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开国风云(校对)第4部分在线阅读
见大哥要接自己出宫回家,林靖不禁瞪大眼睛,露出惊诧的模样。
林太后笑叹,“皇长子就要入学,看来你是不想靖儿留在宫内给皇子做伴读,一并念书了。”
林翊默认,林靖翘着嘴巴开口,“留在宫里陪伴姑母倒罢了,我才不要给皇子做伴读呢。姑母,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都说我命硬,怕我会克着他们呢。离的远倒还好些,若是日夜一处,他们打个喷嚏都是我的罪过了。”林靖于宫中长大,他又是个眼利心明的,宫人对他命格的议论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向来傲气,不说而已。皇子公主的都远着他,他也不喜皇子公主,一千个不愿意去给皇子做伴读。
林靖素来谨慎持重,哪里听得林靖这种大不敬之语,当下脸色微沉,斥道,“闭嘴,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本来就是。”在慈恩宫,向来是林太后老大,林靖老二。因林靖聪明乖巧,嘴甜语蜜,凡事有理,便是林太后也乐意宠着他依着他。宫里的排场林靖都见惯了,他人虽小,胆子却大,也不怕林翊,便回了一句嘴。
林翊沉沉的看他一眼,因是太后宫中,并未发作。林靖不以为然,转身扯扯林太后的衣袖,说,“我知道姑母是为我好,姑母想一想,若是我去做伴读,人们会怎样想姑母呢。我避些嫌疑,于姑母,于林家,都好。”一扭脸,偏又说出这等善解人意之语,林翊心中的不悦又稍稍散了些,觉着林靖亦有可取之处。
林太后挽住林靖的手,叹道,“我尚且在呢,便叫你们受这等委屈。”
林靖嘻嘻一笑,为林太后开心,“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我要是还委屈了,天底下就没不委屈的人了。姑母放心吧,姑母在一日,我跟大哥哥就委屈不了。”
林太后笑,“就会拿这些好话哄我。”
“这可是我的心里话。”林靖拍拍单薄的小胸脯,信誓旦旦。
林太后着实舍不得林靖,不过,她是个明白人,眼瞅着林靖一日大似一日,住于后宫,的确不合规矩。想一想,对林翊道,“刚刚入冬,靖儿身子向来不好。你们也是刚回家,府里打扫整理也要些许时日,待明年开春,地气暖些,再接靖儿回去吧,也叫他多陪我些个时日。”
林太后这样说了,林翊自然领命。
待林翊出宫,林靖还自告奋勇的送了林翊一程。不过初入冬,林靖出屋已是大裘加身,裹的跟个毛球儿似的,迈着小步子跟在林翊身畔,很懂事的说,“大哥哥保重身体。”
林翊心下一软,摸摸他暖乎乎软乎乎的小脸儿,温声道,“回去吧,说话行事多留心。”
“知道啦。”林靖拉长调子应下,心说,大哥哥瞧着模样英俊,不想却这般刻板古董,无趣的很。
林翊较林靖年长十八载,当真是吃过的盐比林靖吃过的米都多,如何看不出林靖心里的不耐烦。林翊不动声色,心知幼弟怕是被太后姑母宠坏了,脾性已成,断不是只言片语可以校正的了的。故此,只得按捺心绪,叮嘱他道,“好生孝顺太后娘娘,自己留意身子,莫要令太后娘娘操心。”
“知道啦。”
摸摸林靖的头,林翊便走了。
兄弟两个头一遭见面,林靖嘴里不说,对大哥林翊的意见相当大。而且,林靖并非寻常懵懂孩童,他长于深宫,耳濡目染,已颇有些小心思。林靖觉着,太后姑母再如何疼他,他早晚也得搬回家去住。今日,他在林翊面前这般乖巧,就是为了博个好印象。
毕竟,兄长再好,也不是父母。
这样想或许有些没良心,不过,林靖人虽小,心里却是缜密。何况,头一遭见面,兄长便训斥于他,不大喜欢他的模样。林靖非常担心回家后没好日子过。
他这些小心思藏在心里,谁都不说,反是眼珠一转,另有了主意。
有天晚上,林靖先把林太后哄乐了,忽然装模作样的叹口气,说起回家的事来。他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眼,天真无邪的问林太后,“姑母,家里的床也像我现在的床一样舒服么?我还能用这样好的书桌、砚台、毛笔、宣纸么?被子是不是一样暖和啊?那个,我要是回家用不惯家里的东西怎么办啊?”
