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记(校对)第33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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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幸爱住啥样修啥样,反正花自己银子修,她娘碍不着多嘴。
  阿冽道,“娘也与我这般说的,说我有的,以后俊哥儿兴哥儿也有。我就是觉着,犯不着在北昌府置这么些宅子,以后咱爹调任什么的,这宅子一样要卖出去的。”
  何子衿笑道,“卖不卖出去,就是你们的事了。就是俊哥儿兴哥儿,在哪儿成亲就在哪儿置个小宅子,也是叫小夫妻亲近的意思。介时离任处理房舍什么的,这银子还是你们收着,也是补贴你们了。”
  阿冽道,“我一定得用心念书,到时好生孝敬咱爹咱娘。”
  何子衿笑道,“成亲了,事情就多。我虽没婆婆,阿念也就没应对过婆媳关系,我教你个秘诀,当着媳妇的面说媳妇好,当着娘的面儿说娘好,这就对了。”
  阿冽听得都笑了,“这不两面派么。”
  “夹在婆媳中间的男人,就得两面派。”何子衿与弟弟道,“人的情分,都是处出来的。你多记挂着阿幸些,阿幸自然也体谅你。”
  阿冽点头,道,“我来的时候,衣裳东西都是她收拾的。”
  何子衿笑,“那就好。”
  阿冽过来没多久,就到了交粮税的日子,何子衿没带龙凤胎,就自己同阿念去的北昌府。
  待到得州府,阿念自去府衙办理交割夏粮的手续,何子衿则直接坐车回了娘家。沈氏见着闺女很是高兴,问过闺女可累不累,渴不渴,饿不饿,这才母女俩说起话来。
  沈氏先问婆婆,何子衿笑道,“祖母挺好的,每天乐呵乐呵的。”
  “让老太太到你那里住吧。”沈氏说来也发愁,何子衿没见着弟妹,便问一句,“阿幸没在家?”
  “你弟弟去了县里念书,隔壁又在修花园子,她就回亲家那里住了。”
  何子衿也不晓得说什么好了,隔壁修花园子也不影响在婆家的居住啊。何子衿道,“这也好,修房舍总有些动静,看她是个喜静的。再者,亲家老太太上了年纪,就这么一个孙女在身边,也是想她呢。”
  “是啊。”沈氏笑着摸摸闺女的发角,道,“老太太很不痛快吧?”
  “我都劝过祖母了,这新媳妇初来婆家,家里多了个人,性情上,习惯上,都得磨合着些才好。阿幸也不是故意这样,她在娘家时就这样,一直这样惯了的。何况,用的是自己的银子,只要她高兴就好。”何子衿道,“咱家也仁至义尽了。”
  “不这样也没法子,实在是过不到成块儿去。”沈氏做婆婆的可不是何子衿做大姑子的这样想法,沈氏道,“过日子,哪里有处处依着一个人的道理,都是你迁就我些,我迁就你些。以往看着说话挺伶俐,真是……小事机伶,大事糊涂。原我也心里不大痛快,可瞧着阿冽新婚燕尔的,有些话就不能说。索性叫他们出去住吧,就这宅子,还要大修,我干脆把房契送她,让她自己修去吧,也不知花了多少银子钱。她那些陪嫁,帝都一处五百亩的水田,一处铺面儿。还有北昌府这里老亲家给添置了不少,北昌府地价儿便宜,有一处两千亩的大庄子,两个铺面儿。嫁妆是不薄,一年怎么也得四千银子收入。这要是会过日子的,好生经营,一辈子就这些嫁妆也吃喝不尽的。她在咱家,一月连带下人还有她自己的花销,三百银子都打不住。如今这修房舍,弄什么太湖石、移来的牡丹花、凿出的小湖,引来的活水,估计得把她压箱底的现银都填进去。”
  何子衿奇道,“不就是个三进房舍,哪里还能挖个小湖啊?”
  “你哪里晓得,我原是想着三进房舍就够他们小夫妻带着她陪嫁的那些下人住了,收拾一下,以后有了孩子,也是宽敞的。她一见我允他们搬出去,立刻连买了后邻挨着的三处宅了,我当时买咱们邻居的宅子,那是人家外调做官,低价卖的宅子。她现买的,人家住的好好儿的,哪里愿意卖,可不就高价买么。就这三处宅子,就花了两千银子。我买隔壁花了多少?三百两!现在北昌府三进宅子贵也贵不过四百银子。房舍都推倒了重建,要不她也不能挖山凿石的折腾。买完了才跟我说,我说什么,你别买!买都买了,还说个屁!”沈氏脏话都飙出来了,可见是气得狠了,沈氏道,“我随她修去!她有本事修出个金山银山,我才服她!”
