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校对)第3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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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近两个月前的飞将庙中一场闹剧开始,一连串的风波终于有了了局,最后的一点余波在这里已经平息,韩冈仰望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白色的气息带着积压在心底的一切不安和忧虑,在夜空散去……
  五日后,陈举谋叛之案定罪。主犯陈举凌迟于市,其二子陈缉、陈络并斩,妻女悉没于官,从犯刘显以下或斩或绞或流,无一人得脱。一日之间,菜市口上,处决竟达十一人之多。刑求之多,株连之广,秦州五十年来,以此案为最。
  当日,李师中亲自监刑,王韶列坐,秦州城中的大小官员几乎都到齐了。刑台周围人山人海,如同社日一般热闹。
  随着李师中一声令下,儿孙尽数被擒,失去了所有希望的陈举,如条死狗一般被拖到了架子上,顿时掀起了一阵声浪。
  可导演了这一切的韩冈,却安坐在普救寺的厢房中,喧腾透窗而来,却也压不住琅琅书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第二十九章
君意开疆雪旧耻(上)
  东京开封。
  已近年终,开封府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城中厚厚的积雪,昭示着明年的丰收,给了苦于今年南方旱灾的君臣们一点安慰。只是东京城内街巷上的积雪并不能久留,很快就被开封府组织的人力清扫一空,不会阻碍行人。尤其是从皇城南面正门宣德门一直向南延伸到州桥的御街,宽达两百步,根本就是一座广场,却早已看不到半点残雪。
  北宋开封的皇宫,论面积并不算大,至少远逊于隋唐时西京长安的大明宫。朱温在开封立都时,汴州早已为胜地,人烟辐辏,户口已愈十万,根本没有大兴土木的空间,只得把原来的节度使衙门改了改,住了进去。而五代各朝,都是纷纷而兴,纷纷而败,没有时间和财富在皇宫上下工夫。等到宋代周兴,太祖赵匡胤勉强将皇城整修了一番,而太宗赵光义登基后,想着扩建皇宫,却因附近的民家反对而作罢。
  不过宫室再简省狭促,也不会在门面上省工料。宣德门为皇城正门,高近十丈,有五门横列,“门皆金钉朱漆,壁皆砖石间甃,镌镂龙凤飞云之状。莫非雕甍画栋,峻桷层榱,覆以琉璃瓦,曲尺朶楼,朱栏彩槛”,与其说是座城门,不如说是栋修造精美的楼宇,故而也称为宣德楼。宣德门两侧又有两座副门,名为左掖门,右掖门,形制比宣德门稍小一些。
  宣德门后,是一片面积可容万人的广场,广场之后的巨型殿宇便是开封皇城的主殿——大庆殿。大庆殿位于皇城中轴线上,是皇城中最为雄伟壮丽的建筑。但大庆殿只有正旦、冬至的大朝会,或与之同级的朝廷大典才会启用。如今日的朔望朝参,则只启用大庆殿西侧的文德殿。
  四更刚至,天色仍是黑沉,冬夜的寒风依旧刺骨,可皇城前的御街上已经热闹起来。这一天是熙宁二年闰十一月十五,乃是朔望大朝参之日,仅比正旦、冬至的大朝会低上一等。在京的所有正八品以上、有朝参之权的文武官员,都纷纷踏足御街上,前往皇城参加朝会。御街上的官员,有身着金紫,随从多达百人的宰相、亲王,也有单身独骑的青袍、绿袍小臣。即便不算随从,只论官身,熙熙攘攘也足有四五百人之多。
