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宋(校对)第66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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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
  “你说的布料是哪种?”老板的三角眼里更是露出轻蔑。
  寅一郎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那是劳动布做成的衣服。耐脏乃磨,寅一郎非常喜欢。
  老板伸手过来捏了捏厚实的布料,他继续问:“你觉得这身衣服很便宜么?”
  “不会很便宜。”
  “除了卖身,他们凭什么赚到这么多?”
  寅一郎对这样的回答比较有预测,他站起身,“老板,已经有从大宋回来的劳工,最近的离你不太远。你可以去他们家看看么。等你决定了就去大宋使馆区肉店,抱上我的名字,他们就会联系我。”
  说完,寅一郎迈步离开了橘梗店老板的小庭院。他要找的很多,橘梗店老板只是其中之一。
第290章
联动(十九)
  即便是在倭国,三木川也算是差不多鸟不拉屎的地方。山岭间的石头地里有稀稀拉拉的灌木,三棵顽强生长的树扎根在这片土地上,非常显眼。一条小河从这片石头地里流淌而过。
  从这里向前,三个方向都是足利家的地盘。从这里向后走好远才进入镰仓幕府控制的地界。如果不是战争,这里肯定是个四不管地带。足利家的人马沿着难走的石头地里面垂头丧气的退了下来,走在后面还扶着伤者。更后面的则是嘲讽的笑骂声。在石头地的一个高处修建了一座小堡垒。四米高,用石块、鹅卵石与混凝土制成。堡垒上的平台上站满了幕府的人,他们大声嘲笑着足利家的人。
  堡垒下面有好几辆破损的撞车,车身保持了完整,堡垒上面射下的箭支完全不足摧毁它。问题出在那个木头桩锤上,粗大的木杆前部碎裂了。足利军派出了非常强的攻城设备,同样派出了强力人员。他们不可谓不卖力,连坚实的木杆都被使用到完全损毁才不得不从堡垒下撤退。
  回到己方阵营的足利军们垂头丧气,幕府军趁着足利军没注意在很短时间内利用石头地里充足的石块修建起这座只能容纳百十号人的堡垒。足利军先后发动两次进攻都损兵折将无功而返,现在这次是第三次。让沉重的撞车通过这片石头地极为艰难,足利军做到了,在这个过程中付出巨大代价。事实证明能敲开足利家主城的撞车在这座小堡垒面前毫无用处。
  此时寅一郎正在镰仓城外的使馆区肉铺后面的房间和足利家的一位地头喝茶聊天,地头的地界在海边,海边风大,湿度大,倭国降雨还多,雨水冲刷下土壤会有流失。这种地界在倭国都算是很不好的土地。
  这样一位地头来合作并不让寅一郎觉得奇怪,他奇怪的是这位地头居然没有参加围攻三木川而跑来这里。三木川乃是大宋搞的样板工程,寅一郎希望去见识的足利家人马越多越好。
  “阁下,我愿意提供我领地上的劳工。”
  听了这话,寅一郎简单应道:“哦。”
  这种贵族式回答让地头感觉到寅一郎的优势地位,地头只能谦逊的继续讲述自己的请求,“我想购买水泥修建堡垒。能不能请阁下在其中给斡旋一下。”
  寅一郎神色没变,抽出一张纸递给面前的地头。地头拿起来看,纸上写着一份清单。以四国军的名义在当地开设钱庄与商铺,倭国劳工到大宋搞生产将不再完全支付实物,而是支付货币。倭国劳工归国之后可以拿着货币到商铺购买他们需要的商品。
  “这是何意?”地头有点不明白。
  “你们能挨家挨户的去劳工家搜刮他们的铁锅,夺走他们身上的衣服么?”寅一郎问。
  地头心说‘阁下你真上道,我的确这么考虑的’,只是这话说不出来。按照规矩,地头这么讲就意味着接下来要提出给寅一郎上缴多少比例。自己辛辛苦苦收缴的物资怎么肯心甘情愿给别人,地头选择了沉默。
  “放心,我们不要你的东西。”寅一郎耐着性子安抚地头,“我们要求你们不能把劳工挣到的钱都拿走。得给他门留下一部分买商店的货。流入多少钱我们都知道,你那地方来了多少劳工,大宋给了他们多少钱。算一算就算出来了。你们留着那些纸钞没用,你不是想买水泥么,就用那些纸钞到商店买。”
  这个信息量比较大,地头想了好一阵才算勉强想通。他已经按捺不住喜悦,兴奋的试探道:“阁下是说我们可以收那些劳工挣回来的钱,用这些钱买水泥。”
  “不仅是水泥,商店里面有的东西你们都可以买。”寅一郎引导着地头的思路。大宋并不想武力掠夺倭国,逼着倭国向大宋缴纳贡品。在寅一郎看来大宋实在是很奇怪,他们到了任何地方只要求经商与开钱庄。这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需要投入许多精力去营运。尤其是交易对象并非是贵人而是普通人的时候会更加吃力。然而这是大宋分配给寅一郎的任务,他就得完成。
  地头激动了一阵之后又觉得不安起来,“宋国一定会给那些人钱么?”
