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宋(校对)第43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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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吧。你竟然能忍这么久?”段人凤讶异的问道。
  段凤鸣没回答。如果把这些当做给单位做事,倒也不是特别不能接受。单位这边的俸禄是固定的,奖金也有章程。若是秉持做件事就立刻结账,那就没办法在单位待下去。段天德不招人待见,却也不至于经常找段凤鸣。从维持与段家的关系角度,这个程度的付出在段凤鸣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看着段凤鸣莫测高深的样子,觉得已经套出话来的段人凤看了看旁边的兄弟。这位得到暗示,马上开口说道:“凤鸣哥,我从乡里来。咱们乡里可是不愿意跟着官府学。”
  “哦?”段凤鸣应道。农业局局长蔡子俊交给段凤鸣的工作就是弄清楚段家卖地的原因,段凤鸣本以为要跑很多地方打听,没想到乡里的段家人已经找上门来了。段凤鸣打起精神问道:“乡里的父老是怎么想的?”
  “乡里父老是觉得要能将粮价提升两成,比什么都实在。以前的时候粮价哪里有现在这样的,别说一石谷子两贯多,大多数时候都能卖四贯,青黄不接的时候六七贯也卖得。凤鸣哥你是官员,难道就不能改改这个粮价么……”
  此时段凤鸣的老婆端来了茶水,这才暂时让谈话停下来。乡里的兄弟一摸茶杯,只觉得入手很烫,连忙谢道:“这大半夜的还麻烦烧水。”
  段凤鸣也没办法讲这是从小区锅炉房打来的水,现在玻璃保温瓶效果越来越好,谁特么大半夜的给不速之客烧水。只是人家说的这么客气,他也只能敷衍的应了几声。红茶散发着独特的香气,那是喝了之后会让人精神一振的味道。段凤鸣担心自己喝了之后会不会晚上睡不着。
  趁着茶水没有放凉,段家兄弟继续讲述着乡间段家人的看法。角度有不少,核心只有一条,粮价太低对地主就是灭顶之灾。在这位段兄弟咕咕嘟嘟牛饮茶水的时候,段凤鸣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问道:“兄弟的意思是不是不想让我到乡里。”
  “不是不是。”段兄弟连忙摇头,“乡里是想让凤鸣哥留在城里帮着咱们家涨涨粮价。”
  谈完了事情,段凤鸣送走了族人。送走兄弟回到家,段凤鸣的老婆低声笑道:“你们家人真不得了,一声令下就要增加粮价。比官家还管用。”
  段凤鸣没有怪妻子语带嘲讽,他感叹道:“要是按照他们所说,当年的进士们可不得了。能够控制国家政策,决定粮价高低。”
  “……这么说来的确如此。”段凤鸣的妻子也有些恍然大悟。赵官家手下的官员其实是官员干部的统称,段凤鸣现在勉强混到了官员级别,以前的段凤鸣和他老婆一样是个干部,也就是小吏的地位。小吏没资格对政策说三道四,进士出身的官员才有资格介入政策制定。
  官府正月十五不放假,想在正月十五那天休息,只能期待那天是周日这么一个休息日。段凤鸣一大早就去见了农业局局长蔡子俊,讲述自己最新的看法。蔡子俊听完之后若有所思,沉默好一阵之后才说道:“地主多打点粮食岂不是赚的更多?”
  段凤鸣要了张纸,在上面写了个小学就学过的乘法。2*3和5*2。写完之后段凤鸣把纸推到蔡子俊面前问道:“蔡局长,你觉得这两个数,哪个大?”
