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朋友(校对)第142部分在线阅读

“是因为他才把对我父亲的控告驳斥掉的，他还给我寄来了那份书面的文件。”
贝拉从未听人提到他。一点也不知道他是谁。
“我要能谢他一声该多么高兴啊，”丽齐回答说，“他为我做的事真是太多了。我盼望他有一天一定让我谢他一声。您刚才问我这中间有什么关系没有，这件事跟——”
“这件事，或者那诬告本身。”贝拉插进来说。
“对。这跟我想非常秘密地隐居在这儿有什么关系吗？没有。”
在丽齐摇着头作出这个回答的时候，在她的目光瞥向炉火的时候，她十指交叉，悄然表现出一种决心，贝拉明亮的眼睛并没有忽略这一点。
“您一个人生活的时间多吗？”
“多的。这对我并不新鲜。我往往一个人待好多个钟头，白天黑夜都一样，那时候可怜的父亲还活着。”
“我听人家说您有个弟弟，是吗？”
“我有个弟弟；可是他对我并不友善。不过他是个非常好的孩子，他靠自己的勤勉提高了自己的地位。我并不怨恨他。”
当她说这话时，眼睛停留在火光上，脸上一瞬间流露出一丝沮丧来。贝拉抓住这一片刻去抚摸她的手。
“丽齐，我希望您告诉我，您有没有一个跟您同年龄同性别的朋友。”
“我过的是那样一种孤独的生活，所以我从来也没有过。”这是她的回答。
“我也没有过呀，”贝拉说，“并不是说我的生活是孤独的，因为我有时候还希望它孤独些才好，免得有我妈成天像悲剧缪斯似的威严地坐在角落里犯牙疼病，还有拉维总是恶狠狠的——尽管，当然啦，我非常喜欢她们俩。我希望您能拿我当朋友，丽齐。您认为您能吗？人家所谓的性格，我亲爱的，在我还不如一只金丝鸟儿多呢；可我知道我是靠得住的。”
这任性、顽皮、多情的天性，由于缺少某种有重量的坚持不懈的目标而显得轻浮，由于总是为一些小事情忧虑不安而反复无常的天性，这会儿却是一个富有魅力的天性。丽齐觉得，它是那么新鲜，那么美好，既是那么带女性味儿，又是那么孩子气，因而完全征服了她。贝拉抬起眉毛来重新说：“您认为您能吗，丽齐？”这时候，她的头询问似的歪向一边，她的心坎里藏着一种古怪的、丽齐能否拿她当朋友的疑虑，而丽齐则毫无疑义地表示说，她认为能够拿她当朋友。
“告诉我，我亲爱的，”贝拉说，“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您像这样过日子？”
丽齐马上便用一种序言似的方式开口说：“您一定有许多情人的——”这时贝拉惊讶地低低尖叫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我亲爱的，我一个也没有呀！”
“一个也没有吗？”
“啊！或许有一个，”贝拉说，“说真话我不知道。我有过一个，可他这会儿是怎么想的就没法儿说了。或许我现在还有半个吧(那个白痴乔治·桑普森当然不算啰)。不过，别谈我吧。我想听听您的事儿。”
“有那么一个人，”丽齐说，“一个性情暴躁、怒气冲冲的人，他说他爱我，而我也应该相信他的确是爱我的。他是我弟弟的朋友。我弟弟头一回带他来见我，我就从心底里害怕他，可是，我最后见到他那天，他威胁得我不知该怎样说才好。”这时，她停住不讲了。
“您上这儿是为了逃开他吗，丽齐？”
“他这么一吓唬，我立刻就上这儿来了。”
“您在这儿还怕他吗？”
“一般说我并不胆小，可是我老是害怕他，我现在怕读报纸，怕听人说到伦敦发生了什么事的话，生怕他会做出什么行凶的事。”
“这么说您不是为您自己怕他啰，亲爱的？”贝拉在仔细推敲过她这番话之后说。
“我甚至也怕他会伤害我呢，假如我在附近一带遇见他的话。夜里来来往往的时候，我老是四面八方望着，看他在不在。”
“您是害怕他会在伦敦对他自己做出什么事吗，我亲爱的？”
“不是。他有可能发狂到甚至对自己行凶的地步，可是我想的不是这个。”
“亲爱的，这么说，那就几乎好像是，”贝拉婉转地说，“一定还有一个什么人啰？”
丽齐先用两只手把面孔蒙住一会儿，然后才回答说：“那句话老是在我耳边响，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在石头墙壁上猛的一敲，那副样子也老是在我眼前出现。我想尽办法让自己认为它不值得记起，可是又不能这么轻易忘掉它。他说这话的时候，那只手上的血一滴滴地往下淌呢，他说：‘那么但愿我不会哪一天杀掉他！’”
贝拉吓了一跳，用两只手臂围住丽齐的细腰，紧紧搂住她，然后才平静地问她，声音很柔和，她们两人这时眼光都落在炉火上：
“杀掉他！那么这人就这样忌妒吗？”
“他忌妒一位绅士，”丽齐说，“——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对您说才好——一位远远高出于我和我的生活方式以上的绅士，是这位绅士第一个对我说出父亲的死讯的，从那以后，他对我有了兴趣。”
“他爱您吗？”
丽齐摇摇头。
“他喜欢您吗？”
丽齐不再摇头了，而用一只手紧紧压在搂住她腰身的手臂上。
“是在他的影响下，您才上这儿来的吗？”
“噢，不是，我无论如何不希望他知道我在这儿，或者得到一丁点儿线索知道上哪儿去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