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锦第126部分在线阅读

凌静姝深呼吸一口气，勉强按捺住心中汹涌的恨意，低声道：“卢安是卢家的家主，任冀州刺史。他也是我嫡亲的姑父。卢家是名门望族。族人有不少在各地做官。卢安的胞弟卢平，做了兵部司主事。”
皇太孙略一思忖：“原来是那个卢家。卢安此人一直在冀州，我没见过他。卢平我倒是有些印象。”
卢平为人油滑，善于钻营。官职虽不算高。在京城却还算混的不错。过年的时候来太子府送年礼。太子身体不佳，便由他代为见了一面。
这样不大不小的官员，京城没有上百也有数十，他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卢家和凌家既是姻亲，怎么又会成为凌静姝的仇人？
皇太孙皱眉问道：“凌静姝。卢安是你嫡亲的姑父，你和他哪来的仇恨？”
凌静姝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渐渐泛白，没了血色。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然后，眼中浮起了浓浓的水汽，随时会化为泪水滑落。
皇太孙看在眼底，心里愈发疑惑，又有种奇异的不妙的预感。总觉得接下来将会听到令他很不愉快的话。
“几个月前……”凌静姝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声音有些低哑：“祖母七十寿辰。在京城的大伯父和在外地的二伯父都回了定州，出嫁多年的姑母一家子也回来了。卢安也在其中。”
“姑母当年出嫁时，我还是个两岁的孩童。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卢安和卢家的表哥表弟。”
说到这儿，凌静姝停顿了片刻。
皇太孙心中奇异的不安愈发浓烈，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对你的姑父卢安恨之入骨？”
凌静姝的俏脸更白了。半晌，才惨然一笑：“殿下如此聪明，难道还猜不出来吗？卢安是我的姑父，还能有什么事令我恨之入骨，却又不敢声张？”
……
皇太孙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凌静姝苍白的脸孔，看着她惨然屈辱的神情，之前那个一闪而过的惊人猜想再次浮上脑海。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充斥心头！
那个卢安，简直是衣冠禽兽！
凌静姝是他妻子的侄女。还是个尚未及笄成年的少女。他……他怎么能生出那等禽兽不如的念头来？！
皇太孙抿紧了薄唇，目光狠戾，吐出几个字：“他胆敢侮辱你！”
这一刻，凌静姝也浑然忘却了自己是在演戏。
这样的事切切实实地发生过。她被囚禁在卢家的内宅后院里整整四年。那四年里，她活在屈辱痛苦中，生不如死。
只要想起这段痛苦至极的往事。她根本无需演戏伪装。那份彻骨的恨意和怨怼便已跃然于脸上。
不过，她并未失去理智。
她清楚地知道，这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机会。她要说动皇太孙，要让他彻底的相信她说的话，将来才能借助太子府的力量复仇。
“他对我有不轨之意，我一开始并未察觉。只觉得他看我的眼光有些奇怪，不像是一个长辈看晚辈的目光。”
凌静姝垂下眼眸，声音颤抖着：“直到有一天，我去给姑母请安。偏巧姑母不在，只有他一个人在屋子里。我当时觉得不对劲，想离开。可他却硬是将我拦下了……先是说了些奇怪的话，然后凑到我身边，动起了手脚……”
说着，声音开始哽咽：“我当时很害怕，想叫人却又不敢。我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要是被人看到这一幕，我这辈子的清誉也就完了。等待我的命运，要么是自尽保全名节，要么就是进庵堂念经拜佛过一辈子……”
“幸好后来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他不敢再肆意妄为。我才得以逃脱，逃脱了羞辱。可这件事，我谁也不敢告诉。只能将这份屈辱咽在心底。”
“可我没想到，卢安依然死心不息。他竟让姑母提亲。如果我真的嫁到卢家，以后根本逃不过他的毒手。”
“我陪阿霄到京城，一来是为他治眼疾，二来也是为了逃过这门亲事，逃过嫁到卢家的命运。”
“他是我的姑父，是凌家的女婿。祖母绝不会为了我和卢家翻脸。我要报仇，只能另图他法。”
皇太孙心里的怒意都汇聚到了眼底，右手紧握成拳。
可恶的该死的卢安！
他竟敢这么对凌静姝！
不将他碎尸万段，难解心头之恨。L
☆、第一百五十七章
投诚（二）
“卢家势大，凌家远远不及。更何况，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想避开卢安，想伺机寻仇，都是难如登天。我思来想去，终于下决心来了京城。”
“没想到在坐船途中，会遇到匪徒。更没想到，之后会为殿下所救。殿下对我有救命之恩，之后又赏赐名帖，让我们姐弟得以早日见到卫太医。这些恩情，我今生没齿难忘。”