  何子衿都说,“余太太也不管管她。”
  “这要是个听人管的,能这样没个算计!”沈氏道,“可你要说她没算计吧,买了龙涎香还叫铺子把帐报到我这里来,我当时就叫铺子找她去结。要不她怎么回巡抚家了呢,这是心里不痛快了。我早与她明说了,咱家不薰香,也花销不起。”
  何子衿忙劝她娘,“可别生这样的气,哪个是开始就会过日子的。不是我说,像咱家,我打小就跟着娘学看账跟祖母学置地,我这也是自小学出来的。这些大户人家的姑娘,怕也不是个个都晓得的?再说,我先时也是大手大脚啊,待年纪大些,自然就好了。”
  沈氏道,“你大手大脚,无非就是张罗着家里厨下做些好吃的,一家子受益。你花钱,自己也会挣。这会赚钱的,有这财运,愿意怎么花怎么花?她要花自己的,我也没管过她。怎么就知道把龙涎香挂帐到咱家?足足一斤龙涎香,十六两金子。”
  “娘你这说了,料想她以后也不会把账挂错了地方的?”
  “你不晓得,有意思的事儿还多呢。阿冽自小就爱吃肉,鸡鱼肘肉都爱吃,又没让她随咱家一道吃,她爱吃什么做什么,成亲半个月,我就给她分了小厨房,你去打听打听,阖北昌府有没有我这样的婆婆。就这么着,我叫他们一个屋吃饭,她就见不得阿冽吃荤,大不了你吃你爱吃的,阿冽吃阿冽爱吃的就是。人的口味儿,是不一样。她说一见大荤就恶心,阿冽初时还顺着她,时间久了哪里受得了,难不成就因着她一辈子都吃素了。她那素,也不是纯素,多少高汤焙出来的萝卜青菜。阿冽吃食上就受不住,时常与我一道吃。留她一人在屋里吃饭,她又不痛快。”沈氏冷笑,“都说出嫁从夫,咱们家,一不要她立规矩,二不管她嫁妆花销,就是想让她安生着过日子,她就要事事都顺自己心,世上没有这样便宜的事。”
  “娘再等等看吧,人一时说一时,年轻时可能许多事是会想不透。就是娘你,我小时候,你跟祖母多不对眼哪,现在多好啊。”
  沈氏叹道,“就是因着先时受过老太太的刻薄,我那时就想,我以后娶了儿媳妇,一点儿都不刻薄儿媳妇。结果却遇到个这样儿的,没一点儿叫人顺心的。就是老太太,初时是有些挑剔,后来咱家日子兴旺起来,老太太也就好了。可她这自从成了亲,阿冽在家,一会儿叫阿冽给她描眉,一会儿叫阿冽听她弹琴,原我想着他们好就好了,为着买宅子的事,阿冽也是气了一场。原本,我说买隔壁的宅子,阿冽就不大乐意,阿冽说家里也住得开,人虽多些,丫环婆子的四个人一间屋,哪里住不开了?我哄着阿冽说以后俊哥儿兴哥儿成亲时也一样的,阿冽这才点了头。老太太心里什么不明白,我看老太太在咱家实在不痛快,又有阿文过来,就让老太太跟阿文去你那里了。”沈氏道,“后来她又要买三处宅子盖大花园,阿冽不叫她买,她就说嫁妆是她自己的,愿意怎么花怎么花,还说阿冽是不是要图谋她嫁妆!把阿冽气得不行!我好歹说着,这才好了。她这盖大花园,请了懂行的先生画园子图,又叫阿冽一趟一趟的折腾这修园子的事儿。阿冽不念书了?他还得考下科秋闱呢!阿冽晚上看书都得等她睡着了,不然就说自己一人在屋睡不着。我跟你爹商量着,实在是不成了,这才叫阿冽过去的。”
  何子衿道,“娘你跟余太太说过这些事没有?”
