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精校)第77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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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武门下,右羽林将军杨元琰、左威卫将军薛思行等人与杨帆的千骑守在城下,城门虚掩着,留了一人宽的缝隙,杨元琰和薛思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时探出头去看看,倒是杨帆尚显沉着。
  忽然,远处一群人马急急赶来,杨元琰立刻拔刀出鞘,压低声音喝问口令,李湛答了口令,便急促地道:“太子来了!”玄武门下,众将士立即一阵骚动,虽然没人敢于高呼,可兴奋之态却溢于言表。
  李显到了这时也不能回头了,一旦冷静下来,他也明白这时该安抚人心,一见众人迎上前来参拜,便结结巴巴地道:“众……众将士辛苦了,尔等今日为国家社稷,奋不顾身,孤铭记在心!”
  杨元琰道:“太子,张相公和崔相公已带人先往迎仙宫去了,请太子快快启行,以正大义!”当下亲手为李显牵马,拉了他就往宫里跑,左威卫将军薛思行对杨帆道:“杨老弟,咱们快走吧!”
  杨帆对马桥道:“立即封闭玄武门,不管谁来,倚坚强守,决不开门!”
  “遵命!”
  马桥答应一声,喝道:“关门!”
  沉重的玄武门轰然关闭,落下粗可一抱的门闩,马桥等人立即持械登城,杨帆这边也提刀在手,与薛思行、李湛疾步追向太子……
  ……
  “开门!”
  李成器站在太极宫前,瞋目大喝。
  相王李旦在相王府司马袁恕己还有他五个全副披挂的儿子陪同下,于二更三刻发动,这时已经赶到太极宫前朱雀门内,这里是南衙诸卫的大本营。
  戍守京城的禁军分为南北两衙,北衙禁军六卫其实是天子亲军,不需要朝廷正式下达调兵令,也不服从朝廷的调兵令,他们直属天子。而南衙十六卫才是真正的国家军队,需要天子下诏、宰相用印、兵部勘合,才能予以调动。
  戍守京城各道城门的多为南衙禁军,主要包括勋卫、翎卫、策卫、左右卫、左右武卫、左右骁卫、太子三府三卫等等,各卫兵马轮流宿值,驻屯与值宿交错,连将领也相互渗透交错,皇帝就是通过这种相互检侍的手段,避免某位将领独揽大权。
  李成器和李成义持戈勒马,向太极宫守卫厉声喝道:“开门!”
  宫门守卫见他们明火执仗,不禁骇然,连忙持枪戒备,高声道:“来者何人,可有皇帝敕书,引驾仗官与监门官何在?”
  军防重地不是谁都可以贸然进入的,要进入这军机要地,非得有皇帝的敕书,并用引驾仗官和监门官引领不可,那些士兵也是按照规矩办事。
  李成器“咄”地一喝,扬起长矛,大喝道:“并州牧、左卫大将军、太子卫率、安北大都护、相王殿下驾临,谁敢拦路。”
  大唐延续隋制,左右卫是南衙十六卫之首,李旦这位左卫大将军也就是南衙十六卫的最高统帅,可是你别看李旦这一系列的官衔称号听着挺吓人的,可京城各卫兵马大多由将军主持实务,大将军一职则为虚衔,李旦这个大将军更是虚得一塌糊涂。
  可是这其中的道理,将官们才明白,这些小小兵卒哪懂其中道理,便是懂得,他们也没有胆子抗拒大将军。仅仅一愣神的工夫,李成器、李成义已冲到门前,将长矛一探,双膀较力,“嘿”的一声大喝,将两具拒马挑飞出一丈多远,随即提马便走。
  袁恕己和李隆基等人带着相王府的参军、典军等一众文武属臣还有几十名王府亲兵,护着相王直闯太极宫。
  太极宫中诸卫将军被急骤的聚将鼓声惊醒,赶紧爬起身来,匆匆赶到太极宫大殿,就见殿上灯火通明,数十名战士盔甲鲜明,手持利刃,排列于大殿左右,最前面五员小将俱着金甲,护拥着一位身着王袍的中年人肃立于帅案之后,定睛一看,正是相王。
  相王李旦肃立于帅案之后,将政事堂两位宰相加印的掌兵勘合一亮,沉声道:“二张谋反,挟制天皇。今北门南衙,一体除奸!张相公和崔相公已经护从太子,率领羽林卫入宫擒贼去了,本王奉太子所命,主持南衙!”
  众将一听,不由面面相觑,相王说得好听,谁不知道这是造了皇帝的反了,可是相王既然出现在这里,太子入宫应该不假,而太子入宫,没有羽林卫、没有千骑这种北门禁军中的天子亲军配合绝不可能。所以……
  想到天子老迈,且又病重,身体虚弱到连新春庆典都无法主持,新君上位已是必然,谁还想反抗?何况天子一向倚重北门禁军,对南衙诸卫视同后娘养的,给养、军资、军饷方面远不如北衙,北衙都反了,他们充的什么忠臣?
