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校对)第2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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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就是“只不过”!
  张守约是关西宿将,二十多年前,宋军在几次会战中连续惨败于西贼。虽然他都无缘参战,可事后的驰援和补救都参加过。对刘平在三川口、任福于好水川以及葛怀敏在定川寨的三次惨败的内情了解甚深。
  由于地理条件的关系,关西沿边被分割成秦凤、泾原、环庆、鄜延四路,理所当然的,边防西军也被分割成四个部分。从大宋布置在关西的总兵力上看,的确是远远超过西夏,但如果从单独一路来说,却是在西贼之下。
  而且一路军队由于要分兵防守各处要隘,从不可能聚齐。可西贼却能随心所欲的调集举国兵力,猛攻其中任何一路。故而三次大败,都是兵力居于劣势的宋军,在陷入狡猾多诈的李元昊的陷阱之后,被以逸待劳的西贼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击败。
  如三川口之战,就是刘平的一万多因党项人的计策而来回奔波了数日的疲兵,对上李元昊亲领的十万养精蓄锐的党项大军。虽然上了敌人的当,只能怨自己蠢,怪不得敌人狡猾。但以两军决战的兵力之悬殊,尚且在三川口厮杀了近两日方才结束,其中刘平还能立寨防守。党项战力如此,也怨不得许多西军将领对当年的失败耿耿于怀。
  如果在公平的情况下,以同样的兵力正面相抗,不论是野战还是城池攻防,宋军失败的战斗其实并不多。以少敌多,将西贼赶跑的情况,也绝不少见。而现在,不过是两千对一万罢了。而且作为诱饵的一千西贼,已经给张守约他稳当当地吃到了肚子里,没能遂了党项人前后夹击的美梦。
  “还有得打!”张老都监很肯定地想着。如果能再拖一拖,伏羌城和山对面鸡川寨的援军应该就到了,那时便是宋军前后夹击西贼了。
  只是援军现在并没有到,西贼已经开始准备攻击,而初升的旭日正从党项人的背后照来。位于西侧的宋军,便必须同时应付敌人和阳光的挑战。天时地利人和,三样丢了两样。张守约想来想去,他也只能与西贼比拼一下人和了。
  心中诸多的盘算,一个接一个腾起,继而便一个接一个被否去,到最后,留在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名字:“王君万!”
  “末将在!”
  就在张守约身侧十几步外,一名高大英俊的军官应声从马上跳下,灵活的动作并没有受到一身重铠的影响。他在张守约马前单膝跪倒:“请都监吩咐!”
  张守约抬起有些沉重的右臂,指着前方浩荡如渊海的敌阵,“你带本部兵马,去冲上一冲。”语气平淡得就像让王君万去街上打壶酒,买个菜。
  “冲?”王君万疑惑地抬头。
  昏花的老眼,在一瞬间变得锐利如刺,张守约的眼神恢复了年轻时代的精悍,他厉声问道:“你敢……还是不敢?!”
  王君万长着一对略显秀气的凤眼,相貌端正,白皙的皮肤让他完全不像一名整日里风吹日晒的军汉。但正是这位俊秀得过了头、不到三十岁的青年,身上铠甲和袍服还透着斑斑血渍,这是他之前带队歼灭西贼诱饵而染上的印迹。
  王君万听到张守约的反问,霍然站立。凤眼剔起,面皮泛红,扶着腰间刀柄,怒声吼着回道:“有何不敢!”
  他一阵风地回身上马,拔起插在地上的丈许长枪,在头顶用力一晃。枪刃破风的啸叫一下吸引了麾下将士的目光,他吼声如雷:“儿郎们!跟俺杀过去!”
  王君万作为一名骑军指挥使,指挥着四百骑兵,官阶仅是为无品级的殿侍,距离从九品的三班借职,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可看他带兵冲阵的模样,却是百战名将才有的气势。
  四百骑兵旋风般冲出支谷,惊雷般的蹄声在谷中回荡。在王君万的率领下,一头撞入聚集在南谷中的西夏阵列。王君万手持长枪,亮银枪尖闪动,直似梨花飞舞。人马过处,带起一条血浪。四百名骑兵紧随王君万之后冲杀过去,如同轻舟破浪,逼得当面的敌军不住向后退开。
  白色的西贼将旗就在眼前,王君万吼声更烈,长枪吞吐,接连挑翻数名党项勇士,率队冲散了数支西夏铁骑的阻挡,直冲大旗之下,誓要斩下领军敌将的首级。
  眼见着王君万即将直捣西夏的中军本阵,党项阵中号角急促地响了几声,一阵呐喊,一支少有披甲、服色不一的步军横刺里杀出,硬是用血肉之躯堵在了宋军骑兵之前。
  张守约呼吸一促,猛地攥紧马缰:“不好!”
