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校对)第43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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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选择与被选择(六)
  山东对周树人来说是“他乡”。如果把过一起参加过医疗培训的同学作为“故知”的话,周树人在日照也算是他乡遇故知。整编后的医疗营地中,人民党里面的军医有一部分人与周树人都参加过党校培训。大家倒也没有过多寒暄,毕竟眼下要务是拯救投降的北洋军受伤官兵。
  负责人李冰看着精明能干,他对集中在一起的浙江医学院医生护士们讲道:“诸位是从浙江来的医疗界同仁,我们也不废话,你们被征用了。你们每天按照我们人民党的劳动标准领取津贴。诸位也不用考虑逃跑什么的,等医疗工作结束后我们会送诸位回浙江。当下你们就安下心在这里工作吧。”
  医生护士们反抗意志比较薄弱,被荷枪实弹的军人一围,又听说工作有津贴可拿,浙江医院的医生护士也就默认了。毕竟人民党没让他们干别的,还是继续救治北洋军的伤员。
  工农革命军野战医院的设备很快就运到了,见到很多新式的医疗设备,浙江方面的医生护士当时就有了精神。大家都是干活混饭的,一看这些设备就知道人民党的医疗水平远高于浙江医院。
  由于工农革命军的军医院的介入,浙江医院的医生护士也算是能够躺下休息一阵。周树人和李冰当时住一个宿舍。李冰那种直爽的性格是周树人相当尊敬的。两人晚上休息的时候一起吃了个饭。谈了近况之后,李冰突然说道:“老周,家里怎么样?”
  周树人不太习惯人民党这种什么都管的作风。不过此时也不太方便表示不高兴,周树人笑道:“家里面还好。”
  “都有工作么?”李冰继续爽朗的问道。
  “拙荆还在家。弟弟们还在上学。”周树人答道。
  “你夫人什么学历?”李冰还是人民党那种直爽的态度。
  “她不认字。”周树人难得的语气中有了些遗憾。周树人与发妻朱安的婚姻很是不幸。当时周树人就不同意这门亲事,只是周树人的母亲鲁老太太执意要儿子成亲。周树人当时就要求女方“放脚”“读书”,结果这要求还把朱家给吓到了。周树人就说过,“她是我母亲的太太,不是我的太太。这是母亲送给我的一件礼物,我只负有一种赡养的义务,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按照旧模式评价的话,李冰的态度可谓“跋扈”,可这话却让周树人感到眼前出现了一线光明,他试探着说道:“李兄,拙荆今年已经36岁了。”
  李冰笑道:“陈主席喜欢说,活到老学到老,学到老学不巧。36岁怎么了?四年小学毕业,这才40岁。边学习边工作,技校毕业也顶多45岁。这怎么都能继续工作十几年吧。”
  听了这么坦荡的话,周树人哭笑不得,“李兄,你们这是把女人当男人用啊。”
  “哦?老周你还听说过我们这里小家伙的话么?小家伙们就说过,我们根据地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难道这话是周兄编出来的?”李冰说完之后哈哈大笑。
  周树人自然不会编造这等笑话,见李冰说的如此坦率,周树人很是无语,按照旧统制阶级的习惯,周树人赞道:“没想到人民党的风气已经如此进步。”
  “大家都是劳动者,只是早点明白晚点明白的事情。”李冰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我也不瞒周兄,陈主席很少直接提出希望别人加入人民党的队伍,不过陈主席对周兄很是器重,曾经说过此事。”
  “哦?”周树人对此很是意外。他和陈克只见过一两次,陈克除了偶尔在言谈中透露出对周树人家室的某种了解之外,并没有任何希望周树人投奔人民党的暗示。听李冰这么一说,周树人不能不极为讶异。
  李冰知道自己也不是很懂得劝说别人的说客,所以他直截了当的开口了,“陈主席当然不可能直接这么说,但是他几次提起过老周你,觉得你是个能干事肯干事的人。怎么样,要不要到我们这里来工作?”