  这些心思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相王殿下敢率领这么点人马就来接收南衙,谁知道殿上这些将领里边已经有谁是投靠相王的人?若是自己有所质疑,会不会马上就有人拔出刀来把自己砍了?
  因此,相王说完这番话,大殿上竟是鸦雀无声,众将半晌竟无一人出言质疑。此举固然有天子宠赖北衙禁军而慢待南衙的原因,使得南衙将领心生怨怼,可是这么多将领,竟无一人出头,换作几年前是绝不可能的。
  武则天的老迈,确实成了她最大的致命伤,她的影响力、号召力、掌控力都在飞快地丧失。
  相王目光左右一扫,厉声喝道:“东宫十卫率,出列!”
  东宫十卫率,即太子左右卫率(军号“超乘”)、太子左右司御率(军号“旅贲”)、太子左右清道率(军号“直荡”)、太子左右监门率和太子左右内率。其中前六率各领三至五个折冲府,后四率只领内府兵。
  东宫十率本是太子亲军,但是自武则天做太后的时候起,太子对东宫十率的兵权就被剥夺了。但是武则天只能剥夺太子对东宫十率的兵权,却不能取消东宫十率的建制,所以东宫十率依旧保留着。
  可因此一来,女皇对东宫十率的防范也最严,南衙禁军的待遇低于北衙禁军,东宫十率的待遇比其他南衙禁军更低,东宫十率的将官什么心情可想而知,他们对天子的忠心就更加谈不上了。
  因此相王李旦早已命司马袁恕己同东宫十率的将领进行过接触,袁恕己并没有把兵谏这个绝大机密告诉他们,只是对他们做了一番试探了解,有了一定的把握。此刻情况危急,相王本就有点狐假虎威,也只有先从东宫十率着手,才能弄假成真了。
  东宫十率的将领略一犹豫,便纷纷走上前去,走出的时候还是左顾右盼,迟迟疑疑,一旦站到李旦的面前,也就知道既然有了这个态度,那就没有退路了,是以参见李旦的动作声音倒是整齐划一。
  “参见大将军!”
  李旦振声道:“超乘军,速随本王记室参军丘悦增防东西两城,切记不可靠近宫城!”
  超乘军将军到了此时也不想退路了,众人之中,本就以他最为倾向李唐,是以大声答应下来,便见李旦身旁走出一人,向他拱手道:“将军,请随我来!”
  李旦又道:“旅贲军,速随本王功曹参军窦希瑊协助金吾卫控制朱雀大街,及京城烽堠各处,严禁任何人等靠近!”
  有超乘军先行答应下来,旅贲军统领也没了顾忌,再说东宫十率本就该由太子统率,他们的归属感最强,因此爽快地答应一声,跟着窦希瑊急急离去。
  李旦再道:“直荡军,速随本王典军丘琬,控制南城通往北城的各条要道,禁止一切器仗人马出入!”
  直荡军将领恭声应诺,李旦又道:“东宫左率何在?”
  “末将在!”
  “速随临淄王,去拿张同休府上一干人等!”
  “东宫右率何在?”
  “速随寿春王,去拿韦承庆阖府人等!”
  随着李旦的一条条将令,南衙各路兵马调动起来,这些人一旦接受调动,各路兵马都不知道其他人马的动静,各路兵马的将领无法互通声息,就更不可能反悔倒戈了。
  同时,这些人一旦领命,哪怕只是遵照相王的吩咐闭营不出,也等于表明了他的立场,南衙,稳住了!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漫长一日(七)
  寂静的夜里,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官兵匆匆走过街头,他们的行动并没有引起午夜熟睡的百姓们注意。
  这要得益于坊市制度和宵禁制度。空无一人的街道,宽阔街道两旁的排水沟、排水沟内测的树墙、树墙之后的坊墙,然后才是人家住户,把他们和长街隔得远远的,深夜之中谁还会注意到军队的调动呢。
  千骑郎将陆毛峰这一夜睡得很香,他和年前新纳的小妾欢爱了许久,饶是身体精壮,也有些乏了,自始至终,他没有发现外界的一点风吹草动。
  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好事。二张对他有提拔之恩,以他的性情,很难坐视二张遇难。可他又极为重视他在军中的前程和杨帆对他的赏识,还有他的家、他的儿子、他新纳的宠妾,如果他真的发现了什么,将是一个很痛苦的抉择。
  “不好了,大事不好!”
