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校对)第36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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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鹳雀楼,相信那位皇帝是一定会上来走走的。”
  “那又如何,皇帝老儿要来,事先一定清场的,我们怎么可能藏在楼上?”
  “我们弄上几十桶油,埋在这楼下如何?到时候一把火点了,连人带楼,都炼了!嘿嘿!”
  “这主意不好。到时候我准备一个鸟弓子,等皇帝老儿上了楼,我就把天上的星星弹下一颗来,活活轰死他,岂不是好?”
  “你这是放的什么屁?”
  “你才放屁!楼底下埋油桶?想想就算了,你怎么埋,这楼白天夜里的人流不息,你想埋就埋?这楼是官家的,你就是想买下来都不可能!”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争吵了!”杨千叶黛眉一蹙,制止了罗霸道和纥干承基抬杠。
  她美目远眺,遥看对岸,忽地双眼一亮,道:“罗兄说到鸟弓子,我倒想到一个办法。”
  罗霸道大为得意,示威地瞟了纥干承基一眼,忙问道:“什么办法?”
  杨千叶向对岸遥遥一指,道:“你们看,如果我们在对岸买下一片屋舍,院中置强弩十余床,全部瞄准这里,等李世民登上楼来,诸弩齐发,当可射得死他!”
  一直垂手而立的墨白焰欣然道:“殿下妙计!到时候,老奴与两位将军藏身楼下街上,若他不死,楼上也必大乱,我等可趁乱闯入,再补一刀,不怕他不死!”
  床弩所用之箭矢,粗大如房椽,如果有十几张床弩,齐齐瞄准鹳雀楼,弩牙一发,整座楼怕都要轰塌了,这确不是虚言。虽然这不是火药武器,但是其威力真的大的惊人,李靖用兵时,就曾多次动用床弩这种重型武器,那粗大如房椽的巨箭,是可以摧毁城墙的,更何况一座楼。
  罗霸道大喜,道:“床弩?我听说过这玩意儿,甚好,那咱们就这么办吧!”
  纥干承基翻个白眼儿道:“说的容易,床弩呢,我们上哪儿去弄这种东西?”
  床弩之于军队,犹如重型火炮,军队之外根本无从寻觅,军队之中也分什么军队,比如罗霸道和纥干承基所领的东宫六率,武库中就绝对没有这种重型武器,那是攻城掠地的重器,正规野战军中才有,他们这种京城卫戍部队根本不可能配备这种可怖的重型武器。
  而即便是拥有这种重型武器的军队,对于这种武器的看管也甚严,而且由于这种武器体形庞大,就算盗取也很难掩人耳目地运出来,所以这个办法固然可行,问题是没有执行这个办法的条件。
  杨千叶微笑道:“我知道床弩难得。不过,太子既已动了夺位之心,就不能瞻前顾后,多做犹疑了。这床弩,可否请太子帮忙弄出来?我想,太子身边,应该不只你两位武将吧?有什么底牌,这时都该亮出来了!”
  罗霸道和纥干承基对视一眼,沉吟起来。
  李承乾将二人倚为心腹,同时也是为了坚定二人跟着自己篡位的决心,确实对他们透露过自己的一些底牌,其中有位重量级的人物,就是大将军侯君集。
  侯君集是秦王府出身的名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当年玄武门之变,催促李世民下定决心的,就是尉迟恭和他侯君集。后来侯君集更曾立下平突厥、灭高昌国的卓著功勋。
  只是这位仁兄灭了高昌国,霸占了美貌王妃,掠夺王室财宝,回来之后被人告发以至下狱,中书郎岑文本认为侯君集有大功,不能轻加屈辱,所以上书求情,李世民对这员爱将也着实爱惜,便又把他放了。
  可惜侯君集不这么看,他认为自己劳苦功高,更有灭国拓土之功,掳几个美人儿,贪一些财宝,这算多大一点屁事?李世民干掉了自己的大哥和四弟,还把嫂子、弟妹给收进后宫呢,只许他“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
  自此侯君集便常怀怨恨之心。
  而候君集的女婿贺兰楚石在东宫任职,于是他便多次让女婿帮忙,秘密进出东宫。说起来,这位大将军居然不是自觉储君之位不保的李承乾主动招揽的,因为当时李承乾还未死心,并未动过要武力夺权的念头。
  反倒是这位大将军主动暗示李承乾,怂恿他应该造反夺权,并暗示只要他肯动手,自己一定拥戴。自此,李承乾便把侯君集引为心腹,只不过这枚棋子他一直没打算动用,因为造反的成本实在是太高了。
  直到杨千叶这边巧妙施计,让李承乾的邀宠之举一一破灭,意识到除了造反,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保住储君之位。饶是如此,李承乾仍然想用暗杀的手段,公开谋反是无路可走时的最后选择,所以侯君集依旧置而未用。
  纥干承基沉吟良久,才道:“如果动用床弩,那就不是暗杀了,无论事成还是事败,天下人都会知道,这是公开造反,而太子还未做好这个准备。只怕……”
  杨千叶若是真想辅佐李承乾夺位,就不会贸然动用这个主意。原来打算的是派精锐来个斩首行动,现在变成公开造反,相应的准备统统没有,那如何使得?可杨千叶的目的本来就是要造成唐室内乱。
  如果李世民被杀,天下人又都知道李承乾谋反,必然另立一帝,与之抗衡,大唐必乱,复兴大隋的机会就来了。如今趁着李承乾麾下第一谋士不在京中,正好怂恿他动手。
  李承乾懦弱无能,侯君集好勇无谋,这两位一身土匪基因的六率统领毫无心机,如今怂恿,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杨千叶不遗余力,劝说道:“两位将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只要皇帝一死,就算普天下都知道是太子篡位又如何?当今天子就是杀了太子夺位的,又如何?”
