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幸甚至哉(校对)第14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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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大显摆完毕,崔二赶紧向漂亮姊姊表功:“厉不厉害?厉害吧,那是我大父用两千钱向一个游侠儿学来的!”
  少商:……
  待霍君华午憩了,崔大一边擦汗,一边给少商出馊主意:“少商阿姊啊,我有个主意你听听啊……咳咳,好好好,主意是我俩一起出的,你别攮我,滚开……”
  用力推开弟弟,崔大继续道:“少商阿姊,我们兄弟有个主意你听听啊。你看家父和霍夫人年纪都不小了,这么耗着多可惜啊。我们俩早合计过了,霍夫人若能病好,那是最最好,若是病不好,也无妨。索性就当霍夫人还是霍小娘子,叫阿父好好献殷勤,咱们再帮把手,说不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霍小娘子’就答应嫁给邻家的‘阿猿’了呢!”
  少商一听,竟觉得很有道理:“这我倒没想过。仿佛……也不是不可行……那到时你们怎办?邻家阿猿哪来的儿子?!”
  崔大脱口而出:“不要紧,我和阿弟可以接着扮侄儿啊!”
  少商:呃……
  崔二尤其高兴:“要是阿父不是阿父了,没准就不能逼着我们读书了!”
  崔大白了弟弟一眼:“别做梦了,叔父也是可以管教侄儿的!”
  看着这对伶俐讨喜的活宝兄弟,少商几乎笑到腹痛,过了片刻,她忍不住问他们为何不介意亲爹对别的女人这样殷勤,难道他们真的不怕有后妈。
  崔大先是一愣,然后全然无碍的笑起来,全然一副大人模样。
  他道:“其实这话早些年常有混蛋问我们……他们那是不怀好意。少商阿姊,说句不孝的话,我和阿弟早忘了阿母的样子了,可从懂事起,就是我们父子三人相依为命。”
  “我跌伤了胳膊,阿父宁可把功劳让给别人,也要带我去找神医接骨。阿弟年幼体弱,有一回烧的稀里糊涂,是阿父几日几夜不眠不休抱着他。我家不是没有傅母和奴仆,但阿父怕一直将我俩带身边,亲自照看。寻常高门豪族,几个父亲会这样亲力亲为,能记得儿女的生辰就不错了。”
  “阿母活着时,阿父没有对不住她。阿母过世了,我们兄弟就该以阿父的心愿为重。”
  少商低下头,衣裙濡湿数点,心中如暖阳倾泻。
  “还有还有……”小小个子的崔二凑上来,一脸兴奋,“若阿父和君华阿姊……啊不是,和霍夫人真成了,那那那我们岂不是能和子晟兄长成为亲兄弟了吗?!”
  崔大一拍大腿:“没错!等子晟兄长成了我们亲兄长……哼哼,我看那几个混账不活活眼馋死!以后一个个的都得奉我做老大,乖乖的磕头敬酒!”
  少商扑哧一声,带泪而笑。
  回宫后,少商将崔家兄弟的话学给帝后听。皇后亦是感慨良多:“崔侯父子三人都是至诚至真之人,有这样的家人,那真是万金不换的福气。”
  皇帝远眺窗外,神思惘然,过了许久,才喃喃道:“……那年阿猿挂在崖壁上下不来,我们只好悬绳下去救他。回程途中,阿猿伏在霍翀兄长背上,哭的直打嗝——这些仿佛都是昨日之事,唉,转眼数十载,物是人非了。阿猿这个父亲,做的很好。”
  皇帝离开后,皇后怅然静坐良久。她对少商道:“我曾见过霍翀将军数回,其实他和霍夫人生的挺像,英俊勇武,温厚端和。那年他来向陛下辞行,他那日的话,我每个字都记得。”
  “他说,如今天地如血海,万民皆苦,请陛下只管往前冲杀,终有一日,玉宇澄清,四海宁静。那座城池他会替陛下守住,只要有他在,陛下绝不会腹背受敌。”
  “……然后,他再也没回来。”
第113章
  其后两日,少商照旧在长秋宫中打发时日。每每皇后问及前方战事,皇老伯都一副气定神闲智珠在握的样子。谁知在大军开拔的第七日,前方传回一封奏报,直把皇帝气的半死,据说在尚书台痛骂了小半个时辰,长秋宫与越妃处都不去了。
  少商奉命去送粥糜点心时都有些战战兢兢的,在宫巷转角处拉住了袁慎问怎么回事。
  袁慎皱眉道:“铜牛县县令投敌了。”
  地理方面少商是一脑子浆糊,只能问:“那是用兵要地吗?”
