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帝国征服史(精校)第214部分在线阅读
虽然防御条件薄弱了一点,却也不需要担心东门的安全。东门离海岸很近,就算敌军想从东门攻进来,兵力少了,没有作用,兵力多了。就很难施展得开。而且在港口中还建有一座岸防炮台,其中驻扎了两百名士兵,十数门重炮。而润州城四角,又有四座高耸的炮垒,其中东南、东北两座炮垒与岸防平台形成的交叉火力,能将港口延伸到润州东门的一片广大区域完全覆盖。
如果是明着来攻击,肯定会被三面射来的炮弹打得丢盔弃甲。所以比起西、南、北三个方向的热火朝天,润州城东这一日过来却是寂静万分。但王贵和杨崇要防着的,却是如今夜完颜宗干所派来的爆破羊马墙那样的小队人马。
而正如他们两人所预料,大约三四十人的女真战士,已经潜至壕河之上。守在这一段的士兵注意力好像都被其他方向的战事引走,并没有注意河面,女真人潜行接近却是轻松百倍。将炸药包塞入炮窗中,点燃引线,东城外的羊马墙接连爆开三四处。垮塌下来的夯土堆积到壕河冰面上,形成了一道延伸上墙的斜坡。
爆破成功,四十名女真战士不敢耽搁,很快便从斜坡上接二连三跳进羊马墙内。他们人人背着一包炸药包,现在还剩下三十多具,只要这总计数百斤重的炸药堆放到任何一处城门门洞中,那处城门必定会在爆炸声中飞上天空。
女真战士们在跳入羊马墙前早拔刀在手,做好了战斗准备。但他们眼前却空无一人,应该守在墙内的南朝士兵并没有出现。但当他们左右一张望。却一齐惊叫起来。离着他们五十步外,同样在羊马墙内,两门并排着的子母快炮正将幽黑深邃的炮口对准了他们……
“无论防守进攻,人才是排在第一位的。”听到东门外的战果,王贵这样评价道。能在收到军令之前,就做好准备并将计就计,他润州城中底层军官的才干,已经将远远的将女真人抛在了后面。王贵相信,就算没有了城防和火炮帮助,面对面的厮杀,仍然是他的并更胜一筹。
杨崇当然知道自家部队的实力。可眼下并不是自夸的时候,“虽然今次成功的将偷袭东城的女真人尽数歼灭,但完颜宗干绝不会就此罢休。为了防备他的偷袭,就必须时刻提防着。但城中就三千兵,这样一来根本就没有时间休息。”
“我不信女真人真的能将这样的攻势持续上三天。一天的战损就已经超过五千,再来几日,他哪还有兵……”王贵说着,突然叹道,“也不知完颜宗干给这些女真人吃了什么药,竟然一个个悍不畏死,简直都是疯了!”
杨崇道:“换作是我,若是看着自家的族人战败后一个个被砍了头堆在城边做京观,怕是也照样要拼死一搏。左右都是死,不如拼上一拼,杀出条活路来!”
王贵摇头:“……也不是全部都杀!”
“难道做奴工就很好?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杨崇反驳道。
“杨兄弟!”王贵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在他眼里杨崇可一直都是汉人至上,视蛮夷如猪犬,怎么为女真人说起话来?“难道你……”
“不!”杨崇知道王贵误会了,连忙摇头:“我可是赞成将四方鞑虏蛮夷都杀光的,那样就不会给子孙留下后患了。如汉唐时那般引狼入室、养虎为患,才是贻害无穷的做法。为子孙计,还是杀光了事。……只不过这样做,现在就得辛苦一点。”
“……是啊,够辛苦的!”王贵点点头,神色坚毅起来:“但再辛苦,也要坚持下去!”
