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朋友(校对)第11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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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贝小姐一边对鲍布发出这些指示,一边也是用这些话向厨房打招呼,她抓住鲍布的头发,把他的脑袋在墙上撞,这是要他多加小心,并且保持沉着镇定的一种一般性命令方式,这时店堂里的酒客们你推我拥地冲出门去,奔向堤道,于是室外的喧闹声越来越大了。
“过来瞧瞧。”阿贝小姐对她的两位客人说。他们三人连忙走进空荡荡的店堂,通过一扇长窗,走进挑出河面的木质游廊。
“下面有谁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吗?”阿贝小姐用权威的口气发问。
“是一艘汽船呀,阿贝小姐。”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在浓雾中喊叫说。
“从来都是汽船呀,阿贝小姐。”另一个人喊叫说。
“那边是船上的灯火呀,阿贝小姐,您没瞧见在那边闪亮吗。”又一个人喊叫说。
“它在放气呢,阿贝小姐,所以雾更浓了,声音更吵了,您没瞧见吗?”另一个人大声说。
小船全划出去了,火把全点燃了,人们吵吵嚷嚷地拥向河边。有几个人失足落水,溅起一片水花,又被人在一阵大笑声中拖上岸来。有人在呼喊,叫拿从水底捞东西的拖网来。一个传一个地喊叫着要救生圈。不可能看清河上在做些什么,因为每一只派出去的小船一划进雾里马上就无影无踪了。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听见人们从四面八方在责骂那只该死的汽船。
它就是凶手,该送到绞刑场去;它是杀人犯,该送到犯人殖民地去;它的船长该判处死刑;它的水手们把小船上的人撞进河里还觉着开心呢;它的翼轮把泰晤士河上的船夫砸得粉碎,它的烟囱烧了人家的财产;它从来是、总归是无恶不作、害人闯祸,跟所有的汽船一个样儿。迷蒙的雾中处处是这种照例用嘶哑的嗓音发出的咒骂声。在这整个时间里,那艘汽船上的灯光像鬼魂一样移动了极少的一点儿位置,它正在顶风抛锚,不管出了什么事情吧,只好等待承受后果了。现在船上开始点燃许多蓝色信号火蓝色信号火是当年海船上采用的一种救生指示和照明工具,是一种内装花炮火药的纸筒,有时装在浮标上使其在水画浮动,以便搭救落水者。这些蓝色的火光在汽船四周造成一条明亮的光带,好像是这艘船把雾给点着了,而在这条光带中,可以看见人影和船影在隐隐漂移——这时,人们喊叫的调子在改变,一阵阵呼叫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激动——而同时又传来人们的呼叫声:“那边!”“还是那边!”“再朝前划两下!”“好哇!”“专心点儿!”“抓牢!”“用力拽呀!”以及其他等等。最后,夜晚重新归于黑暗,只剩下几小团翻腾滚动的蓝色火苗,可以听见汽船的翼轮在转动,船上的灯光朝大海的方向平稳地移动,逐渐消逝。
阿贝小姐和她的两个同伴觉得,这一过程用掉了好长一段时间。现在,酒店房舍的下面,人们正急切地忙于奔回岸上来,恰像当初急于从岸边奔向河中心一样,只是在第一只小船冲回岸边时,人们才了解到河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人要是汤姆·托特尔的话,”阿贝小姐用她极其威严的口吻宣称,“叫他马上到楼下来。”
驯顺的汤姆遵命了,后边跟着一伙人。
“怎么回事儿,托特尔?”阿贝小姐问。
“一艘外国汽船,小姐,撞翻一只舢板儿。”
“上面有几个人?”
“一个,阿贝小姐。”
“找到了?”
“找到了。在水里闷了很久了,不过尸体捞到了。”
“叫他们送到这儿来。你,鲍布·格里贝利,关上店门,守在门里边,我不说话你别开。下面有警察没有?”
