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线轮回(校对)第1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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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她那些姐妹,大概会附和加肯定,然后力举种种蛛丝马迹来佐证这就是爱情。
  可惜宗杭不是,他只觉得女人的脑补真是厉害,给她一瓢水,她都能脑补出整条湄公河来。
  风尘里能出痴情女子,他是信的,但要说客人也这么真性情……
  他说:“人家可能临时有事,没走成吧。”
  忠言逆耳,井袖哼了一声。
  宗杭说:“我把你当朋友才说的,我发现你这人就是有点……”
  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感情丰富的话,就养点猫猫狗狗,或者找个靠谱的男人。我不是女人,都知道不应该把情感寄托在那种……”
  他朝玻璃门内努了努嘴。
  井袖说:“那不一定,凡事总有例外,事在人为。”
  宗杭说:“那随便你,迟早有你苦头吃。”
  井袖盯着他看。
  宗杭被看得心里发毛:“干嘛?”
  他说错了吗?没啊,字字珠玑,苦口婆心。
  井袖说:“宗杭,你年纪轻轻的,正是百无禁忌的时候,怎么活得这么老成呢?一张口就像老头子给后辈传授生活经验——都是别人教你、你老实照做,又转过来拿这个模子套给别人吧?”
  ***
  下午大雨滂沱,游泳池被无数雨道激沸,像开了锅。
  这里的雨季就是这样,每天都要狂泻一阵子。
  宗杭把自己扔在床上,摊成个“大”字。
  他在想井袖的话。
  其实井袖也只是那么一说,但他这年纪,神经末梢敏锐,一句话、一个场景,都能醍醐灌顶。
  也是啊,他的那么多想法、认知、点评,是他自己的吗?
  不是,好像都是别人的,那些压他一头的长辈,拿自己的人生经验,像给兵马俑的模子抹泥,左一下右一下,把他抹得中规中矩,严丝合缝。
  他张口就来的那些个“慎重”、“这个不能做”、“那样不合适”,都是别人的,他全盘接收,不消化,不咀嚼,像个传声筒,又去谆谆教诲别人。
  失败,太失败了。
  宗杭沮丧之至,这沮丧让他身体沉重,连阿帕叫门都没力气应。
  阿帕怕不是以为他出事了,慌慌张张冲到前台拿了备用房卡,开门进来。
  雨后的阴暗和黄昏的灰暗加重了屋里的黑,床上的那个人形又特符合自杀者对整个世界无欲无求的架势。
  阿帕大惊失色,冲过来大叫:“小少爷,你怎么了?”
  然后松了口气:宗杭的眼睛虽然呆滞得有点像死鱼眼珠子,但毕竟还是有光的。
  宗杭有气无力:“人活着真没劲。”
  阿帕也有过这种突如其来的低落情绪,知道宗杭现在急需振奋:“我听龙哥说,他联系到那两个打你的柬埔寨人了,正在沟通……”
  宗杭闭上眼睛,又摆摆手,让他别聒噪。
  阿帕没辙了,在床边僵坐了会,忽然眼珠子一转:“小少爷,要不我们去老市场喝酒吧,那种突突车酒吧,你去过吗?我没去过,每次都站边上看,从来没坐进去过。”
  他叹气:“特别想去,但是酒水贵,我喝不起。”
  宗杭的眼皮终于掀开道缝:“想喝?”
  阿帕猛点头。
  宗杭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那我请你吧。”
  ***
  宗杭在老市场区的街巷里绕了几圈,终于确认:不是突突酒吧换了停放位置,位置没变。
  是做买卖的人换了。
  说走就走啊?真是的,一朵花落还要个十天半个月呢。
  他有点物是人非的小失落。
  阿帕却兴致高昂,突突酒吧是鬼佬喜欢的洋玩意儿,难得能有机会体验,还是免费的。
  他要完柬啤又要威士忌,和卖酒的柬埔寨人很快熟成了兄弟,晾宗杭在一边秀气地坐着。
  也好,无人叨扰,别样感受,游客是花也是云,来来往往,就是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正诗意着,那柬埔寨人忽然说了一声“伊萨”。
  宗杭心里一跳,耳朵竖起。
  没错,那人几次三番提到这个名字,但除此之外,说的都是高棉语,和阿帕两个叽叽咕咕,乐不可支。
  说了会,那柬埔寨人还拿了张纸出来,用笔在上头画图。
  宗杭斜眼看:那图颇像学生时代给他带来极度困扰的正弦曲线,有波峰波谷,还标了日期。
  阿帕笑得像偷食的老鼠、偷腥的猫。
  宗杭终于忍不住:“说什么呢?不知道中国朋友听不懂啊?”
第11章
  那个柬埔寨人中文不好,看着宗杭只是笑,还得阿帕过来解说。
  说的果然就是易飒。
  宗杭永远想不到这种人生。
  这突突车酒吧是她的,柬埔寨人只是包租,定期跟她分账,不止突突车,在洞里萨湖上的水上村庄,她还包租了一条简陋的小木船,就是那种独木舟一样的、带着螺旋桨、供游人乘坐看风景的小木船。
  这还远远不止。
  据说,溯着湄公河而上至老挝,而下至越南,遍布她的包租业务,她像个手眼通天的跨国包租婆,把租约签遍大河流域,而且,跟那些大手笔买楼修路的富豪不同,她做的,全部是小生意。
  那种一般人都未必瞧得上的小生意。
  比如,给在激流中捕捉食人鱼巨魾的老挝渔民置办渔网,给在越南水上市场卖米粉的老太婆购买全套的蒸煮锅具和原料,提供废旧汽车给进入柬泰边境丛林捕捉狼蛛的猎手——不是赠送,统统算包租,分账。
  所以她从来不在一个地方长待,因为要收租,她的包租天南地北开花,等着她去数钱——有时收到钱,有时拎回鱼或者别的等价品,折卖了之后,继续去签新的包租。
  宗杭如听天方夜谭,心底深处,对易飒,忽然生出某种向往来。
  那种自知此生绝达不到的向往。
  他怔了半晌,问阿帕:“那个波浪线又是什么意思?”
  阿帕脸上又露出了偷腥般的笑。
  他说,他问那个柬埔寨人,这个伊萨,脾气好不好啊,待租客苛刻吗?
  柬埔寨人想了想,画图作答。
  简单总结就是,别被她的脸和笑给骗了,这个易飒,其实还是挺情绪化的,不过这情绪化并不莫测,有规律可循。
  根据他长久以来的观察以及和其它租客的讨论,伊萨每个月都会有几天,脾气逐渐暴躁,整个人阴阳怪气,尖酸刻薄,看谁谁不对,谁招谁倒霉。
  然后标出了上次的大致日期和这次的预测日期,庆幸自己刚好躲过,但接下来那个交租的势必倒霉。
  阿帕看着那曲线,心窍突开,说:“她是不是那几天,身上来那个了啊?”
  于是和柬埔寨人笑作一团,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年脸,猥琐起来同样贼眉鼠目。
  宗杭嫌弃他:“还要不要脸了?讨论人家姑娘这种事!”
  他嫌弃的目光从那张纸上一溜而过,自己也不想的,但记住了日期。
  略一琢磨,自己被打那天,好像还真落在那个波谷的时间段里。
  ……
  回去的路上,宗杭还陷在一种不真实的恍惚里,拽着阿帕聊易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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