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校对)第44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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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四一二(十七)
  广东杀同盟会,福建既杀同盟会,也杀光复会。至于浙江,由于同盟会势力薄弱,主要清洗的就是光复会了。
  4月12日,已经戒严一阵子的浙江各城市突然城门大开,北洋军以及民团闯入了城市中开始抓人,凡是曾经由徐锡麟、秋瑾,乃至陶成章介绍加入光复会的,无一例外遭到了逮捕。只有一部分由蔡元培拍板加入光复会的成员,以及背后有地方上士绅极力保全的人才幸免于难。杭州、绍兴、金华是抓捕人的重灾区。
  到了4月20日,浙江抓捕人数超过四万人。对于抓捕的这么多人到底该怎么办,闽浙都督冯国璋批示道:“不可释放,勿留后患。”各地都知道这“勿留后患”是什么意思,浙江水多,从21号开始,各地都大规模处决人犯。
  以往杀人好歹贴下告示,哪怕是栽赃也要说明白这些人具体做了些什么。这次大清洗最初也有这个过程,所杀之人好歹也要公示一下他们“激进主义”“反对地主”的恶行。不过杀到第三天,各地就没了这个兴趣,编造告示是个极费费心思的事情。所以告示最后只写,“XX日,杀乱党XX人。乱党某某,乱党某某某乱党某某,乱党某某某……”
  又杀了三四天,批量杀一次人就去贴一次公告,还得吧名字都给写上把各地负责清党的人也给累坏了。为了进一步提高效率,他们每天只上午下午各贴一次公告。一张纸上满满写了“在某地杀XX人,在某地杀XXX人”。这总算是让那些负责文书工作的人从辛苦中解放出来。
  到了1915年5月7日,贴杀人告示的频率终于慢了下来。浙江都督朱瑞一早起来就很没精神,仆人送上参茶让朱瑞喝下,又换了白茶让朱瑞都督漱了口,这才退了下去。
  这些天大处决乱党,朱瑞都督要做的不是勾决,而是从名单里面选出暂时不杀的人。这一轮轮的杀下来,越到后面朱瑞都督就越是要费心思衡量不杀谁。所以他最近是通宵达旦的工作。昨天,留到最后的一批人中能释放也都放了,剩下的这批人全部处决。他们都是光复会的元老,以及地方上比较有影响力的一批人,即便是心里面再不开心,朱瑞都督换了军服准备去监狱给这些人践行。人情就是这样一回事,朱瑞都督完全可以等下面的人把处决报告拿来,但是这就会显得朱瑞毫无人心一样。在死刑犯最后那天前去亲自送些吃食与美酒,这就极大的体现出朱瑞都督的爱心。
  参茶大概起了些效果,朱瑞都督感觉挺中气足了些。有吃了碗龙眼粥,朱瑞命卫队出发去监狱。虽然不想亲自去见那些死囚,不过朱瑞很想去亲眼看看王金发最后的死期。作为光复会的大佬之一,王金发为人傲慢,颇为看不起出身新军的浙江都督朱瑞。但是王金发被捕之后倒是极想不死。能够亲手给王金发送上绝命饭,朱瑞的心情是极好的。
  朱瑞这半年来已经不骑马出行,英国人送给了浙江高官们一批汽车,朱瑞自然先选了他自己最喜欢的一辆。乘坐骑车行进在浙江的街道上,那些羡慕嫉妒的目光让朱瑞心情总是很好。与往常一样,出行时候同时开出两辆汽车,朱瑞这次选择乘坐了第一辆。