  沈氏道,“我委婉的说过一两回,可也没有刚成亲就总去亲家那里说儿媳妇不是的理。随她去吧,她爱住多久住多久,我与你说,这花园子还没盖呢,她的钱就没了,不然,那龙涎香不至于到我这里结钱!”沈氏眉梢一挑,眼角眉梢带出几分精明厉害,“那可是五千银子。除了买宅子的两千,还有三千,不知道干什么花了,反正花园子还没见个影儿呢。”
  何子衿倒吸一口凉气,“都谁给她操持的,这定是受了蒙骗!”这年头,不要说五千银子,五百银子就够许多人过一辈子的。
  “都是她自己陪嫁的人,反正咱家的人一星半点儿都没沾。”
  何子衿都替人家着急,“这要怎么办哪?”
  沈氏淡淡地,“要不说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就是有法子。没银子也盖得起花园子,她毕竟是巡抚家的孙女,亲家老太太就这一个孙女在身边。她呀,就时不时的在巡抚府办个宴饮,或者出去与人聚会,她一出门,多的是商贾家的娘子奉承讨好,就她这花园子,先时停了两日工,如何已是砖石瓦片的都运来了。”
  何子衿沉默半晌道,“娘你可看好了阿幸,如今与商贾家娘子交往倒没什么,那些人无非就是看巡抚大人的面子,交好她罢了。可万不能有放利钱揽官司之类的事,不然,连累一大家子。”何子衿想到凤姐儿前科,连忙提醒了她娘一句。
  “你放心,我看着她呢。”沈氏道,“这也不过是余大人在位时,她得意几日罢了。余大人如今已是七十三了,官场上,七十五岁大都要致仕的,余大人还不知再干几年呢。她要是趁着余大人在位时张罗些生意,也是个长久买卖,我也放心。现成的铺面儿,半点儿生意不张罗,就是租出去吃租子,就等着人巴结奉承,余大人在位,自然有的是人奉承,待哪日余大人离任,就等着吧。”
  何子衿既来了,就不能只听她娘抱怨,何子衿道,“待我去给余太太请安时,倘是方便,我劝一劝阿幸。总归做了一家,就像娘你说的,彼此迁就些才是。她要能改,既是她一辈子的福气,也是阿冽一辈子的福分,就当看着阿冽呢。”
  沈氏叹道,“她要能听进一二,真是她一辈子的福气。”
第361章
北昌行之四十九
  当天差人去巡抚府送了帖子,得了巡抚家回信,何子衿是第二日去的余家。
  余太太依旧和气,何子衿礼数半分不少的送上礼物,方与余太太客气寒暄起来,彼此做些问候。余太太笑道,“子衿来得正好,我这里有新送来山鸡和野鸭子,咱们中午尝尝。”
  何子衿笑道,“那我可有口福了,您这里的野鸭团子阖府都有名的,我吃过几回,念念不能忘。”
  余太太笑道,“我上了岁数,就喜欢吃鸭团子这样的东西,连汤带菜的,软和。阿幸就一直嫌鸭肉油腻,我都说她瞎讲究,难得你也喜欢。”
  何子衿笑意不变,“各人口味儿如何一样呢?阿幸一向吃的清淡,就是在我们家里,初时不晓得,后来知道了,因看她不合我家里口味儿,我娘单给她分了小厨房,就是让她想吃什么做什么,别委屈了自己个儿。如我,就是无肉不欢的,许多人嫌鸭肉肥,要我说,鸭肉本就肥了才好吃,倘鸭肉柴了,就失其真味。”
  “对。”余太太也是一脸慈和,笑道,“当初我就说,阿幸这孩子娇惯,高门大户的,怕她受委屈,必得寻一门门风宽和的人家,阿幸也常与我说,亲家太太待她亲闺女一般,还给他们置了宅子。我就与她说,亲家太太这样的婆婆,阖朝也难寻的。阿幸想着,亲家太太待她亲闺女一样,她就想把宅子再建大些,以后也好接亲家太太亲家老爷过去奉养。”
  原来余幸是这样跟娘家说的啊,何子衿心里有数了,遂笑道,“那宅子,既是给她与阿冽的,就是他们的。我娘早说了,以后俊哥儿兴哥儿成亲也是一样的,并不因阿冽是长子就格外偏爱他,也不会委屈到俊哥儿兴哥儿。听说阿幸扩建,我也替她高兴,阿幸自小见识就高,以后把宅子建好了,也能招待朋友,开个诗会什么的,她爱这个。就是咱们北昌府,也能添一景儿呢。我家老宅原就挨着,哪里还用特特搬过去,门就开在我家里,想过去园子里转转,抬脚几步路的事儿。阿幸的孝心在这里,家里都晓得。只是花园子得说在前头,是谁的就是谁的,当初不过是我娘按着自己的心意,给儿子媳妇的一处小宅子,后来这个,都是阿幸自己置的,没用婆家的银子,这话是得说在前头的。兄弟间情分好是一回事,只是以后俊哥儿兴哥儿都要娶媳妇,现下不说明白,以后未免事多。如今是阿幸建的,这园子就是阿幸的,阿幸愿意怎么着都是阿幸的事,我娘昨儿还说呢,让阿幸去知府衙门把地契什么的都办好了,这就是阿幸的私房。”何子衿笑道,“这我也没见着阿幸,要是今儿见不着,亲家太太就同阿幸说吧。手续上的事俐落办了,以后分明。”
