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孤儿(校对)第5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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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答应过。”
“我无意勉强你改变你的决心,”年轻人紧接着又说,“而只是想听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把你原来的话再重复一遍。现在我准备把我所拥有的一切地位和财富全奉献在你的脚下,而如果你仍坚持你从前的决定,我将向你保证,我从此决不会再利用任何言行试图改变你的主意了。”
“当时影响着我的那些缘由现在依然影响着我,”露丝坚定地说,“是婶婶的仁慈把我从贫困和苦难生活中救了出来,如果说我对她负有某种严格的、不容忽视的义务,那我在这件事情上的感受,还会有什么时候比在今天晚上更为强烈呢?这是一场斗争,”露丝说,“但它是一场我为之感到骄傲的斗争。这是一种痛苦,但我的心甘愿承受它。”
“今天晚上揭露的情况——”哈里开始说。
“今天晚上揭露的情况,”露丝温和地说,“就你而言,仍让我停留在我原先所站的位置上。”
“你不要对我这么狠心,露丝。”她的心上人请求说。
“噢,哈里,哈里,”那年轻小姐说着哭了起来,“我倒希望真能狠心一些,从而免去这么多的痛苦。”
“那你干吗要这样自己折磨自己呢?”哈里说着,拉起她的一只手。“想想吧,亲爱的露丝,想想你今晚听到的那一切。”
“我听到了些什么啊!我听到了些什么!”露丝哭着说道,“也就是我自己的父亲深自愧疚,不能自拔,而避开一切人——行了,我们已经谈得够多了,哈里,我们已经谈得够多了。”
“还没说完,还没说完,”那男青年说,在她要站起身来的时候拦住了她,“除了对你的爱之外,我的希望,我的愿望、向往、感觉,在生活中的一切想法都已经历了一场变化。我现在要献给你的,不是纷扰的人世中的超然出众的才能,也不是混迹于一个充满恶毒和疯狂行动,人们从不为真正的丑恶与下流行为而脸红的世界的生活;而是一个家——一颗心和一个家——是的,最亲爱的露丝,它们,也只有它们,是我所能奉献给你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吞吞吐吐地说。
“我的意思只是说,——在我上次离开你时,我拿定主意要扫除你我之间的一切假想中的障碍。我下定决心,如果我的世界不能成为你的世界,那我便把你的世界变成我的世界;那样便没有人能够因自己出身高贵而瞧不起你,因为我根本不在乎什么出身。这一点我已经做到了。那些因此而躲开我的人们也都躲开了你,这到目前已证明你是对的。那些过去曾向我微笑的权势和关怀、那些有影响、有地位的社会关系,现在都对我显然变得十分冷淡了;但是在英格兰的最富饶的土地上有多少含笑的田野和摇曳着的树木;而且,在一座——属于我的,露丝,我自己的——乡村教堂边,有一所农舍,在那里你可以使它变成比我所抛弃的一切希望不止一千倍地更值得我骄傲!这就是我的身份和地位,现在我将它献在你的脚下!”
“等待恋爱的人来吃晚饭可是一件恼人的事。”格里姆韦格先生醒来后说,把盖在脸上的手帕扯了下来。
说实在的,等待吃晚饭的时间的确已长得超出常情了。可梅丽太太、哈里和露丝(他们一同走了进来)谁也无法作出任何解释。
“今天晚上我真想到要吃掉我的脑袋了。”格里姆韦格先生说,“因为我开始感到,恐怕没有别的东西可吃了。如果你们不反对的话,我可要大胆地向未来的新娘致敬了。”
格里姆韦格先生不等得到回答便把他的话付诸实施了,吻了羞得满面通红的露丝。他的动作极有传染力,接着医生和布朗洛先生也同样吻了吻她。有人证明说,哈里·梅丽在隔壁一间昏暗的房间里已开先例;但是最有权威的看法认为这纯属造谣。他还很年轻,而且是个牧师。
“奥利弗,我的孩子,”梅丽太太说,“你上哪儿去了,怎么这么伤心,到这会儿眼泪还在偷偷从你脸上往下流。出了什么事?”
这真是个充满失望的世界,那失望往往正是我们最珍视的希望,那些能给我们的天性增添无上光荣的希望。
可怜的迪克死了!
