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记(校对)第21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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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说一时话,因是带着孩子过来的,怕晚上风凉,吃过晚饭,胡文就带着媳妇儿子回家了。
  家里胡大太太正与丈夫告诵呢,“阿文不是我生的,他自小跟着老太太、老太爷长大,他大了,我要说他,就怕他多心。可看他办的都是什么事。”胡大太太一脸烦恼。
  胡大老爷正因外甥女同赵家亲事未成晦气呢,听这话不禁道,“他又怎么了?”
  “叫他同他二哥去看大丫头和哥儿,不知他怎么想的,倒腾回来了好几屋子的破烂布头搁奴才家里,以后怕要拿出去卖的,这哪是咱们家的家风。”胡大太太直叹气,“咱们祖上就是念书做官的,难不成子弟要沦为商贾?”
  胡大老爷正气不顺,胡文回家就被叫过劈头盖脸一顿骂。胡文闷头听了,并未辩上一辩,待他爹骂痛快撵他出去,他就回房了。三姑娘已哄睡了孩子,问道,“老爷叫你什么事?”
  胡文道,“表妹跟赵家的亲事没成,正没好气,拿我撒个火。”
  三姑娘:……这叫什么爹啊……
  胡大老爷骂归骂,胡文的零布批发生意做的很不错,他找了个生计不大好、又在府中巴结不上、还算能干的族兄弟胡勇管着批发的事,而且,胡文干脆跟他爹说,东西送给胡勇了,省得他爹再无事生非。胡勇颇是能干,半个月就销了一半,三姑娘回了本,道,“可不能白用勇兄弟。”
  胡文笑,“这怎么会,我早与他说了,就是卖不出去,一月也有二两银子。然后,不论卖出多少,提一成给他。这半月,他就得了二十两。”
  三姑娘虽是个精细的,也不心疼这钱,道,“勇兄弟也算能干了,我倒是没听说过他。”
  胡文叹口气,“家里三婶当家,他到不了三婶跟前,自己又没本钱,就是再能干,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呢。”
  三姑娘笑,“这也是与咱家有缘法,听说县里码头要扩建,以后坐船也便宜了。何况,只要能吃得苦,正年轻呢,以后也没愁没生计。”又与胡文商量,是不是买几十亩地,三姑娘的理财观念深受何老娘影响,有银子也喜欢置地。
  胡文道,“待这批料子出手,一半拿来给咱重阳置地,另一半你仍收着,倘有个什么花销,咱们手里好有个活钱。”
  小夫妻二人就私房问题做了番探讨,胡文泡了泡脚,夜深便歇了。
  胡大老爷胡大太太原是死看不上胡文夫妻的,俩人的态度发生剧烈转变是在端午后,端午前夫妻俩简直不乐意见胡文三姑娘,端午后,先是胡大太太与三姑娘打听何子衿占卜的事,三姑娘道,“可是不巧了,妹妹已经封卦。”
  “怎么就封卦了,算的好好儿的。何小仙儿的名声,我都听说了,你外祖母家的表兄正有事,想卜一卜。”胡大太太和颜悦色的笑着,“咱们不是外人,不能请小仙儿破个例。你表兄实在是有要紧事。”
  三姑娘不愿得罪婆婆,只是,既已封卦,委实不好破这个例。只是,这位章家表兄又是家里大姑娘的女婿,算起来,既是大太太的娘家侄儿又是女婿,三姑娘也不好一口回绝,笑,“这些占卜的事,我却是不大懂,不如我问问妹妹。我倒是愿意,只是到底如何,还是得听她的。”
  胡大太太笑,“这是当然。你们姐妹情是极好的,替你表哥好生劝一劝何小仙儿吧,他这大老远的过来,就是想请何小仙帮忙卜一卜。”
  章家表哥不是来送端午礼么?不过,这话三姑娘是不好说的,只得虚应了。
  三姑娘辞了胡大太太时,胡大太太还说呢,“这天儿正热,我这里做了凉羹,一会儿我着丫环给你送盏过去。”
  三姑娘受宠若惊的回了自己院里,问碗豆,“咱们府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反常必为妖啊!她与婆婆相处的时间不长,可也知婆婆素来不是这样的和气人。
  碗豆道,“也没什么新鲜事,只是大太太院里的喜鹊姐姐找我问咱家子衿姑娘的事,我什么都没说,还问喜鹊姐姐打听子衿姑娘做什么,喜鹊说是表少爷想找子衿姑娘算卦。”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早上,我刚想与姑娘说,大太太就叫姑娘过去了。”
  三姑娘皱眉,想着大太太这是怎么了,章少爷端午前就到了,若是早想找子衿妹妹占卜,该早提了,如何过了端午方说呢?