※※※
山海关。
天寒地冻。夜深如墨。
忍受着寒风如刀,脸上的旧疮开始发痒,萧麽撒骑着爱马耐着性子等待在关门内。在他周围,已经聚齐了两千名骁骑兵,等待着出发的那一刻。滚热的烈酒,被灌入骑兵们随身的扁酒壶中。
扁形的酒壶差不多能装入半斤北方汉子最喜欢的烧刀子,这样的酒壶形制相同,但质地却又差别。好一点的用的是白银,差一点的就用的是红铜。虽然并不是军中配发,但每一个在北地从军的官兵都拥有一个或几个。装满滚热的烈酒,盖子便被拧上。没有人现在就开喝,而是贴身放入怀里。一点暖意便从心口流入躯干、四肢。
萧麽撒并不喜欢在冬天的夜晚出门。他对冬夜的寒风甚至可以说是畏惧。他的耳朵和鼻子,就是在几年前留在了冬夜的雪原上,而脸上的冻伤疮疤,到现在也没有完全痊愈。每年冬天只要稍稍受冻,往往会旧疮破溃,流出淡黄色的脓水。
但军令如山,萧麽撒不敢推却陈伍下达的命令。而且他也不愿推却,洪武朝中战功最是难得,一次成功的夜袭,说不定就能让他日后的封地再多上几十里。为了日后的荣光,还有子孙万代,现在当然就得拼死卖命。
沉重的关门被缓缓推开,事先抹足了黄油的门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一行两千余人一涌而出,每一只马蹄都被稻草和布囊牢牢捆扎,马口也用嚼环封住。除非近在一里之内,不然根本听不到大军行动的声响——而以战马的速度来说,一里不过是一分钟不到的时间。
而且与此同时,关城上的火炮也为夜袭的大军做着掩护,从未一刻停止过轰鸣;而在关城外游荡的斥候骑兵们,从白天到夜间,始终没有停止清除敌军哨探的行动。全军出力,只为这一次夜袭成功。
出城之后,萧麽撒领着大军毫不犹豫地向十里外的敌军大营前进,虽然就在五里外,还有女真人的前进营地。但陈伍已经在黄昏前,命令关城内的城防炮用上千枚炮弹将那间营地洗过一遍,将能看见的营帐全数砸飞。没有营房,女真人就算再耐寒也不敢在寒风中坐上一夜。
星光闪烁,无月的暗夜掩盖了一切。暗夜之中,骁骑兵们悄无声息的行进着。寒冷的冬夜,对于久在北地的骑兵们仍是难以消受,但燃烧心头上对战功的渴望,已经冲淡了一切寒意。他们轻提着马缰,尽量保持马速,久经训练的搭档,在黑暗中,仍能维持住队形。
萧麽撒行进在队列中,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中总有些不安的感觉。尤其是出城后,离着敌营越近,他的不安感就越强烈,甚至能感觉到从地面传来一阵阵微不可察的悸动。但萧麽撒知道,行军的路线上绝不可能有伏兵。女真人也不可能将大营空出,自家在营地外埋伏,以守株待兔。
如果是行军倒也罢了,在行动时,人马的身上总会有点暖意。但在寒地里埋伏起来,却完全不懂,静止不动的身躯很快就会被从地面窜起的寒流所侵蚀,只要小半个时辰,就可以拉车来收尸了。不论是耐寒的女真人,还是拥有充分御寒装备的新宋军,都是如此。
但为什么会有这个感觉?萧麽撒百思不得其解。但当他越过金人的前进大营之后,终于明白了不安感从何而来。
就在前方半里之外,有无数点绿光闪烁,静静悬停着,从眼前一直向后延伸开去,宛如一条由幽幽鬼火汇成的河流。原本存在心中的不安和悸动,此时已经消失。萧麽撒却苦笑起来,如果从对面回望他的军队,应该也是同样的景色。
竟然碰上了大队的女真铁骑!
这么冷的寒夜,这支至少千人的女真铁骑不可能有呆在没有营帐、同时还有一枚枚炮弹砸来的前进大营中。定然是从十里外的主营内被派出来的,而他们的任务,萧麽撒就算用脚趾头想,也不会想错——就不知他们身上带了多少炸药!