第五十二章
费金活着的最后一个夜晚
法庭里从地板到屋顶都布满了人的面孔。询问和期待的目光从每一寸空间投射出来。从被告席前的栏杆直到边座席的最偏、最远的角落,每一双眼睛都同时盯着一个人——费金。身前身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他似乎是站在完全由明亮、闪光的眼睛组成的太空之中。
他就站在那儿,站在那明亮的生命之光中间,一只手放在他前面的木板上,另一只手罩在耳朵上,并把头向前伸着,以求更好地听清首席法官正向陪审团宣读的诉状中的每一个字。有时,在他听到一点儿对他有利的最微不足道的辩解时,他也把目光转向陪审团,看看他们的反应;而在听到以可怕的真切念出的对他的指控时,他则把目光投向他的辩护律师,无声地恳请他当场能为他辩护几句。除了这些明显的焦躁不安的表现之外,他的手和脚全都一动不动。自从审判一开始他便极少活动;现在,法官已经讲完,他仍旧保持着全神贯注的紧张姿势,一直注视着他,好像他仍在那里静听。
法庭上的一点儿轻微的骚动终于使他清醒了一会儿。他向四周看看,看到陪审团的人已聚到一起,要讨论对他的判决。在他随意向大厅里观望的时候,他看到人们一个个挤着从别人身后伸出头来,力求一睹他的尊容。有的人急急忙忙取出望远镜来举在眼前,有的人满脸显出厌恶的表情在和邻座的人耳语,还有几个人似乎对他并不在意,只注意着陪审团,奇怪他们为何不赶快宣判,感到很不耐烦。但是他从中看不到一张脸显出丝毫同情或怜悯之情——甚至在一些随处可见的女人们的脸上,也只能看出一个一致的共同愿望,将他立即处死。
在他用惶惑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切的时候,法庭上又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他回头一看,陪审团成员都转脸向着法官。安静!
他们不过只是请求退场。
在他们一个接一个走出去时,他迷惘地一个个紧盯着他们的脸,似乎要看出其中多数人是什么意见;但毫无结果。狱吏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机械地跟着他走到被告席边的一把椅子前坐下。那椅子也是狱吏指给他坐的,否则他自己根本看不见。
他又一次向大厅那边望去。这时有人在吃东西,有的在用手帕扇着风;因为人群拥挤的地方很热。有一个青年正在一个小本子上描画着他的脸。他不知道画得像不像,因而在画家的铅笔尖折断,不得不拿出小刀来削笔时,他也像一个普通看热闹的人一样,想凑上去观看。
他以同样的态度,转过脸来看法官,心里开始盘算,他身上的衣服式样如何,价值多少,是怎样穿在身上的。在那长凳上坐着一个年老的胖先生,他大约在半小时前离开了这里,现在又回来了。他在心里暗自猜测,他是不是出去吃饭了,他吃的什么,在哪里吃的。他就这样漫无目的、无聊地思想着,直到有一个什么新的情况闯入他的眼帘,使他又想起另一些念头。
在整个这段时间里,他无时无刻不感到一种难堪的巨大压力,脚下正是一个敞开着的坟墓;这种感觉一直都存在于他的心中,只不过始终是隐隐约约、若即若离的状态,而他又不能在这个问题上集中他的思想。就这样,在他一想起自己马上将要死去便忍不住浑身战栗,全身发烫的时候,他却不觉数起他面前的栏杆的铁柱来,并奇怪其中一根的头部是如何折断的,他们会不会将它修好,还是就让它这样了。然后,他又想到各种有关断头台和绞刑架的恐怖景象——然后又去观看一个男人往地板上洒水降温——随后又接着往下想。