  因为朝会起得如此之早,走在御街上的官员随从们大半都是肚里空空。并非他们出来前厨中不开火,而是因为就在御街两侧,各有一条千步长廊,号为御廊。御廊之中,就有许多摊位做着早点生意,水饭、爊肉、干脯、肚肺、赤白腰子,南北餐饮琳琅满目,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根本不需要将家中的厨娘或是浑家唤起。以御街的宽度,并不会因为长廊中多了些摊贩而拥堵。
  当官员们在御廊中吃饱喝足,陆续抵达皇城脚下后,都纷纷下马。宣德门五道城门,正门惯常紧闭,当天子出巡或是朝堂大典时才会开放。官员们皆是下马从宣德正门边的副门入宫。宰执官们同样走宣德旁门,不过却能独骑昂然自入。宰执身负军国之重,得享殊礼,可以直入皇城,在第二道门处方才下马。
  又是一队浩浩荡荡的骑队抵达宣德门前,八十多人的队伍比起百多人的宰相随班要单薄一点,却已远远超过其他文武官员,这是执政才能享受到的待遇。八十多人以两名腰系金带的朱衣吏为引导,张起宰执才有的青凉伞,簇拥着一名身着紫色方心曲领公服,腰佩金鱼袋的中年文官,直抵皇城前。
  一见其人骑马而至,犹在皇城外的官员们,纷纷避道行礼。比起见到方才入宫的宰相陈升之,还要恭敬上数倍。却是如今最得天子宠信,有扭转国家颓势、一洗百年积弊之心的参知政事王安石到了。
  王安石骑在一匹普普通通的骟马之上,所穿公服上的紫色已经被洗淡了许多。他肩宽体阔,身材高壮如牛,只是面色黧黑,仿佛多少年没有好好洗过。曾有人说他和同样身材高大的文彦博,是牛形人能负重致远,乃堪为宰执之相,但如今担任枢密使的文彦博和王安石却是水火不容,如同死敌。
  在宣德门处,王安石没有多做停留,驭马直入皇城之中。他和文武百官从宣德门进入皇城,正面的是大庆殿的广场。转向左经过一道分割宫城中部和西部的横门,抵达文德门前。王安石至此方才下马,徐步走进文德门中。
  文德门后,是一条百步长的御道,直通文德殿。御道两侧,先是钟楼、鼓楼一东一西隔路对峙。钟鼓楼之后,隔着御道又是两条长廊式的宫舍,名为东西上阁门。文武百官穿过文德门后,并不是直入殿中,而是要按照文武分东西两班,在东西上阁门处列队,等待上朝。
  王安石到得已经算是迟了,需要参加朝会的文武官员已经到了大半,两间阁门中站满了人,却是鸦雀无声,呼吸可闻。谁也不敢乱说乱动,宰相亦是如此。御史和阁门使们就在边上盯着,若有大声喧哗,或是站错班次,不是当即被呵斥,就是朝会结束后,被弹劾砸到头上。
  王安石默不作声地从后向前走,东班的官员各自躬身退避,为他让出路来。王安石脚步不停,只在翰林学士班稍稍一顿,不知为何,六名翰林学士只到了五人,过去的老朋友、如今的死对头司马光却不见踪影,不知又是因反对何事而称病不朝。
  想到司马光,王安石心中暗暗一叹。随着新法逐步颁行,均输法,青苗法、农田水利条约一项项出台,司马光、吕公著、滕甫,这些老朋友们也是一个个跟自己分道扬镳,甚至鼓动朝论清议横加反对。原本支持变法的,现在也因清议而沉默下去。
  难道他们不知道国计如何艰难?!
  太祖太宗的积累,在真宗皇帝迎天书,封泰山,大建上清感应宫的过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仁宗即位后,好不容易有了点积蓄,却又由于党项叛乱立国,而砸进了陕西边陲的那个永远都填不满的无底洞里。国库至此已是勉强支应,但仁宗皇帝大行后四年,英宗又跟着驾崩,两次国丧的耗费终于将国库的最后一块遮羞布都扯了下来。
  对此司马光给出的办法是什么?减少依例赐给参与国丧的臣子的封赏。
  好高明的策略!
  一千五百万贯的亏空,终于能省下几十万来了!
  义正辞严地说着君子不言利,也不见他们辞了俸禄,捐了身家。如果所有的文臣都来个君子不言利,每年千万贯的亏空说不定真的能填起来。
  但这可能吗?!
  司马光敢这么提议吗?!
