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难为(校对)第15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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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好,大伯不必替我担心。”
  赵如柏想张嘴,却又似乎觉得难以启齿,半晌方咬一咬牙,拿出破釜沉舟的气概,沉声道,“唉,如今这话,纵使我不说,也要有族老来与你说了。与其如此,还是我说吧。青怡,你别多心啊。”先让赵青怡有些心理准备。
  “是关于族长之位的事儿吧?”赵青怡问。
  赵如柏见赵青怡直接将话挑明,脸上顿时窘色一现,复又恢复了一种且哀且悯且怜的神色,保养的极好的手掌落在赵青怡肩上,拍了拍,“你都知道了?”
  赵青怡点了点头,“我听说了。”
  赵青怡这支是族中嫡长,族长之位以前是赵青怡的父亲赵如松,现在赵如松死了,按理自然是嫡长子赵青怡接任。以往赵家人也是这种观念,而且自赵青怡中了榜眼后,下任族长之位几乎已是毫无悬念的事儿了。但是,谁也没料到,赵青怡父子接连出了意外,倾刻间,嫡支的势力倾刻间瓦解,怎能不让人心出异心来?
  更何况,如今还有赵青怡的母亲事涉沈拙言母亲的人命官司,还未开审呢。
  不管这官司是输赢吧,反正有损名誉是一定的。
  这年头儿,人要脸,树要皮。
  尤其经年世家,名声比性命都重要。
  自从赵青怡扶棺回到福州城,赵氏家族内关于族长之位,便有了新的念头儿。这种念头儿真正的形成是在赵青怡状告林永裳身世失败而被夺功名之后。
  在这半年之内,赵青怡受到了无以伦比的打击。
  他从人人羡慕的榜眼一落千丈为千夫所指欺师灭祖的叛逆,朝廷夺了他的功名,不知有多少人暗中称道,大快人心。
  赵青怡没疯了,没傻了,没像他爹一样上吊自尽,且如今还能保持这样清醒的头脑与思维,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赵青怡心理素质的确好。
  赵青怡见赵如柏专为族长之事而来,也未计较,温声道,“如今母亲身子不好,家中弟妹年纪还小,尚需教导,我也抽不出空闲来管理族中之事。大伯可去族里与族老们说,我才干有限,自愿让出族长之位。至于祭田等产业,待家母整理后,自然奉于族中。”
  赵青怡这样痛快,大出乎赵如柏意料之外。
  当然,这最好不过了。
  否则,若为了族长之位撕破脸,对谁都不好。
  赵如柏见赵青怡识时务,又大大的安慰了赵青怡几句,这才走了。
  送走趁火打劫的大伯,赵青怡转身去了赵太太房里。
  赵太太病了。
  纪氏之死,丈夫之死,以及范氏的官司,这三种打击接踵而至,家里名望一落千丈,至于赵太太在外头是个什么名声,那就更不用说了。
  若是赵太太舍的出去,她真恨不能与丈夫一道死了算了。
  但是,人都是贪生恶死的。
  尽管有此念,但是赵青怡日日侍奉汤药于床前,几个稚龄儿女轮流请安侍疾,赵太太一见到儿女,便把那想死的心给熄了一大半儿。
  赵青怡以往是一门心思的念书,于庶物并不大通,赵太太操惯了心的,打叠起精神问儿子,“你大伯来做什么了?”
  “没什么,大伯说族里人不满我做族长。”赵青怡端着药细细的吹凉,温声道,“我也就同意了。”
  赵太太却是一阵心灰,又不甘心的咬牙切齿的捶着床榻道,“你怎么能应下呢?青怡,这族长原就该是咱们家的?”
