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记(校对)第3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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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我在这儿不知所措了。这儿所有的一切都是史无前例的,一切都面目全非了,那么突如其来和不讲公道,让我完全不知所措了。你肯给我一点小小的帮助吗?”
“一点也不。”德发日一直看着前面说。
“你肯回答我一个简单的问题吗?”
“或许可以,这得看是什么性质的。你可以说说是什么问题。”
“我就要那么冤枉地进监狱了,在那里,我能和外界有点儿通讯联系的自由吗?”
“你到时候看吧。”
“我不会不经审判就给埋藏在那儿,也没有机会以任何方式申诉我的案情吧?”
“你到时候看吧。可是那又怎样?在这以前有的是人就这样给埋在了比这更坏的监狱里了。”
“可那绝不是我干的,德发日公民。”
德发日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抱定宗旨绝不开口,照旧往前走。他在这种一言不发的状况里陷得越深,他作出某种轻微程度缓解的希望——或者说是达奈这么想——也就越渺茫。于是,达奈赶紧说道:
“我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要做,公民,你知道得甚至比我还清楚,那该是多么重要,那就是我得给一位现在在巴黎的英国先生、台鲁森银行的劳瑞先生传个信,告诉他我给投入了拉弗斯监狱,只简单地告诉他这个事实,不加评论。你肯帮我做到这件事情吗?”
“我什么事也不愿为你做,”德发日固执地说。“我的职责是为我的国家和人民服务。我誓死效忠他们,反对你们。我什么事也不愿为你做。”
夏尔·达奈感觉到,再请求他也没有希望,更何况,他的自尊心也受到了伤害。他们不声不响地一路走着,他不禁感到,人们对于犯人过街的场面已经多么习以为常了。连孩子们也很少注意他。只是偶尔有几个过路人扭过头来,有几个朝着他这个贵族晃晃手指头;因为一个穿好衣服的人要去坐牢,和一个穿工作服的劳动者要去干活一样,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他们经过一条又窄、又黑、又脏的大街,一个慷慨激昂的演说人正站在凳子上,对慷慨激昂的听众发表演说,大谈国王和王室与人民为敌的种种罪行。夏尔·达奈从此人口中听到一言半语,才使他第一次得知,国王现在狱中,而且外国大使全都离开了巴黎。这一路上,除了在博韦,他根本没有听到什么。护送人和到处都有的警戒,使他完全与世隔绝了。
他现在遭到的危险,比他离开英国的时候就越来越明显的危险要大得多,这一点他现在当然明白了。他四周的危机在迅速加深,而且会越来越迅速地加深,这一点他现在当然也明白。他自己也不能不承认,如果他能预见这几天之内发生的种种事情,他就不会作这番旅行了。然而,根据最近这个阶段的情况来想象,他所担忧的事情还没有达到就要出现的那种严重程度。前途尽管令人忧心忡忡,但是因为还未见分晓,所以模模糊糊地怀着懵里懵懂的希望。令人恐怖的屠杀日日夜夜接连不断,时针在表盘上只不过再转几圈,这种屠杀就要给赐福的收获季节抹上大块血迹(7),而这远远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之外,仿佛是千百万年以外的事了。对那个“新近出生名为吉洛汀的厉害女性”,他或者一般老百姓,恐怕连其姓名都还不知道。马上就要发生的那些可怕事情,此时在要做那些事的人的脑子里,可能都还没有想象出来。那些事情在一个高贵心灵的朦胧思想当中,怎能占有一席之地呢?
他预感到他将大有可能,或者说肯定无误,在监禁中遭受不公,饱尝艰苦,而且要和妻女活活拆散,不过,除了这些,他并没有明确地害怕什么。他心里想着这些事情——怀着这种心情进入一座阴森可怖的监狱场院,已经是够受的了——来到了拉弗斯监狱。
一个面孔浮肿的人打开了结实的便门,德发日就把“逃亡贵族埃弗瑞蒙德”交给了他。
“活见鬼,这号人还有多少呀!”面孔浮肿的人喊道。
德发日也不管他喊叫,拿了收条就和他的两个爱国伙伴退回去了。
“我还得说,活见鬼!”剩下狱吏和他老婆的时候,他喊着,“还有多少呀!”
