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校对)第1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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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你是不是已经倒背如流了,都得摇晃着脖子,颠簸着脑袋,微眯着眼睛,拉长了声调一句一句的读,要读出感觉,读出韵味,还要读出无穷奥妙来;墨兰觉得这动作女孩做不好看,总是不肯,如兰两下摇过就觉得头晕,于是罢工,反正庄先生从不管她们。
只有明兰却深觉好处,这种活动脖子的圆周运动刚好可以松快一下因为低头写字做针线而酸痛的颈椎,几下摇过后,肩颈立刻舒服许多,明兰终于明白古代书生十年寒窗的低头读书怎么没得颈椎炎了;于是愈加卖力的摇头晃脑读书,引的庄先生一上午看了她两次。
庄先生规矩大,不许服侍的人进来,于是磨墨添纸都得自己来,其他人都还好,可是长栋到底年幼,小小的手墨锭都握不稳,又恰巧坐在明兰背后。
明兰听见后边不断发出慌乱的碰撞声,觉得应该拔刀相助,趁庄先生不注意,迅速回头,把自己磨好的一砚墨和后桌上砚台利落的调换了一下,真是集干脆与轻巧与一身的完美动作,庄先生抬头,明兰已经坐好,悬腕磨墨,很认真很专注的样子。
庄先生小眼睛闪了闪,继续讲课;明兰松了口气,这时,背后传来细细如小鼹鼠的小男孩声音:“……谢谢六姐姐。”
明兰没有回头,只点点头,表示收到。
因为这份革命友情,第二天栋哥儿来寿安堂请安时,在门边上偷偷拉住明兰的袖子,扭动小身体拱着小拳头道谢,然后嗫嗫嚅嚅了半天,明兰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长栋,觉得这个身高比例十分令人满意,耐心道:“四弟弟什么事?尽管与姐姐说好了。”
长栋受了鼓励,才结结巴巴把意思说明白,他既不占嫡又不占宠,香姨娘是王氏丫鬟出身,主子都不识字了,何况她,栋哥儿长到五岁了还没启蒙,听庄先生的课纯属听天书,既难熬又羞惭:“大哥哥……以前教过我几个字,后来他要备考,我不好烦他……六姐姐,我……”
他少见人,又胆小,说话也不利索。
明兰轻轻哦了一声,暗忖,置身事外与助人为乐,何者才好?一转眼,正看见长栋抬着一张畏缩的小脸,满面都是期盼渴望之色,却又小心翼翼的隐忍着,生怕受拒绝。
明兰忽起恻隐之心,朝里头看了看,见老太太正和王氏说话,想想离上学还有些时间,便领着长栋进了梨花橱,往一张小巧的八仙拜寿式雕花梨木条案翻了翻,找出一本描红册子给长栋,柔声道:“这是老太太给我学字的,这本我没用,还新着呢;给你你先练着,你年纪小,不用着急,每天只需学十个字便是个聪明的了。以后每日上学我都指派给你几个字,你一边听庄先生说课一边把字给记熟了便好,如何?”
