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校对)第20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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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下头一个个试图“建功立业”的部下,黎元洪觉得很是无奈。他知道参谋们所指的“乱党负隅顽抗”是在说什么。自打夺下安庆没有多久,黎元洪就开始大量派遣探子北上,湖北新军的探子们能够接近甚至进入人民党兵力薄弱的合肥城,打听合肥的消息很是容易。可是一旦探子们继续北上,很快就音讯皆无。到现在湖北新军已经有四十几名探子失去了消息,这可是四十几匹马与四十几名精锐啊。按理说,应该是合肥难以进入,而靠北的乡村容易进入的。现在的情况偏偏是翻过来,这种异常的情形让湖北新军上下完全弄不明白怎么回事。
  湖北新军作为客军,他们并不想依靠当地人,而且安徽当地人也不待见湖北人,这年头当兵可不是什么光彩的差事,当地人对湖北新军更不待见。新军在安庆趁火打劫的行为激发了从上到下的不满,虽然没人敢反抗,却也没人愿意与湖北新军合作了。这种不合作导致湖北新军情报工作的被动,从当地人收集到的消息是五花八门,各种奇谈怪论让湖北新军自己都不敢相信。
  光人民党的部队数量,就有几百,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万这样的不同数字。每个提供情报的人都信誓旦旦。可这等数量级的差距未免过大。至于人民党的特征,从一身蓝衣,到蓝发蓝眼,除了牙齿不是蓝色之外,人民党的党众连肤色都有蓝色的传闻。
  黎元洪虽然不是一个知识广博的人,但是他好歹毕业于北洋水师学堂,也是见过不少洋人。蓝眼睛的洋人是有的,但是蓝色头发的他是闻所未闻。这种谬论黎元洪根本不信。
  失去了对安徽本地消息的信赖之后,黎元洪干脆就不再管那么多。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回湖北去。却没想到事情的变化远不是自己能够把握的。黎元洪不是那种不知道官场深浅的嫩娃娃,刚打下安庆的时候,曾经有风声说张彪统制倒是准备前来安庆接替黎元洪。但是丁未政潮一起,张彪统制立刻就没有动身的消息了。黎元洪也曾经数次要求带兵回到武汉去,结果每次得到的回复都是“严守安庆”。这帮人都是老油条,湖北新军驻扎在安庆,这本来就是会惹出无数麻烦事的位置。政局一有变动,大家都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根本不掺和这么麻烦事。
  丁未政潮开始尘埃落定,张之洞大人就任军机大臣的消息很快传到湖北,整个湖北官场都是一片沸腾。这项任命意味着张之洞大人将执掌朝廷里头“立宪”的权柄。现在“立宪”已经是众望所归,特别是在东南地区,自打“东南自保”之后,这些地区的官员士绅都希望能够获得政治上的更大独立权力,特别是要通过立宪来夺取原本属于朝廷的权力。现在立宪有张之洞大人主持,他们自然觉得湖北可以理所当然的得到很大好处。想有更大的发言权,就需要有政治上的实绩。张大人虽然在地方上政绩卓著,但是在朝廷上却没有太多政绩。近期只有靠了剿灭“严陈匪患”才能得到发言权。
  等到张大人命令黎元洪北上剿灭“严陈匪患”,黎元洪更是感到了一种不安的感觉,他很后悔自己当时为何不趁早跑回武汉装病。如果那时候跑回武汉装病,黎元洪身为夺回安庆与池州的功臣,无论以后事情怎么发展,他都能得到好处。现在的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北京也好,武汉也好,多少人的眼睛都看着自己。在这等眼瞅着只要成功就能获得名望地位的时候,官场上从来都是拆台的多帮忙的少。
  上上下下的人都在催促黎元洪赶紧进兵,武器弹药的补给却基本没有。这么一件小事就足以说明,已经开始有人给黎元洪下绊子了。而且这些人用的借口倒也很名正言顺,黎元洪打安庆没有耗费太多的弹药,现在带出来的弹药还足够能支持。黎元洪又不是什么三岁的娃娃,他很清楚完全不是这么回事。黎元洪的确不缺乏弹药,但是后方哪怕是象征性的运来一船弹药,也能说明后头那些人的态度。他们比黎元洪还注重补给的数量的做法,就说明有人开始使坏了。
  但是黎元洪现在连临阵装病的机会都没有了,朝廷里头有张大人,后头有一堆“急切期盼胜利”的文武官员,装病这点子小伎俩根本瞒不过他们。所以在张大人亲自发电敦促黎元洪进兵之后,黎元洪也只好出兵了。
  怀着极度的无奈,黎元洪一面继续擦着汗,一面对同在船上汗流浃背的参谋们问道:“探马们的消息如何?”