  堵在宋军骑军之前的队伍,唤作撞令郎,是西夏将国中的汉人组织起来,编练而成的军团,每到遭逢强敌的时候,就会强要他们冲上去。赢了,后队跟着掩杀,败了,死得不过是汉人。正是这支汉奸军团,在关西四路造成的血腥,绝不下于党项西贼。
  被撞令郎死死缠住,王君万的四百骑军冲势渐缓。一队铁鹞子觑得时机,拦腰向他们撞来。王君万指挥得当,一扯缰绳,带着全队斜刺里避了过去。但他们的攻势,却也随之土崩瓦解。一支支党项军队伍呼喊着冲杀上前,如同群狼围攻饿虎,将王君万他们团团围起。猛虎虽然凶恶,但每次交击,都会被狼群撕下一块皮肉来。
  杀入敌阵的宋军骑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减少,每一刻都有人受伤坠马。王君万回头看顾,顿时目眦欲裂。随着一声惊动整个战场的暴喝,王君万的长枪于风中再次带起呼啸,滚滚枪影接连掠过十几名西夏勇士的喉间和胸膛,枪尖上闪耀着血光。一瞬间,挡在前路的滔滔敌军,竟被势若疯虎的王君万一人逼退。
  “跟俺走!”
  王君万又是一声大喝,双腿一夹坐骑,抢在党项人再次合围之前,率领麾下残存众军冲了出去。一行骑兵在西夏阵中左冲右突,费尽全力才寻到了个空隙,终于退回了自家阵地。在敌阵一出一入,虽然杀敌数百,但王君万麾下的铁骑也只剩下在马上摇摇晃晃、人人带伤的三百余。
  注1:西夏的自称,党项人尚白,许多时候都自称大白高国,大白上国。
第二十章
敌如潮来意尤坚(下)
  战势如同跷跷板,一方气势下落,另一方气势便会相应上升。王君万正在回撤途中,鼓号声便从西夏阵营中响起。两支千人左右的铁鹞子从中军分了出来,一左一右,包抄向宋军的侧翼。
  张守约瞪着呐喊着冲杀而来的西贼,再看看短时间内,已经无力再次冲阵的骑兵,冷哼一声,直接翻身下马。丢下头盔,听其当啷落地。解开披风,任其随风而去。甘谷城的老将卸下了披膊,甩掉了甲胄,将内袍扎在腰间,露出上半身伤痕交错的如铁肌肤。张守约健壮不输少年的身体半裸在寒风中,却无半点瑟缩。他几步上前,一手排开将旗下猛击战鼓的鼓手,手持一对鼓槌,抡圆双臂,狠狠地敲响了大鼓。
  咚咚!咚咚!
  鼓声震天,主帅亲手敲响的战鼓震动了全军,士气顿时大振。合着节奏,刀盾手以刀击盾,枪矛手用枪尾捣着地面。
  万胜!
  万胜!
  这是两千将士不屈的高呼!这是汉家儿郎对胜利的渴望!
  张守约双臂一荡,鼓槌节奏转急,进军鼓点响起。他麾下一千五百多步兵,便应着鼓点,结阵上前。一排排刀枪直指前方,抵住铁鹞子的冲击,后阵的弩弓随着鼓点一波一波的撒出箭雨,让西贼难以寸进。
  大宋步兵虽然单人战力远不如契丹、党项这些蛮夷。可一旦摆下箭阵,便是万军辟易,纵然是契丹铁骑也要绕道闪避。不击堂堂之阵,就算是党项人也清楚这一点,两支侧击的骑兵停止前进,缓缓退到宋军的射程范围之外,来回游窜,不敢贸然前冲。
  箭落如雨,不住地散落在两军阵中。西夏军无法突破宋军的防线,但宋军也无法击破西夏军的阻截,战事一时胶着起来。
  ……
  自出伏羌城之后,辎重车队顺着官道一路北行。两侧的山势渐渐高起,其实已算是六盘山的余脉。
  山谷间的甘谷水上游出自于温泉。温泉在这个时代被称之为汤,有温泉的山被称为汤山,因而甘谷又名为汤谷。河道两侧,良田处处。甘谷谷地的万顷良田都被这条河水滋润着。六十里长的谷地出产丰茂,举目望去,满眼尽是一方方田地收割后焚烧秸秆的深黑痕迹,不负甘谷之名。
  只是甘谷水毕竟是黄土高原上的河流,如今入冬后雨水稀少,水流清澈无比。但到了夏日雨季,据说一场暴雨过后,浑浊汹涌的滔滔洪水能将整个谷地都淹起,水退之后,到处是半人多高的巨石,连谷底都能被削下一层去。甘谷水边的官道就是在河道西岸上,有许多路段,堤岸和河面的差距甚至高达近十丈,由此可见洪水冲刷的威力。
  越过一处缓坡,官道低了下去,只高出河面两丈多。看着河水潺潺,清浅如同山涧溪流,韩冈心中一动,唤停了车队的行进,和王舜臣从官道下到河滩边。他蹲下身去,伸手试了一试。当即倒抽一口凉气,“好冰!”