狱吏的老婆对他这个问题未作回答,仅仅说了一句,“人得有耐性,我亲爱的。”她打铃后,三个狱卒应声而入,附和她这种观点,有一个还加上了一句,“为了对自由的爱”;在这种地方说出这么一句话,就像是下了一个很不恰当的结论。
拉弗斯监狱是一个阴暗的监狱,又黑又脏,里面还有一股人睡过后发出的可怕臭气。在监狱中昏睡发出的这种难闻气味,在所有这些无人打扫照看的地方都会极其迅速地散发出来,这也真是奇怪!
“又是秘密监禁,”狱吏看着字条,咕哝了一句,“就像我这里还没胀破了似的!”
他很烦躁地把字条插在铁签上。夏尔·达奈等着他再高兴一点的机会,足足等了半个小时的工夫,他时而在这间结实的拱顶屋子里来回踱步,时而坐在一把石头椅子上休息;不管是在哪种情况之下,总想让这个头头和他的下属想起,还有他这么个人等着。
“来!”头头终于拿起一串钥匙说,“跟我来,逃亡贵族!”
在监狱里昏暗的光线中,他的新看管陪他走过走廊和楼梯,一道道门铿锵响着在他们身后上了锁,最后他们进入一间又宽又低的穹顶屋子,里边男女犯人混杂拥挤在一起。女的坐在一张长桌子旁边,有的读书,有的写字,有的编织,有的缝纫,有的刺绣;男的大部分站在她们的椅子背后,或在屋子里到处游荡。
这个新来的人本能地把犯人同可耻的罪恶和丢人联想在一起,于是在他的伙伴面前退缩了。可是,他们却全都立即以当时所知的各式各样礼节和现实生活中动人的优雅与谦和姿势起身相迎,使他经过那番如在梦中的长途骑马旅行之后,进一步陷入梦境。
这种温文尔雅全部笼罩在监狱里的动作规矩和阴暗气氛之中,令人感到那么陌生难解;他们所处的不宜居住的肮脏、悲惨的环境,使他们都变得那么光怪陆离。夏尔·达奈感到仿佛置身于死人堆中了。全都成了幽灵!美丽的幽灵,庄重的幽灵,优雅的幽灵,高傲的幽灵,轻浮的幽灵,机智的幽灵,年轻的幽灵,年长的幽灵,全都在等待着把他们从荒凉的此岸发送出去,全都把他们那到达此地时就已死亡并因而改变了的眼光转向他。
这使他惊得呆若木鸡,那狱吏站在他身边,其他狱吏四处走动,如果说他们是在履行日常公事,他们表现出那副样子也算很得体了,可是,现在有那些忧心忡忡的母亲和如花似玉的女儿们在那儿——有那些风骚女郎、年轻美人儿和成年妇人影影绰绰的形象在那儿——相形之下,他们的样子就显得粗鄙不堪了,这样一来,这些幻景所构成的虚实颠倒的情况,就达到无以复加的程度。真是,全都是幽灵。真是,那如在梦中的长途骑马旅行是一场步步加重的大病,最后竟把他带到这些沉郁幽暗的幻影之中来了!
“我以难友之名义在拉弗斯狱中欢迎足下,深感荣幸,”一位文质彬彬,气度不凡的先生走上前来说,“对足下蒙受灾难,驾临吾侪,谨致慰问,并祝此一灾难早得善终!如在他处,动问足下尊姓大名、身份地位,当属冒昧,此间则另当别论,不知足下以为然否?”
夏尔·达奈打起精神来,尽量以他所能寻思到的恰当字眼,对他的询问予以答复。
“但我希望,”这位先生目光追着从屋里走过去的狱吏头儿说,足下并非属于秘密监禁之列?”