  “除了岳王会的余党驻扎在合肥城外,合肥城内还是没有多少人民党的人。”参谋们立刻兴奋的答道。
  人民党好像根本不在乎合肥的得失,除了岳王会的残部在合肥附近驻扎之外,城内根本没有多少匪众。湖北新军现在的兵力绝对可以轻取合肥城。这次出兵走的是水路,大批官船民船组成的船队运载了近五千湖北新军。船队从长江进入巢湖,然后将沿着淝河进攻合肥。
  虽然无法打探到人民党根据地的确切消息,湖北新军参谋部都认为,趁着合肥城兵力空虚的时候,一举夺下合肥。那时候匪众不管有什么把戏,只要咱们占据着合肥城,匪众都会束手无策。这种作战计划已经是这时代的普遍常规作战方法,黎元洪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心里头不管有什么不安,他也认为这些麻烦只是拿下合肥之后才会遇到,以湖北新军水军与陆军的兵力和装备,人民党绝对不可能挡住湖北新军。
  与参谋们想的不同,黎元洪内心里头已经决定,拿下合肥之后就先按兵不动。等把人民党的地盘虚实弄明白再说。有夺回合肥的军功,黎元洪不管怎么停顿,别人也无话可说。
  湖北新军长长的船队行驶在水面上,先头的船只已经进入巢湖。巢湖位于安徽省中部,濒临长江,又称焦湖,是安徽省内最大的湖泊。巢湖水系发达,自古就号称“三百六十汊”,南淝河古称施水,源于江淮分水岭大潜山余脉长岗(地面高程72米)南麓。东南流向,至夏大郢进入董铺水库,于大杨店南出库后,穿亳州路桥,经合肥市区左纳四里河、板桥河来水,穿屯溪路桥至和尚口左纳二十埠河来水,至三汊河左纳店埠河来水,折西南流,于施口注入巢湖,全长70公里。
  而湖北新军的最终目标安徽,古称庐州,位于安徽中部,长江淮河之间、巢湖之滨,素有“江南之首,中原之喉”、“淮右襟喉,江南唇齿”之称。通过南淝河通江达海,具有承东启西、接连中原、贯通南北的重要区位优势,合肥因东淝河与南淝河在此汇合而得名(一说因古时庐州由合州改名而得名),素以“淮右襟喉、江南唇齿”“三国旧地、包拯故里”闻名于世。合肥之名,最早出现在大文学家、史学家司马迁的《史记·货殖列传》中:“合淝受南北潮,皮革、鲍、木输会也”。
  合肥城址屡有变迁。《太平寰宇记》记载:汉代合肥县城“在今县(城)北”,位于今四里河附近,面积很小。东汉末年,战乱不息,旧城废弃。东汉建安五年(公元200年),扬州刺史刘馥单骑赴任,重建合肥市。三国时期,合肥是军事重镇,被曹操看中,东吴为争夺合肥发动十余次战役,诞生了著名的逍遥津大战。魏青龙元年(233年),魏将满宠在旧城西鸡鸣山麓另筑“合肥新城”,以与旧城相犄角。西晋统一后,废三国时所筑新城,迁回旧址。合肥旧城,地势低洼,南北朝时梁将韦睿因此堰水攻破合肥。
  历史上著名的淝水之战就在这附近爆发,黎元洪并没有想到这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战争,他只是关心南淝河现在能否让湖北水军的战船自由通过。作为先导的小船已经开始测量水深,整个船队的速度也降了下来。没有人注意到,每过两个小时就有一只鸽子从沿岸的隐蔽处飞起,孤零零向着北边的天空飞去。
第零章
连锁反应(三十九)
