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伪君子(精校)第24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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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近泉救过塔娜,她也见识过叶近泉恐怖的武功,于是身形一定,忿忿地将大刀扔给后面的随从,叶近泉见她空了双手,这才一闪身放她过去。
  “你这懦弱的汉人,到底会不会打仗?不会就让开,让我额直革来指挥!”塔娜瞪着秦堪,捏紧了拳头怒道。
  刚才秦堪下令收兵,令正杀得性起的塔娜非常不爽,她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秦堪慢悠悠道:“谁说我不会指挥?刚才不打得挺热闹么?”
  “热闹?”塔娜愈发气愤:“这是让你看热闹的么?钦差大人,你是不是太把战争当儿戏了?”
  秦堪语气渐渐变冷:“我没把战争当儿戏,我只是不想你们把汉人将士的性命当儿戏,有罪的人是李杲,万千辽东将士无罪。”
  塔娜一滞,帮着汉人杀汉人,这事确实透着怪异,也难怪秦堪在朵颜骑兵冲锋中途忽然鸣金收兵,指挥异族人杀自己的同族,这滋味恐怕谁也不好受。
  沉默片刻,塔娜道:“可你知不知道,大军一旦发动……”
  秦堪笑着接口道:“大军一旦发动,非胜则败,若非你们朵颜骑兵士气高昂,令行禁止,有着极好的服从性,今日这场冲锋发起以后恐怕也由不得我掌控了……塔娜,你以为我千里迢迢与你们朵颜结盟是为了什么?朵颜骑兵勇猛善战天下闻名,若非你们朵颜骑兵名声在外,我怎敢中途下收兵的命令?况且,你没发现我下令收兵正是你们刚刚突破辽东军前部之时,趁着敌军刚乱,没来得及组织反击时果断收兵,时机拿捏得正好吗?你敢说我不懂指挥打仗?”
  塔娜张了张嘴:“我……”
  俏脸蛋儿憋得通红,嘴拙的她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敌弱我强,敌疲我打,秦堪的语锋渐渐变得犀利:“‘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这是我们汉人两千年前便留下的兵法,我们汉族的读书人哪个没背过几百几千次?你跟我说打仗,那你背两句兵法给我听听?”
  塔娜越来越气短:“我……”
  “不懂对吧?不懂就别那么大声,显然你多有理似的,其实你根本就是无理取闹,你转头看看我身边这些汉人将士的眼神,好好看看,看出什么了吗?”
  塔娜:“……”
  “你没发现我们都在用嘲笑的眼神看着你吗?我们汉族是一个含蓄而低调的民族,有理不在声高,而你,在这么多双嘲讽的眼神注视下,你居然好意思理直气壮问我懂不懂打仗……”
  身旁一匹马儿适时地打了个响鼻,聿聿低嘶几声。
  “哈!听到没有?汉族的马儿都在嘲笑你了,塔娜……”
  塔娜的脸色越来越红,神情也越来越无措,被秦堪这一通训斥打击得晕头转向,闻言立马有些慌乱地应道:“……啊?”
  秦堪神情正经地瞧着她,肃然道:“我问你,你羞吗?”
  “……羞。”塔娜垂头,不甘不愿地嘟起了嘴。
  秦堪欣慰一笑:“知耻近乎勇,有羞耻心是件好事,今日犯错而知羞,明日便羞而快乐着,回去好好反省,以后说话别这么无理取闹,不要一开口就彻底暴露你的无知,让人笑话,去吧——”
  “哦……”
  塔娜迷迷瞪瞪晕头晕脑往回走。
  秦堪扭头,却见叶近泉用极为鄙夷的眼神瞧着他,接触到他的目光后,叶近泉的视线立马移到一边。
  秦堪撇了撇嘴,没见过世面的武林高手,若他看到几百年后被传销分子洗脑洗得差点变神经病的无知少女,他得扔多少鄙夷的目光才合适?
  “叶师叔,等会儿塔娜回过神找我麻烦时,记得帮我挡驾,她若纠缠不休,一脚把她踹远。”秦堪毫无怜香惜玉地下令。
  叶近泉点点头,又忍不住问道:“你怎知她……”
  话没说完,身后远远传来塔娜母兽般的咆哮声:“你这汉人狗官,又骗我!”