  陈克的确很喜欢周树人,这种喜欢并不是针对那个“文豪鲁迅”,而是现实中的周树人。陈克的母亲很喜欢鲁迅的文章,虽然不喜欢鲁迅的刻薄,但是她对周树人的评价是“这人是个说实话的人”。而且她极为喜欢周家的家教。无论是周树人父亲死时那句“什么呢?……。不要嚷……。不……。”颇为赞赏。而且鲁迅的《社戏》这篇文章,经常被陈克的母亲拿出来作为陈克的道德品行以及社会处理的标准课程。
  周树人的母亲带着孩子在娘家,根本不敢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周树人不能和小朋友去看戏,“急得要哭”的时候,他母亲“却竭力的嘱咐,说万不能装模装样,怕又招外祖母生气,又不准和别人一同去,说是怕外祖母要担心。”
  “做事情,要合别人的适。你不能合别人的适,人家当然不高兴了,合作就根本谈不上基础。作为一个自然人,你当然可以大声嚷嚷,但是人毕竟是一个社会中的存在,作为一个社会人,你就一定要忍住。”那时候陈克的母亲是这么教育陈克的。即便陈克那时候是个大混蛋,他也不得不承认这话是对的。
  陈克母亲的教育并没有到此为止,对于顽劣不堪的儿子,陈克的母亲实在是竭尽心力了。
  “陈克,鲁迅写道,这一天我不钓虾,东西也少吃。母亲很为难,没有法子想。到晚饭时候,外祖母也终于觉察了,并且说我应当不高兴,他们太怠慢,是待客的礼数里从来没有的。你瞅,鲁迅一个小孩子,他再不高兴也是忍住不表现出来。忍到傍晚,估计鲁迅觉得继续忍下去这次社戏就泡汤了,这才表现出来。这时候他外祖母才发现,对鲁迅来说,这一白天的日子不好过啊,但是他还是忍了。然后鲁迅的外婆就说,鲁迅应当不高兴,他们太怠慢,是待客的礼数里从来没有的。”
  陈克那时候是敷衍的说道,作为一个小孩子,陈克自然是觉得鲁迅的外婆实在是通情达理。
  陈克的母亲看着儿子的神色,就知道儿子在想什么,她笑道:“陈克,你肯定觉得鲁迅的外婆通情达理,但是你现在把这篇课文给我修改一下,把鲁迅的母亲与鲁迅的外婆两个人的话给翻过来,现在就改。”
  按照母亲的话,陈克只是稍加修改之后,就忍不住大笑起来。陈克的母亲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你瞅瞅,要是鲁迅的母亲看儿子不高兴,就说鲁迅应当不高兴,乡下人太怠慢,是待客的礼数里从来没有的。而鲁迅的外婆说,说鲁迅装模装样,这么做会让外婆生气,又不准鲁迅和别人一同去,说是外婆要担心。这不就是一对混蛋么?这日子怎么过啊!你看,人家鲁迅一小点就是个社会人。”
  很可惜的是,陈克哪怕是知道混蛋到底是什么模样的,但是他自己依旧是个标准的混蛋。即便他不敢做这等混蛋事,也只是因为陈克知道做这等混蛋事的结果是极大伤害自己的利益。并不等于陈克本人从这等混蛋思维中挣脱出来从而成为了一个社会人。直到穿越后开始干革命,陈克才逐渐从这等低级趣味中挣脱出来。
  所以对周树人,陈克是相当欣赏的。加上陈克自己也当了父亲,为了教育自家的闺女,陈克也不得不想各种故事,所以对周树人也忍不住多提了几句。
  既然陈克提及了,下面的同志就不能完全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李冰也是知情者之一。这次遇到了周树人,他自然不能放过招揽的机会。
  周树人哪里可能听不出李冰的意思,他却岔开了话题,“李兄,却不知道你们为何不肯放过北洋军?好歹吴佩孚也是抗日有功。”
  李冰哈哈一笑,“老周,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们七天前就告诉他们,我们可以帮他们治疗伤员。吴佩孚要讲政治正确性,坚决不同意。我们又提出在中立场所建立联合野战医院,吴佩孚还是不答应。我们总不能打过来抢走伤员。”