  初冬的河水尚未上冻,但温度已经跟冰块没有两样。探手入水,一道冰寒就直透囟门,韩冈顿时觉得连半边身子都冻住了。就着冰寒的河水,他洗了洗脸,却怕弄坏肚子没敢喝下去。
  韩冈身边,王舜臣满不在乎地跪在地上,用手掬着河水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大口,乱蓬蓬的胡须都淅淅沥沥向下滴着水。抬起袖子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擦,动作豪放不羁。喝完水,他长舒一口气,突然仰天骂道:“日他娘的,一肚子的鸟气到现在才消。”
  韩冈拍了拍王舜臣的肩膀,他知道王舜臣因何事不痛快,能为自己生气,这朋友交的就没问题。“何必呢……举荐一事要你情我愿才行,既然我不入王机宜的眼界,那也就罢了。”
  王舜臣啧了一下嘴,心中还是不痛快,在他看来王家父子实在有些不靠谱:“王衙内说得好好的,王机宜也到了城门口。扯了两句就放着三哥你出城,连好话都不说。这不是耍人吗?没见过这等鸟事!”
  “王处道是王处道,王机宜是王机宜,不能混为一谈。一起喝了一夜的酒,处道的为人,王兄弟你也该有点数。他当是真心诚意想举荐于我,只是不得王机宜的认同罢了,不然王机宜何须把处道先遣走?”
  “王机宜也忒没眼光了……”王舜臣神色悻悻然,踩着松塌的土石几下跳上河岸。他们这些军汉,对于出生入死的情谊最为看重。一起上过阵那就是过命的交情。在裴峡谷,他与韩冈联手退敌。韩冈的为人、气度还有手段,他敬佩有加。而且还有十九哥种建中这一层关系在,王舜臣很是盼着韩冈能得官,日后即便不提携自己,有个相熟的官人,也是件光彩的事。
  韩冈跟在后面,借着王舜臣的力也上了堤岸,“王机宜有没有眼光那是他的事,我只要他能帮着解决掉陈举便心满意足了,否则我何苦把缴获的首级和兵器丢给王处道?”他说得很坦白,朋友相处,重在推心置腹。就算不能推心置腹,也要作出与朋友无话不谈的样子,“只要没了陈举,我在秦州便能安安稳稳地读书。凭我韩冈之才,日后得官也不需要他来举荐。”
  “说的也是!凭三哥你的才气,日后是要考进士的,哪里要靠他来举荐……”
  王舜臣点头说着,韩冈的本事他是见着的,可比他过去见过的一些文官强得多。但韩冈这时不知为何突然来回张望,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韩三哥,怎么了?”
  “你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吗?……好像太安静了点!”
  韩冈心中有些收紧,方才在路上走着还不觉得,但现在一停下来,就发现现在传入耳中的,除了哗哗作响的河水,就只剩有一声没一声的寒号鸟鸣。
  “嗯。”王舜臣也看出谷中不对劲的地方了,他自幼便在军中打混,对危险的直觉也是异乎寻常,“谷中的蕃部怎么都不见了!”