  秦堪头也不回地往中军阵内走去,叶近泉叹了口气,像只巨大的苍蝇拍似的,将正飞身而起的塔娜拍了下来……
  ※※※
  李杲辽东统兵多年,深知朵颜骑兵的厉害,战场开在辽河之畔的平原上,对辽东军十分不利,众所周知,一马平川的平原是骑兵纵横的最佳战场,辽东军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被动。
  所以短兵相接一个回合后,略处劣势的李杲暂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一万朵颜骑兵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震慑。
  事到如今,李杲情知纸已包不住火,钦差的信使恐怕已在奔赴京师的路上,拦都拦不住,也就是说,他李杲和辽东都司的镇守太监,巡抚,四个卫指挥使等等这些人,很快就会变成朝廷的叛逆,投降根本不用考虑,大明律法森严,他们这些人犯下的罪过不是投降便能得到宽恕的,只能硬着头皮与秦堪硬拼,硬拼或许能找到一线生机。
  所以李杲虽对朵颜骑兵深深忌惮,却也不愿休战或后撤,秦堪不忍心打,李杲不敢打,于是双方在辽河平原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峙胶着状态。
  李杲的大帐内,气氛一片沉闷低迷,弥漫着一股绝望的凄凉味道。
  镇守太监任良,辽阳知府张玉,以及崔鉴,王玺,鲁勋等几名都指挥使一个不少,全在帐中坐着,相顾无言,长吁短叹。
  大家的脸色很差,李杲也好不到哪里去。独坐于大帐正中,李杲却再也找不到往日大帐聚将点兵时威风凛凛,意气风发的感觉了。
  此刻的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刘邦围在垓下的西楚霸王,已然穷途末路。
  比西楚霸王更不堪的是,人家四面楚歌之时至少还有一位痴情的虞姬不离不弃,而他李杲沦落这般境地时,眼前只有这几号愁眉苦脸如丧考妣的货。
  沉闷的静谧中,辽阳知府张玉沉沉叹了口气,道:“总帅,此战不论胜败,我们都已败了,此事已然瞒不住,朝廷必已知晓我等这些年来的行径,我们……已成朝廷犯官矣!”
  沈阳中卫指挥使崔鉴怔忪片刻,忽然咧嘴大哭:“你们倒好,各自家眷或明或暗早早接到了辽阳,我的家眷却还留在河南老家,如今东窗事发,不论我是生是死,是降是逃,家眷都免不得落个教坊司为官妓的下场,可怜我那才满十四岁的女儿,还有家中几房美貌小妾,从此……从此……”
  话没说完,堂堂五尺须眉将领竟嚎啕大哭起来。
  镇守太监任良浑身一激灵,脸色瞬间惨白。
  大明如今是文官的天下,抛开厂卫故意制造的冤案不提,大环境还是善待士大夫的,然而正因为文官把持了话语权,对犯了罪的太监的处罚却非常的残酷,有明一代,得势的太监权势熏天,不可一世,一旦倒台,下场比犯了死罪的死囚更凄惨,一刀斩首已是奢望,大抵都是被凌迟碎剐的。
  想到那种比死还惨的痛苦,任良感觉自己快崩溃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尖利着嗓子大声道:“跑吧!此处不可留了,总帅,留在此地,不论胜与败,咱们都难逃一死,秦堪的信已递进京师,朝廷不会放过咱们的!”
  李杲苦涩一笑:“跑?往哪里跑?”
  “辽东之南便是大海,咱们乘船南下,琉球,朝鲜,日本,甚至占城,何处不可去?”
  李皋冷冷道:“你别忘了,秦堪除了是朝廷钦差,还是锦衣卫指挥使,此人狡诈阴险,我们能想到的事情,他不会想不到。本帅可以肯定,此时锦衣缇骑已遍布辽东湾各处,我们若逃正是自投罗网。”
  任良重重坐下,脸色惨白得像死人。
  张玉摇摇头,叹道:“早知今日,当初何必杀那三百多朵颜卫的人,鞑子入境烧杀,我等纵然抗击不力,顶多也只是个罢官回乡的处分,事到如今……这是要掉脑袋,诛九族啊!”
  帐内包括李杲,所有人顿时生生打了个冷战,彼此互视,皆面如土色。
  张玉道:“总帅,下官以为,今日已是这般态势,不如……降了吧。”
  李杲脸色愈发难看:“降了秦堪,咱们难道就有活路?”
