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记(校对)第36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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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也不能否认何家现在的气运正好,虽不是那等一飞冲天的人家,但何家委实是兴旺起来了。不说别个,单从子嗣上说,原是数代单传的,到阿冽这一代,兄弟就有三个,阿冽身为长子,第一胎生的又是儿子。当然,第一胎不论儿女,自家孩子,都是疼的。但大家还是对儿子的期盼更多一些的。其实,不只是何家,江仁、胡文俩人,一个是单传,一个是庶出,没个同胞兄弟,如今家里子嗣亦是兴旺。
  何琪道,“姑丈就是读书人有学问,立时就给取了大名儿出来,我们家大宝二宝三宝,这还没个大名儿呢,真真急死个人。”
  江太太连忙道,“回头就叫阿仁取去。”
  何琪笑,“再不把大宝几个的名儿取出来,晚上饭不叫他吃了。”
  何老娘笑道,“大宝这名字就挺好。”
  何琪道,“看人家阿灿这名字,取其灿烂辉煌之意。重阳大名阿曜,也是光辉的意思。曦晔二字,皆是象征光明。就我家孩子,大宝二宝三宝,忒通俗。”
  大家听了又是一乐,何老娘心下此方恍然,心说,哟,原来重孙重外孙的名字都有这诸多奥义啊,果然不愧是进士老爷们取的名儿呢。一想到不论儿子还是孙女婿,取名都这般会取,何老娘心下不禁暗暗得意。
  说一回话,孩子哼哼唧唧哭起来,余幸忙抱起来,伸手摸一摸,并没尿,道,“许是饿了。”不是许是饿了,而是一定饿了。小家伙闭着眼睛就往他娘胸前拱,余幸忙叫丫环放下帐子,她喂孩子。余太太还说呢,“不是预备下奶娘了么。”
  余幸道,“也不知怎么这么嘴儿高,第一天我没奶,吃奶娘的奶也挺好的。第二天有奶了,我觉着涨,就喂了一回。从此就再不肯吃奶娘的奶水了。”
  沈氏与余太太笑道,“昨儿把一家子急的不行,就早上吃了一回阿幸的奶,快吃中午饭的时候,就开始闹腾,奶娘怎么喂都不行,阿幸一抱就不哭了,在阿幸怀里一拱一拱的,喂他一回,吃饱就去睡了,从此再不肯叫奶娘喂,真真个磨人的。”
  何老娘道,“这亲娘自是不一样,有血脉管着呢。”
  余太太笑道,“也真是奇。”
  一时,余幸把孩子喂饱,小家伙就又阖上眼睡去了。余幸轻戳孩子鼻梁,小声道,“以后定是个挑剔的。”
  何老娘忙道,“可别戳鼻梁,会戳矮的。”
  余幸忙又给她儿子捏了捏,似要把鼻梁捏高似的,让诸人不由心中暗笑。
  洗三宴自是极丰盛的,何老娘这得了重孙的,险吃多了酒。待亲戚们告辞而去,何子衿扶着祖母去屋里休息,何老娘还一个劲儿的拉着儿子的手说呢,“跟你爹说一声,有重孙啦。这可是咱们老何家的大喜事,告诉列祖列祖,我把咱们老何家给兴旺起来啦。”
  何恭虽酒也吃得不少,到底还没醉,听他老娘啰嗦这些话,却是没有半分不耐,仍是耐着性子连声应道,“是,我这就去跟爹说,也跟祖父祖母说一声。娘你就放心吧,咱们家,都是靠着娘你的福气才旺起来的。”
  “虽然你们也知上进,也是因我时时没忘给你们烧香哪。”何老娘清醒时还不甚谦虚呢,醉了就更不谦虚啦。
  何恭连声称是。
  何老娘拉着儿子的手,悄悄说出个大机密来,“阿幸这胎,我在佛上添足了二十两的香油钱,请佛祖保佑得一重孙,可见,佛祖是灵的。”
  何子衿道,“祖母你这可真是舍近求远,你有那二十两,干嘛不请我来给你卜一卦,我卜一卦,只要十两。”
  “我这不是想着佛祖威能大,比你灵验么。”怕自家丫头片子不高兴,何老娘道,“下回吧,下回有难事儿再找你卜。只一样,不准收我银子啊。”
  她老人家,也不晓得是真醉还是装醉,反正,涉及到银子的事儿还是很清楚的。
  何子衿回家都同阿念说,“亏得阿冽这得了儿子,不然,还不晓得祖母如何失望呢。”
  阿念笑道,“第一个重孙辈,祖母心切一些也是难免的。”
  阿曦听着爹娘说话,也跟着道,“曾外祖母的嘴巴都要笑到耳朵根儿啦。”
  阿念笑斥,“说长辈不能用这样的话,这话只有在平辈说话时才能用,知道吗?”
  阿曦半懂不懂的年纪,不由问她爹娘,“阿灿那么丑,怎么曾外祖母还那样高兴啊?”
  何子衿道,“你也是念过书的人,圣人都说,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刚生下的孩子,都差不多。双胞胎刚生下来的时候,你还说人家丑呢,现在双胞胎还丑吗?”