  墨白焰也道:“皇帝不久就到,若要动手,须得立下决断了,再有迟疑,便来不及了!”
  罗霸道才不会想那么多,杨千叶这主意纥干承基觉得不太靠谱,倒是很合他的胃口。罗霸道欣欣道道:“我觉得不错,只要杀了皇帝,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到时随便找一个背锅的便是!老纥,你怎么看?”
  纥干承基犹豫道:“我觉得……”
  罗霸道用力一拍他的肩膀道:“还觉得什么,我们马上快马回京,去找太子!这都火上房了,不要怂,就是干!!!”
  罗霸道的执行力真不是盖的,当下一把挽住纥干承基的手臂,拔腿下楼,准备弄床弩去了。
  不管李承乾成败,对杨千叶都是好的,眼见罗霸道被说服,杨千叶和墨白焰不禁相视一笑,但笑容还未敛去,就见罗霸道挽着纥干承基风风火火地又走回来。
  杨千叶讶异不已,奇道:“你们怎么……”
  纥干承基道:“不要说话,咱们往那边走走!”
  杨千叶和墨白焰下意识地跟着他们绕向楼宇一侧,问道:“究竟怎么了?”
  罗霸道悻悻然道:“还能怎么,那丧门星上楼来了,咱们躲躲!”
第481章
蔫坏儿的鱼
  李鱼一行人登上鹳雀楼,纵目远眺,大河浩荡,宽及五百步,上不见其源,下不见其尾,居高临下,清风徐徐,一身疲惫,顿时一扫而空。
  这种放松,很大程度上也是心理上的,因为到了这儿,他这趟苦差使算是彻底完成了。
  其实,皇帝要巡幸中州,沿途各地官员对于道路、市井,自然会进行整理,不必等到工部勘察,不过工部同样负有责任。平素做事再勤勉,一旦在皇帝出巡的时候出了纰漏,那诸般功劳苦劳就全都不值一提了。
  所以李鱼一路行来,发现些什么问题,地方官已经在着手处理的,也要派员督察,地方官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更是要马上提出,由地方官府配合着尽快处理。
  不过,这一路行来,再没有比这蒲州城更叫他省心的了。离城十里,就已是黄土垫道,用石辗子压得平整结实,道路两道还植了树。到了城中,更是清洁繁华,几乎没有什么需要他再提出来的地方。
  李鱼兴致大起,先不往馆驿投宿,直接领着众人登上了这座留名千古的鹳雀楼。一首诗,成就了一座楼。一座楼,诞生了一首诗。置身其上,想起这首脍炙人口的好诗……
  当然,如今这时代,这首诗还未问世呢。如果李鱼此时大声吟出,这首留传千古的好诗就得冠上他的名字,让后世的小学生们每一个都得摇头晃脑地背诵一番。
  不过,李鱼没那么厚脸皮,去抢人家王之涣的名作。
  再说,大唐可是诗的国度,他这首诗一旦吟出来,麻烦要比好处多。从此以后,不知有多少大诗人要把他引为同道,可他连做诗的基本规则都不懂,什么平仄、对仗、选韵、排律、互救什么的……
  冒充个算命先生,他还可以仗着宙轮来个“未卜先知”,一个“文盲”想在大诗人圈子里冒充文化人,真是分分钟露馅,想补救都没办法,莫如藏拙。
  所以李大官人扶着楼栏,酝酿半晌,只憋出一句:“天高云阔,心旷神怡啊!”
  包继业陪笑道:“小郎君说的是,这一路真是辛苦了,现如今总算可以轻松一阵。不如小的就替小郎君在这鹳雀楼上摆几席酒,犒赏大家一番?”