最后传来一阵要大家安静的叫声,于是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朝门口望去。陪审团回来了,从距他很近的地方走过。他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消息;他们简直和一群石雕像差不多。接着是一片寂静——鸦雀无声——毫无声息——他被确认有罪。
一阵惊人的吼声在整个法庭上回荡,接着又一阵,又一阵,继而引起一声声沉闷的回声,这声音忽而爆发出来,像一阵愤怒的雷鸣。这是外面的听众,在得知他将于星期一被处死的消息时,发出的一阵欢欣鼓舞的叫喊。
喧闹声安静下来后,法官问他对判死刑有没有话要说。他原已恢复了他那种专心聆听的姿态,这个问题提出时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提问的人;可是在问题重复了两遍之后他才似乎听懂了,但他也只是嘟囔着说他已是一个老人——一个老人——一个老人——就这样,声音越来越小,一直到什么也听不见了。
法官又重新戴上了他的黑帽子,那案犯仍保持着原来的表情和姿势站在那里。大厅里有一个女人看到这可怕的严肃场面不禁惊叫了一声;他好像对她的干扰很生气,连忙抬头看了看,然后更为全神贯注地向前倾着身子。宣判的发言庄严而感人;判决听来让人心惊。但他站在那里就仿佛是一座石雕,每一根神经都一动不动。在狱吏伸手拉住他的胳膊,示意让他退下去的时候,他那枯槁的头仍向前伸着,腭骨低垂,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他麻木地向四周呆看了一阵,这才跟着他走了。
他被押着走过法庭下面的一个地面铺砖的房子,那里有一些犯人,在等着依次受审,还有一些正在隔着栅栏和他们的朋友们谈话,他们全挤在面向庭院的一面。这儿没有一个人跟他讲话;但在他走过的时候,犯人们都向后闪开,好让挤在铁栅栏外边的人更能看清他的外貌。他们都用些难听的话辱骂他,叱他、嘘他。他对他们摇晃着拳头,恨不得啐他们几口;但押他的人催促他快走,穿过一段点着几盏昏暗小灯的阴森的过道,进入牢狱的里间。
在这儿他被上下搜了一遍,以防他藏有什么能够不等执行国法而先行自裁的工具;在这一例行公事之后,他便被领进了死囚牢——他被单独关押。
他在与门相对的一张既是座位又是床铺的石凳上坐下来;他的充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地上,开始回想眼前的问题。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断断续续地记起了法官的话的片段,尽管他似乎觉得他当时一个字也没听见。这些片言只语慢慢连接起来,并引出了更多的内容:因而在不多久之后他就把法官所说的话几乎一字不落地全都回忆起来了。用绞索套住他的脖子,直到他死去——这便是最后的一句。他要被用绞索套住脖子,直到死去。
在天色渐渐完全黑下来以后,他开始想起了他所认识的死于绞刑架的人;其中有些是死于他的手中。他们飞快地一个接一个出现在他的眼前,使他数都数不过来。其中有些他曾眼看着他们死去,——他还曾拿他们开玩笑,笑他们在咽气时嘴里还在念着祷告词。绞架踏板下落时的哐啷声多么怕人啊;一转眼,他们便从一个活生生的壮汉变成了悬挂着的一堆衣服。
他们中的一些人可能曾被关押在这同一间牢房里——也坐在这同一个地方。这里很黑,为什么没有人点个灯来?这所监狱已建造多年了。准定有上百人曾在这里度过他们生命的最后时光。坐在这儿就像坐在一个遍地是死尸的墓穴里——那帽子、那套索、那反剪着的双臂,那些即使藏在可怕的黑暗的幕布之后他也能认识的脸——灯亮!灯亮!