  赵青怡将一勺药送入母亲的唇际,温声道,“不过是多管着几百顷的祭田而已,也没什么了。母亲,现在家里这个样子,我的确不适合再做族长了。”
  “怎会简单的百顷祭田的事儿呢?”赵太太从儿子手中接了药碗,拧紧眉毛,细细说道,“做着族长,族里有什么事,都要敬着你。唉,自来是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
  赵太太摇头,再三叹道,“青怡,你想的太简单了,这可不是百顷祭田的事儿。”
  “那是什么事儿?”赵青怡问。
  窗外阳光暗淡,落在赵太太苍老的脸上,映现出难以抹去的颓败,头上一只银扁方静伏于灰白发间。赵太太再摇一摇头,并未做答。
  阮鸿飞见到明湛时吓了一跳,原本明湛的脸是白白胖胖脸像小汤团一样,这才大半个月,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圆乎乎的双下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尖尖的下巴壳。脸上肉少了,衬出大大的眼睛来,一眼望去就让人心生怜意。如今不是明湛正在两手捉着一只韭菜鸡蛋饼啃的来劲儿的话,阮鸿飞几乎要心疼死了。
  一见到阮鸿飞,明湛手里的鸡蛋饼哆嗦了两下,啪唧掉盘子里了,跳出几丝翠嫩韭菜与嫩黄的鸡蛋块儿。
  明湛眨了眨眼,呜哇一声跳起来,小炮弹一样冲过去,双腿猛一蹬地,整个人蹿出去,手臂一勾阮鸿飞的脖子,两腿就蹿到人家的腰上合拢勾着,哇哇大叫,“大骗子,你还知道回来!”
  一面怪叫,一面低头在阮鸿飞的颈项间啃两口。
  对于明湛的热情,阮鸿飞几乎要微笑了,可是他刚勾起唇角,一股子韭菜味儿直冲天灵,险些把阮鸿飞薰的晕过去。阮鸿飞脑袋里对明湛的思念转变为一句话,“胖,你怎么又吃这些臭哄哄的东西了。不是说不让你吃吗?”
  “韭菜是壮阳的,我正打算着你回来收拾你呢。”明湛找准了阮鸿飞的嘴巴亲过去,舌头还要进去搅一搅,阮鸿飞实在受不了明湛嘴里的韭菜味儿,两指捏住明湛脖子后面的软皮儿,把人远远拎开,“你赶紧去给我漱口,否则你别想碰我。”
  “臭毛病!臭毛病!”明湛气的又扑过去抱住阮鸿飞。
  阮鸿飞已经吩咐道,“何玉,给你家陛下取牙刷牙粉来。”
第142章
  一族之长,怎会只是多管百顷祭田的事儿呢?
  尤其他们这种传世了十几代的世族,族长的权利,有时大的令人难以想像。
  坐着这个位子时不觉得如何?
  可是,乍一失去,你就会觉得如何了。
  儿子这样天真,赵太太觉得自己纵然死了,到了地下,也不能阖眼放心呢。
  赵太太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赵青怡深夜仍没有入睡,在房里看账。家里的账不急,倒是族里的账。因为赵青怡这支世代为族长,未曾断绝,故此,这些年来,族产似私产一般。
  但是,还好,赵家大户人家,账目还算清晰。
  赵青怡命管事将这一年的账先行理清,倒不是赵青怡急着交差,是族中有人急着上位。这人还不是别人,就是赵青怡的大伯,赵如柏。
  赵如柏与赵如松同父异母,但是,两人都是嫡出。
  只是赵如松为原配之子,赵如柏的娘是后来扶正的。可以想像,赵如柏的娘先是生出庶长子,这在世族之家就相当的不简单了。生出庶长子之后呢,她还熬死了原配,自个儿母以子贵,扶了正。庶长子,变成了嫡长子。
  其实事情并不是这样简单,据说当初,赵青怡的爷爷,也就是薄有青名的赵文忠公老人家,对于赵如柏的生母邵氏,那是爱在心头,宠在掌中。
  邵氏先前呢,根本没进赵家门儿,完全是养在外头的外室。
  开始呢,赵如松的母亲单氏根本也不知道有邵氏这么个人儿,所以松柏松柏,赵如松是弟弟,反而先得了这个松字。做哥哥的赵如柏年长,倒后得了个柏字,那是因为赵如柏进族谱的时间要晚于赵如松数年。
  后来单氏身子渐渐不成了,赵文忠公为了心爱之人着想,便把邵氏弄进了门儿,还扶了正。
  为此,单氏家族颇多不满。其间争斗,不必细究。
  唉,但是,话说回来,甭管赵文忠公多么的偏心这个长子。单氏娘家有人,上头七个兄长,虽然官位比不得赵文忠公显赫。不过,若撕破脸真闹起来,赵文忠公也吃不消。
  后来,赵如松能顺利的继承族长位,与外家强势也有分不开的关系。
  而今,福州城将军单兵单大人,与赵如松是嫡亲的姑舅兄弟,赵青怡正经得叫一声表叔呢。
  赵青怡将族长之位易主的事与单兵说了一声,单兵拧眉,半晌方道,“青怡,你也不小了,凡事当有所决断,做不做族长的,你只管放心,有我在,有单家在,没人敢欺负你。”
  自从回了福州城,赵青怡面临的就是一场接一场的算计,闻单兵此言,顿觉心头生暖意,眼眶微热,煞时一红。单兵军人出身,最见不得男人落泪,斥道,“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做甚!赶紧抹了那马尿,别叫我啐你!”