  “你应该去那些地方看过吧?”寅一郎问。瞅着地头的表情,寅一郎确定那厮一定去看过了。“那些劳工们有没有拿到东西,是不是安全的回来了,你一定很清楚。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怀疑大宋会不会给钱?”
  “他们这次给了,下次会不会不给?”地头并没有单纯的乐观,钓鱼是要给鱼饵的,如果大宋的目的是骗取更多人去大宋劳动呢?
  寅一郎语气中都是嘲讽,“不给的话那就是大宋不需要倭国劳工啦。大宋那么富裕,直接说不要人就好。骗了大家对他们有多大好处么?为了这点东西犯不上。怎么样,你到底准备怎么干。”
  地头想了好一阵,试探着问:“我要按规矩收,三公二民。”
  所谓三公二民的倭国规矩指土地收入分五份,三份由地头收走,两份留给百姓。税率为60%。按照传统这个收费标准不过分,但是寅一郎当即表示反对,“不行,二公三民。如果你们担心人去大宋太多,那些出了劳力的家庭当年税收得变成二公三民。”
  这是大宋那边的人员要求寅一郎必须做到的标准。以前大宋地主收租收一半,借钱年息30%就算是低利率。与倭国比差不多半斤八两的水平。大宋赵官家执政之后农业税降低到30%,大宋贷款利率降到了14%左右。为了能够吸收劳动力,大宋自然要让倭国劳工赚到更多。只有有利可图,倭国劳工才会有热情。更重要的是,只有有利可图,倭国青年和中年劳工才有到大宋劳动的强烈意愿。
  对地头来说,二公三私这比例几乎要颠覆他对世界的认知,他立刻为难地说道:“这个就太低了!”
  “你不能这么算账。你得换个算法!”寅一郎马上反驳道:“那些人每年有几个月在为生产粮食和赚钱劳动?我说一年四个月算是多说。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忙自己家的事情。也就是说每年你真正收到的三公二私都是在收这四个月干的活。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地头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低着头咬着嘴唇想了好一阵,勉强表示寅一郎的话有点道理。
  “现在他们四个月在地里干活,七个月在大宋干活。哪怕是二公三私,你收到的已经是他们干了十一个月的钱粮。他们在大宋干的七个月,挣到的相当于在你手下干四个月的两倍。等于你什么都不用干,就多收了一倍以上。”
  说着,寅一郎又拿出列了两个计算的纸给地头看。第一个是劳工家庭在当地按照二公三私收。对于劳工进行三公二私收。地头的收益就从原本每年收取3变成了每年收到了8。如果按照劳工家庭在当地还是按照三公二私交税,劳工自己按照二公三私收取。地头的收益就从原本每年收取3变成了每年收到了7。
  只看了两遍,地头抬起头说道:“阁下,我明白了!我愿意按照第一种方法来办!”
  本以为自己得费很大劲才能让地头明白,见到地头这么快就搞清楚问题的关键,寅一郎大为惊讶。他不放心,就询问地头到底明白了什么。地头爽快的讲述了自己的看法,劳工还是以家为重,如果能让家里的税收降低20%,他们本能就感觉到赚大了。至于在大宋能赚多少,在劳工看来都是额外赚到的,多赚多拿,少赚少拿。都属于‘意外之财’。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达成如此深刻的认知水平,寅一郎感觉自愧不如。然后听地头郑重问道:“阁下,您确定大宋会守约么?”
  “你担心大宋会入侵倭国么?”寅一郎反问。
  “倭国这么穷,宋国为何要入侵?”
  “大宋朝廷那么富,他们骗我们有什么好处?就算把我们骗光了,能让大宋朝廷更富么?”
  “阁下确定是大宋朝廷下的旨意?”