  三姑娘素来心细,觉着这事儿蹊跷,胡大太太那里也着人打听着呢,看三姑娘可去了娘家。碗豆一时就进来报,道,“大太太着喜鹊姐姐送了凉羹过来。”
  三姑娘请了喜鹊进来,喜鹊笑,“太太立催着奴婢给四奶奶送了凉羹来,倒是少见太太这样着急的。”
  三姑娘自是听得出这话,笑,“有劳你了,这么大热的天儿。”
  “原就奴婢份内之事。”喜鹊放下凉羹就告退了,三姑娘命碗豆送了出去。
  大太太这么眼巴巴的等着,三姑娘只得换了衣裳叫外头备车,嘱咐碗豆好生照看重阳,自己去了娘家。三姑娘可不是那种唯婆婆之命是从的媳妇,何况大太太又不是她亲婆婆,这样古怪的事,她怎敢叫何子衿应。三姑娘如实说了,何子衿道,“既已封卦,龟甲五帝钱都归还了三清,如何还能再占卜。三姐姐就这样与胡大太太说吧。”
  三姑娘直叹气,“也不知太太这是怎么了,想起一出是一出。”
  何老娘撇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你这婆婆,脑子有病。哪有这么大热的天儿就叫媳妇顶着大太阳回娘家的,一点儿不知道心疼媳妇。”
  沈氏听这“心疼媳妇”的话唇角不由抽了一抽,想着婆婆近几年是十分好了,以往的事,沈氏就当忘了吧。沈氏笑,“正好三丫头回来了,就在家吃了饭,好生歇一歇再回去。”
  三姑娘道,“重阳中午还得吃奶,我们太太眼巴巴的等着,我还是先回去,省得她这么等了也。”
  “我刚弄了些桃胶,正好三姐姐带些去,你不好吃凉的,桃胶性平,通津液,产后吃是最好的。”何子衿并不知胡大太太给三姑娘送凉羹的事,只是随口这样一说罢了。
  三姑娘正在哺乳期,吃食上极为注意的,想到婆婆给自己的凉羹,心下又是一叹。
  三姑娘回家与胡大太太实说了,三姑娘说的恳切,“太太交待了我,我哪里敢耽搁,立刻就命外头备车,回了我娘家。正好我妹妹也在家,我就问了。”三姑娘心眼多,话到这里特意顿了一顿,胡大太太果然急不可耐的问,“到底如何了?你妹妹应了没?”不怪她对这庶子媳妇看不上眼,净说些有的没有,委实上不得台面。
  三姑娘心下疑虑更大,面儿上只作惋惜状,叹,“妹妹说,太太说的晚了,她今儿个刚将龟甲与灵钱归还三清,东西都还了,再卜不得了。要是太太早说,昨儿个说,就能卜了。”三姑娘再试探一句。
  胡大太太直道,“你表哥也没早一天跟我说哪!”那满脸的焦切,绝不是做假的。胡大太太道,“给了三清,还能不能再请回来?”
  三姑娘摇头,仍是做恳切状,“我问了,妹妹说不能的。”
  胡大太太不悦的看三姑娘一眼,硬邦邦道,“你去吧!”没用的东西!
  三姑娘以为这事就这样罢了的,不想晚上胡文回家,与媳妇道,“这是怎么了,老爷问我子衿妹妹现在还卜不卜卦,说章家表兄想请子衿妹妹卜卦!”
  三姑娘心下倏的一沉!忙问,“你怎么跟老爷说的?”
  “子衿妹妹不是说一进五月就封卦么,我就如实说了,又看了回老爷的臭脸,老爷就打发我回来了。”胡文觉着媳妇脸色不大对,坐过去问她,“怎么了?”
  三姑娘如实与丈夫说了,道,“这事儿我怎么想怎么觉着不对,要是章家表兄想找妹妹占卜,怎么一来不说,反这会儿才说呢?”