  周树人听了之后叹了口气,他肯定不会傻到质问工农革命军为什么不派人到吴佩孚军营里面来行医。但是周树人还是忍不住问道:“当下就我所见,不少重伤员需要输血……”
  “这没办法,还得靠我们根据地的献血才行。这次战前,山东根据地的党员、部队,机关人员,工人,已经献过血。青岛战役后,还留下一部分。如果这些依旧不够,只能发动战士献血了。幸好陈主席作为献血制度的创立者,每半年带头献一次血,中央的同志也都跟进,好歹根据地上下对献血没有特别的抵触情绪。”李冰说的很是无奈。
  听了这话,周树人神色郑重起来。且不说对献血制度先进程度的评价,仅仅是人民党高层能在陈克带领下建成献血的传统,这已经令周树人肃然起敬。在之前医疗培训体系的党课中,人民党可是不吹嘘陈克等人带头作用的。
  沉默了片刻,周树人说道:“李兄,这一段我会留在日照。你盛情邀请,当下我实在是不能答应。人民党的纲领我不太能接受。”
  李冰看有戏说服周树人,他热情的答道:“我们人民党的纲领很简单,马克思核心理念与中国实践相结合。周兄不妨读读《共产党宣言》这篇文章,一切的基本内容都在其中。”
  “那《共产党宣言》到底说了什么?”周树人问。
  “65年前,马克思写了《共产党宣言》的英文版,并且正式刊行。在《共产党宣言》里面,马克思告诉我们,这个世界已经不可逆转的进入了大工业时代。大工业时代的特点就是全球化,贸易自由化、经济全球化、文化全球化,在所有工业国中,都兴起了城市化进程。在这样一个不可逆转的工业化时代中,为了能够适应工业化进城,我们必须建立起新的制度体系以及道德体系。陈主席写了《共产党宣言与中国工业化》这篇文章,里面讲述了怎么去读共产党宣言。那里面牵扯外国的文化历史特点,当下阶段这些都可以先完全抛开。以后有空的时候再去了解也不迟,如果不是有对外工作的同志,甚至不了解也没什么影响。要看的是《共产党宣言》里面对大工业化,以及相应新制度体系与新道德体系的论述。什么事情都不是一蹶而就的,对中国来讲,首先要建立工业化基础上的社会主义制度。革命就是不断消除特权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中国人民逐渐获得自身的解放。陈主席甚至反对认为通过肉体消灭资产阶级就能建立起共产主义的看法。他坚定支持马克思的观点,共产主义并不剥夺任何人占有社会产品的权力,它只剥夺利用这种占有去奴役他人劳动的权力。”
  周树人觉得人民党面对敌人的时候,那态度实在只能用杀气腾腾来形容。听李冰说陈克“反对认为通过肉体消灭资产阶级就能建立起共产主义的看法”。这倒与周树人的印象颇为抵触。而最后一句话,无疑勾起了周树人极大的兴趣。
  “共产主义并不剥夺任何人占有社会产品的权力,它只剥夺利用这种占有去奴役他人劳动的权力?”周树人忍不住问道。
  “没错,共产主义并不反对拥有私有财产,但是反对利用私有资本去奴役别人。哪怕当下我们还做不到消灭私有资本的存在,但是我们决不允许私有资本再跟当下一下胡作非为。我知道周兄肯定是同情地主士绅的,你作为浙江人不可能不这么想。但是,地主士绅哪个没有利用手里面的土地这个资本的占有去奴役他人劳动?你大可想想。”李冰说完,先出去了一趟,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拿了一个小册子,封面上写着“共产党宣言”五个字。
第五十一章
选择与被选择(七)
  1914年的中国,除了人民党之外没有人能够理解工业化的概念。周树人即便再聪明也不行,他毕竟没有生存在工业化时代,这让他连空想的基础都没有。