  阿曦道,“要看跟谁比啦,跟多比是差的多,跟阿灿比就好看多啦。”
  “就你好看。”何子衿真不晓得她闺女怎么长成了个颜控,教导她闺女道,“看人得看品性,长得好有什么用,只长得好,没本事,那叫绣花枕头。”
  “我,我枕头上又没绣花。”阿曦道,“大宝哥的枕头上有绣花,娘,大宝哥是不是绣花枕头啊。”
  何子衿自从做了母亲后就生出无限耐心,道,“你怎么知道大宝枕头上有绣花啊?”
  “重阳哥笑话大宝哥来着,说大宝哥是绣花枕头,我们就偷偷去瞧了,果然大宝哥睡的是绣花枕头。”阿曦强调,“我从来没睡过有绣花的枕头,我觉着,有绣花的枕头磨的慌,脸上还会压出印出来,我枕头没绣花,我也不是绣花枕头。”
  何子衿道,“绣花枕头是一个比喻,意思就是说这人中看不中用。你大宝哥,长得好,念书也好,还会存钱过日子,所以说,中看又中用,不是绣花枕头。”
  阿曦连忙道,“我也一样啊,长得好,会念书,也会存钱过日子。”
  何子衿头一遭听人这般自夸的,顿时哭笑不得,跟阿曦打听,“你现在存多少零用了?”自孩子五岁时,何子衿就会每人一月一两零用给他们,这钱在大户人家不多,但于小户人家也不算少了。零用发下去,就随孩子们花用,阿晔呢,喜欢买纸笔,不晓得这是什么爱好,家里什么样的纸笔都有,阿晔还是要拿钱去铺子买来用。阿曦呢,开始是喜欢买绢花,后来审美有所提高,外头铺子的绢花就不大看得上了,但每月有了零用,也会用个精光的。可以说,一儿一女皆是月光货。何子衿也是听阿曦自夸,这才想起来问她存款呢。
  阿曦有些臭美又有些神秘,“现在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知道你早花用尽了的。”
  “谁说的!我——”阿曦原是个存不住事的性子,这回却硬是憋住不说,可是把她娘好奇的紧。闺女越是不说,何子衿越是想问,终于,阿曦受不了她娘的花样打听,丢下一句,“我去接双胞胎啦!”干脆遁走。
  何子衿“切”一声,自言自语,“什么神秘兮兮的事儿,我还不愿意知道呢。”转眼见阿念一幅闷笑样,问,“你是不是知道了?”
  阿念笑,“一点点。”
  “到底什么事啊?”
  “阿曦的银子拿去入股了。”
  “什么股啊?”
  “重阳盘下了一家铺子,手头银子不够,又不敢跟三姐姐说,就找他们几个来筹银子呗。阿曦平日里月银是花的一干二净的,不过,过年的压岁钱有好几十两呢。再加上阿晔的,大宝、二宝、二郎的,凑了听说有三百银子,就把铺子盘了下来。重阳说了,等着年下分红就是了。”
  何子衿道,“唉哟,重阳这孩子,胆子可真足。这才多大就敢弄三百银子去盘铺子,叫三姐姐知道,非收拾他不可。”
  阿念笑,“重阳念书上实在寻常,这做生意上倒有阿文哥的机伶。”
  “现在到底还小,不若多念两年书的好。”
  阿念道,“念书也得看人,实在没这天分,死求白赖的要念,孩子的心不在这上头,也是无用。”
  “这事儿阿文哥知道不?”
  “阿文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你知道就成了,别叫三姐姐晓得,三姐姐要是晓得,非揍重阳不可。”
  何子衿想想也好笑,道,“我晓得。”又问,“哪里的铺面儿,重阳年纪小,可别叫人坑了。”
  “平安街府学斜对过的铺面儿,岂会差的?”
  “平安街上的铺子,三百银子就盘下来了?”
  阿念笑,“原是文同知的族人在那里卖盐来着,文同知离任,这盐的生意以后可是不好做的,文同知当时急着去晋中赴任,文老爷就留下来把铺子生意什么的收尾。因离府学近,重阳不晓得怎么跟这位文老爷认识的,一来二去的,文老爷也是看着咱们几家的面子,再说,他这铺子当初也不是自己盘的,是霍家巴结文同知走的他的路子,孝敬的他这铺子。文老爷临走做个人情,重阳这小子也机伶,让阿晔俊哥儿同他过去坐了好几回,文老爷在这上头极机伶,做价三百,半卖半送的,重阳就把这铺子盘了下来。”
  何子衿颇是感慨,道,“真个小人精,重阳这才多大,就知道扯虎皮做大旗了。”重阳不见得有多大面子,阿晔与俊哥儿就不一样了,一个是同知家的公子,一个是文政家的少爷。这些孩子们,何子衿想到重阳这狐假虎威的手段就感慨不已,不禁道,“这人吧,太木头了不成,可也别太机伶,取巧取惯了,以后就不踏实了。重阳把这铺子一转手,怕得赚三百两不止。”
  阿念道,“他哪里是为了转手,要是赚这转手的银子,就该打了。家里又不缺银子,用得着他们出面叫人半卖半送么,这面子也忒不值钱了。重阳已是想好了,要开书铺子。”
  何子衿笑,“这主意是跟阿仁哥学的。”
  阿念笑,“我估计也是。阿仁哥眼下的精力都在粮草生意上,书铺子什么的是顾不到的。重阳这里,反正本钱也有限,在府学对面开书铺子,起码也赔不了。”
  何子衿道,“那府学对面已是有两家书铺子了,重阳这个啊,悬!”
