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校对)第43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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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却有山民陆续出山,愿服王道教化,注册造籍,受治于官府。铜仁知府张铎曾派推官叶小天前往安抚,叶推官善待山民,颇受爱戴,是以出山的五部山民便推其为五部共主。
  陛下亲政,山民归附,是为大喜。铜仁本为土司治下,多土官少流官,这叶小天乃是京城人氏,铜仁流官,竟尔受山民拥戴,愿奉其为土司,以叶员之出身,若为土司,必心向朝廷,感念陛下。”
  “哦?”万历皇帝想了想,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陕西道巡按御史李博贤出班奏道:“臣以为,沿边官宜谨慎选用,而土司一旦封敕,便世袭罔替,万年不易,尤其应该慎重。这叶小天究竟品性如何、能力如何,尚不得而知,不宜贸然封敕。”
  浙江道御史龚懋贤出班反驳道:“此言大谬!今天下所少者有五:皇上可倚为心腹之人少、中外兵少、民间财少、士论公道少、天下任事之人少。
  贵州现有之土官,皆沿袭自汉唐边陲重臣,传承迄今少则数百年,多则上千年,无论中原变化,虽附庸称臣,实难言其忠心,而叶员不同,他是京城人氏,原本又是流官,今既有山民愿奉其为主,陛下正应顺应民心,该员必感激皇恩,忠于陛下!”
  李博贤冷然道:“你之所言,俱是猜测,何足为凭!岂能不加考察,便为一方百姓,指定千年之主!”
  申时行咳嗽一声,道:“该员曾任葫县典史、县丞,在葫县任上,曾解决大旱、剿灭盘踞该地多年的山贼、接连破获官员贩私、贪腐等案件,堪称干吏。
  该员任铜仁推官后,又与当地贤良士绅一起,开义院、设武会,教导学子报效国家。修文与讲武,貌若两重,实质皆属文治,乃教化之道也。是以,臣以为,应予敕封,免伤忠臣之心!”
  李博行只是出来配合地唱唱反调儿,何况申首辅地位高,话说的又具有说服力,所以听到这里只是微微一笑,再不反驳,便退回了班内。
  万历扫了众臣一眼,见其他官员再无异议,便道:“既如此,召该员赴京面君吧,奏对之后,敕封土司!”天子亲召,再予敕封,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天子门生了。
第26章
都没闲着
  初冬时节,又是午后申时,这个时段跑长途的已经绝迹了,路上行人极少,只听蹄声得得,百十匹雄骏的快马自北而南,一路轻驰着进了铜仁城。
  骏马鞍鞯齐备,马上剽悍的骑士们也都是弓刀在腰,投枪在背,马鞍旁还挂了小骑盾,看服色必是哪位土司老爷精心打造的私兵精锐。
  于珺婷于监州回来了。看她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一路奔波,走得并不从容,但是看她气色却又极好,显然此行的任务应该非常顺利。
  在不可更改的事实、强大武力的武慑以及足以令人动心的补偿面前,再加于姑娘的巧舌说服,雍尼部落和阿加赤尔的部落终于选择了和平。
  于府大门洞开,于珺婷大踏步地走进去,顺手把马鞭扔给了门子,手下们解卸行装包裹、遛马饮马、上廊喂料,于珺婷则一边走,一边对迎上来的大管事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铜仁这边情况如何?”
  那管事迈着小碎步,亦步亦趋地跟在于珺婷后面,近来有多少道人登门啊,于家海和于扑满去了提溪格哚佬部啊,张雨桐召集项父、御龙等人家宴了啊,听说御龙和项父等人还建议张家少爷尽快选择一位实力强大的土司娶亲,以弥补张家因割地让民所蒙受的重大损失啊……
  于珺婷听着听着,心情没来由地一阵烦躁,打断他的话道:“这般啰嗦,捡重要的说!”
  那大管事侍候于土司多年了,素知于姑娘的脾气,她是要求事无巨细,都要一一禀报的,因为她常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儿,背后很可能就蕴藏着一个大秘密,不容忽略。怎么今儿只想听大事了?
  再者说,张雨桐有所异动,想要以联姻的方式争取某位势力雄厚的土司,这还不是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被于珺婷这么一呵斥,那大管事讷讷地不知该怎么说了。
  于珺婷见状,也知自己脾气发的不对,便放缓了颜色,道:“成了,你觉得有什么该说的,就一一禀来吧!”
  那大管事松了口气,先想了想,还是略去了一些他认为的小事,又道:“大亨杂货铺的罗少爷进购了大批农具、耕牛、粮种、药物、布匹,运去提溪了,说是要在格哚佬部那儿大赚一笔。”
  于珺婷冷哼一声,心道:“要不是我已知道你是蛊教教主,还真要信了!罗大亨是你兄弟,他去提溪赚个屁,分明是你扶持自己的部落!狡猾!”心里骂着,忽然就舒坦了许多。
  大管事道:“另外,由叶推官扶持的文校和武会已经相继开学,招纳了大批学子,很多都是山中部落子弟……”
  于珺婷眼珠转了转,没说话,却更加心平气和了。看来,她心中那无名火就是因叶小天而起,现在消息涉及叶小天,就如甘霖普降,她心里的烦躁登时一扫而空。
  大管事接着说道:“还有就是,朝廷下了圣旨,召叶推官入京见驾,叶推官已于昨日赴京了,呵呵,等他回来,应该就是一方土司了吧!”