  对《共产党宣言》中所阐述的内容,周树人根本读不懂。即便是“解放”,“反对”,“自由”这些能够普遍得到人类共鸣的言语,看似激昂,实际上也都是空话。那是马克思面对欧洲1948年的话,对尚且是农业国的中国根本没有意义。即便周树人素来注重学问,关于马克思写的欧洲思想史也是读的云里雾里。
  例如“德国的哲学家、半哲学家和美文学家,贪婪地抓住了这种文献,不过他们忘记了:在这种著作从法国搬到德国的时候,法国的生活条件却没有同时搬过去。在德国的条件下,法国的文献完全失去了直接实践的意义,而只具有纯粹文献的形式。它必然表现为关于真正的社会、关于实现人的本质的无谓思辨。这样,第一次法国革命的要求,在18世纪的德国哲学家看来,不过是一般‘实践理性’的要求,而革命的法国资产阶级的意志的表现,在他们心目中就是纯粹的意志、本来的意志、真正人的意志的规律。德国著作家的唯一工作,就是把新的法国的思想同他们的旧的哲学信仰调和起来,或者毋宁说,就是从他们的哲学观点出发去掌握法国的思想。”
  这样的话陈克这等工业化时代有时间吃饱了撑的,为了和别人吹牛去读了很多相关书籍的家伙大概还能理解到底发生过什么,周树人根本没有条件明白这话里面到底在讲述什么。而且对当下的陈克而言,他看中的是马克思唯物主义辩证法的态度,“在这种著作从法国搬到德国的时候,法国的生活条件却没有同时搬过去。在德国的条件下,法国的文献完全失去了直接实践的意义,而只具有纯粹文献的形式。”
至于德国佬的大部头,陈克读尼采的时候还算勉强能够耐得住性子,看到了康德的东西,陈克觉得自己遭受的折磨只比离散数学稍微好一点而已。离散数学第一部分关于如何确定真命题伪命题的内容,那是陈克唯一能够看着就能睡着的玩意。
  受过全套现代教育的陈克尚且如此,根本没有这样求学经历的周树人更不可能体会到这些话里面到底说了什么。所以周树人云里雾里的看完了《共产党宣言》之后,看到陈克对共产党宣言的相应文稿,才觉得眼前一亮。
  “中国未来的道路有很多,唯一的活路只有在中国实施工业化这一条。”陈克的文章直白的很,上来就直入主题。“中国的问题根本不是什么帝制或者共和,也不是有些人鬼扯的民族性。能打败工业国的只有工业国,作为一个农业国的中国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战胜工业国的。工业国并不是有了几十个或者几百个工厂,工业国推行的工业化是一种生活方式,是一种文化体系,是一种全新的社会制度与道德体系。如果不能理解整个世界已经不可逆转的进入工业时代,如果认为中国的失败仅仅是我们的武器不如敌人,如果只是认为外国人比中国更加野蛮,而不是认识到农业国与工业国相比有着全面系统性的劣势,那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拯救中国。想拯救中国,想拯救自己,除了开启中国的工业化进城外别无他途。”
  虽然开头是一通吹法螺般的号召,接下来结合《共产党宣言》的论述相当实际。工业国是一个将每个劳动者都与整个社会生产结合的社会模式。任何画地为牢的生产资料私有都会阻碍工业发展。这是陈克解释为什么要实施土地国有制的理论基础。
  周树人总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人民党对待地主士绅如此“心狠手辣”。在人民党的政治理念中,完全不存在土地私有者的生存空间。这不是个人好恶问题,而是一个政治基本理念问题。
