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朋友(校对)第133部分在线阅读

“怎么，您难道要动手去抢吗？”维纳斯制止他说。
“我不动手吗？不，我要动手。不管怎样动手我都要得到它，不管花多少代价我都要得到它！您就这么害怕一个老头子，怕得放他走掉吗，您这个胆小鬼？”
“我害怕的是您，所以不能放您走啊！”维纳斯喃喃地说，同时坚定不移地紧紧抓住他的两只手臂。
“你听见他的话吗？”魏格反驳说，“你听见他说，他已经决心要让我们的希望落空吗？你这条恶狗，你听见他说，他要把这几座垃圾堆搬掉，到那时候，这整个地方无疑会被兜底检查过吗？假如你连个老鼠胆子也没有，不敢保卫你的权利，我还有的。让我去追他。”
他暴跳如雷，猛力挣扎着要冲出去，维纳斯先生认为最好是把他举起来，摔倒，并且跟他一同跌下去，他很知道，一旦倒地之后，凭他那条木腿，就不会很容易地重新爬起来。于是，他们两人便在地板上滚动着；当他们这样滚动的时候，鲍芬先生已经合上了院子的大门。
第七章　友好行动采取强硬态度
在鲍芬先生碰上大门走远之后，两位友好行动的参加者直挺挺地坐在地板上，一边喘气，一边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在维纳斯的一双视力衰弱的眼睛中，在他蓬乱的头顶上每一根微红灰白的头发里，都明显地表现出对魏格的不信任，表现出他只要稍有机会便会向魏格扑过去的警觉和准备。在魏格那张天生冷峻的面孔上，在他那硬邦邦的、关节很多的形体上(他的样子像只德国木制玩具人)，表现出一种虽非发自内心，但却策划周到的和解态度。因为刚才的一场混战，两人都面红耳赤，惊慌失措，并且衣冠不整，当魏格倒在地上的时候，他那颗专心致志的脑袋的后脑勺，被狠狠撞了一下，使他直到此刻还在摩挲它，脸上挂着极其惊讶——却很不愉快——的表情。一段时间里，各自都保持着沉默，让另一个人先开口说话。
“兄弟啊，”魏格终于打破沉默说，“您是对的，我错了。我忘乎所以了。”
维纳斯先生会意地翘起他一簇蓬乱的头发，显得他颇有点儿认为魏格先生已经清醒过来，因为魏格这时表现得好像是毫无掩饰。
“但是，同伴呀，”魏格继续说，“您从来也不认识伊丽莎白小姐、乔治少爷、简大娘，也不认识派克大叔啊。”
维纳斯先生承认，他从来也不认识这些杰出人士，他又说，实际上，他从来也不曾希望有认识他们的荣幸。
“可别这么说呀，同伴，”魏格不同意地回答说,“可别、可别这么说呀！因为，您不认识他们，就不可能充分理解我怎么会一看见这个发横财的家伙便气得发狂啊。”
魏格先生说了这几句抱歉的话，似乎觉得为自己大增光彩，然后，他用手移动着身体向屋角的一把椅子爬去，在那儿，经过一番笨拙的蹦跳，他终于取得一个垂直的地位，维纳斯先生也立起身来。
“同伴呀，”魏格说，“请坐。同伴呀，您的面孔是多么富于表达能力啊！”
维纳斯先生不由自主地抹了抹脸，然后望了望手，仿佛是想知道，是否抹掉了脸上什么富于表达能力的特性。
“因为我确实非常清楚地知道，您听着，”魏格用他的食指一字一截地继续说，“我确实非常清楚地知道，您的富于表达能力的面部表情向我提出了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维纳斯说道。
“问题就是，”魏格以一种快乐亲切的感情回答说，“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儿说我确实发现了某件东西呢。您的富于表达能力的面孔对我说：‘为什么您不在今天晚上我刚一到达的时候通知我？为什么直到您认为鲍芬先生是来找那件东西的时候才说出来？’您的富于表达能力的面孔，”魏格说，“把问题提得比用语言更明白。现在，您难道不能从我的脸上看出我要怎样回答吗？”
“不，我不能。”维纳斯说道。
“我知道您不能！为什么不能呢？”魏格还像刚才一样快乐而坦诚地回答说，“因为我没有一张富于表达能力的面孔。因为我对自己的缺陷有自知之明。智慧高下，人各不同嘛。但是我可以用话来回答啊。哪一句话呢？这句话，我是想要让您粗—妻—布—衣地高兴一下！”
魏格先生把“出其不意”这个词如此拉长并且着重地说出来之后，便伸出两只手来摇晃着他的朋友和战友，然后，在他的两只膝盖上啪的一拍，好像是一个充满慈爱的保护人在请求他对区区的效劳不必挂齿，这只是他乐意承担也责无旁贷的事情。
“您的富于表达能力的面孔，”魏格说，“已经作了满意的回答，它只不过又问，‘您发现了什么？’喂，我听见它说这句话的！”
“怎么？”维纳斯在白等了一会儿之后，急躁地反问他，“既然您听见了它说这句话，干吗您不回答？”
“听我说呀！”魏格说道，“我这就要回答了。听我说下去！老朋友和战友呀，我的感情上、事业上和行动上的伙伴呀，我发现了一个装钱的盒子。”
“在哪儿？”
“听我说下去呀！”魏格说道，(他试图尽可能有所保留，而每当不得不有所泄露时，便眉开眼笑地连说几声:“听我说下去呀。”)“某一天，先生——”
“哪一天？”维纳斯直截了当地说。
“波——乌——不，”魏格立刻小心翼翼地、若有所思地、也是像在开玩笑似的摇晃着脑袋回答说，“不，先生！提出这个问题的不是您那张富于表达能力的面孔。是您的声音提出来的;仅仅是您的声音提出来的，再说下去。某一天，先生，我碰巧在园子里散步——独自个儿溜达一圈儿——因为，用我们家族的一位朋友——《皆大欢喜》这支二重唱的作者的话来说：
一弯月牙儿，维纳斯先生，您记得的，渐渐消隐，
星光宣布，我不说您也知道，凄凉的午夜降临，
在那塔楼上，堡垒上，或者营地上，
哨兵正在独自个儿来回游荡，
哨兵正在游荡；
这支歌又名《英国舰队》，是英国诗人托马斯·狄布丁(Thomas
Dibdin
1745—1814)作词，作曲家约翰·布拉海姆(John
Braham，1744—1856）作曲，其中第二行原来是，“当天空宣布夜晚惨淡的阴郁降临。”
——在这种情况之下，先生，我碰巧在中午过后不久在园子里散步，碰巧手里还拿着一根铁棍子，有时候我习惯于用它来消磨我文学生涯的孤单寂寞，这时候，我碰到一种东西，没有必要提起它的名称来麻烦您——
“有必要。什么东西？”维纳斯用一种愤怒的口气追问道。
“听我说下去呀！”魏格说，“抽水机呀。——当我碰到抽水机的时候，我发现它不仅是顶部松动，盖子开着，而且里边还有个东西格格地响。那个东西吗，同伴，我发现是一只小小的、扁扁的、长长的、装钱的盒子，我要不要告诉您它轻得令人失望呢？”
“里面装着文件吧？”维纳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