长栋小脸上,绽出一抹大大的笑容,拼命的点头,连声道谢;明兰看他这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想起自家小侄子被四五个大人哄着求着上学的死样子,忽然十分心酸。
这天她当场教了长栋五个大字,示范笔画的起始收笔,长栋瞪大了眼睛看,鼓足了劲儿一一记下,然后在上课时照着描红本子写字,描完了红,还在宣纸上来回的练习,待到下课时,明兰回头去看,那五个字已颇有模样了。
“栋哥儿真聪明,父亲知道了,一定高兴。”明兰笑眯眯的摸摸长栋软乎乎的头顶。
长栋一张小脸欣喜的通红。
明兰本以为小孩子没长性,哪知这以后,长栋每日请安都早来半个时辰,趁请安时来找明兰学字,偏明兰是只贪睡的懒猪,每天都是掐着时点起床的,多少次丹橘几乎要往她脸上泼水了才肯起床,这下真是要命了。
“六姐姐,对不住,对不住,你睡好了,都是我来早了,我在外头等你好了……”长栋知道明兰还在床上,站在门边顿住了脚,惶恐的连声说,小身子转头就要跑,被丹橘一把搂住,领着站住,谴责的往床帘里看那巴着被子不肯放的明兰,加上床边的崔妈妈苦笑着,脸盆架边的小挑着眼睛眯着,明兰头皮发麻,老实起床。
一个四五岁大的小豆丁,正是贪睡懵懂的时候,小长栋却有毅力天不亮便起床来学字,他要是生在现代的独生子家庭,估计那家长辈能乐的连夜放鞭炮烧高香,为了这种令人敬佩的好学精神,明兰无论如何既不忍心也不好意思让一个小豆丁等,苦着脸咬着牙,只得天天早起。
“记住了,笔画要从左到右,从上到下,起笔要逆锋,收笔要提气,捺撇时要慢慢提起手腕子,笔锋才好看……”明兰和小长栋并排坐在炕几前,一笔一划示范着,崔妈妈从外头进来,端着个黑漆团花雕绘小茶盘,上有两个白瓷绘五彩花卉小盖盅。
“谢谢崔妈妈,给您添麻烦了,都是我的不是,才累的崔妈妈劳心了。”长栋红着小脸,接过崔妈妈端上来的一个盖盅,轻轻道谢;原在王氏处,平日从不敢出门走动,整日说话的也只有香姨娘一个,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这几天明兰教下来,不但字学的不错,连说话也利落起来了。
“阿弥陀佛,我的小爷,这说哪里的话,得亏了您来,不然咱么光是叫姑娘起身都要费了姥姥劲儿了!”崔妈妈笑道,还嗔了明兰一下,明兰装没听见,只低头吹自己手里的盖盅,崔妈妈又朝着长栋道,“四少爷快喝吧,这是新进的罗汉果和梅粉红糖炖出来的甜茶,润肺暖胃,早上喝最好不过,吃早点也开胃。”
长栋双手捧着盖盅喝了一口,小嘴被熏的红润,鼓着白嫩的脸颊,甜到心里去了,羞涩道:“真好喝,谢谢妈妈,……可这般天天来,让你们破费了,以后还是不用了吧,我不用喝的……”越说越轻声。
崔妈妈笑道:“四少爷这是臊我们呢,这点子茶能破费什么?您要是天天来,妈妈我就天天给您上茶!就是不知道,你六姐姐的耐心如何了……”
说着笑眼去看明兰,明兰心里苦笑,哪本书里说穿越去了古代当大小姐就可以睡懒觉的,真是骗人!
梨花橱外,丹橘正给明兰收拾书包袋子和装填笔墨纸砚的竹篮盒子,小桃在一旁帮手,憨憨的问道:“丹橘姐姐,四少爷来好是好,可我们姑娘也忒劳累些了,你瞧她,一个劲儿的打哈欠,我宁肯让她多睡会儿了,她为何不在午晌教四少爷呢?”
丹橘眉目秀气,朝小桃比了个封嘴的手势,轻轻道:“少些是非吧!这府里这许多少爷小姐,谁比着谁都不平,老太太也难,做祖母要一碗水端平,咱们姑娘有福能养在老太太跟前,还是借着说卫姨娘没了的事头,就这样,还不知有多少眼红生事的呢!明里奉承,暗里诋毁,便是多一根针一束线,都风言风语的没个消停,好在咱们姑娘是个大度心宽的,从不把这些闲事放在心上。
如今她要是再和四少爷走近了,还时时让四少爷在寿安堂进进出出的,到时又是一番是非。可四少爷瞧着着实可怜,姑娘也不好不管,便是老太太也要装不知道的,如今藉着请安教几个字,这样整好。”
小桃呆了半晌,雀斑小脸上忽的怅然起来:“……丹橘姐姐,咱们姑娘这般和气,从不与姐妹争执,不过是老太太瞧着可怜喜欢,多疼了她些,怎就如此多的是非呢?”