“我不懂这个词的含义,不过我听到他们是这样说的。”
“唉,多么可怜!我们对此深以为憾!但请振作精神;我牢中也有许多人初为秘密监禁,但为时不久。”随后他又提高嗓门加上一句,“我深怀悲痛通知诸君——秘密监禁。”
夏尔·达奈穿过屋子,走向狱吏正在那儿等着他的一扇栅栏门,这时响起一阵表示同情的窃窃低语。还有许多声音——其中出自女子那种轻款深情的声音更为清晰——给他祝福和鼓励。他在栅栏门口回转身来,报以衷心的感激;狱吏用手关上了栅栏门,于是这些幽灵幻影就永远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这扇小门开在一座通到上边的石头楼梯上。他们走了四十级以后(这位只当了半小时囚徒的人已经数过了),狱吏打开了一扇低矮的黑门,他们进门走入一间单人牢房。
“你的,”狱吏说。
“为什么我单独关押?”
“我怎么知道!”
“我能买笔、墨水和纸吗?”
“这不是我分内的事。有人会来看你,那时你可以问他们。现在,你可以买饭,别的不行。”
这间牢房里只有一把椅子,一张桌子,一领草垫子。狱吏出去之前,把这些物件还有四面墙壁大致检查了一遍。他这样做的时候,这个囚徒靠着他对面的那面墙,脑子里盘旋着一种突如其来的胡思乱想,他觉得这个狱吏的脸上和身上都那么臃肿不堪,看起来竟像是一个淹死泡胀了的人。狱吏走了以后,他仍在胡思乱想,“现在我给扔下了,仿佛我已经死了似的。”然后他停下来,低头瞧那草垫子,怀着厌恶的心情背转身去,心想:“死了以后,这个躯体首先就停在这些到处乱爬的小虫当中。”
“五步长四步半宽,五步长四步半宽,五步长四步半宽。”这囚徒在牢房里走来走去,数着它的尺寸,而这城市的吼声又响起来,像一声声闷鼓,配上汹涌咆哮的声浪。“他做鞋,他做鞋,他做鞋。”这囚徒又数着尺寸,加快了脚步,想把他的思想从刚才不断重复的那句话中拉开。“小门关上了,那些鬼魂不见了。他们当中有一个人,样子像是一位夫人,穿着黑衣服,依着窗口的斜墙,她的金黄头发微微闪着光亮,她看起来像……让咱们再骑着马往前走,看在上帝分上,穿过那人人都未睡觉、灯火辉煌的村子!……他做鞋,他做鞋,他做鞋……五步长四步半宽。”这些断断续续的意念从他脑海深处翻腾上来。这囚徒越走越快,固执地数了又数;而这城市的吼声却变成了这种情况——它仍然像一阵阵闷鼓声滚滚而来,但在那盖过闷鼓之声的浪潮中,伴有他所熟悉的悲泣哀号。
本章注释
(1)
专司往来商贩税收之所,均位于城乡往来必经之路。
(2)
白、蓝、红三色,法国革命后国旗即为此三种颜色。
(3)
法国实行君主立宪制的新立法议会曾于1791年11月9日通过反对逃亡者法令,宣布凡在1792年1月1日前不返回法国者为叛徒,但被国王否决。至1793年6月3日,雅各宾派专政时期曾通过出售逃亡贵族土地的法令。
(4)
法国大革命时期又一著名监狱。
(5)
当时写完字后多用沙子吸干墨迹。
(6)
指断头台,以主张用此刑具的一外科医生之名为名,该词法文原为阴性。
(7)
1792年9月2—6日,法国革命政权曾进行一次大屠杀,后世称为“九月屠杀”。
第二章 磨刀霍霍
坐落在巴黎圣日耳曼区(1)的台鲁森银行,是在一幢大楼的一个侧翼,前面有一个场院,由一座高墙和结实的大门同大街隔开。大楼属于一个大贵族,在他逃亡避难之前一直住在这幢楼里,后来他穿了他自己厨子的衣服混过重重界线。过去为这位大人的口腹准备巧克力就得占用三条壮汉,还不算提到过的那个厨子,如今他虽然不过是一只在猎人追逐下奔逃的野兽,但即使死而复生再世为人,也仍然是那同一个大人。