  街头没什么人,店铺虽然还在开,却只能用门可罗雀来形容。最近各处大杀乱党,杭州已经枪毙了上千人,大家哪里有心情购买东西。汽车如同往常一样,慢慢的行驶,朱瑞在车里面四处张望。正行驶间,却见路上出现了一名女子,那女子年纪不太大,长相也算是俏丽。只是她站在街中的举动令人很是警觉。
  朱瑞见司机放缓了速度,而骑马开道的警卫也上前驱赶。却见那女子先是解下了发簪,盘在头上乌黑秀发顺着背上滑了下来,接着女子解开衣服,套裙里面居然什么都没穿,女子就这么一丝不挂的挡在了浙江总督车队前面。这下不仅是卫队,连车里面的朱瑞都看傻了眼睛。女子身材极美,皮肤白皙。加上一丝不挂,也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威胁。
  司机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到底是继续前行,还是干脆停下来。就在此时,女子弯下腰虽然坐在车后座上看不清楚,不过看这姿势,朱瑞知道女子应该是跪下了。“难道这女人要喊冤不成?”朱瑞想。但是最近的所谓冤情只怕就是大杀乱党,即便女子这么喊冤,朱瑞也不准备玩什么戏剧里头“开恩”的把戏。
  没等这念头想完,从路边就传来了一阵枪响。朱瑞见到左边的卫队从马上连着掉下了几个。“快开车!”朱瑞对司机吼道。不管如何,此时不是停在这里挨打的时候。
  “前面有人!”司机下意识的答道。
  “撞死她!”朱瑞已经明白前面的女子势必是刺客的一员,他恶狠狠的吼道。
  司机也想明白了关节,他一踩油门,汽车加速向着前面猛冲过去。估摸着正好撞上女子的那瞬,朱瑞却感到一阵巨大的冲击。车窗玻璃粉碎了,车子向着半空飞了起来。在诸多角度的冲量汇集在身上的时候,朱瑞才大概明白了,女子引爆了炸弹。在失去神志前的那一瞬,朱瑞还没想明白,炸弹到底放在什么地方?
  浙江都督朱瑞遇刺,乘坐的汽车被炸弹炸的整个飞起来,燃烧的汽车落地后翻滚着飞出去十几米远。根据幸存的卫队人员回忆,那女子把炸弹藏在衣服当中,众人的视线都放在女子赤裸的身体上。没人注意到地上衣服内的玄虚。而女子跪拜的时候已经握住了引信,在朱瑞的骑车撞上她的时候,引爆了炸弹。
  当然,很多年后也有无聊的人试图还原这次刺杀案,他们认为女子使用的是人民党开发的那种引爆装置。女子只用捏住电控的引信,只要一松手,炸弹就会爆炸。因为以跪拜的姿势,车头会先撞住女子的头部,正常人绝不可能在这样的姿势下有效控制引爆时间。人民党开发的这种引爆模式保证了即便失去一世也能够引爆炸弹,这保证了不会因为各种意外原因无法达成刺杀效果。
  而女子的身份时候调查也有了结果,她是浙西一个加入农会家的地主家庭的女儿,在金华女子学校上过学。清剿浙西的时候,有些年轻女孩子倒是幸免于难。不过她们的解决绝对谈不上什么幸运。这些女孩子都被卖去烟花场所。这位女子后来不知怎么与浙西分部联络上,与浙西分部的人一起实施了这场刺杀案。
  但是那些一起参加刺杀的人或者被打死,或者被俘前服毒自杀。由于其中有杭州地方上的人,也有人怀疑是光复会内部有人策划了这场谋杀案。
  不管如何如何猜测,这场刺杀案的确极大的改变了浙江的局势。监狱中的犯人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幸运,由于调查此事,他们又多活了三天。随即只要被关在监狱中的,无论浙江都督朱瑞生前是否决定他们去死,在闽浙提督冯国璋的命令下,这些人全部被枪决。