  石德宽和鲁正平一起躲在芦苇丛里头,两人都是短发,所以也干脆不用化妆成百姓的模样。他们一身的黄绿两色“迷彩服”,头上顶着芦苇叶编成的隐蔽帽。夏天蚊虫甚多,两人除了衣服都扎了袖口和裤管之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还涂上掺了浓缩的艾草汁和其他植物汁液的防叮咬油膏。在一片湿热的环境里头,芦苇丛里头蒸发上来的水汽热乎乎直透过衣服,加上这身装备,石德宽感觉极为不舒服。
  看了看旁边的鲁正平,石德宽竟然发现不了丝毫高兴或者不高兴的模样。鲁正平举起单筒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远处湖北新军的动静。看过了一阵之后,鲁正平还会用笔在一个本子上记录下不少东西。石德宽抽空看过那本子,上头都是湖北新军水军船只的船舷号,船上头的一些情况,以及每个不同时间上的这些船只行进到的位置。石德宽是岳王会里头与人民党打交道最多的一名干部,也是岳王会里头对人民党最有好感的干部之一。虽然没有完全弄明白鲁正平这么做的目的,石德宽至少懂得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
  侦查工作不是无止境的观察,鲁正平带着石德宽观察了一阵,就静静的退了回去。在芦苇深处,侦查连建立起了自己的观察基地。也就是说,在茂密的芦苇深处砍到了一片芦苇,为了方便撤退,还在芦苇丛里头砍出了一些通道,这些通道有真有假,用特别的方式标出了各种通道的用途。石德宽对人民党麾下的工农革命军很是不解,他们看起来从来都不会闲下来,只要有时间就开始工作。例如,已经回来的侦察员们因地制宜的用放到的芦苇编了不少席子,这些席子有用来睡觉的,有些搭成了低矮的临时小屋。那些休息的侦察连战士们躺在小屋里头,的确比露天要舒服的多。
  见两人回来,侦察连连长何进武放下手中编了一半的席子,站起身来问道:“怎么样?”
  “北洋军还在搞水深测绘。看来一时半会不会过来了。”鲁正平答道。说话间,情报汇总人员已经接过鲁正平手中的笔记本。
  “没想到这帮人居然还挺讲科学。”何进武笑道。
  “如果连水师都不讲科学,咱们也不用费这么大劲了。”鲁正平也笑道。
  在侦查连里头,这样言简意赅的对话足够让战士们清楚理解相互之间的意思。鲁正平与何进武甚至还能拿湖北新军开开玩笑。而站在两人旁边的石德宽完全不理解这两人在笑着说什么。这也怪不得石德宽,人民党的侦查部队都进行过专业培训。水军方面的知识是严复亲自负责讲的课。这些简单的话背后,有几十上百个小时的学习作为基础,有着几十上百次的实地训练作为基础。莫说岳王会这些非专业人士,就算是号称重视文化教育的湖北新军水军里头,在基础知识上能超过侦查部队战士的也屈指可数。
  石德宽本来是岳王会派来联络的,人民党没有拿岳王会当炮灰的想法,一得到黎元洪部进攻合肥的消息之后,人民党立刻就派人前去联系岳王会。岳王会上下听到湖北新军就有些胆战心惊,陈独秀等人立刻就派人与人民党接洽。陈克向岳王会提出了“联合作战”的建议,岳王会等人立刻就同意了。石德宽被派来作为联络官,结果就被送来侦察部队。