  张玉重重点头:“有,总帅莫忘了,京中还有一位刘公公……下官听说此人非常贪财,而且好大喜功,我等若派心腹之人现在启程,将我们半生积蓄全拿出来献给刘公公,我相信刘公公定会保我们一命,除了钱财原因,更重要的是,他和秦堪并不对付,秦堪要杀我们,刘公公必然会保我们,当今皇上怠于政务,偏信身边太监,辽东离京师甚远,皇上面前,刘公公说什么便是什么,至于满朝大臣的非议,刘公公身为大明内相,必能将此事压下去的……”
第325章
四朝名臣
  帐内的气氛略为缓和。
  张玉不愧是文官,脑子比他们这些武将好使,一番分析说得入情入理,所有人思索许久,纷纷点头赞许,神情也轻松了许多。
  没人不惜命,好死不如赖活,但能找到一线生机,就如同溺水的人在水面上抓住了一根稻草,不管能不能救命,先抓住了再说。
  帐内这些人多年横行辽东,早已攒下一笔不小的家财,世上要钱不要命的人毕竟是少数,生死关头之时,家财相比性命,委实微不足道,这个时候没谁还死攥着钱财不松手。
  散尽家财送给刘瑾,换自己一条命,这笔买卖不亏。
  就在大家的话题已进入如何搬运家产,如何派兵护送进京,如何求刘公公保自己一命时,端坐正中的李杲忽然冷笑几声。
  “可笑!你们以为你们的家财进得了京师吗?就算刘公公受了我们的家财,答应保我们一命,辽东到京师一来一回,这段时间我等在秦堪手掌之中能保得性命吗?别忘了,当初下令野狼峪伏击秦堪,我们可都有份的,你们觉得秦堪是那种宽宏大量的人吗?”
  众人一愣,再一惊,最后颓然不语。
  对秦堪这位钦差大臣,在座的都有一个共识,阴险也好,残酷也好,总而言之,他绝非善类,说立场,大家各不相同,所以敌对。论为人品性,其实大家都是一路货色,唯一的区别是,秦堪恰好站对了地方,于是便代表了所谓的正义。而他们,很不幸的一脚踩空了……
  帐内众人都没吭声儿,大家都很清楚,以秦堪的种种事迹来看,他的为人绝对跟“宽宏大量”扯不上半分关系,这人就是一赶尽杀绝的主儿,据说他在京师领兵剿杀东厂番子时,王岳在东厂大堂内高呼投降,他也置若未闻,仍旧下令勇士营进攻,杀了数千番子才收手,最后逼得王岳当堂自刎。
  对待曾经的大明内廷副相尚且如此,辽东都司里的这些人就算投降,恐怕活命的机会也不大……
  气氛再次陷入了绝望,不知过了多久,张玉叹道:“依总帅的意思呢?”
  李杲咬了咬牙,道:“硬扛到底!此战若胜,挟大胜之余威,我们可率兵投奔鞑靼小王子伯颜猛可,求他把咱们单独立为汉军旗,伯颜猛可近年招兵买马,所图甚大,为了活命,给谁效力不是一样?终归都是鹰犬而已,诸位以为如何?”
  在座的镇守太监和武将纷纷垂首沉默不语,张玉脸色却变得铁青,腾地站起身,颤着身子狠狠拂袖离开了大帐。
  文官纵然犯了滔天大罪,却仍将“气节”二字分得很清楚,有些事情宁愿掉脑袋也不能做。
  李杲瞧着张玉的背影,眼中忽然浮上几许愧然。
  若真投了鞑靼小王子,将来死后有何面目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李杲颇重宗祠,可……这是仅存的一线生机啊!
  祖宗可否原谅他?
  ※※※
  “这就是李杲的祖宗?”
  钦差大帐内,秦堪皱着眉,看着桌案上的十余个小坛罐,屈起手指敲了敲,坛罐发出沉沉的闷响。
  丁顺咧嘴笑道:“正是,李家十八代祖宗全在这儿啦,找李杲的祖坟委实费了不少事,幸好咱们锦衣卫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好不容易逮着李家守坟的老家仆,老家伙刚开始还死活不招,后来手下弟兄就地挖了个坑把他活埋,一直埋到脖子老家伙才肯把李家祖坟的地点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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