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侯(校对)第28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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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孝孺哼道:“我刚才骂他就是要让你感到惭愧。”
  “我果然感到惭愧了……”
  “胜不骄,败不馁,这才是君子气度。瞧你打了胜仗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老夫真不爱搭理你。锦衣卫从前方传来的军报老夫早已看过,不就是烧了几顶帐篷,抢了几头牛羊吗?这也叫胜仗?……”
  萧凡睁大了眼睛,惊诧的大声道:“慢着!等一下!”
  “怎么?”
  “方大人,名利于我如浮云,我是个淡泊名利的人,不过……有件事咱们得说明白了,什么叫烧了几顶帐篷,抢了几头牛羊?这也太抹黑我了吧?”
  方孝孺哼道:“难道不是吗?”
  萧凡正色道:“我再重复一次,名利于我如浮云,不是我争功夸功,事实上,我除了烧帐篷,抢牛羊,还做了很多事……”
  方孝孺白眉一挑:“比如?”
  “比如……我还敲了鞑子的闷棍……”萧凡的俊脸浮上几分赧色。
  方孝孺重重跺脚道:“你……你是朝廷大臣,却干这种剪径蟊贼的勾当,朝廷体统何在?你个人的脸面何在?所以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浮躁啊……”
  “脸面于我也如浮云……”
  二人争了几句,却猛然住口。
  一道瘦削的人影自二人身边走过,他穿着脏兮兮的灰色道袍,头发凌乱,面容邋遢,一对细小的眼睛空洞无神,脚步虚浮不稳,好象从他们身边飘过去似的,根本无视许久不见的萧凡正在眼前。
  萧凡惊喜叫道:“师父,徒弟我回来了,师父,师父!”
  太虚两眼发直,嘴里喃喃自语念叨着什么,对萧凡的呼唤置若罔闻,越过二人,仍旧往前飘去,神情非常的缥缈虚无……
  萧凡的眼也直了,喃喃道:“师父……这模样被掏空了似的,他昨晚到底跟几个女人胡搞啊?”
  张三丰不知何时出现在萧凡身边,他捋着花白的长须呵呵笑道:“师弟最近倒是未涉风流阵久矣,他已洗心革面,每天关在房里潜心炼丹,他说他已对羽化仙丹颇有头绪,贫道甚喜之,甚盼之……”
  萧凡顿时肃然起敬,从江湖老骗子转型到搞科研工作,虽然有点不靠谱儿,但态度是正确的,积极的,应该给予充分的鼓励。
  “师父炼丹,师伯你呢?你为什么不炼?”萧凡好奇问道。
  张三丰一派悠然道:“我干嘛要炼?等他炼好了,我也可以沾沾光嘛……”
  萧凡敬佩道:“师父炼的丹你都敢吃,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哪能呢,贫道总要看他先吃下去,如果他没被毒死,而是羽化升仙了,那贫道就跟着吃一副,一起成仙……”
  “如果师父被毒死了呢?”
  “那我就恕不奉陪了,无量寿佛,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萧凡:“……”
  我这是加入的一个什么门派啊?比黑社会还不如,黑社会好歹还把义气俩字挂嘴边呢,这两位倒好,连表面的形式都省了……
  走进内院厢房,一位身姿袅娜的女子款款迎上前,美眸里含着惊喜和浓浓的思念,朝萧凡裣衽为礼,细声道:“奴家恭贺萧大人旗开得胜凯旋……”
  “哈哈,红桥姑娘多礼了……”萧凡喜滋滋的道,总算碰到一个反应正常的人,尽管这个女人并不是那么简单,但她比外面那三位强多了。
  张红桥一身素裙,头发盘成云髻,髻上两支步摇随着身形移动晃晃悠悠,颇为诱人。
  她悄然抬头,贝齿咬了咬下唇,欣喜中却带着几许幽怨,垂睑微微嘟起嘴,轻声道:“大人叫错人了,奴家不叫红桥……”
  “你又改名字了?”萧凡愕然。
  “哼!奴家刚刚本来是叫红桥来着,但是大人一回来,大声嚷嚷着师父,师伯,还有方大人,最后奴家在大人的嘴里却变成了‘那谁’,所以,奴家从今以后就叫‘那谁’……多谢大人赐名。”
  萧凡尴尬了,挠头笑道:“看不出你嘴还挺利的,我那不是随口一提嘛……”
  张红桥幽幽低叹道:“看来大人心中根本没有奴家的位置,奴家痴心妄想了……”
  “哪能呢,红桥姑娘想多了,我一直记得你的……”
  张红桥忽然抬起头,勇敢的直视萧凡,道:“你若记得我,怎么连我的名字都叫不出?或者,你对我多有疑虑,一直存有提防之心,故而对我若即若离,不敢近前一步?”
  见张红桥难得的流露出强势的态度,萧凡讷讷不能言。
  她并没说错,只因她是朱棣所赠的女人,萧凡对她有着深深的戒意,所以一直不敢与她太过接近,他怕自己对她产生了情意,也许会害了自己的性命,甚至坏了朱允炆削藩的大计,萧凡向来是个很理智的人,他好美色,但他还没好色到不要命的程度,对那些怀有别样目的接近他的女子,只能硬起心肠与她保持距离。
  历史上因为女人而丢了性命甚至丢了江山的例子实在太多了,褒姒,妲己,西施,她们哪一个不是倾国倾城?哪一个不是消磨了男人的意气和斗志?
