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朋友(校对)第20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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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拉坐在他的一只膝头上,惊异地望着他,微微撅起嘴,心头在反复寻思,他这种不可理解的行为原因何在。她想起了一个不大站得住的理由。
“约翰,亲爱的,你决不可能是忌妒莱特伍德先生吧?”
“啊,我的小宝贝儿,”她丈夫坦率地笑着回答说,“我怎么会忌妒他呢?我为什么会忌妒他呢?”
“因为,约翰,你知道,”贝拉说下去,嘴巴撅得更高了一点儿,“虽然他曾经一度很爱慕我,那也不是我的过错呀。”
“我爱慕你是因为你的过错,”她丈夫回答说,一边望了她一眼,为她而骄傲,“那么他爱慕你为什么就不是你的过错呢?可是,我会为这个忌妒吗?假如每一个认为我妻子漂亮可爱的人我都忌妒,那么,我活着就该发狂了。”
“我一半儿生你的气,约翰,亲爱的,”贝拉微微笑出声来说,“一半儿喜欢你,因为你是这么一个又蠢又老的家伙,可你又会说出好听的话,就好像你是真心实意说的。别装腔作势了,先生。你认为莱特伍德先生有什么害处?”
“没有,我的爱。”
“他做过什么有害于你的事,约翰?”
“他从来没有做过有害于我的事,我亲爱的。我并不反对瑞伯恩先生,也不反对他。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有害于我的事;瑞伯恩先生也没有过。可是我对他们两位都同样抱有反感。”
“啊,约翰!”贝拉回嘴说,仿佛是拿他没有办法,也只好算了,她对自己也经常是这样。“你跟一个斯芬克司斯芬克司,希腊神话中狮身人面妖怪,它令过路人猜谜,猜不出即被杀害。一样坏!而一个结了婚的斯芬克司可不是——可不是一个可靠的好丈夫呢。”贝拉用委屈的口气说。
“贝拉,我的生命!”约翰·洛克史密斯说,同时抚摸着她的脸腮,面带忧愁的微笑,她垂下了眼睛,重又撅起嘴来,“看着我,我想跟你说句话。”
“是认真说的吗,密室里的蓝胡子蓝胡子,法国民间故事由一个曾连续把六个妻子在密室中杀掉的怪男子。?”贝拉问道,她漂亮的面孔变得开朗了。
“是认真说的,我承认我也有一间密室。你记不记得,你要求过我,在你没有经过考验之前,不要说出我认为你有哪些高贵的品质?”
“记得,亲爱的约翰。我那时候真心实意是这个意思,我现在也真心实意是这个意思。”
“时间快到啦,我的亲爱的——我不是一个预言家,可是我敢说——你接受考验的时间快要到啦。时间马上就要到啦,我认为,你就要经受一场考验,而除非你对我完全信任,你就决不会为我去胜利地通过这场考验。”
“那么,亲爱的约翰,你可以放心,因为我能完全信任你,我现在是这样,将来也永远、永远是这样。别拿一些像这样的小事情来判断我,约翰;在小事情上,我自己也是一个小人儿——我老是这样的。可在大事情上,我希望我不是这样。我不是有意吹嘘自己,亲爱的约翰,可我希望不是这样。”
当他感觉到她两只充满爱怜的手臂正紧紧搂住他时,他相信她说的是真心话,甚至比她自己还相信。假如拾垃圾的金人儿的财产是属于他的,他定会拿它们作为赌注,一文不剩地全都押在她一颗多情而忠实的心上,这颗心定会与他同甘共苦,定会对他忠贞不移。
“好啦,我这就下去见莱特伍德先生并且跟他走,”贝拉一跃而起,说道,“你是个天下顶笨顶笨的收拾行李的用人,只会把东西弄皱搞乱,约翰,不过假如你真是好,能答应我再也不做这种事情(虽然我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你就去给我收拾一个够我一夜用的小包袱吧,我去戴帽子。”
