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焚箱(校对)第1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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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千姿这才去看柳冠国:“你刚想说什么?”
  柳冠国激动得很:“孟小姐,你别被这几个人给骗过去了,保不齐都是装的,那个江炼杀了人,装着魇住了叫不醒,那女人和他一伙的,合伙演戏,装着被吓傻了,就是想让我们觉得他们跟这事没关系。”
  孟千姿不置可否:“如果是他们杀的人,为什么不趁我们没发觉的时候逃跑呢,反而大嚷大叫的把我们都招过来?”
  柳冠国恨恨:“外头设了哨,跑得脱么?那个韦彪被我们放倒在下头,他们不想丢弃同伴呗,再说了,不能跑,跑了是自认心虚,等于公开和山鬼为敌……索性走一步险棋,只要能把我们糊弄过去,就绝了后患了。”
  孟千姿不语。
  倒也不是没可能,一个死活叫不醒,一个又是惊叫又是晕倒,戏都很足,兴许真是演给她看的。
  辛辞在边上听得脊背阵阵发凉:我靠还能这么玩儿?这世界也忒复杂了。
  正沉默间,手机的消息声突兀响起,孟劲松点开查看。
  发消息的是邱栋,其实楼上楼下的,完全可以上来通报,但他一个人看守三个,谨慎起见,不敢擅离。
  孟劲松把手机递到孟千姿面前。
  ——孟助理,江炼醒了,他说有误会,想见我们这儿最大的头,把话说清楚。
  是得说清楚。
  孟千姿想了想,吩咐孟劲松:“你去,把柳冠国的话讲给他听,他要是能自辩,我就给他讲话的机会。要是不能……”
  要是不能,那就一直关着,宁可错抓,也不错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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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劲松去得挺久的,这让她有充足的时间翻看那些画纸。
  每张纸上都有日期,孟劲松已经按时间顺序排好了:前期的画较粗糙,人物和景也出现得零散和碎片化,后期好一些,有完整的图幅。
  几张连缀起来,跟之前设想的差不多,应该是一个走货的驮队被土匪给抢了,驮队中有家眷随行,也遭了毒手。
  辛辞凑过来看,不住唏嘘,毕竟他昨晚和这女人有一面之缘,一回生二回熟,算得上有交情了:“这是在寻仇吧?找寻八-九十年前凶案的真相?要我说算了,都这么多年了,仇人早死了,何必这么执着……”
  正说着,外头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辛辞精神一振。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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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炼真是被打得不轻,脸颊肿起,嘴角也裂了,反绑着手一身水湿,被邱栋和柳冠国一左一右地挟进来,按坐在桌前的凳子上。
  孟劲松先过来,凑到孟千姿耳边:“他说东西是他拿的,没当回事,就随手放在桌上。”
  孟千姿眼皮都没抬:“那桌上有吗?”
  当然没有。
  孟劲松站到她身后,不再言语,邱栋和柳冠国不便在场,很快带上门出去。
  孟千姿留意看江炼。
  之前看的是个半死的,现在是个睁眼的,眼主精气神,自然大不相同。
  他被打被缚,生死都不好说,却没什么惧怕之意,许是伤处作祟,嘴里痛嘘着,还有心情把屋里左右打量一通,末了,目光落到孟千姿身上。
  看了她一会,居然笑了,说:“是你啊。”
  又说:“你那眼睛不该捂着,那样不透气,摘下来会好得快点。”
  孟劲松觉得这小子要吃亏:她那眼睛怎么伤的,你心里没数吗?还敢拿这个开涮,孟千姿虽然偶尔会揶揄别人,但绝不喜欢别人揶揄自己,尤其是让自己吃过亏的人。
  果然,孟千姿说:“是吗?”
  她拈起那把小片刀,指间摩挲了一回,一刀向着江炼眉心甩了过去。
  这一下太过突然,辛辞“啊呀”一声叫了出来,江炼也变了色,好在反应快,一个急偏头,刀子擦着他耳际飞过去,直插在正对面的板壁上,刀尾兀自颤颤而动。
  江炼不笑了。
  孟千姿说:“现在能好好讲话了吗?”
  江炼沉默了几秒,又笑了,很爽快地点头:“能。”
  “那说。”
  “我得从头讲起,怕你没耐心。”
  孟千姿身子后倚:“我有的是耐心,我还可以让人把晚饭、夜宵、明天的早饭都备上,只要你有那么多话说。”
  江炼想说“那倒不必,我说话没那么啰嗦”,待看到孟千姿面沉如水,又联想到那把小片刀,觉得自己还是老实点好。
  “昨晚是个误会,我不认识你们,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来头,我原本是在那下饵,钓提灯画子……”
  他把山蜃楼叫提灯画子。
  孟千姿打断他:“你跟走脚的是什么关系?”