  “你若是有机会去足利大人那边,甚至不用去,过几天你就能听到是谁见了足利大人。是大宋太子亲自见的使者。”寅一郎自信地说道。他非常佩服大宋办事的手段,决定的事情就会清楚明白的表达清楚,不会像倭国那样故作玄虚,给人诸多猜想的空间。
  之后几天,不断有地头私下前来求见寅一郎。寅一郎发现这帮人对倭国劳工朝三暮四的心理都非常理解,地头们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在自己地界上二公三私’的分配方案。大宋太子亲自接见足利家使者的消息也随着时间传开来,不用寅一郎强调,地头们也不再提出大宋信用问题的质疑。
  第一批地头密集拜访之后,橘梗店老板来了。听了老板提出他可能召集十来个人的汇报,寅一郎笑笑没回答。这个数字并不让他意外,在倭国掌握大权的是幕府和足利家这样的庞大势力,各种出面办大事的是将领和各地方探题。真正掌握倭国地方的则是各地地头,橘梗店老板顶多是所谓道上兄弟,以力量来衡量,这样的道上兄弟的力量其实微不足道。
第291章
联动(二十)
  倭国人说用一个月时间送来人,一个月时间真送来了人。赵谦对四国那边的执行力是有点讶异的,那份附送的报告书让赵谦更是觉得不能小看人。
  报告书里面讲述了关于‘三公二私’还是‘二公三私’的问题,包括在各个地头的领地上开设钱庄与商铺的协议。尤其是倭国地头们对派来的劳工进行了甄别,多少人口的家庭中选几名劳工都有严格规定。在满足农业生产的同时,地头们出售劳动力的行为还能获得最大收益。看完之后赵谦都怀疑倭国这帮地头是不是学过经济学。
  这种级别的怀疑找人商议会很费时间,赵谦直接跑去老爹那边求教。老爹果然没有让赵谦失望,他从政治经济史的角度解答了这个问题。
  在秦汉的时候国家掌握着最富裕最容易管理的土地,通过测量基准点以及各种下雨多少,农业播种技术等数据完成对这些土地产量的预估。从而维持了朝廷的强大力量。随着土地不断发开,游离在朝廷控制之外的土地田庄越来越多。随着人口增加,朝廷掌握的土地已经无法供应足够量的赋税。西汉朝廷自己无力通过提升技术促进生产力发展来解决问题,所谓的王莽篡汉根本是后来胜利者的笑话。
  王莽是在皇帝诏书以及一众大臣以及刘氏宗亲的拥护下登上皇位,他推行的政策是将全国所有土地都纳入国家管理之中。实施朝廷训令制度。结果地方豪强并起,坚决反对王莽的‘暴政’。等刘秀当了皇帝,功臣们坚决要守住自己的庄园,刘秀的儿子问老爹,‘这全国土地丈量没办法推行下去,怎么办?’刘秀表示‘没办法,凉拌。’自此就出现了东汉豪强地主拥有自己土地和武装的时代。
  等十常侍与外戚们因为财政问题内讧,东汉朝廷自身的力量崩溃了。中央没了力量,地方豪强纷纷崛起。宣告东汉政权实际上的覆灭。
  隋唐的朝廷也想搞朝廷训令制度,面对各种强大的地方势力。科举制度虽然解决了官员来源的问题,却没有解决这个地方与中央的财政和政治利益分配问题。武则天任用酷吏杀关中豪强如杀鸡狗,一度看着解决了地方豪强。然而中央训令制度面对如此巨大的国家不好使,还是出现了安史之乱。最后唐朝只能在政治上调整,准备承认掌握了庄园的贵族们天然就有政治权力。节度使制度就是这种妥协,然而这个改革还没完全成功,庄园经济崩溃了。唐也在血与火的内战中完蛋。
  宋代最初是准备在制度上承认贵族的权力,却因为搞了官吏分治的制度,意外的维持了朝廷主导的体系。但这种制度面对广大的领土依旧问题重重,大宋不禁止兼并,土地全面私有的结果是地主阶级不断吞噬国家的财政,最终搞到崩溃。
  至于倭国,他们学到的是唐初的训令制度。所谓地头就是有官方身份的庄园主,身为贵族就有政治权力。加上倭国面积小,人口多,土地分配完毕之后迅速形成了完善的封建制度。地头们在自己的封建权力授权内当然可以做他们想做的事情,有这样的表现并不奇怪。
  每次听老爹讲历史,赵谦都觉得自己站在老爹的肩头上俯视世界。或者是跟着老爹穿过厚重的如同山一样的幕布,深入到别人无法抵达的深处,以最近距离看着历史内部最精微的运作。这次也是一样,赵谦叹道:“官家,我一直觉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过官家这当局者比旁观者更清楚。这才是真本事。”
  “我不把自己当做当局者,也不把自己当做旁观者。劳动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赵谦,你一定要记住这句话。劳动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用地头做例子,他们还真不是东晋的士族,养到走路走不了的废物。他们在他们的位置上也工作,甚至是很辛苦的工作。所以报告里面写地头的反应很正常,正因为他们工作,他们一眼就能看出‘三公二私’与‘二公三私’中哪一样对他们更有利。就如铁道部长,我现在就不敢和他谈细节问题,因为他比我清楚的多,我说细节就是班门弄斧。要是在细节问题上指责铁道部长做错了,我还不如说,你今天帽子带歪了,我因此开除你。”
  “哈哈!”赵谦被逗得大笑,只笑出这么一声,赵谦就笑不出来。他发现老爹不是在开玩笑,开除铁道部长的理由是实话。真正的大实话。笑不出来了,赵谦问老爹:“官家用为人民服务,就是因为得靠人民么?”