大人走了,这三条壮汉则因为心甘情愿在这个统一不可分割,不实现自由、平等、博爱毋宁死的新生共和国的祭坛上,割断大人的气管,而使自己免去了曾经领取大人高工资的罪过。大人的府邸始而被查封,继而被没收。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变动得那么快,给人以迅猛强烈冲击的法令一道接着一道,这样到了秋天九月的第三天夜里,爱国的执法使者就占据了大人的府邸,给它涂上三色的标志,在它那些气派庄严的厅堂里喝着白兰地。
如果台鲁森银行在伦敦的业务处也像巴黎的业务处那样,那它很快就会使整个银行乱作一团,并且登上《公报》(2)了。比如老成持重的英国人,出于他们那种认真负责、讲究体面的作风,对于银行院子里种在方桶里的桔子树,甚至柜台上空的丘比特会作何表示呢?可是就有这种东西。台鲁森银行把丘比特刷上了白粉,不过在天花板上还是看得出来,他裹着一层凉爽的薄纱,就像他经常做的那样,从早到晚对着钱拉弓瞄准。如果是在伦敦伦巴第街(3),这个小异教徒,还有这个长命百岁的小小子背后那个带幔帐的神龛,还有那镶在墙里的穿衣镜,还有那些即使有一点最轻微的挑逗就会在大庭广众之中跳起舞来的一点也不老的行员,必不可免地要招来破产。可是在法国的台鲁森,却能听之任之,运作自如,而且只要时局还能支撑,就谁也不会害怕,谁也不会提款。
今后哪些款项会从台鲁森提出来,哪些款项会搁在那儿无人理睬;哪些金银餐具和珠宝首饰,随着存物之人在监狱里虚度岁月,枯瘐死亡,会在台鲁森银行的保险柜里发乌变黑;有多少账目今生今世在台鲁森银行永远不会结算,必须带到来世;那天夜里,加维斯·劳瑞先生尽管对这些问题想了很多,也说不清楚,也没有人能比他说得更清楚。他坐在刚刚生起火来的壁炉边(在这遭受灾害、颗粒无收的年头,冷得也早),他那坦诚勇敢的脸上有一条阴影,比吊灯所能投射的或屋子里任何东西所能歪歪扭扭反射出来的阴影更深——这是一片恐怖的阴影。
他就住在银行的屋子里,他对银行的忠诚已使他成为银行的一个机体,像是一株扎了根的、粗壮的常春藤。事有凑巧,那主楼给爱国者占领,倒使银行得到了某种安全保障,可是这位实心眼的老先生却一点也没有这样盘算过。这一切情况他都不为所动,因此他才能忠于他的职守。在院子对面的一道廊沿下,是大片停车场——确实,大人的几辆马车还在那儿停着。靠着两根柱子拴着两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炬,在火光中可以看到,露天里架着一块大磨刀石(4),这个草草架起的东西,像是从附近的什么铁匠炉或别的作坊里弄到这儿来的。劳瑞先生站起身来,朝窗外看了看这些无害的物件,不禁哆嗦起来,又回到火边的座位上。他原先不仅打开了玻璃窗,而且还打开了外层的格子百叶窗,后来又把两层窗都关上了,浑身上下直打哆嗦。
从高墙和厚门外面的大街上,传来城市里夜间惯有的嘈杂声,时不时还夹杂着难以描摹的钟声,虚幻神奇、逸世超尘、仿佛具有某种可怕性质的罕见声音,直冲霄汉。
“感谢上帝,”劳瑞先生紧握着双手说,“没有一个和我亲近的人今天晚上在这座可怕的城市里。愿上帝怜悯所有身处险境的人!”