林太后何等眼明心亮之人,何况她一手教养出的林靖,焉能不知林靖那几分小心思,拉过他的手拍他一记掌心,问,“你又要做什么怪?”
林靖哪个会认,道,“我舍不得姑母。”四下瞅一眼,林靖心里浓浓的不舍之情升起,扑到林太后怀里,嗅着林太后身上淡雅的香气,林靖小声说,“我从记事起就是跟着姑母,我是真的舍不得姑母。”
林太后抚摸着林靖的脊背,道,“你哥哥就你一个嫡亲的兄弟,怎会不疼你呢?你哥哥像你父亲,生就寡言持重,不喜说笑,其实只是外头瞧着威严些,心地最软不过了。他那日教导你,也是没拿你当外人的意思。”
林靖鼓着腮帮子道,“我受姑母的教导,焉能不知此理?只是,又是在姑母这里说话,姑母待我们如同亲子,难道还要似朝中对答一般,没的生分。”
林太后一笑,“你大哥不过是谨慎惯了的,人各有脾性,有你这样古怪精灵的,自然有你大哥那般老成持重的。他是兄长,你做弟弟的,当敬他爱他,断不能因些许小事便疏远自家兄长,知道么?”
林靖有些吃醋,道,“姑母怎么都不担心我会受欺负呢?”
林太后笑,“你大哥是个厚道人,他怎么会欺负你。莫胡思乱想了,你大哥六年才回帝都,房舍必要整理,待明日我差人去瞧瞧,告诉他如何整理你的屋子,省得你用不惯,可好?”
林靖满肚皮的心眼儿,他之前说一番床啊榻啊书啊本啊习惯啊,便是想林太后介时把他用惯的东西都赏给他带回家,也好显示他在林太后心目中有一无二的地位呢。不想叫林太后看穿,直接差人去林家帮他收拾房舍,林靖怎会不应,当下眉开眼笑。
林太后一指戳林靖眉心,道,“你们是嫡亲的兄弟,靖儿,你现在还小,日后长大要多帮衬你大哥才是。”林靖小小年纪已颇具心机,这里面有林太后的教导之功,亦有林靖自身的天分。否则,若林靖是块朽木,便是林太后有鲁班之能,怕了难以令其成材。
林太后对昭德帝再了解不过,唯盼娘家侄子成器而已。
林靖极有志向,粉粉的小嘴叹道,“大哥哥就是刻板也些,也罢,日后我回家,定会劝着大哥哥些的。姑母就放心吧。”
林太后哭笑不得,道,“你莫拿鸡蛋往石头上碰才好。”
很久以后,林靖都会这样形容自己的兄长:道德模范。
其实林靖在外也会装个仁义礼智信来,不过,林靖是装的,而林翊,人家完全是来真的。
尽管彼此性情不大相同,林翊觉着林太后也太宠林靖了些,林靖还未回家,倒是先差了内务府来帮林靖收拾屋子。林翊心里稍有不悦,认为林靖娇气太过,只是碍于林太后之命,不便说什么罢了。
待来年春天,林太后挑了个黄道吉日,林靖带着从慈恩宫搬回的五六车东西,浩浩荡荡的回了家。
在林翊看来,林靖天生就是个事儿精,嘴上还没个把门,言语放肆至极。关键是,林靖说话前从不知找他商量,为此不知给他惹了多少麻烦。譬如,尚未进门,林靖自承恩府大门前下了车。大宫女丁香取出一件小毛披风披在林靖肩上,轻声提醒道,“主子,当心风凉。”林靖出宫,因丁香是伺候惯了的,林太后便将丁香与林靖的奶嬷嬷张嬷嬷一并赏了林靖。
林靖抬头望着承恩公府气派的三间兽头大门与门上阔大的匾额,伸出小嫩胳膊小嫩手指了指,一幅主人口吻,道,“父亲早早过逝,兄长并未袭爵,挂这匾,多有不适。如今兄长白身,便是这三间大门也逾制了。我没看到便罢了,既看到了,便不能不问一句。赶紧的,取匾拆门。”
跑出来迎接林小四爷的管家下人都给林小四爷的这一番言论震住了,纷纷瞅向一家之主的林翊。
取匾拆门……
林翊暗暗磨牙,真该早早把这小子的嘴给他缝上才好!