  “当然是5*2大。”蔡子俊答道。
  “如果前面的数是粮食价格,后面的数是粮食产量。这两个算式就是粮食产量越低,地主们挣的越多。”
  听了这话,蔡子俊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突然间,蔡子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惊叹道:“原来朝廷和地主不是一伙的。”
  段凤鸣心中暗骂,你这会儿才知道么。但是他只能肚子里头骂,却也不能直接表现出来。身为地主家族的子弟,段凤鸣可是早就知道地主与朝廷不是一伙的。从朝廷的角度来看,当然希望人民安居乐业,能吃饱,手里有余钱。从地主的角度,百姓自然不该有土地,给地主当佃农。青苗时候向地主借钱,最好能利滚利的借下去。子子孙孙无穷匮的还着利息。
  “嗯……可是,地主们多生产粮食……还是赚到钱了才对。”蔡子俊明显陷入了混乱。
  要是从农业技术人员看来,多打粮食,多卖粮,这就是赚钱的根本。农业局上下的人学的就是这个,工作的方向也是这个。别说粮食减产,就是粮食产量没能达到最高,也能让这些农业技术人员非常不高兴。
  段凤鸣可不想和脑子混乱的家伙讨论什么道理,因为段凤鸣也只是感觉到自己理解到一些事情,却没办法抓到事情的脉络。而段凤鸣此时也不想再深究下去,只是这么浅浅的面对事情,段家上下看着就已经不是好人。再深追的话,想想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局长,我这边的事情已经干完。我就回来上班啦。”段凤鸣说道。
  “嗯……好。”蔡子俊答道。
  正月十六,段凤鸣坐在乌篷船上,心里面思忖着,自己那么着急的要结束工作,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乌篷船船体很宽,船身扁平,非常适合浅水河道。三条乌篷船上装满了粮食,驶向农场附近的河东村。船只在村口的河边停下,从船上卸下架子车。船上的小伙们开始把船上的粮食扛下来。
  “啧啧。这山可不错。”段凤鸣身边的张副科长赞道。
  在河东村附近有几座丘陵,看着规模不小,如果仔细植树造林的话一定可以郁郁葱葱。然而现在山上的树木明显是被砍过的样子,看着就跟癞子头一样,有些地方有草木,有些地方光秃秃一片。
  “这有什么不错的?”段凤鸣不解的问。
  “有些山只能种树,种竹子。这里的山可以种板栗。”张副科长是林业局的技术人员,谈起这个来立马就精神百倍。
  “板栗?毛栗子?”段凤鸣问。
  “嗯。就是毛栗子。”
  “那个倒是能吃。”段凤鸣回想自己家也吃过,那时候在烧火的时候把毛栗子放进去,烧一会儿,随着噼啪的爆裂声,毛栗子大概就熟透了,能吃了。
  “烧栗子不是最好的做法。我去杭州学习的时候见过杭州的新做法,把栗子制成栗子粉,然后做成一种看着跟肉冻一样的东西。又甜又软,非常好吃。美味啊!”张副科长说起回忆中的美食,简直要流口水了。
  “这座山已经是官府的了,以后咱们想上面想种什么就可以种什么。”段凤鸣笑道。此次让他和张副科长一起来并不是为了下乡给人民送温暖,而是让他们两个到这里来看新的土地。经过两年的税收斗争,这边的地主终于抗不下去,将丘陵山地的土地卖给了官府。加上以前就归官府所有的土地,这一带的丘陵与山地完全成了官地。段凤鸣是和张副科长一起来看地的。顺道搭乘了从农场来河东村的船。
  就在两位干部看风景的时候,小伙子们已经卸下粮食,开始用架子车往家运。也有人邀请两位干部和他们一起回家吃个饭。段凤鸣问道:“村里有饭铺么?”
  “饭铺?哈哈!”年轻人听了之后放声大笑,“段科长,你以为这是在农场么?”
  段凤鸣听了之后也不生气,他笑道:“没有饭铺就算了,我留在船上就好。”
  “还是和我们一起回家吃饭吧。”有人劝道。
  “来来回回走,太吃力。我们这次来,是看山的。”
第189章
对抗的分歧(五)
  从丘陵下来,段凤鸣只觉得两条腿简直要废了。在乌篷船里坐下,点上炉子,把已经泡好的米饭放在炉子上。段凤鸣叹道:“没想到我已经这么不中用。”
  “你们要么在城里,要么在平地上,只是不习惯而已。”张副科长神色自若地答道。看得出,这么一趟运动对于张副科长毫无影响,这么一场运动之后他还能非常自若的在小案板上切着腊肠与豆腐。
  捶着腿,段凤鸣换了个话题,“没想到这山上的树被砍的差不多了,这些百姓平常都烧啥?烧草么?”
  “想让他们种树,只能先给他们供应煤。”张副科长说话的时候又开始切香葱,“你看到没有,那些树大多都是新砍的。”
  “这么说……”段凤鸣觉得有些明白过来。
  “地主们就是这么坏。”张副科长哀叹道。
  段凤鸣听了之后有些无奈,张副科长家也是地主出身。要不是见多这等事,想来张副科长也不会说出这种话。这个河东村最大的地主就是段家,想来砍树的都是段家的人。
  炉子中的煤块很给力,除了让乌篷船里面温度上升,也让焖锅里的米饭开始沸腾。等水快干了,张副科长就打开锅盖,在米饭上放置切好的腊肠与香葱,又把锅盖盖上。
  又过一阵,米饭焖好。张副科长又拿了一个锅,里面先放进去水烧开。之后把豆腐、香葱放进去煮。两人则沉默着乘了米饭与腊肠,拿出农场生产的豆瓣酱,吃起了迟来的午餐。填饱肚子,再来一碗葱花豆腐汤,倒也暖暖的让人舒服。然而段凤鸣准备站起身的时候,发现腿几乎动弹不得。
  张副科长将段凤鸣拽起来,扶着他走出乌篷船。段凤鸣需要继续走动,活活腿上的血气,两人也不想再去爬山,就向村里走去。村里基本是茅草屋,只有很少的几处砖瓦屋。走了一阵,只见一些家里看着比较热闹点,这些家庭无一例外都能看到穿着农场工作服的人。
  “怎么会这么多人穿农场的衣服?”张副科长不太理解。
  “那些年轻人把省下来的衣服带回家给家里人穿。”段凤鸣解释道。
  “这个……会不会让人穿着衣服混进农场?现在部队里面已经严禁把军服给家里人穿。”张副科长问。
  “前一段城里面查军服,是因为部队里面出事了?”段凤鸣对此很有兴趣。
  “我退役之后就不知道部队怎么样。不过部队这么做,肯定出了什么事情。”
  “你当年怎么想起来去当兵呢?”