他在那厚重的门和墙上使劲地拍打,直到手都麻木了。这时有两个人进来,一个拿着一支蜡烛,把它插在墙上的铁烛台里;另一个拖进来一条夜里睡觉用的床垫自己用;因为从现在起将不再让囚犯单独呆着了。
接着夜已来临——黑暗、阴森、寂静的夜晚。其他的人听到教堂打点的钟声会感到高兴,因为它表明新的生活和新的一天又开始了。而对他来说钟声却只带来绝望。那铁钟的每一声响似乎都传达着同一个深沉、空荡的语音——死亡。清晨的喧闹和忙碌甚至已渗透到他的那个角落,可是对他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用另一种形式敲响的丧钟,在警告之外还带着嘲弄。
白天过去了。白天?没有白天;白天刚一来临就过去了——夜晚又来到了;夜是那样长,又是那样短;长是由于它的可怕的寂静,短则在于它飞逝的时辰。他有时胡言乱语,高声大骂,有时又大声号叫,乱抓自己的头发。他的本教派的教士曾前来为他祈祷,他把他们骂走了。他们出于好善之心再次前来相帮,却被他打了出去。
礼拜六的夜晚。他仅只有这一个夜晚好活了。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天破晓了——到了礼拜日。
直到这可怕的最后一天的夜晚,一种使人丧气的无能为力和绝望的感觉才以其最大的力量冲击着他的已腐烂的灵魂;这不是因为他一直曾抱有任何确切的或积极的得到宽恕的希望,而是因为他,除了模糊地感到自己很快便将死去的可能性之外,一直没有认真思考过任何别的问题。他和那两个看守他的人都很少交谈,他们始终一直按时换班看守着他;而他们也无意引起他的注意。他一直坐在那里,醒着,却在做梦。现在他却时刻不停地一会儿站起身来,张着嘴,浑身发烧,急急地来回走动着,那一阵阵恐怖和狂怒的发作是那么可怕,甚至使得两个看守——尽管他们对这种情景已是司空见惯——也不免吓得连连退缩。最后,他因受着自己的罪恶良心的折磨变得越来越可怕了,看守一个人单独坐在那里看着他,简直受不了;只好改为两人同时看守着他。
他蜷着身子躺在床上,想起了过去的许多事情。他在被捕的时候曾被从人群中扔过来的石头打伤,头上现在还包着纱布。他的红头发搭在他那毫无血色的脸上;他的胡须曾被人揪扯,拧成了一绺一绺的;他的眼睛里闪着凶光;他的从未洗过的肉体正在那要将他整个儿烧化的高烧中冒烟;八点——九点——十点。如果这不是有意吓唬他的花招,而确实是一个个接踵而来的时辰,那当这几个时辰再绕回来时,他将会在哪里了?十一点!在一个钟点报时声的余音还未消失的时候,下一个时辰的钟声又敲响了。到了八点钟他就将成为他自己的葬礼上的惟一送葬人;到了十一点——
新门监狱那可怕的围墙,把那么多痛苦和难以言述的苦难全掩藏起来,使得那些从未见过这种景象的人,不但看不到,而且在太多的情况下和太久的时间中连想也不曾想到过它们。少数人走过这里,住步徘徊,想到不知那个明天将被绞死的人在干些什么的人,如果真见到了他,都会一夜难以入睡。
从傍晚直到午夜时分,三三两两的人群出现在门房前,他们面带几分焦急不安的神色,询问有没有接到缓刑的通知。他们得到的回答是否定的,于是又把这个好消息传给街上的人群,他们相互指点议论着他将从哪个门里出来,绞刑架将设在什么地方,然后依依不舍地走开,边走还边回头,想象着行绞刑时的情景。人群一个个逐渐散去;夜深人静,在约一小时的时间中,黑暗的街道上一片寂静。
布朗洛先生和奥利弗来到栅栏门前,这时监狱前的空场上的人已全被轰走,街上已架起几道漆成黑色的十分坚固的栏杆,以阻挡可能前来的大批观众的冲击。他们出示了一份有司法长官签名的会见费金的许可证。于是马上便被引进了监狱。
“这位小先生也去吗?”那个负责带路的人问道,“这种场面让孩子看到可能不好,先生。”
“的确不好,朋友,”布朗洛先生回答说,“但是我和这个人之间的事与这孩子密切相关;况且,由于这孩子在他得意和横行无忌的整个生涯中都曾见到过他,我想现在——哪怕是以一些痛苦和恐惧为代价——还应该让他见见他。”
这最后一句话为了不让奥利弗听到,是避开他说的。那引路人摸了一下帽子,并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奥利弗,然后便打开与他们进来的门相对的另一扇门,领着他们向着一条通向牢房的黑暗而曲折的通道走去。
“这就是,”那人在一段阴森的过道前停了下来说,那儿有几个工人一言不发正忙着做准备工作,“这就是他不久将要经过的路。你要是站过来点儿,就能看到他将要走出去的门了。”
他领着他们走进一间石砌的,放着一些给犯人做饭用的铜器的厨房,指了指一扇门。门上有个小窗洞,从那里传出一些男人说话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锤打和扔木板的响声。他们正在做绞刑架。
从这里他们又穿过了几道坚固的铁门,全是由其他的看守从里面打开的;他们来到了一个庭院,爬上一溜狭窄的台阶,最后进入了一个左侧有一排铁门的过道。那引路人示意他们站在原地不动,自己走上前去用他的一串钥匙敲了敲其中的一扇门。费金身边的那两个看守低声说了几句话之后,来到过道里,伸了伸懒腰,好像很高兴有这么一个暂时轻松片刻的机会,并示意来访者跟着那引路的狱吏进入牢房。他们走了进去。
那死囚正坐在床上,左右摇晃着身子,他的脸色看上去更像是一头落入陷阱的野兽,而不像人。他显然正在想着许许多多往日的生活,因为他一直仍嘟嘟囔囔地在说些什么,看来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的出现已打破了他的梦幻景象中的和谐。
“好孩子,查理——干得漂亮——”他嘟囔着,“奥利弗也不错,哈!哈!哈!奥利弗也不错——现在已完全成为一位小先生了——完全成为——把那个孩子弄去睡觉!”