  余太太笑道,“何至于此。”
  “亲家太太不晓得,我们家向来如此。当年家里穷的时候,说来不值一提,我娘也略有些陪嫁,彼时我爹要念书,日子清贫。就是这样,我祖母也没动过我娘一分一厘的嫁妆。我成亲的时侯,我家小门小户,不敢跟阿幸比,可除了官中的一份陪嫁,也是祖母有祖母的添妆,我娘有我娘的添妆。添的都是各自的私房,她们当年的陪嫁。儿媳妇的陪嫁,那是入律例的,随媳妇怎么用,就是我如今嫁人,也是一样。官中是官中的,我自己的嫁妆是我自己的私产,私产公产如何能乱呢。”何子衿言笑晏晏,“要说家里底蕴,我家自是不比大家大族,可要说财物清白上,半点儿不逊于讲究人家。”说着,何子衿就笑了,“看我,都说了些什么有的没的。我这人,就是个俗人,不怕您笑话,手里总要干点儿事儿的。不干点事儿,难受。管个庄子铺子的,对账对惯了,不自觉的就会把黄白之物挂在嘴边儿上。用时人的话说,俗气。”
  “你哪里俗气了,我就喜欢你这样伶俐的闺女。要是阿幸有你这般伶俐,我还愁什么呢?”
  “阿幸啊,命好,她也不必愁。我就不行,出身不及她,平日里还爱瞎想,跟老太太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自小就认了朝云师傅做师傅,以前并不知师傅的身份。后来知道了,便不禁心生感慨,想师傅的出身,这世间,比他更贵的,也就是皇室了。可人这一生的起伏坎坷,真不是谁能预料到的。有人,福气足,如您老人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都是叫人羡慕的顺畅。可我想着,这顺畅,也就是外人看着顺畅,您经的事儿,走过的艰难,怕就您老人家晓得。世间哪有一帆风顺的?反正,我没见到过。我不比您老人家有见识,可我也是有儿女的人了,见到他们,也是与您一样,盼着他们一帆风顺才好。眼下叫阿曦学着背个千字文,她就要叫累,孩子也一样,小时候抱在怀里要学走,学会走就学跑,待得略大些,就得启蒙上学念书考功名,以后成亲生子奔前程。哪里有一日是闲下来的?也不想叫他们受这个累,只是,现在不受这个累,以后的好日子哪里会天上掉下来呢?想做人上人,纵是投胎时福气够生在豪门大族,可豪门大族难道就不必吃苦受累了?有些个人,没甚见识,以为豪门大族就是坐家里便有福气掉脑袋上呢,我不认得豪门大族,只是有幸看过当年师傅少时学习的课程单子,不瞒您老人家,就是减了一半,我家那两个也学不过来。许多人说,富贵是大户人家的底蕴,何其肤浅,子弟出众,这才是大户人家的底蕴。”何子衿道,“盖因出众,则权势可久握,富贵可久持。”
  这就是受教育的好处了,甭看何老娘以前大字不识几个,沈氏是在家里跟秀才爹学了几天蒙学,但婆媳俩在孩子们的教育上的观点非常一致。非但男孩子上学,就是何子衿小时候,除了沈氏教她认字外,何老娘也能豁出脸去陈家要个情面把何子衿硬塞进去做旁听生。何子衿自己来历有些不凡,但也盖因这些年何家在教育上真是不遗余力,她运道也好,认识朝云道长,受些熏陶,故而,何子衿对于这个世间这个王朝有着更深刻而清醒的认识。她又是个会说的,此时同余太太这样出身的人说起话来也半分不逊色。