  阿念笑道,“反正阿曦阿晔他们是把压箱底的钱都投进去了,赚了自然好,赔了也好,吃个教训,甭以为生意都那么好做的,还以为开个铺子就来钱呢。”
  何子衿想一想生意失败,孩子们私房钱打水漂的事,很是不良的笑出声来。
  孩子们的生意暂且不提,何灿的满月酒尚未到,朝廷允余巡抚致仕的旨意终于到了,朝廷很没委屈这位在北昌府操捞了二十几年的老巡抚,赏赐颇为优厚,余巡抚的继位者也是如北昌官场所料的那般,点田参政补巡抚缺,交接后,余巡抚就可携家眷回帝都了。
  余巡抚这一辈子,出身官宦之家,资质亦是上等,只是前半生官运坎坷,刚中传胪,便回家守孝长达十几年之久,之后出仕,选的就是北昌府这样的苦寒之地。一路自县令、通判、同知、知府、提学、参政、巡抚,基本上是把北昌府的官都过了一遍,几十年的时光都耕耘在了这片土地上。
  虽致仕折子都上了两遭,但此时接到致仕的旨意,余巡抚仍是不免湿了眼眶。不过,他在北昌府几十年,北昌府在他的治理下不说风调雨顺吧,也称得上太太平平,就是前些年北靖关被流匪攻破,北靖大将军项大将军战死,而北昌府在余巡抚的主持下,都未被流匪攻进,保了一城人平安。所以,纵心里有对年华老去致仕的酸楚,还有对即将离开这片土地的留恋,余巡抚仍是无憾的。
  田参政亲自搀扶起这位老大人,心里纵有升官的喜悦,却也有即将分别的不舍。
  巡抚衙门的官员多是舍不得这位老大人的,这位老大人在任时称得上清廉,却也从不会委屈到他们,治下清明,百姓安居,饶是有些心大的,此时说起这位老大人,也得说,这是一位好官。
  旨意已下,其实,衙门该交接的,已是交接的差不离了。在上致仕折子的那一刻起,这知府衙门的事,余巡抚就是掌个大概,其他细致的事都交给田参政了。余太太那里也早就开始收拾东西了,今日旨意已下,无非就是正式的办了交接手续。
  再者,朝廷因余巡抚劳苦功高,还赏了一千两银子,这银子不多,却是极体面的,余巡抚也不差银子,当下就拿出来用在府学里,与杜提学道,“今年秋闱之年,明年春闱之年,这银子不多,待有学子去督学衙门办春闱的考凭,每人分上几两,虽杯水车薪,也是我的心意。”
  杜提学感动道,“老大人对他们这般关爱,明年春闱若不能有所斩获,都对不住老大人的一片心。”
  诸人见余巡抚把朝廷的赏银拿出来资助明年春闱的举子,不由纷纷马屁如潮。余巡抚拍拍杜提学的手,微微笑着唤田参政上前,让田参政立刻与他准备交接工作。
  余巡抚致仕的旨意,当天何家就知道了。
  余幸在月子里动弹不得,心里很有些焦急,把得了儿子的欢喜都去了一半儿,与丈夫道,“原想着祖父能过了今年的。这么大冷的天儿,又是两位老人家,如何动身呢。”
  阿冽道,“你也莫急,我过去瞧瞧祖母,这朝廷虽允了致仕,祖父毕竟是一地巡抚,起码手里的事得交待好才能离任呢。要是不急,不若请两位老人家到咱家里来住着,待明年开春再走不迟。”
  余幸听了这话方笑了,道,“是这个意思,你赶紧去吧,要是有什么要打理的帮着打理打理。”
  “我晓得,你好生看着儿子,莫要急。祖父致仕折子都上下两回了,老人家这把年纪,致仕也是应有之意。眼下有些冷,咱们留祖父祖母在家里过了年,老人家闲了看一看阿灿,岂不好?”阿冽这般说着,余幸越发欢喜,又让丫环寻衣裳给丈夫换,阿冽道,“我这身儿挺好的。”
  余幸道,“在自家是无妨的,祖父这一致仕,家里来访的人定是不少的,祖父得忙衙门里的事,你这去,定要帮着应酬一二。”命丫环服侍着丈夫换衣裳,阿冽不耐烦丫环服侍,自己套上袍子就出门去了。
  佛手还说呢,“大爷真个急脾气,每次那衣裳都拽不好就出门,要叫外人瞧了,岂不说奶奶没打理好大爷的衣裳。”
  自生了儿子,小夫妻情分更浓,听这话,余幸只是一笑,“相公就是个急性子,这也奈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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