丹橘轻轻笑道:“你也不必忧心,内宅里的事大多如此,并不只我们府里是这样的,我们家好歹还有老爷和老太太镇着,算是太平的了;你是外头庄户人家来的,自由憨直惯的,原不曾知道这些弯弯绕,习惯了就好。也不必怕她们,人善被人欺,该拿的款儿也得拿起来,不然丢了咱们的脸是小,丢了姑娘的脸面是大。”
小桃认真的点点头,低头继续做事,忽又道:“对了,还得去和那四个绿的吩咐了,姑娘教四少爷字的事不许她们出去胡说!”
丹橘捂嘴笑,学着明兰的样子,装模作样道:“很好很好,举一反三,孺子可教。”
第22回
好老师都是不拖课的
这般读书,堪堪过了三五日,庄师娘把一干事物都收拾好了,便向老太太提出要每月找几个下午教授三位姑娘的琴艺,盛老太太一开始不答应,怕累着人家,结果庄师娘很江湖气的拍胸脯保证,盛老太太只得答应。当时正在梨花橱里补中觉的明兰听见了,恍然大悟,难怪庄先生的学费如此之高,果然物有所值,原来买一送一呀。
不过通常附赠的未必是好,庄师娘比庄先生还不好糊弄,庄先生那儿一不用交作业二不用背书回答问题,有空写两笔文章便够了,可庄师娘却钉是钉铆是铆,女孩们面前各摆着一架七弦古琴,师娘一手一指的教会姑娘们,还限时查检考试。
一通宫、角、商、徵、羽下来,直弄的明兰头晕眼花,两耳生鸣,她终于明白,自己身上实没有半两艺术细胞,难怪当初大学选修音乐时被老师退货呢,古琴课上如兰也很受罪,她又比不了明兰有耐性,一上午可以拨断五六次琴弦,墨兰倒是天生的才艺好苗子,一上手就会,弹起来行云流水,被庄师娘夸了几次后越发练的勤快,林栖阁十丈以内,飞鸟惊雀。
不过古琴这东西呢,通常曲高和寡,在这个时代,多数老百姓的终极目标还只是温饱,估计能懂琴并欣赏的古人不会比古代熊猫多,明兰掂量了一下自己作为六品官庶女的身份,心想将来的夫婿只要不是十八摸的忠实听众就偷笑了,哪敢要求人家能听懂这种高级货。
大约一个月后,华兰从京城寄回第一封家信,盛老太太眼睛花看不清,王氏不识字,里面又有些内宅的私密话不好让男孩子和仆妇知道,最后还是如兰和明兰一起合作,磕磕巴巴的把信读完。
这是封平安信,大约是说婚后生活很幸福,袁文绍对她也颇为体贴,只是屋里原有的两个通房都是从小服侍的丫头,让华兰心里很不舒服,不过自从成亲后袁文绍再也没理会过她们。她的公公忠勤府的老伯爷倒是很喜欢这个活泼讨喜的新儿媳妇,不过婆婆就淡淡的,只宠着大儿媳妇。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大儿媳妇是伯爷夫人亲表姐的女儿,难怪插不进手,不过因为袁文绍在外头颇为出息,在那个低调的伯府里算是得脸的,府里上下婆子管事也不敢小瞧了华兰,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明兰一边读,一边觉得不错,公公到底是伯府真正的掌权人,有他喜欢自是好事,一般来说,公公喜欢儿媳妇只要不喜欢到天香楼去,都是好事!
