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克威克外传(校对)第7部分在线阅读
"她是什么人?"特普曼先生问.
"不知道......平生没有见过她......我来撵掉那医生......马上动手."陌生人随即走到房间的那一边,靠在一只壁炉架上,开始用一种尊敬而忧郁的恋慕神情盯着那老妇人的胖脸.特普曼先生在无言的惊讶中旁观着.陌生人进展得很快;小小的医生和另一位女士跳舞去了......寡妇的扇子落在地上;陌生人拾了起来,送了上去......一个微笑......一个鞠躬......一个屈膝礼......几句谈话.陌生人勇敢地走到司仪那里,又和他一起回来;一点儿介绍的手势;陌生人就和布及尔太太参加了四组舞了.
这简捷的过程固然使特普曼先生大为惊讶,然而医生的惊慌还要大得无限.陌生人是年轻的,寡妇被奉承上了.医生献殷勤但是寡妇不理睬;而医生的愤慨对于他的泰然自若的敌手也是毫无作用.史伦谟医生慌得目瞪口呆了.他,九十七联队的史伦谟医生,顷刻之间就被一个人压倒了,而这人是从来没有谁见过的,并且就是现在也没有谁知道他!史伦谟医生......九十七联队的史伦谟医生,被抛弃了!不可能的!不能够是这样的!然而是的;他们明明是在那里.什么!介绍他的朋友!能相信他的眼睛吗!他又看看,不得不悲苦地承认他的视觉器官的准确性;布及尔太太正和屈来西.特普曼先生跳舞,这是没有错误的事实.明明是那寡妇正在他面前跳舞,她跳到这里,跳到那里,而且特别有劲哪;特普曼先生也在跳来跳去,脸上带着最庄严的表情,他(像许多人一样)在跳舞的时候显出一种神气,仿佛觉得四组舞可不是什么可以闹着玩的东西,而是一种对感情的严肃考炼.需要用不屈不挠的坚定来应付的.
医生沉默而忍耐地忍受了这一切,还有随后的一切端茶.斟酒.递饼干.献媚;但是后来陌生人出去送布及尔太太上她的马车了,他等了几秒钟也就迅速地冲出了房间,那勉强压制到现在的全部愤慨就从脸上各处冒了出来,而且激动得浑身是汗.
陌生人正走回来,特普曼先生跟在他旁边.他低声说着什么,还笑.医生简直想要他的命.他在得意哪.他胜利了.
"先生!"医生用庄严的声调说,递上一张名片,退到过道的一个角落里,"我叫史伦谟,史伦谟医生,先生......九十七联队......查特姆营房......我的名片,先生,我的名片."他还打算再说些什么,但是他的愤慨哽住了他的喉咙.
"啊!"陌生人回答,冷冷地,"史伦谟......多谢罗......客气得很......我现在不害病,史伦谟......等我生病的时候......拜访你."
"你......你是一个装样的人,先生,"暴怒的医生喘息地说,"一个胆小鬼......一个懦夫......一个撒谎的骗子......一个......一个......什么也不会使你把名片给我的,先生."
"噢,我说呀,"陌生人说,侧着身子,"这儿的混合饮料太浓......慷慨的东家......太笨啦......非常之笨......柠檬水好得多......闷热的房间......上年纪的老人家......明儿早晨可要受罪啦......残酷......残酷;"于是继续走了一两步.
"你是宿在这旅馆里的吧,先生,"愤激的小胖子说;"你现在醉了,先生;明天早上你听我的信吧,先生.我会把你找出来的,先生;我会把你找出来的."
"我本来是要出来的,你去找吧,"(上句医生所说的是:"I
shall
find
you
out"原意是"我会找到你的",但此句又可解作"我将发现你已出外",所以对方据而回答:"Rather
you
found
me
out
than
found
me
at
home"(只能发现我已出外,不能发现我在家)也就是"你找不到我".因为无法可以译得圆满,不得已略加更改,存其故意曲解对方.支吾其词的语态.)不动声色的陌生人回答.
史伦谟医生脸上显出一种说不出的凶恶相,忿然把帽子向头上一揿;陌生人和特普曼先生上楼到后一位的卧室里,去把借来的羽毛(指衣服.这个成语是根据乌鸦借孔雀羽毛的寓言而来的.)还给一无所知的文克尔.