  “七叔,海盗还没退么?”赵青怡见短短半月,单兵已鬓生白发,关切的问。
  单兵大咧咧的坐在四方的圈椅中,憨声道,“他娘的,福州城只有两万人马,外头这些海盗,我看得三四万了。都他娘的亡命之徒,也不知道总督大人的援兵何时才到?”
  如今的浙闽总督是新来的,姓邵,邵春晓。
  一想到这三个字,赵青怡心头微震,这人他并不陌生,正是赵如柏嫡亲的舅舅。
  邵春晓完全是借了赵文忠公的势,从一个小小的秀才,科举为举人、进士、选官、入仕,一步步的爬上来,竟入了皇上的眼,如今为浙闽总督。
  当年邵氏之所以会由外室之身被扶正,自然与邵春晓在官场的地位有着脱不开的联系。
  邵家与单家关系本就微妙,如今福州城被围,邵春晓是没收到消息呢,还是故意不发兵呢。赵青怡心如电转,微声道,“七叔,可是邵大人犹记前嫌?”
  单兵眉心一皱,将手一挥,“不要胡说八道。”
  “七叔,不如我代七叔去走一趟,寻一寻援兵吧?”赵青怡道。
  单兵想都未想,直接回绝,“你不成,你一个弱书生。何况如今福州城外围的似铁桶一般,哪个能出得去呢。”
  赵青怡见单兵容色憔悴似老了十岁,眉宇间有掩不住的焦灼,将心一沉,“七叔只管将信物给我,我自然有法子送出去的。多一条道,总是多一分把握的。还是七叔信不过我。”
  “青怡,你莫要多想。”单兵起身,扶住赵青怡的肩,来回溜达着走了两步道,“单家与邵家的事,那是私事。如今福州城虽危急,守住它,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你想一想,若是邵大人为了把我弄下台,不来救援福州城,对邵大人本身有什么好处呢?若是福州城出了岔子,他这个总督之位坐不坐得安稳都是两说呢。”
  赵青怡文人心思,总是想的远些,单兵并不算外人,赵青怡也不瞒他,遂道,“七叔,您想一想,这次大同关生变,才使得鞑靼人破关而入。现今朝廷,乃至国家,虽说不上盛世繁荣,但是,一个清明还是算得上的。依我看,国家未有亡国之兆,焉何有大同关守将谋反呢?难道凭着鞑靼人就能收买大同守将不成?”
  “这里面的内情,我虽不得而知。不过,这些天,我没事总是多几分思量。”赵青怡拧眉道,“现在,事已不能照常理来推测了。鞑靼人一分为二,其一逼临帝都城,现在也不知道帝都安危呢。其二则驱马南下,要我说,鞑靼人也不是傻瓜,自大同入关,到帝都不过三五日快马即到。可是南下路途遥远,一路补给且不说,这样远途奔袭,天时地利皆不在鞑靼人那边儿,他们想要得胜,并不容易哪。但是若非有必胜的把握,鞑靼人怎么就这么直接南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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