王氏全都听完了,才长长的出了口气,她知道华兰素来挑剔,有三分好她也只夸一分妙,如今这般说,估计是婚后日子挺滋润的。
“父母倚仗大儿子也是常事,看重长媳更是平常,叫大丫头不要往心里去,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要孝顺公婆,服侍夫婿……”盛老太太忍不住唠叨。
王氏叹气道:“我自知道是这个理,可华儿自小就是家里的头一份,从未叫人盖过去,如今……哎,待到以后分了家就好了,反正伯府归大房的,华儿两口子自己过日子也不错,况女婿也是个能干的。”
若是平常,盛老太太当然会说两句‘父母在不分家’之类的大道理,可她到底心疼自小养过的华兰,一颗心便顺了过去,道:“在长辈跟前学些规矩也好,以后自己分了家单过,便都有章程了,倒是早些有喜信才是要紧……”
……
时日如梭,盛府平静无恙,盛老太太慢慢整理府内规矩,王氏也渐渐掌回了管家大权,一应事物皆照个人等级行事,如有不决便问老太太。盛紘见府内秩序井然,仆妇管事俱妥帖听话,也十分满意,唯独林栖阁怨声载道,盛紘记着孔嬷嬷的话,强撑着不去理睬林姨娘,连枫哥儿墨姐儿说情,也摆出一副严父面孔,把他们一一骂了回去。
林姨娘怎肯罢休,十几年专宠她早已受惯了,于是便使出种种手段,一忽儿生病,一忽儿幽怨,一忽儿哭诉,一忽儿挑拨,可盛紘到底与她同床共枕了十几年,相同的招数一用再用,便是再好的招也用老了,盛紘已经产生了不弱的抗体,反而年少时盛老太太待他的种种恩情不时涌上心头,愈觉得自己不孝,想起为何母子生分的缘由,便产生多米诺情绪效应,遂硬起心肠,冷着林姨娘,把一腔热情倒向工作。
鼓励耕织,调配商贾,短短两三年里治理的登州丰饶富庶,上缴不少税赋,做出不错政绩,加之他惯会做人,地方京中的熟人都常有打点,三年一任期满时,再次获得考评绩优,升了从五品并获连任。
官场得意,仕途顺畅,盛紘便不大注意老是闹别扭的林姨娘心情,反倒对着不大着调脾气不好的王氏,吐呀吐的也就习惯了,时不时的与王氏吵上几句,因他如今立身甚正,王氏已无说辞,但凡她有不当举措,反被盛紘抓住刺中。什么‘不孝’‘不敬’‘不恭’‘不贤’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王氏毫无还手之力,盛紘次次大胜而归;平日去去年轻漂亮的香姨娘和萍姨娘处调剂一下心情,指点下儿女学业品行,日子倒也过的悠哉。
林姨娘一瞧情况不对,便打点出万分的温柔手段,并不敢再提什么出份的要求,费了姥姥劲儿才把盛紘哄了些回来,但至此也老实了不少。
明兰窝在寿安堂,和盛老太太做伴戏耍,一老一小甚是相得,融融恰恰,笑闹不断,每次盛紘来请安都觉得寿安堂气氛十分舒适惬意,便也放松了心态,与老太太越聊越自在,有时拿着明兰刺绣失败的作品,调侃宠溺一番,加上墨兰如兰的凑趣,长柏长枫也算读书有成,妻妾也收拾了脾气,乍看下,居然一家和睦,盛紘几有国泰民安之感。
这天下午又有庄师娘的古琴课,明兰从上午起就觉得指头发疼,偏偏庄先生犹自讲个没完,再这样拖课下去,中午都没时间休息了,哀怨的抬头看,发现除了她和正练字的长栋外,其他人都精神抖擞的进行学术讨论中。
现下京城里最热闹的话题正是三王爷和四王爷的大位之争,三王爷新纳了不少妾室,日夜耕耘,累的眼冒金星,却广种薄收,至今没有生出儿子来,王府里请满了道士和尚,日日烧香祝祷,引的不少原本观望的言官御史不豫,而四王爷的独子却茁壮成长,已经开始牙牙学语了,四王爷心宽体胖,反倒脾气见好,簇拥着日众。
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关于储位人选的争论已白热化,两边各有各的人马摇旗呐喊,动不动引经据典,吵的不亦乐乎。
庄先生今天讲到《孔子家语·曲礼公西赤问》,里面有一句‘公仪仲子嫡子死而立其弟’,作为一个好老师,通常要理论联系实际来解说课文,加之这位先生性子豪迈落拓,于是便抛出这个议题,让学生们各自议论——立嫡长乎?立贤能乎?孰佳。
一开始长柏长枫都反对,认为妄议朝政会招来祸端,庄先生摆着手,笑道:“无妨无妨,如今京城里便是个茶馆也常议论这个,更别说那些公侯伯府和高官大吏们了,关起门来偷偷说一说不妨事的,况且咱们今日论的是立嫡与立贤,无关朝政,大家来论一论罢!”
