板和传统的人对此十分抵触,但织田信长显然既不古板也不传统,平手汎秀更不用说了。
  故而这话立即得到共鸣。
  “不错,南蛮人的优点,一定要加以学习。”信长颔首表示赞同,然后又问到:“我那外甥可长得高壮了些?还像以前一样喜欢读书吗?”
  听了这话,平手汎秀不由得发出一声低叹:“唉,言千代丸啊,始终还是显得稍有些瘦弱,饭量也及不上同龄人……不过细心照料之下,好歹是比以前要强一点了!这小子识文断字倒是颇有天赋,已经差不多能独立阅读古书了,然而骑马却至今踉踉跄跄……”
  信长一反常态地耐心听完了这絮絮叨叨的一段话,不断地点头或者摇头,到了最后才总结评论到:“不可,不可!虽然这孩子将来元服后就能做大将,用不着身先士卒,但连基础的弓马剑术都不能精通的话,是会被家臣们轻视的!这一点上你必须硬起心肠,严格要求!”
  汎秀连忙表示:“的确如此!您说得太对了……”
  可信长却仍不太满意:“我可早就听说过,你对孩子一向是过于骄纵溺爱了,甚至都没怎么打过板子!这怎么能行?你得学学我,奇妙丸(未成年的织田信忠)虽然是嫡子,但该教训的时候我一样教训!”
  “是!是!是……”平手汎秀敷衍了几句,然后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表情,壮起胆子调笑到:“但是您也只对儿子如此吧,五德公主好像从来没有被管教过啊……”
  “唔——”
  信长一下子被呛住,竟不知该怎么反驳。
  他瞪了平手汎秀一眼,却见到后者只是满脸的无辜神色。
  尴尬了一会儿,信长先是“哼”了一声,接着忽然转而大笑,高声说到:“嫡子是继承家业的关键,当然要精心培养,女儿却迟早是人家的妻室,就算养出个女魔头来,受害的也不是我自己,哈哈哈……”
  平手汎秀愣了一会儿,也被这种大胆的言辞弄得忍俊不禁。
  两人对坐着一齐发笑,仿佛芥蒂和忌惮全消,仿佛彼此试探和利益交换都没发生过,仿佛从一开始这就是大舅哥与妹夫之间的访亲活动。
  ……
  拜别信长之后的第二日,平手汎秀又应约参与了来宾规格极高的能剧表演会。果然如信长所言,五大摄,七清华,十二家顶级公卿门第的家主,全部都“屈尊”前来拍织田家的马屁。次一级的大臣、羽林级别的,更是来了数十人。其中汎秀能认出来的,也就只有去过尾张,跟平手政秀打过几次交道的山科言继了。
  山科家属于“羽林”级别的家格,理论上最高可以做到从一位,但实际上,当过正二位的都屈指可数,山科言继目前借着织田的东风,在内藏头位子上,官阶不断上涨,已经是正三位权大纳言了,在公卿的职业生涯里,算是快摸到了透明天花板。以这个身份出去行走,各地大名们都要当作国宝大熊猫一样对待。
  但今天这屋子里,以准三宫关白藤原氏长者二条晴良为首,从二位左大臣西园寺公朝,正二位右大臣花山院家辅,正二位内大臣劝修寺尹丰,正二位权大纳言三条西实枝……有许多耆老之年的顶级公卿在场,山科家是根本排不到前五的。
  好几十位黑齿白面剃眉毛,朝服垂缨冠身下拖着长裾,手里抱着笏板的大臣聚集在一起,不管有没有实际权力,气势上总是很足的,不熟悉的人走近了看,可能还以为是一堆老年男性版的贞子呢……
  同时幕府那边,说好要过来搅局捣乱的人,却一个都没出现。
  原因就是,足利义昭把那个手炉拿回去使用之后,放在房里没管,结果到夜里不知为何,就引发了火灾,整个御所都为之惊动。
  本来这个火灾的规模很小,也没什么人员死伤,只是义昭本人很受惊吓。再然后,明智光秀和平手汎秀一道,拜访幕府的几位重臣之后,这些人就纷纷的表示“身体欠安,闭门谢客”了。
  至于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子,有心人自然也能猜到。织田家又一次使用武力威胁来讹诈,而足利家又一次为此屈服。
  对此平手汎秀心里是略有些不安的。纯靠强权来压制问题,但又没有把问题的根源解决掉,长期以往,会导致内部积压许多负面情绪,进一步或许就会酿出难以估量的变故来。
  而足利义昭完全是掉了门牙往肚子里吞,表面上若无其事,在平手汎秀前去问候时,还反复安慰说:“此事虽是由手炉引起,却完全是事发偶然,平手殿千万不要挂怀于心。”
  这就更让汎秀觉得,心里确有那么一丝半缕的愧疚了,同时也对义昭的城府之深,有了更深的认识。
  如此不动神色的人,实在很难想象,年初的时候,信长是如何在伊势北畠家的问题上惹恼他的。
  另一方面讲,连义昭都被惹恼,那么,暗地里积攒了一肚子不满,只是不敢发泄出来的人,究竟还会有多少呢?这可真是个细思恐极的问题啊。至少浅井长政就是其中一个,幸好现在这家伙被引到西边的播磨国去折腾了,应该不再会成为隐患了。
  带着种种忧虑和担心,平手汎秀依然没忘了给公卿们准备礼物的事情。其实照他的真实想法,公卿们都这么穷了,送钱才是最合适的,但如果真这么做一定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嗯,收贵重礼物是可以的;收完之后偷偷卖掉也是可以的;在大名的献金里上下其手雁过拔毛也是可以的,唯有直接以个人名义收钱是不行的,这个价值取向并不奇怪,都是为了名声考虑嘛!