  身为人民党的客人,侦察部队对石德宽的要求就是听从基本的命令,不要乱说乱走。除此之外,人民党也没有要求石德宽加入劳动。这两三天里头,石德宽除了跟着部队侦查之外,剩下的时间就这么干看着大家干活,他就这么被彬彬有礼的排斥在人民党的团体之外。大家都是年轻人,头一两天的新鲜劲过去之后,很容易就感到无聊。看着别人干的热火朝天的,石德宽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攻打安庆的时候,石德宽亲眼见过人民党的战斗力。他本以为人民党的战斗会和安庆之战一样,人民党占据了合肥城,在城头布下重兵,双方拉开阵仗大炮对轰,火枪对射。岳王会被满清从安庆给撵走了,石德宽很想看看人民党会怎么守住合肥。
  到现在为止,人民党好像根本没有要守合肥的意思,作为联络官,石德宽还负责把最新敌情传回给岳王会。眼瞅着湖北新军都杀到了南淝河,距离合肥近在咫尺。人民党的侦察部队居然还能不慌不忙的编席子,石德宽觉得人民党的人未免太过于儿戏。出于礼貌,石德宽一直没有多过嘴,现在他终于忍不住了,“何连长,都这时候了,编席子的事情可以让下头的人干,你们自己就不着急么?”
  “同志们都有自己的工作,我这会儿闲着,总得干点事情吧。”何进武一面回答,手指依旧灵活的工作着。他对石德宽的指责很有些不解,在根据地的时候,陈克主席排队吃饭,偶尔去的比较早的时候,还要帮着食堂的同志抬桌子,自己一个连长哪里有那么忙。现在侦察连的指挥部就在这里,天气这么热,在这芦苇丛里头本来就休息不好,总不能让出去侦查的战士们回来之后睡地上吧?
  石德宽依旧不认同何进武的看法,“那多派人去侦查,岂不是稳妥的多么?”
  “石德宽同志,你不要光觉得我们在侦查别人。侦察部队出动的过于频繁,反倒容易暴露了踪迹。做事情要恰到好处才行。”何进武继续解释道。
  被这么一说,石德宽也没法子回答了。做到什么程度算是恰到好处,他自己也不知道。对于石德宽来说,他是恨不得把湖北新军所有行动计划都给弄的清清楚楚,在自己这方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一举歼灭敌人。但是石德宽毕竟是客人,他总不能对人民党指手画脚。心里头虽然绝对不认同何进武的想法,石德宽至少闭上嘴再也不吭声了。
  这几天都是晴天,太阳很毒。石德宽没话说的时候,不得不躲到苇子席搭成的凉棚下头去了。他对何进武一个掌管上百人的连长居然亲自编席子还是不能释怀。在岳王会里头,你别说管百十号人,就是管十几号人的头目,也不可能给下头的人编席子。
  自从岳王会败退到合肥之后,人民党划了块军屯的土地给岳王会。接下来的日子里头这帮人可是闹出了无数的事情。去年的大水合肥也没有能够幸免,军屯的土地上头同样是一片白地,岳王会里头的人都是习惯了城市生活的,现在让他们在近在咫尺的合肥城外军屯,这可是要了这么帮人的命。最底层的人还好,岳王会的上层里头不少人都质疑,人民党为何不让岳王会进城驻扎。这帮人现在还不敢与人民党撕破脸,所以“协助人民党守城”“维持合肥治安”,等等的说法那是层出不穷。
  好在陈独秀等人能压住阵,而且他们从安庆带来了不少银子,刚开始的两个月他们靠了从合肥城买东西,加上人民党送来的一部分补给,岳王会的军屯虽然毫无进展,却也能维持一个不太差的生活。但是岳王会自己不搞生产,钱再多也会坐吃山空。岳王会虽然是安徽本地的革命党,但他们是败兵。谁肯给败兵投资?他们虽然也到处去联络本地士绅,却一文钱都要不到。两个多月下来,几万两银子根本就不够花。
  人民党始终没有在合肥城驻扎重兵,这两个多月来,岳王会的干部们都已经知道自己没钱了,再这么下去不用三个月年他们就要坐吃山空,除了从人民党那里讨要粮食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面对如此的窘境,岳王会内部