  “虽离寿春不远,倒也不是什么军事重镇。”袁慎道,“不过那位颜忠县令出身寒门,是陛下亲自提拔的。”
  少商秒懂,皇老伯这是被打脸了。
  “这姓颜的是有病吧!这回征伐寿春,哪怕不长眼睛的都知道朝廷是必胜的,不过差别在大军能不能正旦前赶回来而已。”少商道,“这个时候投敌,脑子定然不好使。”
  袁慎双手拢在袖中,望天道:“大约颜县令也有些怨怼吧。听说数年前陛下曾让他领过一郡太守,可他整肃法纪时过于操切了,前头陛下还在用兵,后头的世族就快被逼反了。陛下一者为了安抚,二者为了保全,只能将他贬到铜牛县去了。”
  少商扁扁嘴,不以为然道:“现在大军浩浩荡荡的朝寿春去了,姓颜的用这种法子来发泄怨气,跟寻死也没什么差别了。”
  “未必。颜忠此人还是有些才干的,不然当初陛下也不会提拔他了。”袁慎笑道,“铜牛县有一处富铜矿,并设有一处极大的炼铜场。为了筹备寿春之战,朝廷今年一整年都没向铜牛县征铜了,打算到时就地调取。我粗粗算了下,县内少说也累积了两千斤精铜。”
  少商没反应过来:“你是说颜县令贪图这些精铜?他干嘛要精铜啊,要贪就贪黄金啊……”
  “蠢材!捧着一对黄金才是引人注目呢!那些精铜是已经调制好的成品,只消铜水一倒,立时就是无数钱币!”袁慎没好气道,“奏报上说,颜忠数日前押着那两千斤精铜及妻儿已逃之夭夭了,临走前还假作投降,顺手就将那座易守难攻的铜牛县送给了彭真,他自己却不知去向了。哼哼,彭逆也叫他摆了一道。”
  “那他去哪儿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少商还没说完就被袁慎打断了。
  “如今蜀地还不是王土,听说那颜忠正是往蜀地去了。便是陛下要征蜀,至少也还要数年筹备,到那时,颜忠早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只见袁慎神色凝重:“他是寒族出身,也不怕牵连什么人。若是他此去投了蜀僭王还好,待陛下的大军攻破蜀地之日便是他授首之时。可他若是更名换姓,到乡野去做一名富家翁,那真是人海茫茫,难以寻觅了。”
  少商惊诧之余,居然生出几分诡异的感动:“好一招狡兔三窟,曲折反复啊!没想到这年头做叛贼都这么讲究。”感动完,她又朝袁慎道,“既然那铜牛县没多要紧,你们多劝劝陛下,别那么生气了,伤身体的。”
  袁慎先是不语,过了会儿,才低声道:“陛下不是为了这个生气。”
  少商一愣,立刻反应过来。皇老伯不是因为一座城池的得失而生气,也不是因为被打脸而生气,而是以后他再拔擢寒门士子就容易受世族重臣的反对了!她小小的叹息一声,觉得皇老伯挺不容易的,又道,“你怎么不说,颜忠是颜忠,还有许许多多精忠国事的寒门子弟呢,怎能以偏概全呢?”
  袁慎盯着女孩的神色,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你倒是明白的快。不过,我如何劝陛下,我又是何出身?”
  少商眨眨眼睛:“圣贤书里不是说要为国举贤,不计较亲疏恩仇的么?”
  “哪里哪里,我哪有少商君读的书多啊。”袁慎怼回去,“不过,敢问‘为国举贤,不计较亲疏恩仇’是出自那本圣贤书啊?小可才疏学浅,请少商君不吝赐教。”
  少商不高兴了,她最恨人家考她文科题目:“你这人就是这点讨厌,知道我读书不熟还非要追根究底。”凌不疑就从来不在这种事上卖弄!
  袁慎似乎也想到了,沉默不语。
  少商见这个话题被略过了,神色渐霁,笑道:“善见公子,上回听你终于物色到了五位门当户对品貌皆优的女公子,如今怎么样了?”
  袁慎黑着脸:“多谢少商君关怀,已然五进三了!”
