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天下(校对)第107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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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制翰林学士、外制中书舍人。即是官职,也表示等级。就跟侍制一样,过了侍制这一条线,就是重臣。
  通常两府晋用新人。若不计外路,只看朝中,三司使、开封知府、御史中丞,以及翰林学士,都是在备选的行列中,尤其以翰林学士居多。
  两制以上官,就包括这些人。
  “依臣愚见。两制官以上可被推举,在京侍制以上官则皆有推举之权,不过一次只能推举一人。届时在陛下面前,侍制以上官于殿上公推。得举最多的两人或三人中,由陛下选择一人就任。”
  约束权力,不如扩散权力。想要压制皇权困难重重,但顺手将太后送来的礼物来个见者有份,那就容易多了。
  只要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太后手中,韩冈自问他的建议要通过并不难。
  “这样啊。”
  听完韩冈的叙述,向太后便轻声应答。缓缓点着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韩冈的提议,乍听起来是没有什么问题。最后还是由她本人来选择,其实就跟常见的举荐是一样的。
  “也差不多。”她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一开始肯定没什么区别,的确应该差不多。韩冈心中说道。
  不过时间长了就不一定了。
  一旦选举成了惯例,当哪位重臣有资格晋身两府,其门生故旧都会主动为其奔走。
  一旦有机会掌控朝政,家中的子弟、门人,投效的僚属,都会对他们产生期待。而政敌,也不会忘记秋后算账怎么写。到了那个时候,就绝无退步的余地。身后就是悬崖,前进方能得保无恙。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若是这位宰辅是被朝臣推举上去的,那么他就免不了受到这些朝臣的牵制甚至裹挟。
  而且选举能选出合格人选的可能性很小。
  尤其是这种人数不多,地位又相差不多的选举。如果没有人四处勾结许愿,最后选出来的,多半是最为平庸、最为无害的一个,太过突出的往往都会被视为另类,难以在选举中出头。
  但那是以后了。这第一次,表面上还乱不了。
  “王中正,去请楚国公。”
  向太后其实已经很累了,今天一天,是她面临过的最大危机,情绪上也激烈波动,早耗尽了她的精力。但她还是在咬牙坚持着,想要尽早将所有事都处理好。
  王中正没有迟疑,立刻跪下领旨,然后便出去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王安石出现在内东门小殿中,向太后没有多绕圈子,很直接地说道,“家门不幸,出了这等忤逆之辈,亦是天下不幸,竟有贼人敢谋逆。幸有卿家能拨乱反正,如今京城人心不安,须得卿家维持,不知卿家可否屈就平章一职?”
  王安石过来时,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太后会如此直接。要任命臣子就任要职,首先得写诏书吧,哪里能当面询问,却没有一个纸面上的文字记录。
  看到王安石没有即时作答,太后又道:“还请楚国公勿要推辞,就算不看吾和官家,也要看在先帝的分上。”
  向太后的水平见长。虽说言辞不算出色,但正好抓住了关键,将王安石架了起来。而且王安石也不可能不顾念旧情。
  “先帝之恩,臣粉身难报。臣如今虽昏老无用,若能稍补于朝廷,又何敢惜身?臣不才,愿领命。”
  “这就好,这就好。”向太后喜动颜色,“有平章在,吾就安心了,这就让内翰过来写诏书。”
  王安石又望着女婿。难道韩冈还没有就任两府之位?要不然,翰林学士就该在这边站着。
  “这是令婿的举荐,正好跟吾想的一样。”
  王安石皱了下眉头,不过想想也就罢了,韩冈的推荐影响不了他的行事。但下一刻,听到太后的话后,他的脸色就变了。
  推举?让太后自己做最后的选择?
  王安石只觉得匪夷所思,茫然不解地看着自家的女婿,全然闹不明白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韩冈当有自知之明。若是由京中军民来推举,朝中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可换成是朝臣,有多少人会推荐?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韩冈在朝臣心目中的形象,可不如他在民间的声望。
  至于种痘法的感激?那些朝臣就别指望了。
  仗义每多屠狗辈,那些读书做官的,尤其是做到当朝重臣,就别指望会有所谓感恩、节义。
  这是不打算入两府了?