  甘谷本是蕃部筚篥族的地盘,但因为躲避战火,筚篥族十几年前举族南迁,移去秦岭之中居住。留下的谷地被更加彪悍的心波三族给占据。心波三族名义上是三家,其实就是靠着联姻聚合起来的一个部族。他们一直都是在宋夏两国间游走,即有亲附宋军与西贼厮杀的时候,也有跟着党项人出谷南侵,在汉儿们身上分上一杯羹的时候。
  尽管心波三族因为反复不定在关西结怨甚多,但他们一旦势弱,也是能放下身段装起孙子来,让大宋难以下定剿杀的决心。不过心波三族这种墙头草的生活,到去年甘谷城落成后,便宣告结束。连接西夏的通道被封死,他们只能做起大宋的顺民。
  秦州的蕃部已不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他们虽然很少有修造房屋的习惯,但一样开垦田地进行耕作。聚居在甘谷谷地中的心波三族,据说拥有四千帐幕,按照汉家的计算方法,就是有四千户人家,是秦州数百蕃部中排得上号的大族,轻而易举就能组织起一支大军。
  总计四千帐落的蕃人,被甘谷城和伏羌城南北包夹,不得不老老实实在谷中垦荒种植。但韩冈他们一路走来,却都看不到吐蕃人的帐幕,他们究竟去了哪里?韩冈和王舜臣对视一眼,去哪里不重要,伏羌城里去避难的更多,关键是他们接下来想做什么。
  向北方眺望而去,山巅之上,从远到近一道道笔直而上的浓烟散入云霄,甘谷城危急的消息终究还是遮瞒不住,沿着在甘谷谷地中的烽火信道直传而来。
  “如果甘谷城破……不知那些鸟贼会选哪一边?”王舜臣抬眼盯着散布在两侧山巅的道道狼烟。他并不认为心波三族敢去围攻甘谷城,这些吐蕃部族若是有这种胆子,早就被灭了。他们就只敢趁西贼来袭时浑水摸鱼占点便宜,绝没胆子正面与西军对抗。现在可能是躲进甘谷两侧的支谷深处,等待甘谷那边分出个结果。
  “这还用说吗?”韩冈冷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蕃部夷人,如果不能将其教化,化夷为汉,他们对大宋在西北边陲的统治就是一颗颗毒瘤。每逢党项入侵,跟着其助纣为虐的蕃部从来都不少。如果是强硬一点的边将驻守,还能拿几家作伐,杀鸡儆猴一番。但若是碰到了大范老子【范雍】一般的软弱文官,就会任着蕃人在关西嚣张跋扈。
  韩冈突然跳上身边的骡车,高高地站在车斗上,向着手下的民夫高声喊话:“最后一程了,大伙儿再加把劲,午时若赶到安远寨,入夜前就能躺在甘谷城的床铺上!”
  三十多张嘴齐齐答应,咕噜噜的车轮节奏重新响起,比之前快了许多。辛苦了四天,中途还打了一仗,民夫们都在盼着结束的时候。
  韩冈又从车上跳下,走回王舜臣的身边,笑道:“不管怎么说,现在就只能看张老都监的了。”
第二十一章
克敌破虏展神臂
  远隔数十里之外,张守约还在用力敲着战鼓。战斗打响到现在,年近六旬的老将呼吸已变得很急促,汗水在褐色的肌肤上流成小河。刺骨的寒风中,赤裸的肩膊上热腾腾的白气冉冉而起。可双臂灌注在鼓槌上的力量依然能撼动山岳,敲击出来的鼓声仍旧惊天动地。
  “给我杀!”
  鼓声下,张守约兴发如狂。四十载从军,无数次上阵,张守约不知多少次的在鼓声中稳步上前。一名名西贼倒在他的枪下,一面面战旗落在他的脚边,震荡的军鼓就是张守约的另一颗心脏,在战场上,鼓声一响,便能让他的血脉沸腾如烟。
  谷地中,两军激战正酣。一阵阵的箭雨犹未停歇,时时刻刻都有战士们中箭后的闷叫。一队队铁鹞子不断轮换着从两翼冲杀上前,向宋军阵地抛射出一阵箭雨之后,又转身退回出发点。而带甲步兵的步跋子则在正面整列上前,与宋军的弩弓对射着,以保护骑兵在回转的途中不受攻击。
  弩箭从弦上劲射而出,一连串的惨叫随即在目标处响起。党项人的战术,在宋军箭阵之前,却并无太大意义,步跋子和铁鹞子的队列中,被箭矢凿出了一个个缺口。宋人恃之为金城汤池的箭阵,只要阵列成型,便能让任何敌军饮恨。论起射术,关西男儿不在党项之下,论起兵械,宋军的硬弩全无敌手。
  不过交战至今,弩箭的发射速度已经渐渐慢了下来。纵然张守约率领的两千兵皆是秦凤路上有数的精锐,也吃不住连续不断地射击所消耗的大量体力。
  宋军所用硬弩,力道往往有三石之多,而战弓也是在一石上下。给弓弩上弦,消耗的体力极大,普通的士兵往往张满弓射出十几二十箭后,便手足酸软,无力再起,这也是为什么一壶箭矢只有二十支上下的原因。如果战弓只拉开一半幅度,的确能多射几箭,但这样射出的长箭都是绵软无力,除非拥有极其精准的射术,能直接贯穿敌人的要害,否则就只能在敌军的盔甲上听个响。至于硬弩,却只有拉满一个选择,每次用上三百斤的力道上弦,即便是用的腰腿全身之力,也没有几人的体力经得起这样的消耗。
  张守约很清楚,参战的每一位宋军将校都很清楚,这样的相持持续下去,输得肯定是兵力匮乏的一方。两千对一万,意味着党项人可以轮换上阵,而宋军只能咬牙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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