他高兴地照办了,她则在自己带酒窝的面颊上系好帽带,把头一摇一摇地塞进帽子里,又把帽带上的蝴蝶结理出来,再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戴手套,终于把手套戴在她圆滚滚的小手上,向他告别后,便下楼去了。莱特伍德先生发现她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发了,这才把他急不可待的心情宽松下来。
“洛克史密斯先生跟我们一块儿去吗?”他说,有点吃不准地朝房门口望一望。
“噢,我忘了告诉您,”贝拉回答说,“他向您问好。他的面孔肿得有两张面孔那么大,他马上要躺躺了,可怜的家伙,得等大夫来给他用刀子割开呢。”
“真奇怪,”莱特伍德说,“我还从来没见过洛克史密斯先生一面呢,尽管我们一块儿办过同一件事情。”
“真的?”贝拉脸也不红地说。
“我开始觉得,”莱特伍德说,“我永远也不会见到他啦。”
“有时候事情是稀奇古怪的,”贝拉面不改色地说,“好像命里注定的一样。可我收拾好啦,莱特伍德先生。”
他们马上出发了,乘一辆小马车,是莱特伍德先生从那个永难忘怀的格林威治雇好乘来的,他们从格林威治又直接上伦敦。到了伦敦,他们在一个火车站上等弗兰克·米尔维牧师跟他的妻子玛格丽塔来跟他们会合,这是莫蒂默·莱特伍德跟他们事先商定的。
这对可敬的夫妇被教区一个怪老婆子耽搁了一阵,来迟了,老婆子是他们生活中许多个灾星之一,对这人,他俩的亲切和耐心是登峰造极、堪称楷模的。尽管这女人患有一种愚蠢病,能传染给在每一件事情上跟她打交道的每一个人。她是弗兰克牧师教堂的会众之一,她决心要在这群教友中出人头地,便对弗兰克牧师所说的不管是多么令人愉快的事,全都哭泣一场;再就是把大卫的悲哭见《圣经·旧约全书·撒母耳记(下)》第一章。非利士人与以色列人打仗。以色列王扫罗和他的三个儿子战死。当时是扫罗的臣子、后来作犹太及以色列王的大卫闻讯后,“悲哀,哭号”。说成是为了她自己,并且以一种自己受了伤害的口吻,在教士和其余的教友们都应答过很久之后才发言,说她的敌人们在她的周围布满陷阱,还用铁棍子砸她的脑袋。的确,这位老寡妇使自己在这部分晨祷与晚祷中离题千里,好像她不是在做祷告,而是在发誓控告谁,并且在向地方长官要求发布一条逮捕令。然而这还不是她最令人伤脑筋的特点,她那最伤脑筋的特点所采取的形式是,她觉得(通常是在酷暑严寒的季节或者是在破晓时分)自己心里有件什么事情,需要弗兰克牧师立即前来,救助她并为她解脱。这位好心人曾经许多次从床上爬起来,出门上斯普罗德金太太(这位信徒就叫这个名字)家里去,以他强烈的责任感把她强烈的古怪感压制下去,而心里完全明白她只不过是着了一点凉,不会出任何事情。然而,弗兰克·米尔维牧师和太太除了在他们两人之间,难得对其他人暗示说,不值得为斯普罗德金太太找这些麻烦;他俩总是极力地安抚她,就像对待他们所有的麻烦事一样。
他的信徒当中要求很苛的这一位似乎拥有一种天生的第六感官,她善于知道弗兰克·米尔维牧师什么时间最不希望见到她,于是便迅速出现在他小小的厅堂里。所以,当弗兰克牧师满口答应他和他的妻子将陪同莱特伍德一块转回程时,他会自然而然地说:“我们必须赶快出门去,玛格丽塔,我亲爱的,要不然我们会遭到斯普罗德金太太的突然袭击的。”对这句话,米尔维太太以她愉快的着重口气说:“噢,对的,因为她就是这么个会把事情搞糟的人,弗兰克,她老是这么烦!”话音未落,便听见楼下仆人报告说,他们所关心的人已经好像如期赴约一般来到了,希望就一件有关宗教的事向他们求教。斯普罗德金太太所要寻求阐明的问题很少是迫不及待的(比如谁是谁生的,或者有关蛾摩拉人蛾摩拉(Amorites),地名。见《圣经·旧约全书·创世记》第十章及第十四章。的一些知识之类)。米尔维太太在这个特殊情况下,采用了送她一点茶叶和一点糖,一块奶油夹面包的办法想把她摆脱。斯普罗德金太太收下了这些礼物,但却仍然坚持要恭恭敬敬地留在厅堂里不去,等弗兰克牧师出来时向他屈膝行礼。