第六章
见说崇山放四凶(十一)
  王厚刚刚被章辟光送了出来。
  离开开封府衙后,王厚便向朱雀门进发。
  上百骑兵行走在夜色中,在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里,也有窥伺的目光在闪动。但看到王厚一行,他们就躲藏得更隐秘了几分,甚至连目光也隐去了。
  王厚看见了,却没有捕捉他们的意思。
  这些都是各家派出来打探消息的仆役,当初王韶还在京中任枢密副使的时候,遇上朝局动荡,也没少派家丁出去监视道路,打探消息——由于出身军中,他们表现还相当不错。
  抓这些耳目,平白得罪人,就是送进去也会被放出来。而破坏约定俗成的惯例,在京城中可就要被视为异己,受到抵制甚至攻击。
  而且王厚还想早些跟李信通个气,有些事不能依靠亲信来传话,面对面的交谈最为安全,不能再浪费时间。
  这已是王厚今天第三次押送人犯至开封府。其中还有些是犯官的家眷,一路上哭哭啼啼让人好生心烦,真不如第一次跟章辟光一起押送蔡家叔侄,直接堵上了嘴。
  说起来还是有了功名敢下手。王厚要顾忌文官们的想法,但同为进士的章辟光完全不在意,之后送到开封府,沈括那边。
  一开始的蔡京已确定下狱,听章辟光的口气,这两天就处理了他。
  狱中料理犯人的各色手段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只是王厚并不好学,也就没细问了。章辟光想要表现,就让他表现好了。
  跟在蔡京之后,一批接着一批的逆党被送进开封府。押来的人犯一多,原本面积并不算小的开封府狱,就变得拥挤起来。
  原本只关了三五名犯人的牢房,一下塞进了十几人,别说躺下来睡了,就是站着也嫌挤。
  这样的混乱中,一两个犯人出点意外,发些急症,真不是什么大事。
  沈括那个胆子,不敢下手帮韩冈,但也不敢坏事。有章辟光在中间下手,蔡京逃不了。
  出来时章辟光,给了他一个机会。没有韩冈的支持,沈括就别想入两府,这节骨眼上,怎么能犹豫呢?
  不过王厚倒没觉得自己之前没有抢先将蔡京解决有什么大不了,相比起大庆殿上抢了武器杀出来对韩冈的帮助,这也算不上是个事。只是犹豫了一下,给章辟光抢了先去。
  但最丰厚的奖赏,在此之前就已经确定了,全然不需要多担心。
  马蹄声得得响着,蹄铁敲击着青石路面,几十匹骏马踏出的节奏交织相融,如雨打芭蕉般的清脆爽利,仿佛王厚的心情。
  只是没有过久,王厚拉起缰绳停了下来。
  一支巡夜的小队,正押着三人从前面过来,王厚的亲随见状,便迎上去询问究竟。
  “怎么回事?”
  待亲随回来,王厚就问道。
  “回皇城的话,他们是犯了夜禁。”
  “夜禁?今天还有人敢犯夜禁。”
  现在可不是白天,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御街上,更别说今天如此特殊了。
  一干人躲在阴暗处可以当没看见,但鬼鬼祟祟地想要横穿御街,被抓到就没有放过的道理了。
  王厚瞟了三人几眼,其中一人穿着最为华丽,与两名仆役装束的汉子截然不同,明显是做主人的。不过长得膘肥体壮,满脸横肉,倒像个土财主。
  整个人被捆得结结实实,双手被绑在背后,嘴上也勒了一圈,喊不出话来。只是靠近了,王厚就从他身上嗅到了浓浓的一股酒味,还有桂花香,也不知是在哪里蹭了一身的香粉。
  天子丧期之中,天下禁乐,京师的时间尤其长,可这一位明显就是喝了花酒回来,又正好给巡夜的撞上了,当然不能放过。
  官府的棒子不打勤的,不打懒的,专打不长眼的。
  “夜半不归,看着就不是好人。”王厚笑道。
  王厚看了醉鬼几眼,没什么兴趣地摆了摆手:“罢了,送他到开封府吃几天黄粱糙饭就好,还能减减膘。这身板再胖下去,到了祭春就该挨宰了。”
  王厚说了个好笑话,手底下一群人哈哈地陪着大笑起来。
  却听见前面有人一声呵斥,“是何人在御街上喧哗?”
  笑声猛然一窒,王厚抬起头望过去,迎面过来一队人马。
  近了之后才看清楚,那并不是巡夜的兵卒,而是为重臣开道的亲随。
  王厚顿时就皱起眉来。
  万一是哪家脾气不好的文臣,这就又是一封弹章背上身——这个日子,可不是能放声大笑的时候。
  不过等他看清了灯笼上的字号,神色就放松了,拍马迎了上去,“可是东莱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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