那位绅士睡得正熟;衣服很快放回了原处.陌生人十分兴高采烈;特普曼先生呢,被葡萄酒.混合饮料.灯光和女人们弄得神魂颠倒了,觉得整个的事情是个绝妙的笑料.新朋友告别了;他为了找出预备把头伸进去的睡帽口而费了一点儿手脚之后,并且也因为拚命要戴上睡帽而终于打翻了蜡烛台之后,经过一串繁复的手续上了床,很快就安然入睡了.
第二天早上刚刚打了七点钟,匹克威克先生的博学的头脑就被卧室门上的响亮的敲击声从睡眠使之陷入的无意识状态中唤醒了.
"是谁呀?"匹克威克先生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说.
"擦靴子的,先生."
"你干什么?"
"对不起,请问和你们一道的一位穿鲜艳的蓝色礼服.带一只有P.C.两个字的镀金钮子的,是哪一位?"
"大概是送出去刷的吧,"匹克威克先生想,大概这人忘记是谁的衣服了......"文克尔先生,"他说,"过去第二个房间,右手的."
"谢谢你,先生,"擦靴子的仆人说,走开了.
"什么事呀?"特普曼先生房门上的大声敲击把他从健忘的安眠中惊醒的时候,他叫唤说.
"我可以和文克尔先生说句话吗?"擦靴子的仆人在外面回答.
"文克尔......文克尔,"特普曼先生对里面房间大声地叫唤.
"哈罗!"从被子下面发出的微弱的声音回答.
"有人找你......在门口......"屈来西.特普曼先生勉强说了这些字句之后,转过去又睡得人事不知了.
"找我!"文克尔先生说,急忙跳下床,马马虎虎地穿上了衣服."找我!在这种偏僻地方......究竟谁会来找我呀!"
"一位绅士在咖啡间里等着呢,先生,"文克尔先生开了房门碰到擦靴子的仆人的时候,仆人说:"他说他不耽搁你的工夫,但是他非见你不可."
"古怪得很!"文克尔先生说:"我马上下来."
他匆匆用一件旅行披巾和一件便袍把自己包起来,走下楼梯.一个老妇人和两个侍者正在收拾咖啡间,一个穿着简便制服的军官正向窗外看着.文克尔先生进去的时候,他转过身来,把头硬倔倔地一点.他吩咐仆人们退出之后,很细心地关上了门,于是说,"是文克尔先生吧,我想?"
"我正是文克尔,先生."
"你不会感到意外吧,先生,我要通知你,今天早上我到这里拜访是为了我的朋友,九十七联队的史伦谟医生."
"史伦谟医生!"文克尔先生说.
"史伦谟医生.他叫我转达他的意见,你在昨天夜里的行为不是任何绅士所能忍受的;也不是(他又说)任何绅士能够对别的绅士做得出来的".
文克尔先生的惊讶是如此之真实和明显,史伦谟医生的朋友看得明明白白;所以他继续说......"我的朋友,史伦谟医生叫我说,他坚决相信你昨天夜里是喝醉了酒,可能不知道你对于别人的侮辱是到了何等的程度.他委托我说,假使你认为这是你的行为的一种辩解的说,他同意接受你的书面的道歉,根据我的口授.由你亲笔写下来."
"书面的道歉!"文克尔先生重复他的话说,是可能有的惊讶声调中最强调的声音.
"当然你知道两者之间的抉择的,"来访者说,冷冷地.
"你是受了委托把这个信息指名指姓带给我的吗?"文克尔先生问,他的脑子被这一场突兀的谈话弄得一团糟了.
"我并没有在场,"来访者回答,"因为你坚决拒绝把你的名片给史伦谟医生,所以那位绅士就叫我替他找出穿一件很不平常的上衣的人......那是一件鲜蓝色的礼服,有一颗镀金钮子,上面有一个半身像,和'P.C.,两个字."
文克尔先生听到这样详细地描写他的衣服,真正是惊讶得不知所措了.史伦谟医生的朋友继续说:
"根据在账房那里的探问,才知道那件上衣的所有者是昨天下午和三位绅士同到这里的.我连忙叫人去问被认为大约是你们中的领袖的那位绅士;而他立刻叫我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