  消息传到了安徽,浙西分部的年轻同志们并没有欢庆,即便是最不悲哀的人,也只是流着泪大呼浙江都督朱瑞罪有应得。李寿显曾经做过各地会大杀光复会成员的预言已经被证实是真的。
  浙西分部也派出过一部分同志,结果大多数人都没有能够回来。那些侥幸回来的同志心有余悸的说着各地杀人的景象。北洋军倒还好些,他们好歹是直接抓捕。那些民团街上就跟疯狗一样,见到乡间穿洋装的就杀,甚至见到那些戴眼镜,带西式帽子的就杀。有些地方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见到穿皮鞋带钢笔的就杀的地步。
  人民党根本没有在浙江有过真正的工作,即便是驻杭州的公开代表和商业单位,1914年蔡元培实施反人民党宣传的时候,他们就全部撤回了人民党根据地。所谓杀“人民党乱党”已经是一场针对西化的镇压。
  从1915年1月,浙江、福建,民团招人的规模与力度都大大增加了。广东本地民团已经数量庞大,所以才没有出现大肆扩招的事情。这年头想找个营生颇为不易,原本民团就要靠关系,不是熟人根本不招。即便是熟人,也未必会招。民团吃饷,谁会有那么多钱来养活这么一大批人。
  乡里面那些民团哪里能分的清什么是人民党,因为人民党的商品在浙江与洋货竞争,这帮人觉得只要是西化的就是人民党。加上地方上西化的那帮人确试图主导浙江的新秩序,对他们不满的士绅地主多的是。屠杀就直接落在了这帮人头上。
  “嫉贤妒能”“顽固不化”“反动透顶”,浙西分部的年轻人给这些地方上守旧的反动士绅扣上了种种帽子。
  李寿显对浙西分部的理解能力很是遗憾。这些同志极有可能把残酷行径归结为个人品德,或者所谓的人性。总之他们会认为有无数“偶然”的因素决定了发生的一切,很少有人会真正认为这是阶级斗争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结果。李寿显并不想因为这些去批评年轻同志们没有经验,他自己也是事发前就仔细研究过陈克对此事的“预测”,而事发后李寿显又强行研究多次,才不得不承认发生的一切都是必然。阶级斗争中并没有什么偶然。
第七十五章
四一二(十八)
  “李书记,你为什么要把我们给撵走?”姬晔气呼呼的质问李寿显。
  “没有人要撵你们走,只是让你们护送浙西群众到更安全的地方去。”李寿显解释道。
  “你就别骗我了,把我们送到安徽和江西交界,摆明是把我们从前线撵走。”学会了看地图的技能之后,姬晔发现很多事情根本不用亲自去做,只要看了地图就知道不少事情的本来面目。
  李寿显见姬晔已经有了相对正确的想法,他也干脆实话实说,“马上就要打仗了,让你们留在距离浙西这么近的地方。保不准你们今天要反攻,明天要倒算。把你们迁到江西那边,对大家都好。”
  姬晔万万没想到李寿显这么看不起人,她脸上登时就有了着急的神色。李寿显举起手阻止了姬晔说话的冲动,“你别解释,你别解释!打仗要服从纪律,你们可以说你们自己不怕死,可我们还把你们的命当回事呢。”
  即便李寿显表达了充分的善意,姬晔明显不领情,等李寿显说完,姬晔就气冲冲的说道:“你这是信不过我们!”
  面对姬晔的愤怒与委屈,李寿显丝毫不为所动,他严肃的说道:“姬晔同志,你也是在党校军校里面接受过教育的,咱们能不能别说信赖这种伤感情的话。我们这是要打仗,你们满心是要报仇。大家抱持着完全不同的两种出发点和态度,这能合作么?”