随后不久,大门上的铃响了,于是他想,“他们回来了!”然后坐着谛听。但是并不像他所预料的那样,没有喧哗闯进院内,他听到大门又当啷一响,随后万籁俱寂。
他心中的紧张恐惧,激起了他对银行的隐约不安,一场动乱灾变唤起人们的紧张恐惧,自然会产生这种不安。银行是守卫严密的,他起身要到看守银行的那些可靠的人那儿去巡视一番,正在这时,他的门突然打开了,两个人冲了进来,他一看到他们,就惊得往后一退。
露茜和她父亲!露茜向他伸出两只胳臂,带着她惯有的那种认真表情,显得那么专注、深切,仿佛是用刀镌刻在她脸上似的,为的是在她一生当中这样一个阶段给她以力量和权威。
“这是怎么了?”劳瑞先生气喘吁吁、惊慌失措地喊道。“怎么回事?露茜!马奈特!出了什么事?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这是怎么了?”
她面色苍白,神情慌乱,两眼死盯着他,在他怀里气喘吁吁,恳求似地叫道,“啊,我亲爱的朋友!我丈夫!”
“你丈夫,露茜?”
“夏尔。”
“夏尔怎么啦?”
“在这儿。”
“在这儿,在巴黎?”
“已经到这儿几天了——三天或者四天——我不知道几天——我没法集中思想。为了办一件慷慨侠义的事,他瞒着我们,到了这儿;他在关卡给人截住,送到监狱里去了。”
这位老人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叫喊。几乎与此同时,那座大门上的铃又响起来,接着一阵杂沓的脚步和嘈杂的人声涌进院内。
“那乱哄哄的是什么声音?”大夫转向窗户说。
“别看!”劳瑞喊。“别往外看!马奈特,这与你性命攸关,别碰那百叶窗!”
大夫回过身来,手放在窗户把手上,带着冷静勇敢的神情,含笑说道:
“我亲爱的朋友,我的生命在这座城市里是神佑鬼护的,我曾经是个巴士底的囚徒。巴黎的爱国者——只是巴黎吗?全法国的爱国者——只要知道我曾经在巴士底狱当过囚徒,就连碰也不会碰我一下,除非是热烈地拥抱我,得意洋洋地把我抬起来。我旧日的痛苦赋予我一种权威,它能带着我们通过关卡,并在那儿使我们得知夏尔的消息,并把我们带到这儿来。我知道事情是会这样的,我知道我能帮助夏尔脱离一切危险;我早就这样告诉露茜了——什么声音那么吵闹?”他的手又伸到了窗户上。
“别看!”劳瑞先生拼命地喊。“别看,露茜,我亲爱的,你也别看!”他用胳臂搂着她,把她挡住。“别这么害怕,我亲爱的。我郑重对你起誓,我知道夏尔没有遭到什么伤害;我原先甚至一点儿也没想到,他在这个要命的地方。他在什么监狱?”
“拉弗斯!”
“拉弗斯!露茜,我的孩子,既然你生来就是勇敢而又能干的——而且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你现在就会让自己镇定下来,完全照我吩咐你的去做;因为这比你所能想象的和我所能口说的都更重要。今天夜里你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你根本不可能出去。我说这话,是因为为了夏尔的原故,我必须让你去做的事,是所有要做的事情里最难的。你得立即听从我的吩咐镇定下来,不要作声。你得让我把你安置到这后面的一间屋子里去。你得让你父亲和我单独在这儿呆两分钟,而且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你一定不要拖延。”
“我愿意服从你,我从你的脸上看得出来,你知道我除此之外也不能做什么别的。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的。”
这位老人吻了她,催促她进了他的屋子,并锁上门,然后急忙回到大夫这儿来,打开了窗户,并把百叶窗打开了一点儿,把手放在大夫胳臂上,和他一起往院子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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