“群情激愤”。不少中级干部们已经吆喝着要进合肥城,建立合肥革命军政府。通过收税来维持革命军政府的存在。好在陈独秀、柏文蔚、常恒芳都不糊涂,加上熊成基等一批中级干部们坚决反对与人民党为敌,局面这才勉强维持住了。
  直到听说湖北新军打过来了,岳王会里头的说法又变了。不少人认为人民党又准备坑岳王会一把,让岳王会在合肥顶缸。距离上次被撵出安庆还没多久,岳王会里头的不少人都坚信人民党上次彻底坑了岳王会一把,现在又准备故伎重演。他们对合肥城完全没了兴趣,有人干脆提议在合肥城里头抢一把就走。
  陈独秀等人一开始还是以维持岳王会内部的团结为主,这次他们再也忍不住了。那些提议在合肥城里头抢一把就走的人干部们被找来,常恒芳把他们给大骂了一顿。身为革命党,总得有些廉耻吧。革命党变成了土匪,这怎么说都太过分了。挨了一顿骂之后,当天就有四个中级干部不辞而别。下头的士兵们本来都是被“革命口号”给煽动的。在安庆的时候,他们好歹还算是一股“大势力”。到这里两个多月的时间,什么革命热情都被消磨的干干净净。既然有军官带头,下头的士兵们也开始有人走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头,岳王会的部队以惊人的速度在瓦解。到现在为止,岳王会只剩了三百多人。就算是这三百多人,还是柏文蔚和常恒芳等干部信誓旦旦的保证,人民党绝对可以消灭湖北新军,等这次仗打完了,岳王会能够重回安庆。
  石德宽身为岳王会的监察,他很清楚现在的情况。若是柏文蔚和常恒芳等人不阻止的话,单靠对革命的忠诚心,岳王会最多能剩一百人。现在的三百人里头,很多人摆明了只是想看这次湖北新军与人民党的战斗结果。很多人根本就是好奇心过剩,想看看这个大场面而已。如果人民党输了,只怕岳王会自己就会彻底崩溃。所以石德宽对于人民党侦察部队如此好整以暇的态度,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侦察部队如此“不用心”,人民党的主力部队又能有什么上佳的表现呢?
  石德宽不知道此时人民党的主力部队已经到了合肥附近,陈克的指挥部距离石德宽所在的位置不过五十里地。对于侦察部队提供的情报,陈克是非常满意的。每隔两个小时,最新的情报就通过信鸽传递到指挥部来。
  “黎元洪的部队走得好快啊。”华雄茂有些心虚的说道。
  与以往每次战斗前先进性战前动员不同,陈克一出任了这次合肥战役的总指挥,立刻调集部队开始行军。好在人民党一个多月前的集结完成后,战备警戒水平就是不断提高的。所以部队的调动还算是差强人意。这几个月来,中央干部们都到了各县主抓工作,根据地的基层政府组建的速度相当的快。到处都是灾区,人民党又能提供粮食和物资,加上各地的围子都被破了,人民党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很有效的掌握了政权。
  这次行军让华雄茂印象深刻,这是他第一次在陆地上行军这么远。陈克要求部队必须走陆路,而不是与以往一样走水路,身为水上支队的指挥官,章瑜难得的第一个出来质疑。陈克的解释让军委的同志们目瞪口呆。“如果根据地的人民没有亲眼看到咱们有这么多的部队,你觉得根据地的人民会相信我们能打胜仗么?”