  江炼目光微动,脸色如常:“走脚的?赶尸的吗?没关系,听说过不少,但从没亲眼见过。”
  “那钓提灯画子,是谁教你的?”
  江炼犹豫了一下,不过也知道落在人家手上、不撂点实话没法取信于人:“我干爷。”
  “他叫什么名字?”
  “况同胜。”
  况同胜,跟况美盈同姓,看来是况美盈的血亲。
  孟千姿总觉得这名字怪耳熟的,她转头看孟劲松:“况同胜这个名字,我怎么感觉就这一两天,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孟劲松真不愧长了个大秘的脑子,擅记各类大小事,只略一思忖就有了答案:“是娄洪提到过,他们门里,有一派姓黄的,那人叫黄同胜,跟这个况同胜同名不同姓。”
  想起来了,说是四几年,黄同胜接了活走脚,在长沙附近撞上日本鬼子,被一梭子枪扫死了,尸体都烂在外头没人收。
  有意思,居然同名。
  孟千姿不大相信巧合这种事:“你这位干爷多大了?”
  “一百零六岁。”
  四几年,黄同胜应该正值壮年,要是真活到现在,确实也是百多岁的人瑞了。
  孟千姿心里有七八分准了:黄同胜当年应该是遇袭受伤,但没死,借讹传的死讯上岸了。
  做走脚这行的,其实很忌讳别人知道自己的职业,试想想,邻居知道你是赶死人的,还能跟你和睦为邻吗?
  赶尸匠多是因穷入行,而且做这行要保童子身,不能娶妻生子,中国人对“无后”这种事还是挺在意的,所以绝大多数走脚的攒了点本之后,都会思谋着上岸,过正常人的日子。
  而为了和过去切绝,他们往往会隐姓埋名、搬到异地居住,继而娶妻生子,很多人终其余生对走脚的经历绝口不提,连亲生儿子,都不知道自己老子过去是干什么的。
  想不到阴差阳错,倒是把黄同胜这桩远年公案给解了。
  “那你钓提灯画子,是为了什么?”
  江炼耸了耸肩:“这就是私事了,跟你们的事也没关系。”
  一桩归一桩,孟千姿倒也确实没兴趣去探他人秘密,当下也不勉强,示意他继续。
  “本来钓完了,雨也快停了,正准备走,你们来了。我觉得挺奇怪的,就听了会墙角。”
  野外那种地方,没法挨得太近,江炼听得云里雾中,全程也没闹清楚这三个人什么来头,但有一点是明确的:这几个人把提灯画子叫“山蜃楼”,说什么楼起于珠,有蜃楼必有蜃珠,要把珠子给钓走。
  这么一来,就跟他大有干系了:他钓这提灯画子,是为了查一件重要的事,事情都还没什么进展,这帮人就要把蜃珠钓走,这让他接下来怎么玩?
  他说得干脆:“我不知道什么叫蜃珠,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有还是没有——但宁可信其有吧,我就等在边上看,盼着你能失手,你要是钓不到,那也就没事了。”
  辛辞暗暗咂舌:千姿昨晚,那可是几次三番地失手啊。
  他脑补了一下她每次失手、躲在暗处的江炼就呱唧鼓掌叫好的画面,觉得这人是有点欠收拾。
  “谁知道偏偏就钓到了,我一时间没想好该怎么办,只好先偷偷跟着你们,预备找机会再拿回来——其实也不是拿回来,我只是想把蜃珠放回原处。也是运气,你们中有一个,被我挂的饵吓到了……”
  说到这儿,他朝着辛辞一笑:“是你吧?”
  辛辞脸颊发烫,想起脑后挨的那一下,又止不住恼火,觉得这人笑得极其可憎。
  “接下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在坡下头把他打晕了,原本想偷梁换柱,趁你们不提防的时候夺了蜃珠就跑,谁知道刚近身就被叫破了……”
  他看向孟千姿:“你出招那么狠,我没说话的机会,既不想挨打,就只能跟你打了。”
  其实说话的机会还是有的,又不是没长嘴,打斗时,他完全可以嚷嚷“这是误会”,不过他既已先挨了一抽,就懒得去费这个事了,而且他也并不觉得这些人是能讲理的,既然打起来了,那就打吧,谁怕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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