  “实事求是”乃是人民党的核心理念,如果不牵扯自己的话,姬晔倒是可以做到一定程度的“就事论事”,不过一旦与自己有了牵连,即便知道李寿显说的完全正确,姬晔依旧不能接受人民党的安排,“我们好好打仗就是了,请一定不要撵我们走。”
  李寿显怎么可能看不出姬晔的心情,对此他也只能严肃对待,“姬晔同志,我希望你们能够服从纪律。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姬晔同志,这里马上就要变成战场。我们人民党为什么能够一直在军事上获得胜利?因为我们在战场上只要战士。战士们让前进就前进,让撤退就撤退。把你们留在这里,把你们派上战场,你们能够全身心从事军事工作么?我不相信。你们的目的也好手段也好,都是为了报仇,而不是仅仅为完成了战斗任务。把你们这些人派上战场,对你们不负责任,对战争也不负责任。而且如果你们想证明自己有纪律的,那么当下安排你们护送群众到安全的地方去,这也是革命任务。”
  在人民党里面,组织建设,人员安排与其他政治势力大不相同。人民党考虑问题的角度在于能否完成工作,为了更好的完成工作,这才有对个人情绪的考虑。如果个人情绪对完成工作有害的话,人民党就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些人调离这些岗位。“信赖”这个次在人民党中是一个极为郑重的话题,如果有同志能被公认为“可信”,那就意味着他所说的一切话都能兑现。最起码,这样的同志在做事情的时候绝对不会把自己个人想法与意志当作做事目的。
  光复会浙西分部的这些同志距离人民党的要求无疑差的很远。
  姬晔好歹在党校与干校中接受过系统培训,加上有大量实际工作经验,即便是情绪激动的当下,她总算是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冷静,为了能不被赶走,姬晔强忍住心中的不满,尽可能认真的说道:“我们不提报仇就是了!”
  “你们嘴上不提,心里头可是一直在想。而且既然你们认为自己是服从纪律的,那么组织上让你们护送浙西群众撤退,请你们服从组织安排。”李寿显态度十分坚定。
  “……,李书记,组织不能不讲人情!”姬晔被李寿显给气到了。
  李寿显冷静的答道:“组织本来不是讲人情的地方,建立组织,健全制度,目的是为了干事。为什么让你们护送?我并不是为了刁难你们才让你们护送群众的。因为你们也是浙西出身的同志,浙西群众到了安徽这心里面肯定会感到不安!有你们这些熟人在,大家自然会觉得放心。大家不能只在吆喝的时候才想起群众利益至上,到了实际工作中自己的情绪就主导行动,这就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表现。”
  姬晔没想到李寿显居然来了这么一通“上纲上线”,自己一心求战的结果竟然成了“无组织无纪律”。她正想继续辩驳几句,就听到李寿显严肃的说道:“姬晔同志,我再强调一次,我们是在干工作,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完成工作。是服从组织安排还是执意报仇,你先回去把这件事想明白再给我说。我现在很忙,你先出去吧。”
  把姬晔“撵走”之后,李寿显觉得很是疲惫。真的是宁和明白人打一架,不和糊涂人说句话。出发点一旦不同,过程中注定会产生各种矛盾。驱动浙西分部的乃是一种个人情绪的东西,指导人民党的所有行动的则是极为理性的科学社会主义纲领。面对正在发生的大屠杀情况不断汇总而来,李寿显先是极为愤怒,然后感到一种疑惑。而现在李寿显感到的则是一种悲哀。
  陈克如同以往一样,在这场屠杀爆发之前就“预言”过这件事的发生,在屠杀刚开始的时候就给了人民党的同志们解释了这场屠杀的本来面目。李寿显对陈克发下来的文件几乎能够全文背诵。
  “……同志们,人类的思维模式是要有基点的,面对一个陌生的环境,我们都不免感到手足无措,不免感到惶恐不安。推翻满清是中国一个巨大的变化,而我们人民党的出现则是这场变化中最大的变量。我们不仅建立起了新制度,我们更让中国不可避免的看到一个全新的未来,全新的社会构架。由于我们人民党是劳动者的联盟,所以凡是以劳动为安身立命之道的人都会感到欢欣鼓舞,都会感到朗朗乾坤降临了……”