  “呃……蒙古人打到江宁,我和我哥哥一起去看。蒙古人就用箭射我们,我哥哥胳膊上中了一箭。我想报仇。”
  张副科长说的轻描淡写,段凤鸣只觉得一阵寒意上来。虽然张副科长现在看着没事,当年也是从差点没了性命。没等段凤鸣想出接下来要说什么,却听到前面的茅屋里面突然闹起来。没多久,就见一个年轻的农场工人气呼呼从里面出来,头也不回的向着停船的地方大步走。后面又冲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年人,站在院子里指着年轻工人的背影大骂:“你这是翅膀硬了,敢顶嘴了!我就不信,官府的农场还能养你到老?别人家的地哪里是那么好种的。官府和段家是一路人,都是坏人。等着他们把你的骨头都给啃光!”
  老人并非是在骂段凤鸣,段凤鸣依然觉得十分尴尬。不管是段家人或者官府的人,老人所骂的两者都是段凤鸣所拥有的身份。
  “这又是为了钱的事情。”张副科长低声笑道,“我本以为只有我们林业局雇佣的工人才面对这样的事情。”
  “怎么讲?”段凤鸣问道。
  “你可知道为什么今年和明年,农场和林业局没有招收新人的计划?”
  “我很奇怪是怎么回事?”
  “那些年纪大的人很会偷懒,手脚也不干净。有些年轻人就是被家里的大人给教坏了,还有些是被大人逼着往他们家里拿东西。这些人若是不能清除干净,再招来的人很快就被带坏了。让他们在家里和农场二选一,不少人就选家里。”张副科长目光锐利如刀,语气里面也颇为不善。
  段凤鸣心中感慨,他原本只是感觉地主和朝廷从来不是一路人,现在又找到了新的证据。当段凤鸣成为干部之后,他就得考虑到底是吃公家饭还是吃段家饭。如果不是段家那点恩惠完全不能让段凤鸣觉得有价值的话,他大概会更想吃段家饭吧?
  然后他就听咒骂的老者继续怒骂:“……段家让我们拉牛耙犁,你们在农场也是拉牛耙犁,累死你们这些龟孙!”
  噗哧!段凤鸣被这话给逗得喷出声,然后捂着嘴嘿嘿直乐。农场里面可都是牛拉耙犁,那种能够打碎土块,施用肥料时候用的七厘米深耙犁怎么可能是人能拉动的。至于实施深耕的钢犁很多时候甚至不是双牛在拉,而是四头牛在拉。想到人拉耙犁,段凤鸣就觉得有种荒谬带来的强烈喜感。
  就在段凤鸣发笑的时候,张副科长走上前,“这位丈人,我有事想问一下。”
  老者此时大概也骂累了,听到有人问话,他立刻停下来,转头打量着张副科长,语气不善地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从江宁来。听丈人方才所说,段家让大家用人力拉耙犁。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
  段凤鸣被张副科长的话弄到一肚子火,人拉耙犁本来就是很扯淡的说法,张副科长怎么就当真了。这么一个怨天尤人的老农,大概说的都是胡编乱造的话。
  “你问这做什么?难倒要和段家做对么?”
  “若是段家真的敢这么做,我回到江宁城,总的说上几句。”
  四十多岁的老者又仔细打量了张副科长一番,然后冷冷地说道:“哼!后生,跟我来。”
  不多久,老者就到了村外田边,指着地边的一个耙犁对张副科长说道:“也不知道段家的人中了什么邪,前几日突然拖出这么一个东西,要我们拉着耙犁把地给犁一遍,还说这是学官府的农场。”
  段凤鸣仔细看着这种耙犁,那些齿并不深,大概能够完成不到三厘米深度的犁地。对于官府的农场来说,这种玩意已经被淘汰了,官府农场犁地怎么也得七厘米才行。不过即便是七厘米的犁地,也能起点作用。要是只用锄头刨坑,那水平也就刚比唐代洒种子的水平强一些而已。
  “这位丈人,却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按照段家的命令去做?”
  “我们又不是牲口,怎么会拉耙犁。即便累不死人,也会用坏腰。我们躺在家里动弹不得,难倒段家人还会给我们口饭吃不成?”老者愤愤地说道。
  段凤鸣听到这话,又看到张副科长瞅过来的目光,于是晃晃脑袋,就当没看到。他的确承认段家也许不是好人,但是段凤鸣却不相信段家会蠢到相信佃农会给他们拖着耙犁耕地。这等事情无论如何也得用牛,顶多是人和牛一起拉着耙犁。绝不可能是靠人力单独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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