  “不靠人民靠什么人?进士么?”赵嘉仁反问。
  “总得靠劳动人民吧。”
  “现在你已经看到有人高喊对刁民不能容忍的话,以后会更多。所以是靠人民还是靠劳动人民这也有分别。掌握劳动技能和能劳动是两码事。现在随着内燃机逐渐成熟,已经开始有生产线,你去看过吧。”
  “是的。重复劳动非常辛苦,我干了一天就明白了,干了三天之后完全明白了。”
  “每个人都希望能够在付出同样劳动力的情况下干有技术含量的工作,这就需要人有学习能力有劳动能力。培养学习能力和劳动力是需要很大投入。一般的家庭未必支撑的起。而且一般的家长应该了解自己的孩子,但是他们很可能不了解孩子们在面对什么。他们自己尚且没有理解什么是学习能力,指望他们能让孩子明白什么叫做学习,这个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我们除了要为人民提供他们现在就力所能及的工作,还得提供他们的子孙们也能获得提升的教育和渠道。”
  “明白。”赵谦认真点头。他越成长越能明白他实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且不说到老爹这辈赵家已经是父子进士。赵谦的外祖父是进士,外太祖,就是外祖父的爷爷也是进士,赵谦外祖母的爹也是进士。所以赵谦的老娘嫁给进士之后,在以前已经接受过充分教育的基础上继续学习,赵谦以前从来没敢小看过老娘的学问,现在更敢小看老娘的学问。
  这些进士家族不是教给孩子们怎么享乐,他们教给孩子会面对什么样的困难,将亲身经历讲给孩子们,让他们知道长辈们如何克服他们自己面对的困难,通过找到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进而获得学习能力。这种能力不靠遗传,非得言传身教,经过严厉的管教和指引才有可能让孩子们获得这些。
  除非孩子的身体天然的就容易和唯物主义共鸣,还得有非常正常的求学渠道。对于资质一般的孩子来说,教育投资已经超过普通家庭能够承担的极限,那种祖上传下来的门风和认知基准更是难以接触。所谓穷秀才一飞冲天,要么这帮人从爷爷辈就已经开始准备,或者他们本身就是没落家族。单靠自己就能获得成功的几率太小了。
  “我明白,官家。做任何事都要选择最大成功几率。”赵谦诚恳地说道。
  “儿子,我其实不想让你承担皇帝这样的重担。太辛苦,太艰辛,太凶险。”
  “明白。爹。我明白。”赵谦觉得自己完全能理解老爹的想法,以前不明白只是因为赵谦就是没有明白的基础。
  “既然你愿意做皇帝,我就告诉你,哪怕是为了你自己,你也得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爹,我觉得官员就很难这么想,是因为他们获得权力的方式只有从上级获得,所以他们对没办法给他们权力的人民就完全无所谓么?”
  “我要对你说,制度本身没有任何倾向性。每一个人民最先需要面对的是自己感受到的痛苦,而官员要面对的是国家该如何进步。解决人民痛苦和推动社会进步之间没有等号。推动社会进步在长远看来也未必能解决人民痛苦,因为感受到痛苦的原因是人们感觉到自己无力解决他们面前的问题。说个大而化之的话,如果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痛苦,然后就能获得成功。最少一半人能坚持下去,坚持不下去的人也大概不会因为不坚持而后悔。但是在看不到道路,看不到未来的时候,九成以上的人都会放弃。仅凭一厢情愿的自我认知而坚持到他们所期待结果的人,一定是怪人,一定不够正常。所以你要先确定官僚们不是好人不是坏人,他们是正常人。”
  “那官僚主义呢?”
  “所谓官僚主义是指获得权力的一种态度,如果有更容易获得权力的道路,官僚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官僚主义而投奔过去。所以说制度才是根本,制度规定了如何获得权力,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和义务,享受什么样的权力。倭国就是非常完备的封建制度,你看那些倭国地头不就执行得很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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