狱吏拉起奥利弗空着的一只手,小声告诉他不要害怕,只是看着,不要说话。
“带他去睡觉!”费金吼叫道,“你们谁都没听见吗?他就是——就是——差不多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源。花那么多钱把他养大,落到这么个结果,真叫值得——波尔特的咽喉,比尔;别去管那姑娘——波尔特的咽喉能刺多深就刺多深,割下他的头来!”
“费金。”狱吏说。
“是我!”这犹太人应声叫道,立即又现出了他在法庭受审时注意倾听的姿态。“一个老人,我的上帝,一个很老很老的老人!”
“听着,”那狱吏用手按在他的胸前不让他站起来说,“这儿有人想见见你,我想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费金,费金!你还是个人吗?”
“很快就不是了。”他回答说,把他那张除了愤怒和恐惧再没有任何人的表情的脸抬起来看看。“把他们全打死!他们有什么权利杀死我?”
在他说这句话时他忽然看到了奥利弗和布朗洛先生。他一下蜷缩到床铺的最里角,问他们到这儿来要干什么。
“安静点儿,”狱吏说,仍旧按住他,“好啦,先生,告诉他您想问什么吧。请最好快一些,因为他的情况越来越坏了。”
“你手里有一些文件,”布朗洛先生说道,“是一个名叫蒙克斯的人,出于安全考虑,交给你保管的。”
“那完全是瞎说,”费金答道,“我没有,一份也没有。”
“看在上帝的分上,”布朗洛先生严肃地说,“现在你已是死到临头,不要再这么说话了;告诉我文件在哪里吧。你知道赛克斯已经死了;蒙克斯也已全招认了;没有任何再能从中获利的希望了。那些文件在哪儿?”
“奥利弗,”费金喊道,招呼他过去,“来,来,让我悄悄告诉你。”
“我不怕。”奥利弗低声说,撒开了布朗洛先生的手。
“那些文件,”费金把奥利弗拉到自己身边后说,“装在一个帆布袋里,放在前顶楼上烟囱里面不远处的一个窟窿里。我愿意和你说话,亲爱的,我只想和你说话。”
“好吧,好吧,”奥利弗回答说,“让我来为你祈祷一次。一定。让我为你祷告一回。你也和我一起跪下,就作一回祷告,然后我们俩可以一直谈到天明。”
“出去看看,出去看看,”费金把孩子向门口推去,并越过他的头顶茫然向前望着说,“就说我已经睡着了,你的话他们一定相信。你要是这样领着我,就可以把我给带出去了。来吧,来吧!”
“哦,愿上帝宽恕这个可怜的人吧。”那孩子忽然满脸流泪说。
“这样好,这样好,”费金说,“这对我们的行动大有帮助。首先是出这道门,如果在我们走过绞架时我吓得发抖了,你别管我,只一个劲儿快往前走。来,来,来!”
“您再没有什么要问他的话了吗,先生?”狱吏问道。
“没有别的问题了,”布朗洛先生回答说,“要是我希望让他能清醒地看到自己目前的处境——”
“这根本办不到,先生,”那人摇摇头回答说,“您最好还是快离开他吧。”
牢门打开了,那两个看守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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