这个命题在盛府也是很具有现实意义的,既然老师这么说了,同学们立刻踊跃加入讨论;辩论双方很鲜明,长柏和如兰是天然的嫡长派,长枫和墨兰是本能的贤能派,其下的,明兰摸鱼,长栋弃权。
长柏首先含蓄的提出秦二世胡亥这个首开先端的烂皇帝,说明不遵从嫡长继承足以断送一个好好王朝,长枫连忙用汉武帝的例子反驳——刘小猪在汉景帝的儿子中排行十好几呢。经史子集长柏比长枫读的透,立刻言简意赅的指出,汉景帝再宠爱刘小猪,也是先把王美人立作了皇后,从礼法上把事情走圆了,才名正言顺的把小猪拱上太子宝座的,这恰恰说明了嫡长继承的原则。
长枫心里咯噔了一下,墨兰继上,温婉的提出那个著名的傻瓜皇帝晋惠帝,细细软软的说:“……满朝文武俱知惠帝蠢钝,可为着嫡长依旧立了他,方有之后的贾南风专权和八王之乱,若是当初立了别的小皇子,晋朝不至偏安南方,大哥哥,您说呢?”
如兰欠缺理论武器,但胜于气势旺盛:“如晋惠帝一般的傻子世上能有几个?难不成四姐姐把世上所有嫡长子都当傻子了不成?”
这边举隋炀帝这个废长立幼的极端恶劣例子,痛心疾首的叙述炀帝暴政给老百姓带来多大的灾难,那边就立刻用李世民的例子反击,还洋洋洒洒把贞观盛世给吹了一遍,说明次子未必不如长子,两边争论的不下,势均力敌,不过有庄先生镇着,倒也没伤和气,大家说话都斯斯文文的,只是暗涌不断。
说了半天大家都口干舌燥,才发现明兰还悠哉在一边,立刻集中炮火要求明兰表态,明兰眼皮直跳,这是让她站队呀!可这个时候如果装怂,以后就会渐渐被自动剔除手足间的平等行列,过分懦弱不敢出头,处处缩手缩脚的结局迎春小姐已经很好的诠释了。
当然,这也不符合明兰的性格,她想了想,便笑着对兄姐和庄先生道:“我心中有个计较,可嘴笨说不好,不如演上一幕请大家看一看,也算一乐,如何?不过待会儿,大家伙儿谁也不许开口。”
庄先生最是好事,欣然点头,其他几个也一般,明兰立刻招呼丹橘进来,低头在她耳边吩咐了一番,丹橘应下,一会儿她便带着三个梳着双丫的小丫鬟进来,其中一个是新分到明兰处的燕草,另两个是如兰和墨兰的小丫鬟。
三个小丫鬟怯生生的站在堂前,给主子磕头行礼,然后拘束的站着,互相看着不明所以。
明兰对着她们三个温言道:“适才庄先生与我们讲课,刚品评到我们三姐妹的高低,庄先生来府里不久,咱么又不好自个儿夸自己,索性便找你们三个嘴皮灵便的来说说,谁说的好,主子这里有赏!”