  于珺婷蓦然站住脚步,回首瞪向大管事:“叶小天进京了?这样的大事,你怎不早说?”
  大管事期期地道:“这个……属下以为……之前是土司和张家少爷联名保举叶推官为土司,如今只是有了结果,这本就在土司预料之中,不算……意外之事啊!”
  于珺婷眸光更冷,淡淡地道:“流沙,你在土府当差多少年了?”
  大管事感慨地道:“属下自幼就在土府做事,到今天已经六十一年了。”
  于珺婷点点头,道:“是啊!这么多年了,你的岁数也着实不小了,就不要这么辛苦了,收拾一下回家去吧,叫你儿子来接你的班,先从小管事做起!”
  大管事愣在那里,眼见于珺婷衣袂飘飞步入廊下,仿佛一只青玉蝴蝶,一颗玻璃心碎了一地。
  于珺婷却又突然站住脚步,回头看了看白发苍苍的大管事,放柔了语气:“本官方才只是心情不好,所以……没事了,吩咐人准备,本官要沐浴!”
  大管事那颗欲碎的玻璃心登时合拢如初,连忙躬身应道:“是!”
  ※※※
  帘幕疏疏,药香阵阵,浴室之内雾气氤氲,一具凹凸有致的曼妙女体,静静地躺在清波之中,柔腴粉嫩的肌肤,透出十足的女人味儿。
  粉靥如花,朱颜真真,楚楚动人的眼波流转着,闪烁着动人的神采。于珺婷抬手撩起一注水流洒在自己的香肩上,任那水流顺着圆润光滑的肩头滑落,一对白嫩硕挺的玉梨因之而无声跌宕,煞是诱人。
  女子初破瓜时与男儿初尝禁果大不相同,对男人来说,很难从生理上看出什么不同,甚至心理上,很多人也不会因此一下子变得成熟起来,而对女子则不然。
  于珺婷自幼秘密习武,锻筋炼骨,再加上刻意模仿男人,虽然天生丽质,可久而久之,容颜气质上,总是给人一种隐隐的霸道强硬的感觉。
  可是如今却不同了,雨露甘霖之后,血脉通达,神采焕发于脸上,泛出美丽的光泽,充满了生命活力,眸光也比以前的凌厉多了几分柔润,这是无法掩饰的,也难怪戴同知会有所察觉。
  于珺婷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水花,正在反思自己:为什么你要星夜兼程返回铜仁?为什么听流沙禀报久久不提起他,你就烦躁不安?为什么……听说他去了京城,你会大为不悦?
  于珺婷叹了口气,轻轻滑下水去,将整个身子埋在荡漾的花瓣之下,过了半晌,“哗啦”一下破水而出,雾气氤氲,一瓣红花贴在雪嫩的颊上,透出惊艳的美。
  “不要忘了,你是于家的土司,维持于家、壮大于家,是你生而具备的责任!你不可以为人附庸,更不可以牺牲于家的利益为人作嫁!
  叶小天也是一个甚有野心的人物,他是真的喜欢你,还是把你当成一个如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宠?你要当心啊,万万不可迷失了自己。明明人家对你撒下天罗地网,你还错以为宠幸在怀!
  莫忘初衷,你献身于他,是为了拯救于家,是为了借种留后!万万不可效仿寻常小儿女,失身于他便失去自我,你是于俊亭,不做于珺婷!”
  水面静止着,雾气渐渐变得稀薄,那美丽的容颜变得愈发清晰,眸光清冷……
  ※※※
  播州,遵义。
  杨应龙慵懒地卧在罗汉榻上,恰似一条蟠龙:“行了,就这些,有些事交待的太细,反而让你缚手束脚,不得施展,你只抱定宗旨,见机行事罢!”
  赵文远欢喜地躬身道:“是!属下记得了,此去定竭尽所能,不负土司大人所命!”
  杨应龙微微一笑,懒洋洋地道:“好!陈萧年纪大了,这大阿牧的位子早晚是要让出来的。你好好做,来日继你父之后再任大阿牧,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赵文无一听,欢喜的心都要炸了,连忙撩袍跪倒,叩谢隆恩:“誓为大人效死!”