第5章
妄主张兄弟生嫌隙,怒拈香祠堂暖人心
妄主张兄弟生嫌隙,怒拈香祠堂暖人心
林翊非常后悔没把林靖的嘴给他缝上,以至于林靖刚到家门口便口出不逊。
林翊一握林靖的小胳膊,便将那只指向承恩公府黑底金字大匾的小胳膊按了下去,沉声道,“先进去吧,外头冷。”
林靖奇怪的问,“大哥哥觉着,我说的有无道理呢?”
“我在宫里听太后姑母说,大哥哥最懂礼不过。咱们林家,素以慈恩宫太后娘娘为荣,越是如此,越该谨慎行事,方不负太后娘娘的教导与陛下对林家的偏爱。”林靖板着小嫩脸儿,正色道,“如今,咱家逾礼违制,我觉着很不妥当,不知大哥哥是怎么想的?要依我说,大哥哥初回帝都,怕是未想至此处,今我发现了,提醒大哥哥了,大哥哥赶紧安排人下匾拆门吧。我听太后姑母说,富而不骄,穷且不馁,方是咱们林家家风呢。”
林翊不自觉的紧紧一握林靖的手腕,沉声道,“我知道了。”一拎林靖,兄弟两个携手进府。
林翊心中带着几分怒气,把林靖拽的趔趔趄趄、七歪八倒的进了二门。林翊之妻越氏闻信儿知林靖将至,早在二门处等着呢,见丈夫脸上微怒,小叔子几乎是被丈夫拎在手里,连忙上前,笑道,“大爷且轻着些,四叔还小呢,哪里跟得上大爷的步子,倒累着四叔。”
林翊对妻子向来尊敬,虽然气林靖在府门处大放厥词,又念林靖刚刚回家,这么些人看着,也不好对林靖发火,指着丁香与张嬷嬷,对妻子道,“丁香与张嬷嬷是太后娘娘赐给靖儿使的,还有一些东西,着人带他们去靖儿房里瞧着收拾。”
越氏令贴身大丫环引着丁香与张嬷嬷去了,林翊瞅一眼林靖,把人带至他与越氏的房间。
如今林翊是一家之主,他与越氏自然居于主院,一溜八间正房,宽敞的很。甫进屋倒有暖暖的果香袭来,林靖不必有介绍,先朝越氏作揖,未语先笑,“小弟见过嫂嫂。”
越氏与林翊成亲七载,其间守孝六载,尚无儿女,见着林靖漂亮乖巧的模样,又是自家嫡亲的小叔子,再没有不欢喜的,越氏还一礼,笑,“四叔刚回来,外头风凉,且喝碗热奶子,暖暖身子吧。”
林靖欢喜道,“嫂嫂果真疼我,知我喜喝羊奶。”
越氏抿嘴一乐,觉着这小叔子虽与丈夫是同胞兄弟,但,兄弟两个的性情却是天差地别,有趣的紧。林靖又道,“刚刚开春,天气犹寒,嫂嫂是长者,怎么倒往二门去迎我,万一受了寒凉,不仅我心下难安,大哥哥也心疼呢。”
越氏见林靖小小年纪,便伶俐的了不得,心下暗暗称奇,笑,“不过是往二门望一望,不算什么。”
“嫂嫂既疼我,我倒有事求嫂嫂呢。”
林靖年纪小,越氏虽与他是叔嫂之亲,且只当他是个孩子,笑道,“都是一家人,什么求不求的,四叔有事直说就是。”
林靖偷瞧一眼林翊的黑面,凑向越氏道,“刚刚我似把大哥哥得罪了,嫂嫂替我说两句好话,别叫大哥哥生我气了,我给大哥哥赔礼就是。”说着,就跳下椅子,朝着林翊一揖,嘴里乖巧的认错,“我知错了,大哥哥。”
越氏并不知原委,只是林靖初回家,看他只是个孩子,还能有啥惊天动地的错处不成,遂替林靖说话,“你大哥疼你的很,断不会怪罪于你的。”
林翊原就压着口火气,看在林靖刚回家的面子上,打算容后再说,不想这小子精乖的很,倒又拉扯上越氏。林翊寡言少语,智商却不低,怎能看不透林靖的心思。他只林靖这一个嫡亲的兄弟,又自幼分离,心下觉着亏欠了林靖几分。但,林翊一家之主,又是执正的脾气,平生最看不上的便是林靖这种嘴巴乖甜,自作聪明的小子。