  对于中国现存的民族工业,陈克的态度很简单。小生产者如果能在人民党大工业化的冲击下能够活下来,自然有其存在的理由,没有任何必要强行消除。如果存活不下来,人民党也没有任何理由对其施以援手。小资本被大工业化生产粉碎是一个必然的进程。陈克引用马克思的原话,“有人责备我们共产党人,说我们消灭个人挣得的、自己劳动得来的财产,要消灭构成个人的一切自由、活动和独立的基础的财产。好一个劳动得来的、自己挣得的、自己赚来的财产!你们说的是资产阶级财产出现以前的那种小资产阶级、小农的财产吗?那种财产用不着我们去消灭,工业的发展已经把它消灭了,而且每天都在消灭它。”
  至于文人阶层,陈克言语中露出了最充分的轻蔑,“工业化社会抹去了一切向来受人尊崇和令人敬畏的职业的神圣光环。它把医生、律师、教士、诗人和学者变成了它出钱招雇的雇佣劳动者。在中国未来义务教育普及的时代,一切劳动仅仅是劳动,每一个职位都是竞争与选择的结果,凡是读了几句书认点字就自以为高贵,自以为可以凌驾到其他劳动者之上的家伙,或者成为外国或者中国资产阶级的附庸,或者统统在残酷的工业化竞争中落入失败者的垃圾场里面。”
  “肯定会有那么一帮死抱着过去不松手的家伙嚷嚷着斯文丧尽,人心不古。但是彻底拉平所有劳动者地位的平等,每一个人都成为社会平等的一份子,必然会带来整个中国所有劳动者真正的尊严、自我价值与责任心。”
  对于中国工业化的未来,陈克也没有勾勒任何每秒幻想的打算,“工业化带来的结果是整个中国感受到极大的痛苦。工业进程的每一个进步除了带来更方便的生活之外,还会带来重复机械的劳动,逼迫每一个人都要不断掌握更多技术与能力,更多的融入社会生活。农业社会还能生存的所有方法,在工业时代都会很快失效。除了成为一个社会人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生存方式。这有迷失的痛苦,遇到陌生世界的痛苦,还有让每个人直视自己本质的内心痛苦。工业社会给人的感受是未必能够摆脱的痛苦,但是没有工业化则是生不如死。所以,全中国的劳动者,联合起来!!”
  读着这些用词严峻,毫不宽容的文章。还有陈克描述的清清楚楚的工业化时代。周树人有一种感觉,陈克很可能就是在这个工业化时代中成长起来的人。如果没有经历过这个时代,感受过这时代带来的痛苦,陈克绝不能如此傲慢坚定的描述工业化时代。
  令周树人感到意外的是,他明知陈克的态度可以用“刻薄”来形容,但是他怎么都没办法将这个词用在陈克身上。与那些旧社会中坚阶层出身的优秀者一样,周树人是不怕辛苦的。自幼的教育中,周树人就明白,痛苦是人生永恒的主题,辛苦的工作是人生唯一的道路。“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对于真正的读书人来说并不稀奇。
  周树人唯一不能确定的是人民党能否完成他们所承诺的,或者说陈克有没有机会能够完成他构架的理想。人民党的工业化理念中,甚至包括读书人所有人都要改造成“工业化时代的劳动者”。陈克甚至对旧时代的读书人抱持着更加不信任的态度,“中国广大劳动人民并不厌恶劳动,他们期待通过劳动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只要破除旧时代下对劳动者的偏见,他们一定能够成为优秀的劳动者。但是中国的农业国本质决定旧上层不仅对劳动者有着鄙夷,更有对等级制度根深蒂固的坚持。想改造这种态度,让他们以劳动者的身份而自豪,除非未来的工业化社会发展到让这帮人山穷水尽的地步,发展到让这帮人明白再不加入劳动者的行列就会落入走投无路的可悲境界,否则的话是很不容易的。”
  陈克从不在乎旧文人的态度,历史证明了,想消除这些封建制度下培养出来的旧文人高人一定的心态是基本不可能的。而且这些人的徒子徒孙即便到了21世纪还能掀起“民国范”的热潮更能证明问题。如果能够将他们彻底排除在新时代之外,正面意义远大于那点人力损失。如果这帮鸟人能够站在敌人的立场上和人民党殊死搏斗的话,陈克就更高兴了。