  最终平手汎秀准备了一批艺术品来作为礼物。他现在手里掌握着和泉的拍卖会,这种东西简直是要多少有多少。收到礼的人转手如果想卖了,多半也会到岸和田城去试试运气。
  第二天到场以后,不出所料,被要求提供礼物的可不止一个人啊,柴田胜家也明显是有了充分的准备。
  要说平手和柴田的相同点,就是都跟足利义昭扯上过关系,平手被指定为和泉守护代,柴田被指定为幕府奉公众。
  那么今天的用意,就很容易理解了……
  果然,彼此见面,施礼之后,信长没多废话,就故意在公卿们面前夸耀自己的家臣,没说几句,早已有了默契的公卿们也十分识相地要求引荐,于是平手和柴田就被拉出来遛了一圈,挨个送礼。
  然后信长又故意说:“我织田家的忠臣良将,无日不思效忠朝廷,只是一直报国无门,甚为遗憾。若诸公有何用得着的地方,就请尽情吩咐这两人吧!”
  众公卿之首的二条晴良一闻弦歌,就知雅意,立刻接上话头:“我等岂敢因为私利而劳烦织田家的武士呢?只是先皇忌辰将至,却适逢禁里的御料所遭了灾,内帑捉襟见肘,陛下日夜为此担忧,夜不能寐……”
  “禁里御料”指的是皇家的直属领地,到这年头,基本都已经被各地的武士们侵吞完毕了,也就剩下京都附近的几千石土地,还在法定拥有者手上。要说“遭了灾”,自然也没错,可以说日日夜夜都在遭灾。
  平手汎秀和柴田胜家自然不傻,连忙一齐表示忠心:“岂可让陛下为了先帝的祭拜之事忧心呢?在下虽然不才,也愿尽绵薄之力!”
  “那实在是太好了,真要多谢二位!”二条晴良不愧是职业政客,这“喜出望外”的表情,十分逼真,一点也不出戏,“此等举动,陛下应当会论功行赏的!”
  信长进一步把话挑明白了:“我听说中务丞和左京进的位置,还有缺职……”
  “呃……”面对这种赤裸裸要官的行为,二条晴良尴尬了半秒钟,但马上就抛下了无聊的脸面,顺着信长的话说:“织田弹正所言甚是,陛下如此圣明,一定不会让忠臣良将受到任何冤屈的!”
  信长这才矜持地点了点头,又补充到:“鄙人麾下还有丹羽、佐久间、泷川等人,尽皆有报效朝廷之心,日后还请关白殿下也多加关照!”