白天的时候,萧麽撒曾在女真主营中看到完颜宗望的帅旗,想来金国那边直接指挥山海关战事的将领,却是完颜宗望无疑。宗望和陈伍,两边都不是对敌人重信守诺之辈,兵不厌诈四个字从来都是印在他们心中的军事词典里最前面的几页上。约定明日决战,而今夜就派兵夜袭,这样的盘算两家竟然都想到了一起。陈伍和完颜宗望两人,可以算得上是难得的知己。
如果在灯火通明的大营里,并没有任何问题。但在寒夜中,一丈之内仅可见人。在伸手不及五指的黑暗中,互相厮杀,砍到自家人的机会与砍到敌人的可能性,几乎是五五对半。萧麽撒不想被铅弹在身子上留下个窟窿,想来对面领军的将领,也不愿自家人的狼牙棒砸到自己的脑门上。
所以不论萧麽撒,还是这支女真军的将领,都在相遇的瞬间做出了撤退的决定。木笛和口哨同时响起,这是两军出阵前,事先约定的撤退信号。滚滚洪流向后退去,从哪里来,又回哪里去。
半夜辛苦,却是劳而无功。一切谋算,已成笑料。萧麽撒走到陈伍面前,心中便是有些惴惴不安。
不过陈伍很看得开,“算了!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还是准备明天决战时再给完颜吴乞买一个惊喜罢!”
第四十章
关山海(上)
山海关。
已是卯时。东面的天空中最后一抹红色渐渐消退。离着陈伍约定的决战时间只剩一个时辰。
萧麽撒来到刚刚用完早餐的陈伍面前,抱拳道:“大将军,全军都已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出城。请大将军下令!”
“不急。”陈伍一派悠然的样子。用手巾擦了嘴,又慢条斯理的拿起茶盏,啜了口热茶,以作饭后消食。方才问道:“你辛苦了一夜,难道不困?”
萧麽撒挺起胸,道:“昨夜劳而无功,的确有些让人有些累。但一想到马上就有大把的战功等着去取,末将的困意就全没了!”
“你倒是有心!”陈伍笑了笑,“再等一等罢,等完颜宗望来了再出城布阵也不迟。在野地里吹冷风,也不是多舒服的事!等上一个时辰,怕是连扣扳机的气力都没有了!”
萧麽撒心领神会,点了点头:“末将知道了。会让儿郎们先回帐中待命!等女真人来了后,再向大将军禀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在天空中的位置也越来越高。萧麽撒的报告却始终没有来。在哨兵的望远镜中,女真人的营地处只能看见几支骑兵冲营门进进出出,却无大一点的动静,完全没有要出兵决战的样子。
陈伍已经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他透过双层的玻璃窗。望着已经渐渐移向正南方的太阳,自嘲的笑道:“想不到又跟完颜宗望想到一处去了!这天下,果然还是聪明人比蠢人要多。”
虽然说是出兵决战,但两军的据点相距有十里之遥。谁先出来,就要先在湿寒的凛风中多走上几里。若是另一方有意拖延出战时间,先出来的一方士兵转眼就会冻僵了手脚。
拖延出战时间,等敌军气势衰竭后再出兵掩杀,最后大获全胜的战例,史书中,这样的记录不胜枚举,陈伍不会上这样的当,同时还打算诓骗女真人一次。但没料到,完颜宗望又与他想到一处去了。
陈伍冷笑着,“当真是难得的知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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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关北十里。
金军大营中,完颜阇母不耐烦的举着望远镜,向山海关城方向不停的张望着。口中不停的念道:“怎么陈伍还没有出来!”
“阇母,你就消停一下罢!”说话的是已经被烦得耳朵生茧的完颜斡鲁,“南人本就狡诈多疑,见我们不动,他们当然也不会出来。就像昨夜,陈伍明明约好了今天,却还派兵来偷袭。若不是斡离不也做着同样的打算,说不定我们就要吃个大亏!”
“干脆我们先过去算了!”阇母心烦气躁的叫道,“到了关城下,骂上一通,不信陈伍还有脸赖在城里不出来!”
