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失败以后(校对)第16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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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之铭脚步一顿,警惕地看向岳欣然,若非这许多官员乡绅在场,他几乎都想不顾体面直接掉头就走,因为眼前这张笑吟吟的面孔无端叫他觉得十分危险。
  只听岳欣然道:“雍安郡守任期已至,新的郡守人选上次林家主有一番提议,正好今日孙大人您也在,请您参详。”
  孙之铭几乎要掩不住自己的怒火,怎么?收拢三亭之地不够,还想伙同林镛那老匹夫将手伸到雍安?他孙之铭还没死呢!
  林镛见他神情便不由眉头一皱,果然,只听孙之铭冷笑道:“哦?敢问雍安郡守何过之有……”
  不待孙之铭说完,只听一声爆雷般的大喊自帅帐那头传来:“余七你给老子过来!”
  余七一懵,不只余七,矮帐这头大家皆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怎么转头帅帐那边就完事了?
  岳欣然神情也有一瞬错愕,随即不由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她收拾三亭之地,难道那家伙还放心不下不成!竟特特还来了这一手!
  余七一见是余兆田发放,忙不迭滚了过去
:“七兄……”
  却听余兆田大声道:“你回去把我们家的田地查清楚!记住!老子说了,是查清楚!所有田契,但有那坑蒙拐骗来的,给我原样还回去!”
  余七先是一怔,随即恍然,莫不是七兄要在都护面前做什么样子?他立时点头哈腰地道:“七兄你放心,我定然配合司州大人……”
  余兆田面色一黑,老子放个屁的心!
  他当即森然道:“余七!这些年你揩那些油水,老子懒得去管,这一次,如果有一亩地来路不正,老子会亲自把你的皮一寸寸扒下来挂在祠堂!听清楚没?”
  余七真的懵逼了,他抬头看着余兆田,一脸的难以置信,可是余兆田神色中没有一分一毫的动摇与玩笑。
  不只余兆田,刘靖宇、赵家的……随着帅帐中的武将一个个出来,所有乡绅一个个被唤了过去,个个俱是一脸懵逼再到天崩地裂的难以相信。
  这番变故,一众文官看得清清楚楚,俱觉得匪夷所思,苍天大地哇,真有恶狼把吃下去的肉又吐出来了!活久见哪!
  孙之铭更是看得明白,他足下虚浮,身形竟是有些摇晃,令他身后幕僚大吃一惊,不得不伸手去扶,大人身子一贯康健,但这一次打击,竟不像是装的。
  孙之铭是真的觉得心中剧痛。
  余兆田等人主动自查田地,这是一个极其可怕的信号,不过短短一日间,陆膺对边军的掌控力竟强到了这样的境地,人心信服,下次再想挑唆边军,已然再不可能,若是这般也就罢了。
  仰赖这些边军的乡绅家族一旦开始清退田地……乡绅中的威望,民间百姓的口碑,岳欣然这司州在三亭之地的政治影响力必将到达一个不可逾越的巅峰。孙氏的影响力消退,更为镇北都护府的威信当了最好的踏脚石,此消彼长,在有核心权威的前提下,孙氏想要恢复影响力,几乎已经成为不可能。这叫一心一意为孙氏筹谋的孙之铭如何不心内滴血。
  什么叫满盘皆输,这才是。
  更惨的是,不只如此,赔了夫人,还要主动折兵。
  孙之铭竭力稳住身形,定了定心神,才向岳欣然道:“对于雍安郡守的人选,不知司州大人有何高见?”
  此一时,彼一时。
  若在余兆田等人清查田地之前,纵然岳欣然已经收拢三亭之地,但收拢与彻底消化,却有着不小的距离,孙之铭笃定田地之事当中,利益牵涉极多,岳欣然要彻底稳定局势,还有番周折,其中说不得,孙氏还有机会,孙之铭并未觉得多么失望。
  但现在这般,整个三亭之地被岳欣然彻底掌握,已经注定。陆膺对边军的号召力与影响力,更是毋庸置疑……大势去矣。
  政治场上,被人扇了一巴掌的正确处置是什么?是送上另一半脸。以保证脸面不会完全撕破。
  一局真的终结之时,胜负定手,该割的肉是必须要割的,该让的利益必须要让,否则只会面临更大的损失。这是无数次历史教训总结出来的。
  孙之铭这样的老于朝堂博弈之辈自然更不会不知道。
  否则,说个最粗鄙的计策,今日他敢拒绝岳欣然的提议,明日都护府便敢对雍阳加征税赋,这绝不是玩笑。
  今日他主动低头让步认输,至少在政治场上,哪怕是为都护府的声望考虑,岳欣然也不可计较太多。
  也正因为心中想得通透,这样的低头才越发叫孙之铭胸口剧痛,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滋味,他实是已经太多年未曾尝到,今天却是数度回味。
  林镛简直要当场笑出声来!简直大快人心哪!