  迎仙殿前,一个小太监踉踉跄跄地跑来,一边跑一边喊着,没等他跑到殿门前,迎面突然闪出两个小太监,手中提着宫灯,中间站定一人,厉声叱喝道:“站住!皇宫大内也敢随便跑动,懂不懂规矩!”
  那小太监定睛一看,见是御前的小海公公,急忙道:“海公公,出事了,出大事了,有……有一队人马奔着圣人的寝宫来了,他们要对圣人不利啊,快去禀报圣人。”
  小海脸上陡然泛起一抹古怪的神气:“此言当真?”
  “当真!”
  那小太监连连点头,道:“奴婢在凝阴阁看见一队人马遥遥过来,奴婢心里纳闷,这么晚了,宫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行走,奴婢起了疑心,就藏在一旁看着,那群人一个个都提着明晃晃的刀剑,穿着也不是宫中巡夜的兵丁,海公公你说,他们拿刀拿枪的,不是想造反是什……”
  他还没有说完,后脑就挨了重重一击,两眼登时一直,向前一仆倒在地上。在他后边出现了一个小太监,手里拿着一根棒槌,似乎是头一回打人闷棍,他一棒把那人打昏,自己反而呆在那里。
  小海低声喝道:“赶紧把人拖走!”
  “哦!哦哦!”
  那打闷棍的小太监清醒过来,急忙拖起那个昏倒的内侍离去。
  小海左右看看,吩咐那两个提灯太监道:“守在这里,严防意外!”
  小海说罢便向迎仙宫旁的紫兰殿急急赶去。他们在宫里也在翘首等待事情的进展,眼下看来太子是顺利进宫了,或许马上就到,他得赶紧去报信,上官待制和太平公主正在紫兰殿上等候消息呢。
  小海只顾把那意外发现兵谏人马行踪的人打昏拖走,根本无暇细审,结果就错过了一条重要消息。发现兵谏人马的并不只是这一个小太监,而是两个。这两人一见情形不妙,确也害怕,可又觉得这是一个立功升职的大好机会,当下稍一商量,二人就兵分两路了,一个赶回来向皇帝报信,另一个……搬救兵去了。
  这两个小太监说机灵,能权宜机变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够机灵,可要说他们蠢吧,却也真够蠢的。他们也不想想,那队人马是从玄武门方向来的,分明是与守卫玄武门的千骑一党,说不定来的就是千骑的人,哪还能去向千骑搬救兵。
  说起来,大概也是为了防范兵权太过集中,皇帝对各路禁军调来调去的太过复杂,这些内宫小太监根本不明白、也懒得明白这些禁军的派系和分属。
  那个搬救兵的小太监并没去玄武门,那不是要和叛军走个对脸么,他去的是跑马楼,因为他刚从那边过来,恰好见到那边有一支禁军巡弋。
  这小太监跑得飞快,都快把鞋跑飞了,他赶到跑马楼下,就见那队禁军刚刚从楼后转出来,赶紧迎上前去,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快!快!不好啦,有叛贼入宫,快去保护圣人!”
  “什么?有人闯宫?”
  那迎上来的队正听了大吃一惊,这名队正是千骑刚刚组建时杨帆亲手录取的萧千月,萧千月自打改了名字叫萧雨客,大概真是转了运,几年下来,已经升为队正,大小也算一个军官了。
  不过,以他现在的官职,还不够参与机密的资格,今晚兵谏的事他不知道。他正想问个清楚,身后一人急步赶上,一把将他推到一边,急声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说话的这人是殿中监田归道,田归道不是千骑的将领,但千骑巡弋宫中,是有宫中官员带领的,这宫中负责安全防卫的官员就是殿中监。
  田归道弱冠时以明经擢第,累补为司宾丞,不久转为左卫郎将。后来契丹造反,突厥默啜趁机要求朝廷把六胡州和单于都护府划为他的辖地,田归道曾为此出使突厥,差点被扣留,幸好武则天答应和亲,派武延秀赴突厥,并带去大批彩礼。
  默啜一见武延秀这只肥羊,就把田归道这个虾米给放回来了,田归道回来马上告诉武则天默啜狼子野心,根本无意和亲,来日必定再犯中原,之后默啜果然扣留了武延秀,并发兵河北趁火打劫。
  武则天赏识他有先见之明,提拔他由武转文,做了夏官侍郎,不久又由文转武,迁为左金吾将军,在武懿宗手下厮混了一阵,后来他走了二张的门路,做了奉宸监内供奉,之后就转为殿中监,开始负责宫中警卫了。
  他和千骑的关系就像巡城御史和兵马司,巡城御史隶属都察院,兵马司隶属五城兵马指挥司,一文一武,互不统属。但是执行巡城任务时,两者就要结和在一起,兵马司的官兵要接受巡城御史的领导。
  萧千月这一路千骑禁军大体相似,此时要受田归道的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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