  胡文也想不通,干脆道,“这个不必急,家里哪里有秘事,明儿我一打听就知道。”
  三姑娘这才放了心,她嫁过来日短,也没钱拉拢府中下人,还是丈夫在府里人脉广,三姑娘道,“可得好生打听一二,能惊动老爷太太的,定不是小事。”
  胡文正色应了。
第253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句老实话,胡文在老家呆的时间比他嫡母要长的多。胡大太太嫁给丈夫的时候,胡老爷已经是官身,在外任上,胡大太太与胡大老爷也就在胡老爷任上成的亲,而不是在老家办的喜事。成亲没几年,胡大老爷就考上功名派了官。胡山长胡老太太都不是刻薄的,尽管胡大太太是长子媳,也没要求胡大太太在服侍翁姑,而是让胡大太太在丈夫身边,如此,宦游几十载,在公婆身边呆的时间有限,在老家的时间,更有限。
  胡文不一样,他小时候跟着长兄回老家,然后,就没再回父亲与嫡母身边儿,一直跟着祖父母长大。尽管他是庶出的,自己也没什么银钱,但胡文天性机伶,也没什么架子,又得老太太老太爷的眼缘儿。待得大了,除了娶了一房胡家长房史上以来最穷的媳妇外,他一直跟在祖父身边打点庶务,有这个地位,家里大小管事、丫环、婆子、小厮啥的,他都能说得上话。
  所以,胡文着他的小厮立春去打听,第二日就得了消息,胡文听立春的回禀后,险没厥过去。
  这日子真没法儿过了!
  胡文气的一摔筷子,粽子也不吃了。
  立春也抽着唇角说,“爷还是得想个法子,人何家仙姑要想进宫,也等不到这会儿。”听说先前赵家三五趟的谴媒人过去何家,就是想打何仙姑的主意把人送宫里做娘娘。要不说仙姑她不是凡人呢,人家不慕那富贵,根本没睬赵家。就这事儿,他们老太太都赞何家有风骨。
  今儿这章家姑爷起的这心思,要搁个凡女身上兴许能成,仙姑是断不能成的。
  这一点,立春都看得出来。
  胡文气了一回,他不是立春,想事情自然想的深些,胡文现在琢磨的是,章家表兄此举,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章家的意思呢?
  至于老爷太太是如何给章表兄说服的,胡文一点儿都不稀奇,他爹都能给赵二忽悠了,想起复都快魔怔了。至于大太太,一向以娘家为荣的,章家表兄既是娘家侄儿又是嫡亲的女婿,他不过是庶子,就是何家,在大太太眼里怕也不算什么呢,怕是根本不当亲家的!
  胡文想了想,直接去找章表兄兼大姐夫说话,章表兄年纪长些,快三十的人了,章家嫡子长孙,相貌温文,为人也和气,见胡文过来,笑请他坐,又命丫环上茶。章表兄笑,“四弟一向忙,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胡文瞥那丫环一眼,章表兄就命丫环下去了,胡文道,“听了些闲话,不好不过来问表兄一声,免得误会。”
  胡文这话,章表兄有些意外,他也猜度了些,倒是抻得住,还道,“怎么了?”
  “我也不晓得,就是不知怎么听到有人说表兄你想让何家表妹进宫呢。”胡文觑着章表兄的神色,道,“这事儿,不是真的吧?”
  章表兄倒没什么诧异,他只是唇线一抿,温文的脸上多了一丝决断,不答反问,道,“这事,四弟听谁说的?”