也怪林靖不大了解林翊,先时他自作主张,早知林翊不悦,本是想借越氏的面子求个情,不料适得其反,嘻嘻哈哈几句话倒将林翊的火挑了起来。林翊对越氏道,“你去看一下午饭,多添几道菜,我有事跟靖儿说。”
越氏与林翊七载夫妻,焉能看不出丈夫喜怒,忍不住劝道,“四叔头一天回来,有事容后再说也不迟。二叔三叔都在书房等着老爷呢,老爷不如先带着四叔去见见二叔、三叔。”越氏说的是林翊的两位庶弟、林靖的两位庶兄,林飒、林端。
林飒、林端皆是庶出,尽管身份不比林靖高贵,到底年纪居长,没有兄长迎弟弟的理,故此,二人只在书房等侯。且林靖还有一庶姐,林萍,亦未相见。
林翊道,“知道了,你且去吧。”
越氏无奈,给了林靖一个眼色,便出去张罗了。其实越氏掌家日久,今日又是林靖初初回家,午餐厨事一早安排好了,哪里还用越氏亲自去瞧,不过是林翊将越氏支出去好与林靖说话罢了。
林靖亦是个机敏的,见林翊把越氏打发出去,便知事情不妙,两汪黑水银似的黑眼珠微微一转,林靖小声嘀咕,“我也是为大哥哥好呢。兄弟操了这半日的心,倒先瞧大哥哥的脸色。”
林翊冷声道,“是啊,这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
林靖道,“那也不是,但是,比我聪明的也不太多就是了。”
林翊指着林靖道,“你莫要拱火!”屁都不懂,还敢对爵位指手画脚,这也就是林靖头一天回家,若是自幼养在林翊这里,林翊非给林靖立一立规矩不可。
林翊本就威严,这样面露厉色,林靖真有几分怕,他倒不是怕林翊,他是怕林翊一时失了理智,扑过来揍他一顿啥的。于是,林靖缩了缩脖子,十分有理,道,“我又不是为了叫大哥哥生气。大哥哥守孝都回来了,咱家本是太后母家,爹爹去世,大哥哥身为嫡长,凭什么连个爵位都没有。你一声不吭,爵位又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既然陛下不肯赐爵,咱们也该守些本份,下匾拆门,哪里有错处啦。”
“就算朝中对大哥哥不满,可林家这么多人,承恩公之位本就该有人坐。”林靖道,“我身为林家一员,难道连说话的份儿都没有。”
甭看林靖自幼养在宫中,又得昭德帝赐名,他心里一点儿都不喜欢昭德帝,而且对昭德帝的意见不是一般的大。昭德帝不给林家面子,就是藐视林太后。现下,他大哥守孝都回来了,一无官职二无爵位,岂不叫人小瞧林家。
甭以为你是皇帝就能藐视众生了,没有众生捧着,算个狗屁皇帝呢。林靖早早憋了一口气,他叫下匾拆门,倒不是给林翊难堪,实实是在打昭德帝的脸——泥妈就是这样对待嫡母家族的。
林太后对昭德帝,可不只是嫡母这样简单,亦有抚育之恩。昭德帝不喜林家,步步紧逼,林家步步后退,非但不令昭德帝罢手,反处处给林家没脸。林靖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是窝在慈恩宫里养身子,除了看书,他就琢磨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