  “嗯……”
  李鱼有些意动,刚想点头,那工部小吏道:“郎中,我等到了蒲州,还是先去见见蒲州官吏为好。大家还带着行李呢,暂且安顿下来,歇息一晚,明日再聚会欢饮,也更有兴致。”
  包继业赶紧又恭维道:“还是朱主簿想得周到,那咱们就先去太守府,待安顿下来再说?”
  李鱼点头道:“也好,便先去太守府吧,大家一路风尘,今晚都可以沐浴一番,放松一下!”
  一行人计议已定,在鹳雀楼上又浏览一阵,便前呼后拥地下了楼。
  杨千叶等人藏身于另一侧,只要他们移转位置,便也跟着移转,捱到他们下楼,这才松了口气。说实话,罗霸道和纥干承基这两个天杀星,真要横起来,那真是皇帝老子都不怕的人,如今就是怕了李鱼。
  李鱼一行人下了楼,打听着道路,直奔蒲州刺史府。
  这一路行去,就见道路整洁平整,沿途井井有余,店铺旗幡齐整鲜丽,李鱼不由暗暗点头。
  前边又经过一户人家,这户人家显见是个教书先生,因为院中摆着三四趟小马札,一些孩子正坐在马札上,前方一位儒生手持书卷,摇头晃脑,正在教学。门槛上坐了一个小乞丐,脚边放了个破碗,倚着门框,晒着太阳,也在听那先生说话。
  两个捕虞侯从街上大摇大摆走来,忽然看见那小乞丐,登时冲了过来。那小乞丐倒也机灵,忽然瞧见,急忙抄起破碗,站起身来,撒腿便跑。后边两个捕虞侯,一手扶着帽子一手按着刀,连追连叫:“兀那乞索儿,快快滚出蒲州城!”
  深深见状,不由得柳眉一蹙,道:“这蒲州城里好大的规矩呀,长安城里的乞索儿,也不见官家轰赶,这蒲州城里竟然不许乞讨。”
  李鱼目光一闪,已经隐隐明白,看起来,这蒲州城异常的清洁齐整,繁华热闹,只怕是本地太守刻意为之,为了迎候天子搞得面子工程了。先前刚进城时,他还以为这中州真已治理成了路不拾遗的繁华之地了呢。
  陈飞扬拈着脚尖儿看着,见那赤着一双脚的小乞丐跑得飞快,身子又灵活,片刻功夫就消失在人群当中,不由得拍手大笑,道:“小郎君,你看那乞索儿,可想起了什么?”
  李鱼回过神儿来,问道:“想起什么?”
  陈飞扬道:“想起小时候……”
  陈飞扬转向那小院儿,从敞开的门户望进去,一脸感慨,回过头来,感激地对李鱼道:“飞扬家境贫寒,后来能识得些字,做一个帮闲糊口,全赖小郎君。及至如今,更是因为小郎君相助,我才有了一份体面稳定的职业,小郎君对我陈飞扬的恩德,真是一生一世都还不清了。”
  陈飞扬思及平生种种,眼睛不由得湿润了,他平素虽然浑浑噩噩的性子,只因如此可以忘却许多烦恼,忽略许多现实,倒不是真的那般性情。嘻笑外表、泼皮行径之下,与常人有何两样,只是不曾表露而已。
  今日看到那小乞丐似曾相似的情景,陈飞扬不由得触景生情起来。小时候能够识字读书,全剌李鱼仗义相助。到后来去西市做了贾师,也全是因为李鱼的关系,现如今又被李鱼带到工部做了小吏,可以说他的人生每走高一步,都离不开李鱼的帮助。
  虽说他和狗头儿都是鸡鸣狗盗之辈,上不了什么台面,对李鱼也没什么帮助,可是从感情上,确实没有人及得上他们俩与李鱼感情之深,如果李鱼有难,他们是可以毫不犹豫,立即冲上去替刀的!
  李鱼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之前几次想要逃离长安,事先安排车辆、接走母亲和吉祥等这些隐秘事儿,全都是拜托陈飞扬来做。原因只有一个,自己拜托给他的事,他就一定信得过。
  陈飞扬说得热泪盈眶,忽然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狗头儿才是这辈子活得浑浑噩噩不知所谓的主儿,一见陈飞扬下跪,赶紧也卟嗵一声,跟着跪了下去,至于其中道理,却没来得及想,跪了再说。
  李鱼急忙把二人搀起,也往那教书先生的小院儿里瞟了一眼,童年往事,忽然记了起来。嗯……那一年,那一冬,那一天,就是他们三人初次相识的时候吧……
  武德六年,冬。
  是年,天下仍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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