  萧凡不想做这样的男人,他很清楚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使命绝对不在女人的肚皮上。
  “萧大人,你为何不说话了?”今日的张红桥有些咄咄逼人,清澈如水的美眸中流露出一股轻怨薄愁,和……浓浓的情意。
  萧凡沉默半晌,忽然抬起头,指着天空惊讶的道:“啊!太上老君在裸奔!”
  张红桥惊愕回头,待她再转过头来的时候,萧凡早已不见人影了。
  贝齿狠狠咬着下唇,张红桥俏面泛上几许潮红,她重重一跺脚,嗔道:“这个……这个貌似斯文的混蛋!”
  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红烛之下,灯影摇曳,素菜美酒,红袖添香。
  夜已深沉,行辕的厢房内却一片旖旎暧昧。
  张红桥纤手挽袖,执壶为萧凡轻轻斟满了一杯酒,如花般的笑颜在烛光的照映下愈发显得红润动人,撩人心弦。
  萧凡闭上了眼,低声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张红桥一楞,接着银铃般的笑声洒满了厢房。
  “奴家听太虚老神仙说,大人是他老人家的入室弟子,既是道教中人,为何却念佛号?”
  萧凡苦笑道:“因为道士不忌色,和尚却是忌色的,而我现在恰恰需要忌色……”
  张红桥小小的一撇嘴,轻笑道:“和尚忌色?大人难道不知,古往今来,和尚也是风流得紧呢……”
  萧凡一楞:“此话怎讲?”
  张红桥笑道:“大人是读书人出身,还是先帝御赐的同进士,莫非连这个都不知道吗?唐初之时玄奘和尚的高徒辩机与高阳公主的苟且之事且不说了,从古至今不知多少和尚心怀春意,思恋凡尘,这些风流和尚却在民间有着极高的声誉,世人称之为‘诗僧’……”
  “诗僧?就是写诗的和尚?”
  “对,可他们写的却不是禅偈佛诗,而是撩人凡心的艳情诗……比如中唐诗僧中,有一位很有名的和尚,名叫皎然,他就写过一首很艳丽的《拟长安春词》,其诗下阕曰:‘春絮愁偏满,春丝闷更繁。春期不可定,春曲懒新翻。’全诗每句开头都带一个‘春’字,细细读来,这和尚的满腹春情,怕是连那些风雅文士都自愧不如呢……”
  看着张红桥满含春意的美眸,盈盈动人的娇姿,萧凡忍不住揉着鼻子道:“你当着我的面叫了这么多春,我怎么觉得你好象在调戏我?”
  张红桥娇羞薄恼的轻轻推了他一下,嗔道:“去你的,什么叫春……难听死了。”
  灯下观美人,一颦一笑,一喜一怒,皆是风情万种,酒不醉人人自醉,萧凡觉得自己仿佛也醉了。
  红粉即是骷髅,万不可深陷其中,会要命的。
  萧凡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他垂下眼睑,喃喃念道:“善了个哉的,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不异色,色不异空……阿弥陀佛。”
  张红桥嘻嘻笑道:“大人你还在假正经,奴家就这么可怕吗?竟让你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说着张红桥端起酒杯,雪白纤手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将酒杯盈盈送到萧凡嘴边,声音带着无比的魅惑:“大人,请满饮此杯,奴家为大人弹奏一曲,为大人寥助酒兴,可好?”
  “好……”萧凡直着眼,情不自禁的道。
  一杯饮尽,张红桥看着有些意乱情迷的萧凡,清澈的美眸中忽然闪过一道复杂的神色。
  琵琶轻抚,素指缓挑,张红桥坐在绣凳上,看着脸已渐渐酡红的萧凡,檀口微张,天籁般的歌声洒满了屋子。
  “樱花落尽阶前月,象床愁倚薰笼。远似去年今日,恨还同。双鬟不整云憔悴,泪沾红抹胸。何处相思苦?纱窗醉梦中……”
  一曲唱毕,余音绕梁。
  厢房中静悄悄的,萧凡闭着眼,仍旧陶醉在张红桥的美妙歌声中,张红桥却起身搁下了琵琶,款款走向他。
  她的眼眶忽然变得通红,燕王的话在她耳边回响不绝。
  “……令姨母如今在本王的照顾之下,本王会待她若上宾,姑娘不必担心……”
  “你自幼父母双亡,这世上只有你姨母一位亲人,红桥姑娘,亲情可贵,失去了可就悔恨终生啊……”
  “……”
  萧凡……我该怎么办?杀你我不忍心,不杀你却害了姨母,你可知我苦楚?
  张红桥双目涌上泪水,很快流落腮边。
  素手下垂,一包白色的小纸包从袖中滑落到她的手上,她的手紧紧捏住了纸包,仿佛捏着她那无法掌握的苦难人生。
  咬着牙,张红桥颤抖的手飞快拂过萧凡案前的酒杯,白色的药粉顺势落入了杯底。
  张红桥怀着悲戚的心情,强笑着执壶斟满了酒,递向萧凡,轻声道:“大人,奴家的曲儿唱得可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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