  冗兵、冗官、冗费,这三冗是大宋财计步履维艰的主因。其中朝廷养起的百万大军,吞吃掉了财政支出的八成。其战斗力,也许还不如开国时,太祖皇帝麾下南征北讨的十万禁军。
  为了减去庞大的军费开支,仁宗朝的宰相庞藉曾经主持过裁军八万的艰巨任务。他下了军令状,若有被裁士卒因此而叛乱,甘受死罪。但视庞藉如父的司马光,却从来没有胆量说一句裁军省费的话来,只是要天子节省再节省。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王安石早看透了这些清流。
  越过一众翰林学士,他继续向前,一直走到队列的最前端。站进东班中自己的位置,王安石手持笏板,闭目不言,等待朝会的开始。如今在他的前面,只剩下最后的两名宰相,再上一步,便是位极人臣。
  王安石没有等待多久,参加朝会的官员绝大多数都已到齐,上朝时间也到了。东上阁门使和西上阁门使计点过人数,作为监察朝臣礼仪的台官,御史中丞吕公著便领着两位殿中侍御史当先入殿。
  他们与宰执班擦身而过,目不斜视,唯独吕公著瞥了王安石一眼,闪过一丝厌憎。他的御史中丞之位甚至可以说是因王安石而来,但吕公著却一点也不高兴。因为王安石并非善意,其目的不过是想将他时任枢密使的兄长吕公弼赶出京城。
  吕公弼身为枢密使,执掌朝中军政,最喜欢说的话就是镇之以静,以和为贵,对王安石拓边西北的政策大加反对。与另一位枢密使文彦博一搭一唱,甚至差点将好不容易才夺到手的绥德城还给西夏人去。后为边帅反对,其事不果,便把夺取绥德的种谔贬到随州安置来安抚西夏。王安石难以容忍两块巨大的绊脚石继续挡在前路上,否则接下去他对军制、马制进行改革的将兵法、保马法必然会受到掣肘。
  文彦博资历太老,一时难以动摇,而吕公弼虽为前朝权相吕夷简长子,但底蕴比已位列执政几十年的文彦博差得老远,何况他还有个做翰林学士的弟弟吕公著。所以就在不久前,吕公著他便被举荐为御史中丞,开始领导朝中的台谏系统。
  本朝为防臣子弄权,把持朝政,宰执官和台谏中,通常不会有兄弟父子或是近亲存在。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在位日久的一人必然要上书辞位,外放为官,从无例外。若是有人想赖着不走,御史们就有事做了,有时候甚至连姻亲同时出现在两府、台谏之中,都会受到御史们的弹章攻击。这是个不成文的惯例,很少有人敢违反,吕公著既为御史中丞,自身岂能不正,所以他大哥吕公弼在枢密院的日子也不会有多长了。
第二十九章
君意开疆雪旧耻(中)
  吕公著阴着脸走进文德殿中,文德殿又称外朝,比起主殿大庆殿形制略小,可面积也足以容纳千人以上。殿门之后,略偏东南点的地方摆着一张交椅,那是御史中丞的位子。依本朝礼制,参加朝参的文武众臣中,唯有其一人可坐,取得是独坐之义。汉代朝臣有三独坐——尚书令、司隶校尉、御史中丞——如今千年流传下来,也只剩御史中丞一人。
  吕公著站在交椅前,两名殿中侍御史则分立在殿中的两处角落里。三人站定,净鞭鸣响,就在殿堂边缘,乐工们开始吹笙敲钟,奏着赞美圣君贤臣的韶乐,阁门吏则和着乐声高声唱着班次。两名宰相曾公亮、陈升之手持笏板,领着众臣依唱名、按班次陆续进入殿中,在台陛下站定。
  净鞭再次响过,殿后有了动静。先是两名起居舍人走出来,他们是记录天子言行的侍从官,一东一西站到了殿内两角。继而是一班手持扇、剑等礼器的黄门宦官。等黄门站好位置,圣乐曲调突然猛然高起,迎接天子出场。
  二十出头的赵顼从殿后徐步走出,身穿赭黄袍,头戴平脚幞头,为天子常朝之服。青年皇帝脸色显得苍白了些,相貌以宋人的审美观念,算得上是俊秀,唇角留了髭须,多了些稳重,就是身形太过单薄,不是福寿之相。
  天子就坐,群臣跪拜。
  一切都是前一次的重复,下一次也不会有任何区别。赵顼坐在御座上,无聊地等着月月都要重复的朝会仪式早点结束。
  国计是他关心的,战事也是他关心的,唯独这套繁琐的仪式是他所不关心的。
  均输法到底会不会影响到百姓的生计?青苗贷推行准备的情况如何?农田利害条约刚刚实施,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差错?