  周树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样的态度,但是他对旧文人的评价与陈克基本差不多。他唯一想最后确定的只有一件事,陈克的信心到底从哪里来。而这个问题,不亲自见陈克一次,是解决不了的。
  不过周树人从不妄自尊大,陈克现在有多么忙碌,周树人完全能够想象。为了自己一个小人物而专门抽出时间来,周树人从不会如此想象。
  “还是先看看人民党自己能否贯彻他们的纲领吧。”周树人决定在人民党这里多待一段时间。
  军医是一个辛苦的职业,战前要做诸多准备,战后要投入辛苦的工作。周树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面明显感受到了工农革命军野战医院的辛苦。他也确定了一件事,人民党的纲领至少在军医院里面贯彻的极为彻底。所有人只称呼对方的职务,人民党年轻的军医与护士们还有一个制度,每天都要开会。特别是晚上的总结会。会议上不诉苦,只是提出如何能够更加有效提高效率的办法。令周树人吃惊的是,这种提高效率是伴随尽可能减少劳动时间的。
  军医院刚开始的时候伤员过多,大家都不谈缩短劳动时间的问题。到了初步治疗结束后,医院就开始合理化安排时间。希望通过更加有效的工作让同志们休息好。
  周树人知道,在杭州医院,这等事情每个人都想,却从不公开说。人民党敢把这些问题开诚布公的当面说清,不能不让周树人大生敬佩之心。
  而追求上进的人民党医生也令周树人瞠目结舌,他视察病人的时候,就见到不止一位医生在练习打结。这是手术必须的技能之一,人民党的规定中,一分钟要打超过60个结才能达到标准。杭州医院一个外科大夫,一分钟能够打20个就顶天了。这些医生查房结束或者工作空闲时间,就坐在那里练习打结。周树人问他们为什么如此拼命,年轻大夫笑着答道:“我也想当主治医生。下次考试就快到了。”
  这样的回答意味着人民党的医疗系统首先是完全通过技能考试来评定的,而且这些考试是对所有医生开放的。周树人又询问了这位年轻医生的出身,得到的答复是:“我是安徽寿州李家铺人,父母都是种地的。”
  在人民党这里,农民的孩子能够当医生,这个事实足以证明太多东西。至少周树人很清楚,不到10年前,周树人周围学西医的没有一个是穷人家的孩子。
第五十二章
选择与被选择(八)
  周树人本以为在日照要待一阵子,没想到人民党一声令下,野战医院与伤员都被送上火车运去了青岛。周树人自己已经决定先留下来,他只是杭州医院的医疗队能够顺利回去。人各有志,医疗队到此已经尽力,医生护士们都有回浙江的意思。
  “李院长,这些伤员运到青岛去做什么?”周树人也不可能开门见山就说要走。
  “也不是全到青岛,到了胶济线之后直接转向济南,把这些伤员交给北洋方面。”李冰答道。这是人民党的传统。因为在河北有家有口的缘故,北洋军极少有官兵会投降人民党,为了扩大人民党“优待俘虏”的影响力,伤员都会送回给北洋方面。
  听李冰的介绍之后,周树人继续问道,“李院长,不知能不能送我们医疗队先回去?”
  “那帮志愿者可以先送回去。不过医疗队的人暂时就不要回去了。”李冰神色比较严肃。
  “为何?”周树人很不解,既然没有伤员要治疗,强留医疗队毫无意义。人民党并不缺这点医生,更不缺乏这些人的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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