  胡文早知这章表兄虽只是捐了个官,却是个极有耐性的,胡文为人亦是机敏,来时早有准备,眼都未眨一下,便道,“家里下人都知道了。”隐讳的暗示大老爷大太太嘴不严哪。
  章表兄脸色沉了一沉,继而恢复常态,道,“其实是宫里太后笃信三清神仙,何姑娘是女眷,且听闻她道法精妙,颇有神通,所以想请她去给太后娘娘说法。她已定亲,如何还能进宫为妃呢,四弟不要听人传讹,我也是读圣贤书的,这个道理难道不懂。”
  胡文笑,“我说呢,大表兄断不是这样的人。这也是不巧,何表妹已将龟甲与灵钱归还了三清,她不再给人占卜了。就是三清的事儿,她一个小女孩儿家,道法上也有限。再说,先时赵家把芙蓉县的王神仙弄到帝都,怕就是给太后说道法去了吧。还是王神仙这样的,道行才精深。”
  胡文笑眯眯的就把事儿给拒了,不管是占卜还是说道法,都算了吧。帝都太后什么的,他们这样的身份,一想就浑身发抖,要是个男人,如王老道那样的,希图富贵,搏上一搏,倒是无妨。何子衿一个小姑娘,亲事也定了,去那地方做甚!再过三四年,阿念到了年岁,俩人就该成亲了。
  胡文的明拒,章表兄自然听得出来,章表兄道,“我是想着,都是亲戚,何家也是四弟你的岳家,这样的机会,也不是人人都有的。不然,我家里姐妹们倒乐意,只是她们没那造化。”
  胡家在碧水县也是大户人家了,富贵了几百年,家资也是有一些的。胡文一个庶子,在家族中长大,在富贵上比不得同房兄长,也比不得隔房的堂兄弟。所以,当初胡山长与陈家联姻,是更嘱意胡文的,就是因想着这个孙子是庶出,少母族帮衬,想给他说个实惠岳家。不想,陈家亲事说给了二房三郎,都是孙子,胡山长倒也不是不乐意。想着另给胡文说一门殷实亲事,胡文就自己找了三姑娘,三姑娘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清寒了些。但从这亲事也能看出来,胡文虽生在胡家这等富庶之家,对于富贵看得真不重。不然当初他不能求娶三姑娘。
  所以,章表兄用富贵来动人,能动得了胡老爷胡太太,还真动不了胡文。故而,胡文笑,“我看,何表妹也不是有那造化的,要不,表兄你刚来,她就正好没了占卜的灵性。倒是听说芙蓉县也有女道,道法不比王神仙差,表兄要是用得着,我给表兄去打听一二。乡下地方,我总比表兄熟悉些。”
  章表兄道,“既然何仙姑无意,那便罢了。”
  胡文又闲话一二,方告辞而去。
  胡文没急着将这事与妻子说,这事儿说了,也不过是叫妻子生气,胡文悄悄的同祖父说了,胡文道,“也不知章表兄说的是真是假,咱家虽姓胡,到底与承恩公府并无亲缘关系。太后什么的,我一听就哆嗦,这不是小事,我去章表兄那里探了探底,就忙来跟祖父说了。”
  胡山长并未动怒,这事在官场上并不罕见,像赵家那样把亲闺女送到宫里为妃,还能有运产下皇子的,不要说赵家这样的平民之家,就是公门侯府,怕也是情愿的。如今章家打何子衿的主意……胡山长问胡文,“你觉着呢?”
  “啊?”胡文没明白祖父的意思。
  胡山长道,“我是说,你对这事如何看?”
  胡文虽然爱跟祖父母打小报告,可这事他如何看,他又不晓得这章家是个什么意思,胡文有些懵,不过,他是个机伶的,祖父问他的意思,明显是器重他,他不能说不晓得。事实上,他就此事也进行过思考,胡文搔搔头,道,“孙儿也胡思乱想过,先从咱家与太后家的关系说吧,祖父也说过,就是侥幸都是同一个姓氏。而且,祖父先前是知府致仕,父亲不过同知,还被罢了官。要太后家真拿咱家当回事,祖父的官职想来不止于知府,我想着父亲也不会这么容易,嗯,被罢官。可见,咱家在太后家眼里也就是平常情分。我就是觉着章表兄的事儿比较怪,就是先前赵家,赵二么,没见识,何家表妹在咱们县也是个出挑的,赵二暴发之人,眼皮子浅还有可能看中何家表妹。可章表兄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何表妹有些小名声,也是在咱们县,在州府哪里显得着她。章表兄好生奇怪,他好像就盯准了何表妹似的。这个,孙儿暂想不通,章表兄那里怕也不会轻易与我说实话的。再从我岳家说,人家家境虽寻常,可真不是赵家那等送闺女进宫搏富贵的人家,何表妹这亲事也定了,这事儿,根本不用去问,人家不会乐意。所以,我想着,咱们与章家虽不是外处,到底是两姓。他家有他家的打算,可咱家现在,祖父在县里操持书院这些年,父亲好歹也平安回来了,咱家又不是没有出众子弟,大哥五弟就要秋闱,族里也有俩秀才族叔今科要下场的。咱家还是正正经经的走科举仕途的好,何必去走太后那里的裙带关系,一走那关系,瞧着是捷径,我总觉着不把稳,咱家跟人家没那深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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