  他当即行了一礼:“正是,司州大人必是考量周全,现任雍安郡守昏聩难当,正值都护府新立用人之际,如何能堪当用!还请司州大人速速指定新人,匡抚雍安之地,以助都护府大业得成!”
  只差就没明说,我们林姓要取而代之了。
  孙之铭心中冷笑,这老匹夫不过念了几本酸书,还真当雍安是他囊中之物了?!他孙之铭低头,是向岳欣然俯首认输,却不是向你姓林的!
  孙之铭神色却平静道:“司州大人既于亭州未来有阖盘打算,想必于雍安之地亦有筹谋。雍安之地,北临亭安,南下雍州,正因地域盘错,内中政务实是复杂,还需个周全仔细的人选。”
  你这老匹夫不就是想推老六林绍容吗!呵,一个自以为学富五车却志大才疏的废物!回头折在任上,坏了这女娘的筹谋,老夫自会教你做官的道理!
  孙之铭并非全是行阴谋,他目光老辣,自然看得出来岳欣然为什么要特特提这雍安郡守,如今镇北都护府收拢边军,还欠什么,粮食、物资!亭州至少到今秋才有出产,收拢大军固然意味着军权稳固,更意味着,镇北都护府还需要更多的物资支应。
  雍安北接亭安、南下雍州,镇北都护府那条灾民新修的大官道正过雍安,岳欣然自然希望握在她手中,林镛还天真地以为会划给林氏?呵!他孙家都惨败之人,林家竟以为能从对方手上不劳而获,这等政治素养简直让孙之铭不屑与谈。
  就孙之铭本人来看,让利于岳欣然是迫不得已,若是让给林家,那不只是损失,更是不能忍受的愚蠢。
  只见岳欣然没有回应林镛的话,而是向孙之铭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笑着赞同道:“孙大人所虑甚是,这个人选确需斟酌。”
  孙之铭忽然眉头一皱,不对,先时岳欣然提过林家提议……现下竟又赞同自己,孙之铭想不到岳欣然还能委派什么更好的人选,既能处置雍安因孙林相争造成之事,又能落实都护府她的意图。
  岳欣然不再兜圈子:“孙大人,令媳孙林氏我曾一面之缘,思虑得当,谋略周全,可堪此任,大人以为如何?”
  林镛一脸震惊,周遭文官亦是一般。
  孙之铭只吃惊了一瞬间,简直不得不叹服岳欣然这看似离奇却一石数鸟的提议,脑中只权衡了短短一瞬间,有无数掉落一地的眼珠子中,这位老谋深算的孙大人痛快地应了下来:“我这长媳素来聪慧,必不负司州大人厚望,我立时修书,叫长子收拾家中陪她赴任交割!”
  林镛,林镛站在一旁,已经彻底傻了。
第155章
我是林绍云
  三亭诸事在一片扰攘中,
终是渐渐尘埃落定。
  亭安、亭丰、亭贷的郡守因为这番扰嚷,郡守的头衔前头多了一个“权”字,
原本的正官变成了临时委任的郡守,
司州衙门这意思明确得紧,只看文华采这三人的表现,
若表现得好,摘掉权字重新成为堂堂正正的郡守不是没有机会,若是表现不好,
直接免去官职,因为这一个权字的存在都不必经任期考核就可就地免职。
  说来也真是奇怪,好好的正官当着变成了权郡守,换了官场中任何一处,大家都是奔着升官发财,
要是官职不升反降,
必定是极憋屈之事,
但这一次,文华采三人心中没有憋屈,反倒多了长久以来都从未有过的干劲。
  是因为整个衙署忽然间的高效与上下一心么?可能。那日检阅武演之后,
回来的三亭官员们个个都一改往日一推二脱只要钱的架势,纷纷挽起袖子不避烦杂,
上令下行之通畅顺达,
直叫文华采三人有种以前他娘的这帮家伙到底有没有在办事的错觉?实是政令通达、如臂使指的感觉太美妙。
  自然,这当中也少不得文华采三人的努力,他们脑袋顶上的官帽都变作临时的了,
对底下的副官、县令等人自然更是不吝惜辣手,总之,现在三亭官场的风气要说焕然一新简直毫不夸张。
  也许,其中也是因为新到的都官缘故?这些人俱是亭州城调派而来,目光老辣,行事利落,作风清明。原本那些查案过程中的利益牵扯、暧昧不清,悉数消失,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证据口供清清楚楚,对待百姓亦是爱护有加,不必上头的官员多加督导,实是省心省力。
  原本文华采揣测中的恃司州而骄的情形更是没有出现,用起来得心应手,十分意外。私下一问,却原来这些遣来的都官们早早受了黄大人的训诫,必要全力配合三亭官员工作,按司州大人的意思,是直接向都护府的都官黄大人与当地郡守双线汇报。只要当地郡守并无失德背法之事,这些都官便与先前治下的都官并无二致。倒叫文华采等人心中好生感慨司州大人的手段。