  他宽广的袍袖一甩,风流云散般转身离去,走到一半,他回头低声道,“其实,知道你已经读到《吕氏春秋》了,吾心甚嘉。不过,我恐怕是做不了祁黄羊的。”
  然后不等女孩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就消失在转角处了。
  少商也没往心里去,反正她和袁慎相识这么久,两人鲜有分别时不是不欢而散的。她现在比较关心太子殿下,毕竟她现在也算半只脚在太子这条船上了。
  自曲泠君离去后,太子很是消沉了一阵,当然,对外宣称还是‘养伤’。凌不疑的劝解十分简单粗暴,直接请皇帝多丢些工作给太子。人一忙,就没功夫伤春悲秋了。在凌不疑看来,那些春花秋月无病呻吟大多是闲出来的。
  很巧的是,崔祐也这么认为。为了制住军中那些欢蹦乱跳的勋贵子弟,他只能不断的给他们派任务找事情。为此,崔祐不惜翻山越岭四处打探,千辛万苦的找出几座小规模的匪寨给少年们练手。
  起初,那些雄心万丈的公子哥们连绊马索和陷马沟都识不出,头几仗甚至有几个被活捉了去,还得崔祐先垫付赎金。更有随斥候去探路时遇上楚楚可怜的妇人求救,蠢血发作之下差点被一网打尽。不过最有趣的还要数那几个大咧咧去匪寨势力范围的酒肆里打探消息的公子哥,去时意态潇洒,风流不羁,一把迷药下去,被赤条条的捆成爱死爱慕式样吊在林中。
  不过崔祐很厚道,解救这几位时特意遣散众人,只派了几个口严的心腹去。受害者们回来后对崔老湿自是满腔感激。几次下来,那些勋贵子弟不是萎了就是谨慎了,总之都老实了,其中有三分之一的挂彩程度已可以打包送回都城了。崔祐对这些匪徒的表现十分满意,于是大手一挥,统统招安。
  于是乎,击破寿春的捷报还没传来,地方上为崔祐请功的奏章倒堆了一案,皇帝颇有些哭笑不得。
  正当少商担忧崔大叔这样拖拖拉拉的行军会不会延误军情时,太子就兴冲冲的来长秋宫报好消息了——
  “要说崔侯的确腹有智计,原来他故意将军中勋贵子弟不服管教的消息传扬出去,又大张旗鼓的去剿匪,叫彭逆党羽以为大军不但远在天边,还情势堪忧。谁知崔侯已暗中让子晟率轻骑抄小径日夜奔袭去了!前几日,子晟已攻下首城,更斩杀了彭逆的一个先锋大将!”
  “这不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么。”皇后笑道,“人人都以为寡众悬殊之下,崔侯的大军会大举压境,谁知崔侯偏要出奇兵。”
  少商却担忧道:“那些大人托付了自家子侄给崔侯,若是子晟将功劳都抢完了,岂不惹人埋怨。”
  太子笑道:“你放心,崔侯精明着呢。有的是追击残兵收拾残局这样的活计给那些儿郎们去做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少商点头道,“盼着旁人也多立些功劳,莫叫子晟太显眼了。”
  太子暗想父皇此次就是希望凌不疑多出风头多显摆,又怎能如你所想,不过他性情温厚,便顺着女孩的话道:“你放心,那些勋贵子弟也并非都是纨绔。如今战事虽未完结,但已有数位少年英雄崭露头角,将来必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他又转头对皇后道,“母后,这几日楼太仆甚是高兴,你猜如何,原来他的侄儿楼犇楼子唯近日立了一份大大的功劳。”
  “楼犇?他也随军前去寿春了么,我怎么没听说。”皇后道。
  “他哪会随军,他可是四海云游的逍遥客,一身的洒脱自在!”太子笑道,“母后还记得那座铜牛县么?因县内有炼铜场,是以历任县令将城池浇筑的高厚坚实,若真要硬攻,死伤怕是不小。谁知楼子唯能言善辩,深谙纵横之道,竟说服了守城的彭逆将军弃暗投明。如此,不费一兵一卒,那座铜牛县亦失而复得了!”
  少商心中一转,楼犇?那不就是楼垚的同胞兄长么,凭这功劳,估计楼垚这下子能找个近一点的好地方去做父母官了,何昭君也不会反对了。
  随着前方捷报频传,寿春之战虽未完结,但大胜之局已成。
  少商放下一颗心,加上皇后怜惜她与凌不疑分别,连学业上的要求都一松再松,少商便毫无负担的过起了放羊生活,大约是老天看她太过无所事事,天外飞来一事。
  这日,皇帝照例来找皇后用晚膳,酒罢饭饱,他状似无意道:“少商啊,听说你父亲与万松柏是结义兄弟?”
  少商一边给皇后添了碗热腾腾的茈姜骨汤,一边恭敬道:“回禀陛下,正是如此。不但家父与万伯父情同手足,两家亦是通家之好。”
  皇帝看着那碗汤,心里有些酸溜溜的。此时已入冬,自然生长的新鲜茈姜早没了,有的也只是老姜之类,这些嫩生生的茈姜是女孩用炭火烘着暖房好容易栽出来的。
  皇后气虚体弱,脾胃不振,冬日用茈姜再好不过了。不过因为栽成不多,女孩一贯只紧着皇后一人用,旁人只能看着。
  他脸上毫无波动:“今日御史黄闻来奏,弹劾万松柏有荡乱法纪之事。”
  少商手一抖,惊道:“这这这……这可怎么办啊……?”
  皇帝心中一乐:“你倒不是先喊冤?”皇亲贵胄出事的多了,通常他们都是先喊冤,来个矢口否认,抵赖不过了再是诸多借口。
  少商连忙将汤碗奉给皇后,自己挪到皇帝跟前,紧张道:“家母常说万伯父一身都是毛病,好酒贪杯,暴躁易怒,总有一天叫人弹劾了!没想到……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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