  西北绥德城的战局稳定下来了没有?聚集泾原路的西贼退还是没退?攻打秦凤路甘谷城的西贼有没有卷土重来?
  还有王韶,说是要开边河湟,可他这一年什么动作都没有,现在到了年底了,突然上了份荐书过来,又是什么意思?
  一心想做中兴之君的赵顼日日忧心着政事。家国多蹇,大宋自立国以来,便远不如汉唐强势。北方契丹虎视中原,屡屡南侵,太宗皇帝两次北伐皆告惨败,最后还死于高梁河边留下的箭疮。
  到了仁宗时,契丹被每年五十万银绢的岁币喂饱,看似天下太平,但西贼元昊又举起了叛旗。三次大战皆惨败,最后让西贼在灵武立国。仁宗朝的名臣们给出的办法是什么?用二十万银绢买回西贼一个口头上的臣服!
  君辱臣死,可他堂堂华夏天子却要跟北方的蛮夷称兄道弟,把民脂民膏送给永不满足的西贼,他的臣子对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说是用区区财货,以使生民免于涂炭之苦,乃是圣君所为。
  赵顼冷笑起来。不愧都是进士出身,总有是话说!如果他们手上跟嘴上一样有才,早早将二贼剿灭,生民又怎会涂炭?!
  仁宗能忍,英宗能忍,但他赵顼忍不得。韩琦老了,富弼老了,文彦博也老了,仁宗朝留下的名臣都已经毫无锐气,只知道要他二十年不谈兵事,却让他独自忍受噬心的耻辱。
  还好有个王安石。
  现在朝中弹劾王安石的朝臣很多,甚至有许多早前还是称赞并举荐过王安石的,比如富弼,比如吕公著。能有一人能像王安石那样给出一个富国强兵的方略的吗?
  没有!司马光没有!文彦博也没有!
  赵顼低头望着文德殿中,如神道石像那般站得齐齐整整的文武两班。要实现他的理想,满朝文武,却只有一个王安石。
  朝会仪式依旧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几个被调入京中的朝官出来谢恩,几个须告老的官员出来陛辞。没有任何意外和惊喜,朝会就这么结束。百官自高至低卷班而出,到了文德门外,各自返回公厅,只有两府宰执,主管财计的三司使,以及内制翰林学士和外制中书舍人中,带了知制诰头衔的两制官留了下来,向皇城后部的崇政殿走去。
  朔望大朝会,仅是礼仪性质的朝会,四五百人聚于外朝文德殿中,又能讨论起什么政事?真正处理国家政务的地方,是平日里只有宰执和一些重要朝臣参加,举行常起居的内朝垂拱殿,以及朝会结束后,天子“阅事之所”的崇政殿。
  今日是朔望大朝参的日子,故而没有常起居,结束了朝会,赵顼直接到崇政殿处理政务。有两府与会,将需要天子批准的朝事一一上报。而其中,最为赵顼关心的便是西北的战局。以绥德为核心的横山攻势,以秦凤为后盾的河湟辟土,关系到日后伐夏的得失成败,绝不容有失。
  位于鄜延路的绥德城战事已经平息,党项人曾经想利用几座废弃的旧寨换回绥德的计谋也宣告失败,横山地区的战局如今正向大宋一方倾斜,只要绥德城能稳守,日后便可步步为营,并吞整个横山地区。横山一失,西夏东南屏障顿毁,连重要的募兵地也将失去,自此瀚海天险便会为西夏和大宋所共有,就像失去了淮河流域、长江天险便不足为凭的南方偏安政权一样岌岌可危。