  “……,而那些认为拥有土地资本才是一切的人自然无法想像一个纯粹劳动者组成的世界是什么模样,按照他们那种攫取土地为最高目标的思路来考虑这些,他们自然感到末日降临了……”
  “……在世界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当下,在那些地主士绅们感到末日来临的当下,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把周围世界恢复到他们熟悉的轨道上去。但是这个世界是物质的,即便是最唯心的家伙睁开眼睛,也会看到实际的世界。所以这些人并不是疯了,他们认为只要把他们周围出现的旧世界没有的人和事物彻底摧毁,这个世界就会回到以往的老样子,这个世界就会恢复到以前的轨道上去……”
  “……我再强调一次,世界是不断变化的,在中国发生的一切不是因为出现了某些人和某些新事物,而是社会制度的彻底变化。是这些制度变化先出现,才出现了新的人和事物,这个先后关系绝对不能搞错……”
  “……给这场大屠杀中,那些屠杀者还有那些面临屠杀威胁的所有人都被恐惧所笼罩了,他们都被眼前的东西蒙蔽了双眼,这些人或者认为疯狂杀人疯狂摧毁新东西就可以阻止历史进步,或者认为有些人变成了坏人,这世界变了。我们人民党作为中国劳动者的先锋队,我们必须看清这已经不可逆转的社会结构变化,而且勇敢的迎上去引领这个变化……”
  “……在这样的疯狂中,只有劳动者们没有疯,为什么?因为那些看似发疯的人都是被他们自己脑海中想出来的东西给吓坏了,吓傻了,吓疯了。而劳动者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饭、劳动、睡觉。他们绝不可能发疯。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人民党能够得到这么多的支持,能得到这么多的胜利。因为我们自己本身也是劳动者,我们人民党就是中国劳动者的先锋队,通过劳动我们将获得更多,建设我们即便在最美好的梦境中都无法想象出的美好未来,那是一个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能够达到过的高度……”
  “……全中国的劳动者联合起来!”
  回想着发生过的一切,想到已经陷入复仇情绪的姬晔,李寿显不能不感到悲哀。陈克曾经说过,憎恨这一种东西,是面对悲伤,无法专心一致的人所逃避的场所。而复仇则是把因血而生锈的剑插到血池里去磨得锋利的事。悲伤则是为了治愈心灵的崩刃,而将名叫“心”的刀身完全浸在血中。越是磨,刀越是生锈,因为生锈就越要磨。到最后剩下的只是一团磨碎的锈粉。
  李寿显很想告诉姬晔,即便是现在把屠杀者株连九族杀得一个不剩,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这样的杀戮只是满足了个人情绪,甚至连抚平悲伤带来的伤痛都做不到。如果这么做了,姬晔等人与那些疯狂杀戮的地主士绅又有什么不同,都不过是为了试图恢复曾经的世界,然后以正义之名试图抹杀掉一切改变世界的人和事物。而改变一个投身社会改造的人,他最初的动力也许来自仇恨和正义的激情,但他最终的态度应该是超越仇恨,也超越正义的。正义是社会层面的感情,而从事社会改造的最根本的精神力量,一定是超社会的,一定是来自某种终极理想。
  人民党的成功从来不是他们更加懂得憎恨与悲伤,或者比其他人更懂复仇,甚至不是比其他人更懂得革命与正义。人民党只是比中国其他政治组织更懂得劳动而已。而仅仅是这小小的一步,就是人民党与其他政治力量之间的天堑鸿沟。
  李寿显发觉自己根本无法向姬晔解释清楚这件事,这不能不让他感到极为遗憾。
第七十六章
结束的开始(一)