“我在这儿,阿贝小姐。”一位警察应声说。
“等他们把尸体搬进来了,你拦住别放人进来,好吗?帮着鲍布·格里贝利把他们关在门外边。”
“好的,阿贝小姐。”
这位号令严明的女店主带上瑞亚和雷恩小姐退回到屋内,她把他们这两股兵力分布在她的两翼,立在柜台间的半截门内,恰好似立在一个战壕的胸墙后面。
“你们两位靠近我立在这里,”阿贝小姐说道,“就不会有人碰着你们了,可以看见它搬进来。鲍布,你立在门口。”
这位岗哨敏捷地把他已经卷得高高的袖口再往肩头上一塞,服从了命令。
越来越近的喧哗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门外熙熙攘攘,人声嘈杂。突然一切都安静下来。有人在门上奇怪地、闷声闷气敲了或戳了两下,好像是死人倒退着来到门前,正在用他两只僵硬的脚后跟撞门似的。
“是担架,或是门板,他们抬的不外这两件东西,”阿贝小姐说,她的耳朵听惯了,有经验。“开门,你,鲍布!”
门开了。传来负重的人们的沉沉脚步声。停住。一阵拥挤声。不再拥挤了。门关了。隐约传来失望的被拒于门外者的抱怨声。
“你们向前走!”阿贝小姐说;她在身边两员大将的簇拥之下,显得如此威风,甚至几个抬死者的人也在等候她的许可才敢于移步,“上二层楼去。”
入口很低矮,楼道也很低矮,他们抬着沉重的负担不得不哈下腰去,以便把它抬得低低的,那横卧的尸体从他们面前抬过的时候几乎还没有半截门高。
阿贝小姐一看见这死人,吓得向后一跳。“哎呀,好上帝!”她说着,转身面向她的两个同伴,“这就是写我们刚才手里的那份声明的人呀。这是赖德胡德呀!”
第三章 同一位可敬的朋友在其他不止一个方面的表现
的确,这正是赖德胡德而不是别人,或者说这是赖德胡德的而不是别人的躯体和外壳,被抬进了阿贝小姐二层楼的卧室里。这无赖一向是能屈能伸,应变灵活的,而现在他是够刚硬的了;抬他的人们把脚步反复地移来移去,他的担架好多次东歪西斜,差一点儿他就从上面滑落下去,把他像一堆肉似的翻过栏杆,这才弄到了楼上。
“找个医生来,”阿贝小姐说道。然后又说,“找他女儿来。”立刻有人出发去执行这两项任务。
派去找医生的人半路上碰见了医生,是在警察的护送下走来的。医生检查过透湿冰凉的躯体,宣布说,还值得试试救活他,口气中不抱什么希望。立即采取一切最好的措施,每一个在场的人都全心、全意、全力地参与。对这个人谁也不抱有丝毫的敬重:对所有这些人说来,他一向是一个躲避、怀疑和厌恶的对象;然而他身上的生命的火花现在却奇特地和他本人分离了,他们对于这点儿火花深深感到兴趣,也许因为,这是一条命,而他们是活人,并且又有朝一日必须死掉吧。
当医生询问事情发生的经过,和谁该负责时,汤姆·托特尔发表意见,认为这是一次不可避免的事件,谁也不怪,只怪受害者自己。“他划着船鬼鬼祟祟地乱窜,”汤姆说,“不是我要说死人的坏话,这种鬼鬼祟祟的行为,就是这个人的做派,当他正好横在汽船的船头前面的时候,它就把他撞成了两半儿了。”说起撞成两半儿来,托特尔先生说得真够形象的,不过他说的是小船,而不是人。因为,这个人现在还是完整的一个,躺在大家的面前。
乔依船长,那位戴一顶上光皮帽子的、鼻子像只酒瓶的老主顾,是这家颇受尊敬的老学堂里的一个小学生(他悄悄地溜进了这间卧室,执行的是一件重要的任务:给这个淹死的人拿来领巾)。他向医生提供了一个明智的老派学究式的建议,说,尸体应该双脚朝上,倒挂起来,“就好像,”乔依船长说,“肉铺子里挂羊肉那样,”然后,为了使他便于呼吸,还要采取一个特别好的办法,那就是把他放在几只大木桶上滚动。这位船长从他祖先们的聪明里拾来的这点儿残余,引起阿贝小姐一场无言的愤怒,她当即抓起这位船长的领口,一言未发地把他逐出现场,而船长也未敢提出抗议。
于是,留下来帮助医生和汤姆的就只有另外三位老顾客了,鲍布·格拉莫尔,威廉·威廉斯和乔纳森(他的姓氏,假如有的话,也无人知晓),这也很够了。阿贝小姐进来看了看,确实知道他们不缺少什么,便走下楼去,回到柜台边,在那儿等待结果,那位和蔼的犹太人和珍妮·雷恩小姐两人陪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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