  在西夏秉政的梁太后及其担任宰相的兄长梁乙埋,对此看得也很清楚。便学着大宋的做法,在绥德城北开始修筑寨堡,而且一修便是八座!妄图用一个寨堡群,来抵消宋军在绥德地区逐渐把握在手的战略优势。
  赵顼对此很是忧心,不但加紧向鄜延路运兵运粮,甚至将如今国中仅有的几名能征惯战的宿将中的一人——郭逵,调到了鄜延路,任延州【今延安】知州兼鄜延路经略安抚使,全面主持绥德城事务。郭逵曾任同签书枢密院事,近几十年来,除了狄青曾任了一次枢密使外,这已是武将能达到的最高位置,也算是有过担任执政的资历。将郭逵调职鄜延,赵顼对绥德城的重视由此可见。
  赵顼关注着陕西局势,他不问枢密使文彦博和吕公弼;不问宰相曾公亮和陈升之,而是直接向王安石询问:“王卿,鄜延路和绥德城处可有新的奏报?”
  王安石出班回道:“郭逵宿将,其人在一日,鄜延安一日,陛下并不必太过忧心。”
  赵顼岂能不忧心,鄜延路走马承受传回来的密报让他忧思难解。走马承受是天子外派的耳目,大多数都是由宦官出任,也有的是从天子身边的班直挑选,他们密报的可信度,在赵顼看来要高于地方官们的奏折:“但郭逵与种谔不和。种谔如今刚刚自随州起复,郭逵便对人说其是狂生,徒以家世用之,必误大事。将帅不和,如何用兵?”
  “郭逵年已老,行事求稳。种谔正当年,锋锐正盛。两人行事参差,自难相和,郭逵不喜种谔,乃人之常情。陛下不需忧虑。”
  鄜延路将帅之争,王安石毫不犹豫地站在种谔一边。郭逵并不差,但打开绥德局面的人是种谔,其人有勇有谋,其父种世衡又在鄜延路威信远布。王安石他深信,假以时日,为大宋开疆辟土、讨灭西贼的,不是郭逵这班锐气褪尽的老将,而是如种谔一样的新锐。
  “陛下,郭逵向以知人著称。当初葛怀敏虚名远传,无人不赞,唯郭逵言其‘喜功徼幸,徒勇无谋’,后果有定川寨之败。其论人成败,自有其理,不当视之以武夫挟怨。”王安石既然支持了种谔,枢密使文彦博自然要支持郭逵。尽管郭逵反对他退还绥德的提议,还戳穿了西夏意图用塞门等几个废弃的旧寨交换绥德的阴谋,让文枢密大丢脸面,但为了打击支持种谔的王安石,也顾不了那么多。
  文彦博说得似乎有理,赵顼又转头看向王安石。
  王安石反驳道:“郭逵当年在延州时,因忠义社与内附羌人争斗致死之事,与种世衡有过龃龉。岂可谓之无旧怨?”
  “竟有此事……”赵顼还是第一次听说,沉吟了一下,向王安石征求意见:“王卿,以你之见,是否当把种谔调去他路?”
  王安石摇头:“郭逵老成持重,虽有旧怨,亦当止于言辞,不致因私害公。郭逵前次洞悉西贼奸谋,谏阻以绥德换回塞门、安远二废寨,枢密院至今尚未定下封赏。以臣愚见,不若陛下亲下手诏褒奖,再遣一内臣以封赏之名前往延州,暗中加以训诫,自当无事。”
  王安石一番话连打带敲,将枢密院的两次失误拽了出来,堵得文彦博无话可说,反对不是,同意更不是。而赵顼尚年轻,登基不过三年,也看不破两名重臣之间的暗流汹涌,只觉得王安石的处理办法顾及了老将郭逵的颜面,又能让其警醒,的确可行,颔首道:“便依王卿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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