  余幸回娘家自然要把理往自己这边说,在婆家看来无需修的花园子,在余幸嘴里就能说成,盖好了也奉公婆一道住,她的一片孝心。说不得还要说一说婆家的小器,把龙涎香的账挂错了,铺子伙计去了婆婆那里结账,结果,婆婆就给她个没脸,对她刻薄什么的。还要管束她嫁妆的使用权什么的。上下两片嘴,有理没理,全在人说了。何子衿是断不能叫余家把理全占了的,余幸什么样,什么个素质,余家自己心里当有数,自家人看估计自家女孩子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可要会办事的,不能这刚嫁进婆家就把上头两重婆婆全得罪了。
  何子衿又不是哑巴,岂能全凭余幸来讲理,她昨儿就递了帖子过来,今儿还没见着余幸,何子衿心里也是不大痛快的。
  余太太笑,“早就我就你是个有见识的,果然比世人都明白。就是阿冽,也很是上进。这成了亲,越发上进了。”
  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委婉了,要是心肠粗的真听不出来。人家明明说你家孩子上进呢,话里未尝没有对阿冽刚成亲就出去念书的不满。
  何子衿笑道,“是啊,我见了阿冽也是吃了一惊,还问他,怎么没带阿幸一道过来?我就是昨儿刚见着我娘,我还抱怨她呢,我娘跟我爹是一辈子没分开过的。就是当年我爹去蓉城秋闱,我娘也是把我放家里给祖母照看,自己跟去照料我爹的。我还说我娘,这世上有些人家,儿子出门求学,把儿媳妇留家里伺候婆婆,只是,我家再不是那样的家风,从没有夫妻分离两地的。后来才知道,阿幸得看着造园子的事。阿冽在我那里也是惦记阿幸呢,自成了亲,往时间阿幸晚上一个人睡觉浅眠,都是阿冽看她睡熟方能放心去念书的。如今阿冽这一走,只担心婆子丫环不能尽心。我都说他,这般记挂,就接阿幸过去,我们沙河县虽是穷些,县衙也有的是住的地方。就是花园子,也有两个可逛的。新婚的小夫妻,在一处才好。阿冽说阿幸是亲家掌中的宝珠,心尖儿上的娇娇,在娘家时亲家必是百依百顺,到我家,阿冽也一样待她,不叫她受半点儿委屈,还要赶紧考出功名,以后给阿幸挣一份体面诰命回来。阿冽这份体贴人的心肠,真是像足了我爹。我们家的男人,都这样,拿媳妇当宝。”
  好在,何子衿余太太都是外场的人,不至于把气氛搞僵。余太太笑中午一团和气的吃了顿饭,何子衿就告辞回家去了。
  余太太身边的一位老嬷嬷不禁道,“这位江奶奶,可真是厉害。”
  余太太道,“要是个窝窝囊囊的,叫人看不上。人太厉害,也难相处。”
  老嬷嬷笑道,“好在这是大姑奶奶,早就嫁了的,跟咱们姑娘又不住一处,我看,这江奶奶虽厉害,也是个讲理讲面的。”这话,很是实诚。活了这么一把年纪,再怎么偏自家人也明白,一个巴掌拍不响的理。
  “要是个只会撒泼的,反是好说。就是这样的人,才不好说呢。阿幸呢,叫她别出去,怎么成天出门?不怪人家挑理,知道大姑子上门,哪里有躲出去的理。”余太太一想到这个孙女就堵的慌,成来回来抱怨婆家这里不适应那里不适应,她建个花园子也管她,报账报错了,还挨婆婆说。余太太知道不能听一家之言,只是,人非圣贤,心到底是偏的。可再听人家何子衿说,是啊,吃食不适应,婆婆立刻给弄个小灶,住的不舒坦,婆婆给买宅子,虽说改建花园子,婆家不乐意,可人婆家也说了,这是你的,你花自己嫁妆钱建的,以后也是你的,赶紧去官府把地契弄好,财物清白。都说成这样的了,总不能再说婆家管着媳妇的嫁妆吧。
  余太太想起来就气得慌,自己儿女就从没弄出过这种没理的事来,叫人婆家一桩桩一件件的摆出来说,样样不占理。
  老嬷嬷道,“张知府家的太太邀咱们姑娘出去了,一会儿也就回来了。老太太这把年纪,还值得为这点小事动气。这刚嫁去的新娘子,与婆家习惯略有不同也不是稀罕事。亲家到底是宽厚人家,不若待姑娘回来,让姑娘就回去吧。大姑奶奶都回来了,姑娘做兄弟媳妇的,不好还在娘家的。”
  余太太道,“叫她以后在婆家呆着,别总往我这里跑。何家老太太、太太都不是难相处的人,阿幸被宠坏了,这在娘家做姑奶奶跟到婆家做媳妇如何一样。”余太太自己也是做过媳妇的人,如何能不知道这个。自己心里也清楚,余幸再会说,可就这刚成亲就分小灶建花园子的媳妇也不多见。不怪人婆家有意见!
