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记(校对)第41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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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在北昌府也不算什么秘密,我高胖子原是县里一小吏,因缫匪时受了伤,没法再在衙门当差,就转行做了商贾。后来,有了银子,攒了家当,认识的人也多了,经过的事也多了。不瞒你,当年在老家刚换了大宅的时候,就有媒人想给我说个二房,家里也有丫环暗送秋波的。别看我现在胖了,以前勉强也算英俊,男人,对着鲜花嫩柳的女人,有几个不心动的。可想一想,媳妇孩子那些年陪我吃过的苦楚,有银子,纳个二房,虽则老妻也说不出什么,就算有了庶子庶女,比起老妻所出的,也是差上半个头。可她心里如何好过呢。我就时时告诫自己,当初想赚银子,是为了让家里人过好日子,什么是好日子,锦衣玉食,清粥小菜,许多人可能会说锦衣玉食就是好。”宫财主道,“我活了大半辈子,虽未读过多少书,倒也有些个感触。穷时慕富贵,骑驴望走马,待到了我这把年岁,就明白了。这日子,穷过富过,一家子欢欢喜喜的,就是好日子了。高老爷不是哪里不好,也绝不是配上我这商贾门第,我说句心里话,您是太好。您与我这样的只满足于金银富庶的人不同,您是有大志向的人中龙凤。这并不是吹捧您,这世道,我不过是行卑贱的商贾之事,这些年,都不知经了多少苦楚。您的志向,就意味着将来您要走的路,必将有无数艰辛险阻。虽眼可见之荣耀,我却是,只愿女儿过些简简单单的小日子。”
  宫财主这般说,高举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最后,高举人也只能起身告辞,宫财主一路相送至门口,待要出宫家大门,高举人忽然在宫财主耳际道,“不是因胡公子吧?”
  宫财主脸色一变,望向高举人,高举人也看着宫财主,宫财主坦言道,“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此事是我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
  高举人微微颌首,告辞离去。
  宫家回绝了亲事,亲事便到此为止了。
  但,高举人也算个奇人,一日,天气晴好,江按擦使带着媳妇孩子们出城爬山的时候,就遇到了他。
  何子衿并不认得高举人,可也瞧出来了,这人看向阿念的目光就似有事。何子衿笑与阿念道,“双胞胎累了,我带他们到亭子里休息一下。”
  江按察使道,“好,如今山上风大,叫人用围帐把风口围起来。”江按察使有个会过日子的媳妇,他本身也不吝于享受,故而,哪怕爬山,也颇有准备。下人们带茶带水带着炉火还有围帐,就是怕山上冷,歇脚时用的。其实,还带了些小吃。双胞胎有个毛病,但凡出门的日子,定要在外头吃饭,这饭吃得才香。双胞胎已经在嘀嘀咕咕的发表意见,想要吃小笼包了,这是出门时厨下蒸好的。
  何子衿带他们去亭子里早餐。
  江按察使不愿与高举人在这里说话,怕扫了家里妻儿的兴致,遂道,“这里歇脚是好的,不过,最好的风景不在这里。”
  高举人连寒暄都来不及,就随着江按察使继续往山上爬了。高举人总觉着,他那些心思在江按察使这里似乎已被看穿看透。好在,他自认心怀坦荡,故而,还能平静以对。
  二人沿着蜿蜒崎岖的山路一直向上,深秋无景可赏,倒是有些未化积雪零落于树阴之下,不成形,更不成景。江按察使不说话,高举人原是伶俐人,就想寻些话题,好在,他没谈论天气。高举人道,“常听人说大人休沐日喜欢到这里爬山。”
  “等了几天?”江按察使问。
  “我运道不错,只等了半月就等到了大人。”
  “你秋闱的名次不错,我还以为你会参加明年的春闱。”
  江按察使知道他的秋闱名次,高举人并没有什么窃喜之处,他中秀才的年纪,江按察使当年已是探花。他今科只是名次不错,但据他所知,江按察使当年案首之后第一次秋闱便是解元,及至帝都春闱,更是一榜探花。江按察使有过目不忘之才,知道他的名次有何稀奇的。就是他那在许多人眼里还不错的名次,在江按察使这位年轻的前辈面前,也没有任何耀眼之处。
  不过,江按察使的话,还是要答的,高举人道,“我的文章,在北昌府还算可以,但想在帝都,与天下举子一争,怕还是要多加磨练。”
  江按察使不置可否,及至山顶,虽有暖阳当空,但烈烈山风之下,高举人纵一身大毛衣裳,也不禁打了个喷嚏,俊郎的眉宇间,鼻尖微红。江按察使看向五喜,五喜取了件大毛抖篷,江按察使示意高举人穿上。高举人倒也不矫情,道了声谢,就接过衣裳穿了起来。
  这是座山并不高,但自山顶向远方极眺,整个北昌府尽收眼底。江按察使道,“跂高而望,不若登高之博见。嗯?”说着,江按察使看向高举人。
  跂高而望,不若登高之博见。这句话是荀子说的一句话,意思是说,我踮着脚看远处,不如我站在高处看得更高更远。高举人自然知晓此句,但此时江按察使说出来,高举人就有些不明白了。江按察使倒没弄什么玄之又玄的事儿,他接下来就把话说明白了,“高琛啊,这座山高吗?”