  也不知杨应龙听赵文远对他讲了几天的叶小天,最终策划了些什么,赵文远回转本部,安排妥当一应事务,立即启程,前往石阡府去了。
  提溪这边,于家海和于扑满这对阴谋家一到牛头山,便自我感觉良好地把自己当成了格哚佬的智囊、军师、宰相、仲父、太上皇……
  两个人工作热情极其高涨,没有一件事他们不想插手。还别说,他们毕竟是一方土舍,曾经拥有自己的土民和领地,治理经验相当丰富,而格哚佬部原本住在深山里,出山后不仅仅是拥有一块土地就能适应山外生活的。
  生产、生活方式的改变,要有一系列相应的改变相配合,包括权力架构、统治方式、管理方式、生产方式、族群关系……原本极简单的族酋统治制度根本无法适应这一切,而他们又没有相应的经验和常识来改变。
  不要说足智多谋的于家海了,就是一向只懂得秀肌肉的于扑满,在这方面的知识也甩格哚佬八条街,有这两个人相助,格哚佬部的建设和重组才迅速发展成熟起来。
  但阴谋家终究是阴谋家,整日里只管专心从事建设,对精力充沛且不惹事不舒服斯基的于家海和于扑满来说,简直是生无可恋,所以两人一有空儿就撺掇格哚佬。
  这不,刚刚为下山务农的族人分配完土地、耕牛,按照农耕特点为他们划建村庄、建立好比较合理的村级管理制度,于家海和于扑满就一点也不嫌累的找到了悠哉悠哉的格大爷,热血沸腾地继续煽动起来。
  “寨主,我打听过了,沿山脊往西,水银山以南那片峡谷,可是无主之地啊!因为山谷里不宜居、也不宜耕种,所以一直没有明确指定过它归谁,咱们得去占喽!”
  “什么?中间隔着别人家,没听说过明明是自己的领地,还要越过别人的领地才能到那儿?那怕什么啊,谁让它是无主之地呢,什么事不是从无到有,咱就做第一个!管它有用没用,先占着!”
  “是啊寨主,这么一来,咱们距水银山就更近了,听说那水银山里出矿产,挖出来就是钱,咱们要是和于家、果基家联手,把杨家赶走,应该也能分润两成吧?嘿、嘿嘿……”
第27章
梦想
  铜仁府现在就像一座花果山,姓叶的那只猴子被招安去天宫了,顿时就群魔乱舞起来,少了猴王的群猴不安份,外面的山精水怪也不消停,铜仁开始酿酿着一场大风波。
  此时,叶小天正行在路上,一路下去,煞是威风。四十辆大车,百二十名随从,美服壮马,华车似锦,那威风派头,较之封疆大吏回京也不遑稍让。
  唯一的区别是:你走你的路,沿途没有那么多的地方官员出城远迎,接风饯行。苏循天揉着鼻子,不以为然地道:“大人,你为人一向低调啊,这一回大包小裹的,会不会显得太烧包了?”
  李秋池睨了苏循天一眼,心道:“这马屁精!东翁低调?他要是低调,那怎么才算高调?在葫县做个小小典史,就敢盖出一座全县第一的豪宅,比一些地方的小土司还要夸张,这也叫低调?”
  叶小天一身锦衣,仰靠在华盖曲辕、式样奇古,仿佛春秋战国时候的敞篷马车上,得意洋洋:“烧包?就是要烧包,衣锦还乡你懂不懂?低调,那些老街坊是不会明白你低调的,只会认为你是在外面混得不好!我要在街坊们面前显摆显摆,他们见了不大吃一惊才怪,啊哈哈哈哈……”
  叶小天笑得好不小人得志,李秋池看在眼里,忍不住也笑了。他扶保的这个人和那些高高在上的传统官吏们的确大不相同,有些时候他会做出很俗气的事来,可是……特别的真,并不叫人烦厌,反而心生喜爱。
  苏循天揉着鼻子,又道:“可是……大人您这谱儿,摆得也未免太大了些,打尖时我听说广西布政大人前天刚刚回京,走的就是这条路,轻车简从,只有十余随从,咱们这么张扬,会不会太令人侧目了?”
  叶小天懒洋洋地摆摆手,道:“我要是一方布政使,也得低调。可我现在不是流官,而是土官!土官,在朝廷眼里,就是一些没甚么见识的乡下暴发户,你若不是这副模样,他们才真的担心呢。”
  李秋池悠然道:“大人说的是,不过呢,大亨少爷送你的这辆古式曲辕车固然抢眼,可现在都十月份了,等咱们上了京也就快过年了,听说北京城雪大如席,朔月刮骨如刀,到了京里还坐这车?”
  “啊!啊……”叶小天张口结舌,忽地一拍大腿,懊恼地道:“幸亏有你提醒,哎哟,这可糟了。不成不成,前边到了大城,一定得再找一辆好车!”
  哚妮坐在叶小天身旁,穿着彩衣短裙,浑身银饰,俏媚明丽的不可方物。她低头看看自己裸露在外,浑圆曼妙、充满青春活力的一双大腿,担心地对叶小天道:“小天哥,北方那么冷啊,我这身衣服是不是也不能穿了?”
  叶小天特意让哚妮这么打扮的,寻常汉装女子家里人见多了,这种苗家女儿家的装束新鲜,看在眼里尤其的俏媚,他想借此让哚妮给公婆留下个深刻好印象呢,尤其是要和自己大嫂别别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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