  陈克的话很好听,但是这话中没有言明的内容则是,“必须通过炫耀武力来证明根据地的实力。”同志们都知道陈克素来认为政治是第一位的,有效的获得民心是第一位的。但是陈克居然能在湖北新军大兵压惊的时候,依旧把这种态度贯彻到底,这种做法实在是令军委的同志大开眼界。
  本该是最经济最有效的进军路线被抛弃了,本该一路行军的部队分为三路行军,路线经过的地区大多数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完全接受人民党存在的地区。人民党的军纪自然没得说,所到之处秋毫无犯。战士们排着整齐的队列唱着军歌通过县城、镇子、村落。根据地的百姓不是没见过人民党的部队,但是百姓们这辈子从没见过数千人规模的行军,围观者都看傻了眼。
  高高飘扬的红色旗帜,整齐的队列,整齐的深蓝色军装,还有士兵们背上背负的行军包,扛在肩头的步枪。还有在各个部队之间负责传令的通讯营骑兵。一支部队有了纪律之后,哪怕只是经过,都让看到的人感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百姓们对人民党的了解大多数是通过进入各个地区的基层组织人员,还有来自各地的传闻。大家心里头都未必服气,直到亲眼看到这支部队之后,百姓们才知道人民党到底有多强大的军事力量。对人民党的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因为行军路线的问题,部队最终集结的时间就晚了不少。仅仅到了合肥城附近不到四天,黎元洪的船队就进入了巢湖。以这个时代的标准而言,黎元洪指挥的湖北新军行军速度不可谓不快。如果工农革命军的总指挥官不是陈克而是别的同志,只怕还真的被黎元洪打了个措手不及。
  陈克对于各路的消息并没有惊慌,对穿越者而言,几千里地朝发夕至仅仅是一个常态。在现代人的概念中,军队的行军其实比正常人的反而要慢些。陈克经常是早上起了出去旅行的念头,当天晚上可能就已经在几千里外的目的地了。这种心态看似无用,但是对于一名全军的最高指挥官而言,这种心态形成的冷静自若的态度却是相当有用的。
  行军途中,军事会议其实是在步行中完成的。陈克的野心不仅仅是要消灭黎元洪,陈克更想把湖北新军中的水军战船抢到手里。以这个为作战目标的话,就必须把黎元洪与水军隔开,得让黎元洪上岸才行。
  “古代有铁锁横江,我们不妨学学古人么。”陈克是这么解释自己的作战计划的。
  军委的同志们能听懂“铁锁横江”这个名词,但是根据地现在根本来不及用打造铁链,而且这玩意也经不住炸药渣啊。大家一开始都没有太明白陈克的意思,最先反应过来是章瑜,他大声问道:“难道要用水泥么?”
  即便有了如此明显的提示,依旧有同志没有搞明白。他们紧张的看了看陈克,又看了看章瑜。华雄茂此时也已经明白了,他笑道:“就是弄些竹笼,用水泥浇筑成块,推到河里头。这样湖北新军的水军没办法通过这些障碍,就只能走陆路。把湖北新军的水军和陆军分开,咱们才有机会各个击破。”经由华雄茂这一解释,同志们才恍然大悟。
第零章
连锁反应(四十)
  南淝河与东淝河在古代皆被称为肥(淝)水,它们一入江,一入淮,孕育了合肥与寿春这两座历史名城。而在合肥附近南淝河与东淝河交汇在一起,合肥之名即由此水而来。“淝水之战”更使淝水闻名天下。其中南淝河,又名施水,穿合肥市而过,经过巢湖流入长江,为合肥的“母亲河”。
  安徽水患频繁,是个素来贫困的重灾区。陈克知道解放后共和国为了治理淮河付出了巨大的人力物力,纯粹靠了天文数字规模的巨大净投入才治理了淮河,为此共和国花费了二十年的时间。若不是历史上安徽在1907—1911年之间一直是革命热区,陈克最初也不敢把根据地设在安徽。