  面对1915年初爆发的大屠杀,人民党始终没有过激反应。自始至终,人民党也只向“前光复会浙西分会”这半个盟友伸出过援手。蔡元培原本担心野心勃勃的人民党会联络光复会内部的“乱党”夺取江浙,所以他一定要在人民党动手之前对光复会实施大清洗,以杜绝内部的祸乱。人民党按兵不动,让蔡元培“引领”的大清洗极为顺畅的完成了。
  如果不是以朱瑞被暗杀为开端,浙江接连发生了十几次或成功或失败的刺杀行动,这场大清洗倒是圆满成功了。浙江里面所有主张土地变革的人物或死或逃,主张西化的人也被杀的七零八落。地主士绅重新掌握了权力,各地议会议员被清洗屠戮了两次之后,“稳健派”全面上台。在蔡元培看来,整个浙江恢复了正轨。有可能引发社会变动的人为因素被人为清洗的干干净净。经过这番癫狂的杀戮之后,英国人表示了支持,该送来的武器物资也都给送来了。
  但是蔡元培感到一种隐隐的担忧,整个浙江太过于“平静”,“平静”到死气沉沉的地步。再没有人敢讨论政事,议会中一开口就是如何“彻底清洗乱党”。在蔡元培看来,浙江省内的乱党已经清洗一空,当下的要务是整顿军备,与人民党进行战争。可地主士绅们根本不提此事,被暗杀的陶成章曾经激烈主张浙江在未来战争中置身事外,以谋求维持联省自治的政治制度。这些士绅们曾经是反对陶成章的,等他们上台之后,地主士绅的论调倒是与陶成章一模一样了。
  蔡元培很赞同孙中山的主张,在这样的局面下,他不得不写信给孙中山,希望能够从孙中山那里得到一些理论上的支持。结果信使回来的时候带来了消息,现在就任铁道部副部长,国会议员的孙中山出国去日本“考察”了。
  “为何?”蔡元培对孙中山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么做很不理解。
  “广东议员以同盟会推行激进主义为由,要北洋政府杀孙中山以谢天下。毕竟平均地权是孙中山提出的,地主士绅对这个极为反对。孙中山先生倒也曾经辩解过他的平均地权与人民党的土地改革完全是两码事。平均地权是尊重地主对土地所有权的。可大批人根本不听,孙中山先生无奈之下,只能去日本避避。”送信的人解释道。
  不过有些事情送信的人并不敢直接告诉蔡元培。袁世凯让孙中山当这个国会议员,铁道部副部长,目的只是为了起到千金马骨的作用,同盟会这个曾经最革命的政党党首也向袁世凯北洋政府屈服,这方面的政治意义是巨大的。秉承了北洋政府的一贯手法,袁世凯特批给了孙中山二十万大洋,让他“就铁路问题实施考察”,这笔钱不到一年就给花光了。孙中山又向袁世凯申请了三十万大洋。
  这次全国范围内“清除激进主义”,一部分国会议员们要求孙中山公开财政问题,要求孙中山交代这前后五十万大洋都花到哪里去了。孙中山无法对自己的财政问题做出解释,加上看最近局面不对,他干脆以考察为名跑去了日本避祸。
  得知孙中山不在国内,蔡元培颇为失望。他是仔细研究过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更是孙中山思想的支持者。在蔡元培看来,一定程度的搞新制度还是有必要的,孙中山就是当下中国唯一能够在政治制度构架上能与人民党对抗的那个人。
  “孙先生不在北京,北京最近的情况如何?”蔡元培问道。
  “北京天津几乎变成了兵营,大家都在准备打仗。”送信人连忙答道。他知道蔡元培对孙中山的欣赏,若是蔡元培一定追问孙中山的近况,送信人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何时可以开战?”蔡元培问,虽然北洋上下一直吆喝着要打仗,但是什么时候都是征兵,练兵,到现在都没有真正的动静。
  “这就不知道了。”送信人答道。
  “我知道了。”蔡元培答道。他也知道信使去北京不是确定这件事的,现在全国街头巷尾的议论多的是,若是他们所说的是真的,那么战争早就打了几十次了。信使没有回来“贩卖”沿途听到的谣言,这让蔡元培相当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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