  或许……还是随着一桩桩田地清查明白,那些冤屈、眼泪、遭受过的不公得到清洗之时,百姓伏地泣零之时呼喊的那句“青天在上!”那是为官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的真正感激,来自百姓的内心深处,不夹杂任何利益、任何权衡、任何计较,只是以心换心得到的报偿。叫人坐在高堂,却内心常怀谦卑与悲闵,再不敢或忘。
  田地清查之事带来的震撼效果远比三亭之地所有官员的想像还要大,随着一桩桩案件清查,诉状与登门的百姓几乎络绎不绝,按照司州衙门的指示,整个三亭的官场几乎人人连轴转。
  而随着许多田地所有权的澄清,更多的影响不只是民间前所未有的衙门声望,还有十万边军之中。
  十万边军已经收到都护帅令,不日就要开拨往丰安新郡,以都护大人的话来说,战场在哪里,他们的练兵之地就该在哪里。
  这一次的调令,却破天荒地在军中赢得一致拥护,不只因为三亭地方的政令清明,令兵士对家园格外放心,更因为随着这调令而来的,还有军中各类功勋嘉奖的具体措施,白纸黑字写作了军中的铁令,除了平日大大小小的荣誉、粮票奖励,斩狄寇一千可换疏勒天马亦赫然列于其上,足见统帅令出如山。
  家中一旦无可担忧,全军上下又忽然一心,前程有了指望,便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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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亭州,孙府。
  孙洵原本以为在镇北都护府那一役,自己满盘皆输、颜面尽失,更被家中这恶妇算计,已经是人生低得不能再低的低谷,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是太天真。
  孙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那幕僚板着脸,一字一句地道:“太爷的书信上就是这么写的,夫人已然升任雍安郡守,请老爷收拾好家中,不日便准备陪夫人赴任。”
  雍安郡守,那是正五品的官职,与孙洵身上这簿曹从事的官职相当。
  孙洵当即勃然大怒:“本官自己身有司职!什么陪她赴任!”
  即使是对三亭那头可能起波澜密切关注的林绍云都有些目瞪口呆,这位司州大人……到底是何等手段,竟连孙之铭那样的人物都被她说服?!自己这出嫁的林氏女,说让自己出任郡守,竟当真成功了。
  以林绍云的聪明,她原本对岳欣然的提议犹豫,是有多方权衡,她是出嫁女,看似姓林,其实微妙,再者,彼时岳欣然提议之时,在她看来,以陆膺夫妇年纪轻轻,确已经算得上是手段了不起,但也只是手握亭州城与丰安新郡,一旦她答应,难免有站队之嫌,她夹在孙林二氏之间,若镇北都护府不能给予援奥,真遇上什么事必定粉身碎骨。当时,岳欣然只叫她等等再看。
  如今……如今,竟是孙之铭写信来,林绍云坐在原地,忽然就那年纪小上她许多的司州生出许多真正的敬佩来。
  幕僚的嘴角却是掀起一个微妙的波澜,重复道:“请老爷收拾好家中,准备陪夫人赴任。”
  一个已经失却了权势、有名无实的簿曹从事,也好拿出来说事?你自己多久没有碰过钱粮簿籍了,心里没点X数吗?那位岳司州现在没将你撤职,一来,不过是看在老爷的面子;二来……恐怕岳司州早对今日拔擢夫人之事胸有成竹,夫人正五品,其夫却只是白丁,只怕你面儿上更不好看!
  幕僚只差没将这话说在明面上了,但那眼神中的暗示也已经非常明确。
  以孙洵的能耐,若能完全读懂这暗示,也不至今日结局;但有一点,他是看得明白了,这幕僚是孙之铭的心腹,这封书信、这个口信都在传递一个明确的信号——他的父亲
,前任工部尚书,在他与他从未放在眼中的正室间,竟明确地舍弃了他,而选择了一个女人!一个女人!!!
  如此奇耻大辱,更在任何政治失败带来的挫折之上,孙洵一把夺过那信纸,怒吼道:“阿父人老糊涂,已经失心疯了!”
  然后,他竟刷刷将那纸书信扯得粉碎。
  林绍云却是一脸冷静看向幕僚:“阿翁可还有什么交待?”
  这幕僚此时冷眼看这对夫妻,孙铭只顾气怒,林绍云却能冷静相询,高下立现,心中原本对家主这番决断的些许微词亦悉数抹消,他向林绍云行了一礼:“家主交待,岳大人不日归城,请您务必前往拜会,探听雍安之地对方的计议……届时雍安任上,夫人不必担忧,自会上下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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