  高举人道,“不算高山。”
  “对,但从这里,已可以望见北昌城。”江按察使接着换了个话题,道,“你这么处心积虑的来见我,不怕我着恼?”
  高举人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没有说什么“大人胸怀宽广”的废话,他道,“我听说,当年陆家之事给些许小人知晓,有人想在我功名上动手脚已讨好大人,倘当年非大人护我一护,怕就没我今日了。”对陆家之事,高举人当真是无妄之灾。可世间从不乏小人在,高琛当年虽是案首,但案首不过秀才功名,对于江按察使这样的高官而言,收拾他一介秀才,不过举手之间罢了。不过,江按察使都对陆家都未出手,何况一个高琛。
  “原来是有所倚仗。”
  “学生能倚仗的,无非就是大人的胸襟。”
  真个拐弯抹脚的马屁,江按察使道,“你来见我,不是为奉承我而来。”
  高琛摇头,“说不清,就是心里想来见大人。”
  “你心里想来见我,但你的心事却又不好说。”江按察使问,“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呢?”
  这话问的,高琛是当真不好说了,江按察使道,“那我就随便说几句。”
  “大人请讲。”
  “你心里那说不清的感觉,就来自于你脚下这座不够高的山,你只看得到北昌城,所以,会有你心中的那些烦恼。早些去帝都吧,到了帝都,就会明白,现在这座山,委实太矮。高琛,你的眼界,应该放得更宽阔高远,那时,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野心家应该有野心家的舞台。
  打发走了高琛,阿念下山,见亭中已升起炭火,双胞胎正蹲在一畔烤肉呢,阿念笑道,“刚不是说吃小笼包么。”
  双胞胎异口同声道,“小笼包吃过了,还想吃烤肉。”
  阿念接过子衿姐姐递过的热茶,呷一口道,“嗯,多烤些。”
  受到父亲的鼓励,双胞胎烤的更起劲儿了。龙凤胎想帮忙都插不上手。
  何子衿问,“那就是高举人么。”何子衿不认得此人,阿晔却是认得的。
  阿念点点头,未再多言。
  及至回家,让孩子们各去休息,何子衿与阿念洗漱后一道坐在暖炕上说着家常话。何子衿有些不大理解这位高举人,道,“他到山上等你做什么呀,宫家回绝他的提亲,难不成想托你向宫家说好话?”
  “想哪儿去了,他可不是这样的人。”阿念脸色微沉,指尖在膝下轻轻敲动几下,道,“他当是猜出了些什么?”
  “猜出什么?”
  阿念轻声道,“阿冽娶的是巡抚的孙女侍郎的长子,俊哥儿定的是大理寺卿家的姑娘,高举人是个有野心的人。”还有就是,他升官升得太顺利,怕也是叫这位高举人着重分析过了。不然,今日高举人要等的该是岳父,而不是他了。
  何子衿想了想,道,“他顶多是看咱家近些年顺风顺水想搭个顺风车,要说别个,我不信他能猜出来。”
  “那些他自是猜不出来的。”阿念道,“不过,一个举人都注意到了,想来注意咱家的人不在少数。”
  何子衿道,“咱们已是很低调了。”
  “管他呢。”阿念拉了子衿姐姐一并在炕上靠着枕头,俩人膝上盖一床锦被,阿念笑道,“在这北昌府自由自在的也挺好,我时常想,像余巡抚那般,在北昌府呆个二三十年,或者,到了不想做官的时候,咱们就致仕回乡,如何?”
  何子衿笑,“这自然好。”又悄悄问阿念,“高举人这种,无非就是自己在心里忖度,以为咱家有什么大靠山。你说,余家,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阿念点头,“非但余家,就不晓得杜家是不是也知道了?”
  “余家是太后娘娘的亲戚,知道个一星半点儿的不算什么。杜家不是寒门出身么,他家能有上层的路子?”
  “唉哟,我的子衿姐姐,那杜大人能做到大理寺卿,能是寻常寒门么?”
  何子衿微一琢磨,也就明白了,感慨,“你说,这些人怎么这样急,阿冽俊哥儿说起来,总是远了一步。”
  阿念并不抗拒联姻,他道,“阿冽俊哥儿也没什么不好,与他们俩联姻,更是近可攻退可守啊。阿晔几个,就太近了。再说,阿晔还小,双胞胎更小。等他们长大,一样要成亲生子。”
  “也会像阿冽俊哥儿一样,娶高门大户家的小姐为妻么?”