  直到陈克亲自到了安徽之后才明白自己犯了“刻舟求剑”的错误。共和国面临的安徽水患与1907年的安徽水患不同。首先,满清虽然烂,但是好歹也是要管管治理河道的。自打满清覆灭之后,北洋还偶尔治理一下淮河治,之后的蒋光头政权对淮河治理毫无兴趣。
  到了1938年,蒋光头更是命令炸开花园口大堤,黄河滚滚南流,在豫东南形成了大片的黄泛区。黄泛区不仅仅摧残着河南人民,南下的黄河水直接冲进了淮河。直到1947年,蒋光头为了阻挡解放军的攻势,又开始重修黄河大堤,希望让让大片浅浅的河道变成难以渡过的“屏障”。陈克是个郑州人,花园口就在郑州,他假日经常与朋友们骑车去黄河边玩。对这段历史可以说熟悉的不能再熟。
  1937-1946年,九年黄泛还有一个直接后果,黄河把每年十几亿吨泥沙淤积在平原和河道里,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淮河两岸人民和专业工作者仍然在为消化和排解这些遗留物质而艰辛地努力着。专家们甚至将淮河形象地比喻为“没有屁股的河”,差不多快要到了“谈黄色变”的地步。他们说,淮河干流从蚌埠开始,要爬两米多高的坡才能进入洪泽湖,而洪泽湖早就是危机四伏的悬湖了。
  从黄泛区形成之后,本来就水患严重安徽更是大雨大涝,小雨小涝,无雨就闹旱灾。陈克一直不理解居然有人还拍光头的马屁,也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脸去面对那些在安徽水患中痛苦挣扎,不幸丧命的百姓们。
  现在是1907年,淮河问题虽然严重,却也没有到后世那么惨烈的程度。至少在陈克看来,淮河流域的安徽还算是水道畅通行船方便的地区。年初的安庆战役里头,如果不是因为陈克怕进攻合肥之后打草惊蛇,部队最经济的路线应该是走两条淝水,通过巢湖进入长江。现在黎元洪部则是走的完全相反的道路,他们从长江进巢湖,通过南淝河抵达合肥。
  此时的南淝河还是很宽阔的,经人民党从安庆与庐州府的缴获的水文资料以及亲自的测绘结果,南淝河河底宽30~80米,水深高程6~6.5米,丰水期水深7米,洪水期水深约8米,湖北新军的军舰如果不怕在河道中心沿固定航路航行的话,绝对能够顺利通行。人民党现在缺乏重炮,对湖北新军的水军无法构成有效的威胁。
  人民党高层现在的理论培训已经基本完成了“科学化”的概念,高层和中层同志们没一个人再去信龙王。陈克一提出“铁锁横江”,华雄茂详细解释了水泥桩的概念,大家立马就开始工作。这次部队出动,陈克其实早就完成了自己的设想,所以他专门带上了游缑。游缑直接负责水泥、玻璃、陶瓷生产。她早就想来战场看看,这次可是有了用武之地。
  战士们对游缑女书记都很熟,军官们不少人都曾经在游缑女书记手下干过。女书记亲自领队,大伙干劲十足。在南淝河河道最浅的三个部位,用船和木筏固定了搅拌架,先沉小型水泥桩,再沉大型水泥桩。一天半的时候就把这三道障碍处的水深从五米多填到了一米半。非机动的小船可以自由通行,湖北新军的蒸汽动力船根本无法通行。
  若是没有水泥以及水泥浇灌技术,在河底短期内制造出一道屏障都是痴人说梦的事情。没有水泥就得用石头,石头小了会被水冲走,石头大了根本无法短期内搬运过来。有了水泥之后,想造多大的障碍物只需要一定的时间。而且游缑不仅仅光干活,她还进行水泥知识的培训。这次制造障碍物的部队是根据地新建成的“工程兵兵团”,陈克把工程兵兵团的级别规定的极高。工程兵兵团在未来将下辖工程兵和铁道兵,陈克言明,未来的工程兵兵团的总司令只比国防长低半级。也就是说,工程兵兵团的总司令以及总政委将直接成为军委委员,而且是军委副主席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现在工程兵兵团暂时隶属于国防科工委之下,国防科工委的主任兼政委暂时由游缑兼任,所以游缑以一个无军衔的女子之身,也掌管了一支强大的准军事力量。军委里头没人敢对此说三道四,因为这支工程兵兵团不等同于“工兵”,人民党的“工兵”是战斗部