弗兰克牧师不慎以他亲切的态度说了一句:“喂,莎丽,您来啦!”使自己陷入斯普罗德金太太一大篇东拉西扯的谈话中,谈话围绕他们的礼物所引起的效果。她把茶叶和糖看作是乳香和没药,而把面包和奶油看作是相当于蝗虫和野蜜一类的东西见《圣经·新约全书·马可福音》第一章第六节:“约翰穿骆驼毛的衣服,腰束皮带,吃的是蝗虫野蜜。”,说完这些启迪人心的知识后,斯普罗德金太太仍旧坚定不移地留在厅堂里,因而米尔维夫妇十万火急地向火车站奔去。这里所记的一切,全是为了向这一对善良的笃信基督的夫妇表示敬意,他们是其他千百对和他们一样诚挚而善良的笃信基督的夫妇的代表,这些人把他们工作中微小的一面融会在这工作巨大的一面之中,当他们跟一些莫名其妙的骗子应对自如时,他们并不会感觉到有失去自己的尊严的危险。
“临走的时候被一个人耽搁了,人家有权利要我为人家办事情,”弗兰克牧师向莱特伍德道歉说,他并没有想到他自己。米尔维太太却在为他着想,她就是这样一个一心维护着他的娇小的妻子,她补充说:“噢,是的,临走的时候耽搁了。不过要说权利嘛,弗兰克,我必须说我的确认为你有时候未免过分体谅别人,让人多少滥用了你这一点。”
贝拉尽管自己刚刚对丈夫作过保证,仍然明确地感觉到她丈夫没有来,会引起米尔维夫妇的不愉快和惊奇。当米尔维太太问她时,她也不能表现得非常自在——
“洛克史密斯先生好吗?他是先走了,或是随后再来?”
这下子非得再一次把他送上床,让他等医生来割一刀不可了,贝拉这样做了。可是第二次情况比第一次要糟得多,因为,一件白的东西,假如你对它还没有习惯的话,说上第二遍,仿佛就要变成黑的了。
“啊,哎呀!”米尔维太太说,“真是太遗憾了!我们上次去那儿的时候,洛克史密斯先生对丽齐·赫克萨姆那么关心。要是我们早知道他的脸肿就好啦,我们可以给他上点药,让他的脸消消肿,混过这短短的一会儿工夫呀。”
为了把白的涂得更白些,贝拉连忙保证说,他并不觉得痛。米尔维太太听了非常高兴。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搞的,”米尔维太太说,“我敢说你也不知道呢,弗兰克,牧师跟他们的妻子好像老是让人家的脸肿起来。每当我在学校里注意到一个孩子的时候,我好像觉得他的脸马上就肿起来了。弗兰克从来没有认识过一个脸不肿的老太婆。再就是,我们老是让那些穷人家的孩子吸鼻子。我不知道我们是怎么搞的,我真高兴假如不是这样,可是我们越是注意他们,他们就越是嗤呀嗤地吸鼻子。就好像他们在每回宣布布道题目的经文以后所做的那样——弗兰克,那边是一位教师,我在哪儿见过他的。”
她指的是一位表情淡漠的年轻人。他穿一件黑上衣、黑背心和一条黑点杂白点的马裤。他从车站里面走进候车室,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这时莱特伍德刚刚出了候车室,向火车走去;这人刚刚急急忙忙读完墙上张贴的印刷告示和通知。他神情恍惚地留意着候车的人之间的交谈,来回不停地走动着。大约正当米尔维太太提起丽齐·赫克萨姆的时候,他向他们走近,便一直停留在那里,虽然眼睛不停地向莱特伍德走出去的那扇门瞟去。他背向他们立在那里,两只手戴着手套紧握在身后。这时,他显然在颤抖,心里拿不定主意,不知是否应该表示他已经听见他们在说他。于是,米尔维先生便对他说话了。
“我记不起尊姓大名了,”他说,“不过我记得在学校里见过您。”
“先生,我叫布拉德莱·海德斯东。”他回答说,一边退向一个更加隐蔽的地方。
“我应该记得的,”米尔维先生说,同时向他伸过手去,“您好吗?恐怕是劳累过度了吧?”
“对,先生,我眼下是劳累过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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