凌静姝抬眼看着皇太孙，眼眶微红，目光却已恢复平静：“殿下，这是我最大的秘密，也是我毕生最大的羞辱和痛苦。不管殿下是否愿意帮我，都请为我保密。”
皇太孙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脸孔如冰雕一般冷峻，散发出令人屏息的寒意：“放心，我一定会守口如瓶。”
“多谢殿下。”
凌静姝端端正正地行礼谢恩，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接下来，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帮你对付卢家，对我来说无需费多少力气。”皇太孙此时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恢复了往日的冷静锐利：“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
皇太孙紧紧地盯着凌静姝，缓缓问道：“或者说，为了报仇，你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她现在不喜欢他，这没什么关系。
只要她肯点头嫁给他，他会为她报仇雪恨，将卢家彻底彻底除根。他会给她所有的宠爱，让她一生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以后有的是时间，让她慢慢的喜欢上他。
皇太孙目光灼灼，宛如一只雄鹰盯着猎物。
他的目光如此露骨，清楚地流露出心中的想法。
凌静姝心里微微一沉。
幸好。她从未低估过这位太孙殿下的精明可怕。对这样的情形也早有预料。所以此时并不慌乱无措。
凌静姝没有回避皇太孙的目光，抬眼回视，清晰地话语一字一句地传进皇太孙的耳中：“只要太孙殿下肯助我报仇雪恨，从今以后，我这条性命就是殿下的。不管殿下有何差遣，我都会听从。甘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皇太孙神色有些僵硬。皱起了眉头。
这样表露衷心投诚的话他不知听过多少。
凌静姝神色坚定。话语坚决，显然是语出真心。
可是，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他想要的是她的人和心。不是她的性命和忠心。
“太子府有一千侍卫，我的贴身侍卫也足有五百。他们一个个身手利落，听从我的号令，对我忠心不二。太子府外还有许多隐藏了身份的暗卫。他们暗中在各处做眼线内应，为我打探消息执行任务。”
皇太孙的声音里蕴含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怒气。话语也显得刻薄难听起来：“至于私下忠心于太子府的官员，更是数不胜数。他们官职不同，在各部各处任职。我一声令下，就有人为我上奏折办差事。”
“你不过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弱女子。我想不出接受了你的投诚，日后对我有何用处。”
“你一句轻飘飘的投诚，就想换来我为你出手对付整个卢家。这如意算盘未免打的太响了吧！是什么给你这样的信心。让你以为我会答应这种可笑的恳求？”
说到后来，语气近乎尖酸。
被这么无情的羞辱轻蔑。凌静姝并未恼羞成怒，更未掩面哭泣而逃。
“殿下顾虑的不无道理。”凌静姝的声音很平静：“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我再厚颜，也不敢这般奢望。我确实只是一个柔弱女子，比不得侍卫和那些暗卫，更比不上那些官员。不过，我也有我的优势。”
“哦？什么优势？”
之前被拒绝的难堪，混合着心底的怨怼不甘，使得皇太孙的语气愈发冷厉刻薄：“莫非你是想说，你生的美貌，能以色惑人，比如说六皇叔吗？”
话一出口，皇太孙的眼中便闪过一丝懊恼。
这样的话，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来说无疑是极大的羞辱。他刚才只是……只是一时气不过，才说了那样的气话。
更何况……燕王对她是真的有兴趣。如果他拒绝了她的投诚，她失望之余转而去投靠燕王怎么办？
卢家势力再大，也不过是一个家族。对高高在上的皇子皇孙来说，想除掉卢家实在不算什么难事。
以燕王的性子，为了讨佳人欢心，出手只会比他更快更狠辣。
可惜，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想收回也不可能了。
凌静姝抬眼，看向面色阴郁的皇太孙，轻声道：“殿下误会了。我从没有投靠燕王的打算。从一开始，我想投诚的人就是殿下。”
皇太孙神色不变，眼睛却亮了起来，唇角也微微扬起。
“不瞒殿下，卢平早已暗中投靠了燕王，卢家人也算是燕王党羽。我要报仇，要对付卢家，绝不可能去找燕王。”
凌静姝又说了下去：“燕王不会为了一个陌不相识的女子就出手对付自己人。这种事一旦传出去，会大失人心。燕王有雄心有城府，不可能做这种自毁声誉的傻事。万一燕王对卢平露了口风，我不但不能报仇，还会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