队。而工程兵们则是以去年游缑亲自带领的那支烧制水泥的部队扩编而来。这可是游缑一手带起来的部队。
  也有些地方民政干部担心这些屏障会阻碍以后的航道通行,章瑜直接把人民党新造的潜水设备给大家看了。这是一种船用潜水设备。潜水员整套装备里头最醒目的是一个手摇供气机,一个带着玻璃观察窗的铁质呼吸器,以及用丝绸和竹筒制成的供气筒,有了这套装备之后,潜水员可以在水下设置炸药。等合肥战役结束之后,这三道水下拦截墙就会被炸掉。爆破完毕之后,比较大块的障碍物会打捞上来用以加固河道,小块的就留在河底。
  章瑜对着恍然大悟的同志们说道:“咱们人民党做事向来讲究有始有终。这等事情游缑书记早就考虑好了。”
  对于章瑜的马屁,游缑只是爽朗的哈哈一笑,接着就指挥工程部队撤离工地。一年多前陈克亲自带队驾船营救百姓的时候,陈克能够信赖的忠贞党员就那么六七个人。章瑜还当过游缑的副手,游缑很清楚,自己现在除了哈哈一笑之外,说任何一句话都是多余的。
  人民党自己讲科学,也重视情报收集。他们唯一的担心就是黎元洪有没有把当年在北洋水师学堂学到的东西给忘光了。如果黎元洪不讲科学强行进军的话,湖北水军的船只必定会搁浅,那只会耽误大家的时间。如果黎元洪讲了科学,细致的进行了航道测量,他就会乖乖的分兵两路,人民党早就张开了口袋等着湖北新军陆军自投罗网。
  黎元洪无疑没有把自己的老本行忘记干净,先导的测量船很快就报告河底的异常。接到这个消息之后,黎元洪感觉到一种说不出不舒服。他知道自己的“老师”严复现在是人民党的高官,这次湖北新军的军事行动号称“剿灭严陈匪众”。
  黎元洪亲自去前方查看,只见宽阔的南淝河的水面上,呈现出一道整齐的水纹,这道水纹把南淝河最窄的地方一分为二。那是河道的水流被横贯了河道的水底障碍物突然阻挡之后,水流被迫向上流动时在水面形成的暗流。黎元洪是水军出身,他更能理解这条障碍物的意义。能制造出几十米长的一条障碍物,这是何等的组织能力。黎元洪震惊了。
  当然了,如果这种震惊被游缑麾下的工程兵官兵们知道,他们只怕就会嘲笑黎元洪未免大惊小怪。工程兵们不过是用掉了两千多袋水泥和上千个竹笼而已。两千多袋水泥在根据地五天就能生产出来。编制这些双层竹笼也不过花费了五天时间。作为模具隔板的芦苇席能反复使用,消耗的时间更短。和这个攻城相比,工程兵们普遍认为自己参与的各种水利项目的建设才是令人头痛的工作。有丰富的测绘数据和方程式,把水流速度和冲击力计算一下,简单的堆积起一条临时障碍物根本就谈不上有多大的技术含量。
  面对这条障碍物,黎元洪却被吓住了。他召集参谋们开始商量此事。现在从南淝河到合肥之间,湖北新军的探子们通行无阻。他们报告的每一个消息都是“找不到有人民党的踪迹”,参谋们也说不清楚人民党为何要建成这么一条障碍物。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有了这条障碍物之后,湖北新军必须下船步行前往五十里地外的合肥。这的确需要耗费不少时间,但是小船和大部分官船都能够经过这条水底障碍。也就是说这条障碍仅仅阻挡了水军的蒸汽动力炮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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