  所以,何子衿这趟来还是有效果的,起码,第二天,余幸就回婆家了,同沈氏问过安,又同何子衿问了好,一幅亲热样的道,“昨儿我就说要过来,张姐姐说她家厨子研究了一道新菜请我去尝,我叫厨娘学了来,请姐姐一道品尝。”
  何子衿笑道,“什么菜这般稀罕?”
  “说起来,食材不稀罕,但烧起来委实好吃。”余幸道,“一道虾米豆腐。豆腐去了外头了的老皮,切细片,用素油略煎。用桃花酒一杯,大虾米一百二十个,用高汤一滚,即可出锅。”
  何子衿笑,“大虾米本就是极鲜的东西,何况要放一百二十个,已是极鲜的了。而且,豆腐既用素油煎过,可见香鲜已全,要我说,倒不必用高汤,过犹不及,反是不美。”
  余幸道,“是啊,我也这样说,用高汤有些过,倒不若出锅时放撮细糖,便提了鲜味儿。”
  当天吃过午饭,余幸又请何子衿看她正在建的园子图,指着正中轴的院子道,“我与相公商量好了,正院是祖母的居所,这院里我移种了一株百来岁的大椿树,祖母喜欢吃香椿呢。”细致的指间轻轻一划,放到离正院不远的另一处与正院规格相仿的院子里,余幸道,“这里是父亲母亲的院子,种的是桃花,花落了还能结果子。我与相公住这里,还有好几套院子,就是小叔子们成亲,也足够住了。”
  所以说,大家闺秀,也有其素质所在。哪怕余幸的作派实在是令婆家不大喜欢,大面儿上说起话来一点儿不差。何子衿笑道,“你有这份心就好,咱们本就是住在一处的。就是咱们这处老院,也与花园子是连在一起的,本就是一家。要我说,花园子里,给长辈们留出院子就好,什么时候长辈们想去住几日,就过去住几日。待你盖好了,请亲家老太太过来逛一逛,也是你的孝心。再者,宴乐宾客,也有合适的地方。就是以后有了儿女,住的也宽敞。”
  “姐姐都说到我心坎儿去了。”余幸眉眼弯弯,道,“以后姐姐、姐夫来州府,直接就住花园子里。”
  何子衿含笑听了,余幸这才问起阿冽在沙河县念书的事情来。
第362章
北昌行之五十
  何子衿就等着看余幸什么时候问起阿冽呢,好在把闲话说完总算问了一句。余幸轻轻叹了一声,眉间露出浅浅惆怅,道,“相公在姐姐那里,自是一切安好的。可我这心里仍是牵挂的紧,也不知是怎么了。”说着,洁白而修长的颈项微微放低,脸上露出一抹羞涩。
  余幸这种道行,真的是太浅,可能有些女孩子年轻时是有这么一种自以为是的聪明。但在何子衿眼里,明显是不够看的。何子衿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柔声笑道,“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阿冽在我那里也惦记你呢,牵挂你在家里吃得可好睡得可好。可见你们是真投缘,成亲就这般你牵挂我,我惦记你的。昨儿同亲家老太太说起话来,我还说呢,与其这样你们互相牵挂,何苦两地相思,咱家又不是那等儿子出去念书、非要留儿媳在家服侍公婆的人家,咱们家啊,咱爹咱娘就是一辈子没分开过,我跟你姐夫,也是如此。你不就是要留在府城修花园子么,巡抚府里,什么样能耐的管事没有,我已替你跟亲老太太求了情面,花园子的图已是画出来了,请她老人家派个稳妥周全的管事,看着把花园子修起来。你呀,就同我一道去沙河县,与阿冽在一处,岂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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