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若是陈伍老着面皮不肯出阵,阇母叔叔你想在关城下喝多久冷风?”
阇母和斡鲁闻声回头一看。却是完颜宗望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今次金国决战辽西,天子吴乞买都已经亲征南下,女真的勃极烈们因此也几乎都跟着到了前线。近着山海关的这座大营,主帅是辈份、地位皆高的完颜阇母,副帅是曾任辽南都统的完颜斡鲁,而监军便是完颜宗望。这个大营和附近的两座营寨,近四万大军,也是以三人的部众为主。
“斡离不!你到哪里去了?!”完颜阇母冲着宗望嚷嚷道,“陈伍那蛮子好像跟你一个想法,我们不动,他们也不动。这样要拖到什么时候?!”
“我去想办法将陈伍逼出……”宗望正说间,却突然弯下腰,捂着嘴猛地咳嗽起来。他撕心裂肺的咳嗽着,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一般。阇母和斡鲁忙抢上前拍着他的背,好半天,宗望才放下捂着嘴的右手,留在掌心中的鲜红色让人触目惊心。宗望被扶着坐下,喉咙里好像还带着痰,呼哧呼哧不停的喘息,听这声音就让人觉得有些不妙。
“斡离不,你这身子还是多歇一歇罢!有什么事。使唤我们来就可以,你千万别累着!”阇母忧心忡忡的说道。完颜宗望是完颜部中最出色的将领之一,与宗翰齐名,给他打下手,完颜阇母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其实若不是宗翰谦让,去年南侵中原,完颜阇母也不会挂上东路军主帅的头衔。虽然宗望以监军的名义实际掌握了大权,但完颜阇母还是很感动,作为主帅,他能分到的战利品当然是最多的一份,这便是宗望送给他的。所以在勃极烈的会议上,阇母总是站在阿骨打一系这一边——这也是宗望的初衷所在。
完颜宗望看着凑到近前的阇母和斡鲁两张关切的脸,勉强笑道:“放心,小病而已,我一时还死不了!”
阇母、斡鲁哪有可能放心得下,两人都是眉头紧锁,宗望为国之重臣,他若是有个什么不测,那是大金国和完颜部难以承受的损失。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的局面下,宗望如果不支病倒,这一仗怕是要输去一半。
一个亲卫突然在这时急匆匆的跑过来,跪倒在地,“禀两位元帅和二太子,北面……北面起火了!”
阇母和斡鲁一齐抬头望去,只见北方一二十里外,数道浓烟滚滚升起,如同数条黑龙,乘风腾空,直上云霄。
“那是润州罢?!”斡鲁对这一带的地理有些了解。烟柱起的方向不正是润州的位置?
“难道……润州已经被斡本打下来了?”问起战事,阇母的声音都在发颤。
他的惊讶声未落,大营中已是欢声四起,无数女真战士欢呼雀跃。认出烟柱方向的士兵所在多有,以女真营寨的布置就算全都烧了起来也不可能出现这样浓烈的烟尘。所以只可能是润州……城塞俨然、难攻不落的润州坚城,竟然在两日间就被攻破,一时间,营中士气大振。
“斡离不?!”两人惊喜的回过头来,对宗望叫道。
完颜宗望却根本没看那几道烟柱,只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润州!”
“那是哪里?”阇母追问道。
宗望没有回答。闭起眼,仰头笑着,这是他引陈伍出来的手段。看见润州城火起,不知陈伍还能不能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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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
润州方向的烽烟也落入了守在山海关城头上的官兵们眼中。一名士兵带着急报奔到镇抚司衙门中,在正和耶律大石聊天的陈伍面前,将事情一说。耶律大石的脸色登时就变了,回头惊道:“大将军!”
“烟什么颜色?”陈伍气定神闲,没有半点动摇。
他不是刚刚被派来北方的大石林牙。陈伍作为辽海镇抚使,对润州的防备情况再清楚不过。以他对润州的了解,他怎么也不会相信,有王贵和杨崇率兵把守,润州城还能如此快速的被攻破。
报信的士兵回答的理所当然:“是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