  “门第上我倒不大在意,先要他们自己喜欢才好。主要还是要看姑娘家的人品才干,家族想要长久,靠的不是姻亲,而是自己。”
  “这话对。”
  阿念一笑,揽子衿姐姐在臂间,二人静静的靠在软枕上,阿念忽然道,“那个高琛的性子,很像徐祯。”
  徐祯。
  子衿姐姐想了一会儿方想起这是谁,子衿姐姐握住阿念的手,道,“野心勃勃的人,什么时候都不缺。”
  “是啊。”
  阿念也只是突然感慨一句罢了。
  不过,还是希望他能走出一条平稳安全的道路来。
  但,太多的交集则不必了。
第428章
北昌行之一一六
  刚进十月,宫媛产下一子。
  重阳这样形容他儿子,“那眉眼,那鼻梁,还有那嘴巴,那脸形,跟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差半分。”
  待大家参加过小宝宝的喜三礼,阿曦很实在的说,“重阳哥那眼是不是有毛病啊,小郎哪里长得像重阳哥啊,一点儿不像他,特别像宫姐姐。”阿曦因为是女孩子,可以跟着她娘到宫媛的屋里看小宝宝。至于阿晔等人,由于他们年岁稍大了,叔嫂有别,便不好再进去。不过,双胞胎还能冒充小孩儿一道去看小宝宝,也很赞同他们姐姐的结论,跟着点头道,“是的,根本不像重阳哥,像宫嫂子。”
  待到小宝宝满月酒时,大宝几人瞧了,都说不像重阳,好吧,坚持小宝宝像重阳的,恐怕除了重阳,就是重阳的岳母宫太太了。宫媛因是头一胎,且他们夫妻恩爱,故而对儿子闺女的都不介意。胡文三姑娘也是这般,他们只有三个儿子,连个闺女都没有,用三姑娘的话说,倒是盼着媳妇生个小孙女来着。要说最盼儿子的,除了被媳妇训的不敢当着媳妇面儿提喜欢儿子的儿子他亲爹重阳外,就是宫媛亲娘宫太太了。宫太太是个很朴实的人,她很朴实的认为,只有闺女生了儿子,这才算在婆家真正站住脚了呢。所以,宫太太是极盼闺女给她生个小外孙了,如今可算天遂人愿,宫太太当时在送子观音面前许的大愿,如今心愿得偿,光还愿都花了五百两银子,可见其心虔啊。自有了小外孙,宫太太那眼神就跟重阳女婿一样了,成天念叨,“唉哟,看我这外孙这眉眼,多像女婿啊!”
  好吧,这是一对眼睛有问题的岳母与女婿的组合。
  但不管怎么说,重阳得了长子,那叫一个欢喜不尽,就是胡文、胡太爷,都不由多吃了几杯酒。江仁夫妻都有些羡慕,直夸重阳有出息。
  是的,在这个年代,能早早的为家族开枝散叶,这绝对算得上是有出息了。
  其实,不只江仁夫妻,江家一大家子都羡慕的不行,毕竟,他家大宝也不过小重阳一岁多罢了。大宝这功名上倒是争气,可这亲事上,就远不如人重阳非但早早娶了媳妇,今连儿子都抱上了,何等样福气。
  何琪自己就跟丈夫商量起儿子的亲事来,江仁到底是男人,拿得定主意,道,“亲事原也不是能急的,你看重阳先前,三妹妹急成啥样,还有些波折,最后定了宫家姑娘就很好。你慢慢寻罗着就是,有好姑娘,莫要错过。若一时没有可心的,慢慢等就是。这亲事啊,还是得讲究机缘。”像他当年,他娘给他说了N家,他就相中了媳妇。
  “是啊,重阳机缘就好,你看重阳跟他媳妇,自成亲到现下,脸儿都没红过一次,好的跟什么似的。”何琪压低了声音道,“不是我说这话,就是原先陆家没出那事,当真成了亲事,怕也没有如今这样好。”
  “这是陆家那姑娘没福。”江仁道,“原先瞧着重阳打理铺子就眼皮子浅,现下多少人都说宫家这亲事结的好。”
  “可不是么。”何琪说一回重阳,又说回自家长子身上,道,“经了重阳,我就琢磨了,咱们大宝儿最好也寻这么一个合心可意的,以后他们小两口也和睦。”
  “很是。”情分好的夫妻,给儿女寻亲事时也是盼着儿女以后的婚姻生活能如自己这般方好。就是何琪瞧着重阳宫媛小夫妻那蜜里调油的日子,都把自己以往那好强的心稍稍收了些,想着儿子不算不争气了,以后也养得起妻儿,只要儿子喜欢,何琪就也愿意的。
  何琪这里如此想着,再加上婆婆、太婆婆的时不时的就念叨起重阳的儿子,还三不五时的过去看望,何琪不由自主便加快给儿子说亲的进程了。
  可这事儿吧,真不是何琪想快就能快的,与重阳当年很积极的相亲或者自己也知道留意周围的女孩子不同,大宝完全一幅和尚样。就是对重阳家的小郎,大宝也就是看看,他生怕小郎会尿尿,尿他身上啥的。用何琪的话说,“瞎臭美。”
  何子衿笑道,“这是大宝还没开窍,看以后他有了儿女,就稀罕的不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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