  显然,按他老人家的心思,只给两个家臣请官是不够的。当年三好长庆掌权的时候,手底下六七个人都有朝廷正式任命的官职在身,织田家嘛,只能多,不能少。
  二条晴良压力山大,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只得苦笑着答道:“此事还请您放心,在下一定尽力安排,尽力安排……”
第四十五章
名盛愈谦
  “口宣案,上卿——藤原权中纳言,元龟元年十月初二日,宣旨:尾州武人平手汎秀者,宜任从五位下,中务少丞。内藏头藤原言经奉。”
  任官的诏书已经安全地存放在岸和田城里了,前来宣旨的使臣也早就恭送了回去。但本丸中,平手汎秀的妻妾子女们都还沉浸在喜不自胜的情绪里面,城里的武士们同样是高兴得忘乎所以,得意洋洋,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愉快的气氛。
  “中务少丞”即是指的在“中务省”担任“少丞”的官职。中务省乃是八省之一,掌握各项政令的制定和传达,是一个比较显要的部门,而少丞则是负责起草文件,管理书状的事务官。其上还有“大丞”,“少辅”,“大辅”以及部门一把手,惯例由皇族担任的“中务卿”;其下则是“大录”,“少录”以及“内记”,“监物”,“主铃”,“典钥”等。
  当然,朝廷机构早已经没什么实权了,官职授予给武士,只具有象征意义,并不是真的要你到京都去上班。更重要的还是“从五位下”这个名头。
  律令制的位阶共分三十个等级,由最高的“正一位”,到最低的“少初位下”。其中“从五位下”排在第一十四名,是一个属于上半区的位阶。一般来说,到了这个档次,就可以说是一只脚踏入了大人物的行列,庙堂里挂了名的权贵。如果是几百年前,五位以上的叙任是需要一套繁复仪式的。不过时势变幻,朝廷日渐衰微,名分贬值,只要礼金到位,排场也就不那么严格了。
  接下来,征夷大将军掌握权力,武家想要弄个官身,必须通过幕府来申请,严禁“越级上访”。(源义经就是死在这上面)然则经过一段时日之后,幕府也不幸和朝廷一样日渐衰微了,来到战国时期,各地大名都是自行“进京跑官”了。
  一般没什么特色的大名,达到一定实力之后,送点钱上去,买回来的就是“从五位上”或者“从五位下”的等级了。礼金送的特别丰厚,或者是有公家方面的人脉,才有希望拿到“正五位上”、“正五位下”的级别。
  再往上,非公家出身,能拿到四品以上官位者,是寥寥无几的,要么像毛利元就,连续不断地往京都送银子,一次几千贯;要么像武田信玄,娶了前任太政大臣的孙女,有着强力的裙带关系;要么像六角定赖,领地就在京都周围,积极参与历次勤王活动,抑或干脆如三好长庆、织田信长那样挥师上洛自己掌权……
  之前受领的“监物”官名,虽然也得到一定程度的公认,但终究是织田家的私相授予。如今可是得到官方背书的正式官职了,这是天壤之别。
  取得了这个名号之后,平手汎秀的身份,就与那种不太有身份的“乡下大名”们等同,倘若有缘在外交场合遇上北条氏康,或者岛津义久之流,便可堂而皇之的平起平坐。
  目前还不能说他的名字与北条、岛津有着同样的分量。以军力论,平手家还不足称道,就算把刚打下来的淡路和西赞岐加上,所领也只有二十余万石,动员力也不会超过一万二千。
  不过若算上商业收入上的优势,亦足以称得上是影响濑户内海地区的局部豪强了,有了响亮的官位之后,与天下群英们的差距,也在可企及的范围内。
  如果平手汎秀以现在的势力独立出去的话,也立即会被视作值得一提的战国大名,而非弱小的国人众了。当然他根本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另外,名份上的优势也会有助于对新征服领地的管理,以及对潜在敌人的继续攻略。关西的民风普遍要闭塞和传统一些,对朝廷官员的敬畏也比关东要更深一筹。
  作为一个知行约千石的武士之后——而且是没有继承权的次子,未至而立之年,能有这样的成就,似乎是足以自傲一下了。
  如此殊荣,自然是让相关人等都觉得与有幸焉,整座岸和田城都是一片喜庆,包括只有三岁的平手夜叉丸,这傻儿子什么都搞不明白,只知道今天可以无限量吃到珍贵的果子,于是也跟着用稚嫩的小手跟哥哥姐姐们一起表示欢呼。
  唯一一个例外的,却是平手汎秀本人。
  他对前来贺喜的近臣们勉力应付了一番,就早早地就回到了本丸里,向侧近众的木下秀长、小西行长、堀尾吉晴等人吩咐到:“尔等守在二之丸,若没什么贵客来访,便不要轻易通报,就说我偶感风邪,身体欠安吧!”
  接着便关上了本丸入口,闭门谢客,旬日不出。
  这段时间里,平手汎秀总是日上三竿才懒洋洋地起床,白天便关注孩子们的成长情况,享受到久违的天伦之乐;用过晚膳之后则是与妻妾一道嬉乐玩耍,偎红倚绿,夜夜笙歌。一时心旷神怡,极乐无边。
  连续十几日功夫,大部分想要求见的人都被挡在门外,只有少数亲信近臣能偶尔见上一面,处理一些无法拖延的要务。
  如此过了旬月,直到十月十五的晚上,平手家的正室夫人阿犬终于站了出来,屏退侍女和妾室们,郑重地向汎秀下拜,劝谏到:“夫君大人!您从淡路、赞岐得胜归来,已经超过一个月了,但立功将士的恩赏,却仍然没有做任何安排,众人想必都等得心急了吧!然而您却在城里饮酒作乐,歌舞升平,妾身虽然愚笨孤陋,也知道这不是智者的作为。所以,请您回到议事厅去,以正事为重吧!”
  面对神情严肃,煞有介事的妻子,平手汎秀幽幽叹了一声,苦笑道:“既然连你都看不下去了,大概事情已经没法再这么拖延吧!不过好歹拖了近二十天,总能够起到一点作用吧……”
  接着他用简单的话语向阿犬解释道,自己并非是贪恋春宵荒废公务,而是为了保持低调,避开政治旋涡。话说这种事情,本来也没必要连正室妻子都不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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