燕草都惊喜的抬头看明兰,另两个去看自己的主子,只见三位小姐都点头示意,她们便信以为真了,明兰笑着扭头看了一眼几位观众,又对三个丫鬟正色道:“你们先说说,四姐姐,五姐姐和我,三位姑娘,哪个最贤惠聪明好脾气?”
小丫鬟们到底年纪还小,城府不足,便一一说了起来,这个说如兰日日练习书法,孝顺父母;那个说墨兰天天吟诗作赋,一派大家风范,燕草说明兰日夜苦练刺绣,常常做着做那的,一开始她们还说的比较含蓄,经不住明兰在一旁拼命鼓励,时不时挑上几句,还加大悬赏,她们于是越说越起劲,说着说着,开始急了,渐渐脸红耳赤,还指着说对方是胡扯,还转入了些丫鬟间的人身攻击了。
明兰赶紧摇手,在她们吵起来之前制止她们,再问:“我再问你们,那我们三姐妹中,那个最年长?”这下三个小丫鬟没异议了,过了会儿,都嗫嚅着道是墨兰;明兰听见背后一阵响动,不去理睬,又问:“那我们三姐妹中,那个是太太生的?”这次如兰的那个丫鬟大声道:“自是我们姑娘。”其他人无可分辩。
明兰回头朝众人笑笑,庄先生目光中露出些微赞许,朝她微微点头,明兰知道这就算是表扬了,乐呵呵的转头,冷不防瞧见长柏哥哥正在看她,视线一对上,长柏哥哥还天外飞仙般的朝自己微笑了下,明兰立刻惊悚的不得了。
盛长柏此人乃是整个盛府的异类,生性沉默寡言,行止端方严谨,少年老成,不论读书做事,都自觉老练,和健谈开朗八面玲珑的盛紘截然相反,据说倒像那个早已过世的王家外祖父,据说对着生母王氏也常常是一副死了娘的面孔。
今天这一笑,估计连胞妹如兰小姑娘都没享受到过吧,明兰拢了拢发凉的脖子。
这时长枫忍不住开口:“六妹妹此般不妥。”众人一起去看他,只见长枫挑眉道:“这些小丫头都刚进来不久,规矩还没学全呢,如何分辨的出贤惠聪明好脾气?自然是为着护主而吵嘴了。”长柏也不说话,只嘴角微微挑起,明兰哦了一声,道:“三哥哥说的有理,那咱么换个好分辨的。”
然后回头又问那三个小丫鬟,明兰一脸严肃道:“你们年纪小不懂规矩,可都有眼睛,我来问你们,这里三个姑娘,哪个生的最好看最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人比花娇美若天仙?这个总分的出来罢。”
明兰一口气说完,此言一出,大家立刻笑场,庄先生扶着案几笑的直发抖,其他人都‘扑哧’出来,长柏也莞尔的摇头,但夹杂在这些声音中,有个明显不属于这里的轻轻笑声,从庄先生背后的屏风后传出来,那里有个后门,莫非是哪个不懂事的下人进去了。
稍稍笑过后,大家便疑惑的去看那屏风,长柏沉声道:“何人在后头?如何擅闯此地?”
下一刻,屏风后走出一个少年,只见他身着一件湖蓝色绣银丝点素团纹的交领长衣,腰束一条浅蓝色缀玉腰带,腰带上别了个滚蓝边月白色葫芦形荷包,上面缀着一颗闪亮的青蓝色碧玺珠子做饰扣,那少年似从外头刚进来,肩上还落着些许粉红色桃花瓣,一头鸦羽般的乌发用玉冠松松扣住。
庄先生看见他,便笑道:“元若,你怎跑到这里来了?你师娘呢?”
那少年走到庄先生案前,拱手而拜,起身朗朗而道:“先生别来无恙,京城一别,今日终有幸再见,师娘叫我在外头等着,可是左等右等,先生总不下课,学生心急难耐,便擅自偷入后堂,请众位师兄师妹莫要介怀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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