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精校)第63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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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蓉比弟弟文静得多,她坐在席上,身前摆着一堆泥偶、布偶、木偶,她很专注地摆弄着玩偶,嘴里还念念有词,大概正在安排这些玩偶过家家。
  小蛮怀抱一只“竹夫人”,正在席上打着瞌睡。
  昨夜杨帆是在阿奴那边睡下的,一双儿女自然跑回来跟娘亲睡了,不想这对小调皮蛋比杨帆还要缠人,先是不肯睡觉,让她讲故事,好不容易睡了,夏夜中又容易醒,一会儿这个起夜,一会儿那个找娘,弄得她一宿都没睡好,这时不免困倦了。
  阿奴坐在一旁,认真地穿针引线,缝制着一件小小衣衫。其实以杨家如今的家业,哪用得着阿奴自己做衣裳,不说坊里就有裁缝铺子,自己府上也有针娘的,可是为自己的孩子亲手做件衣裳,那心情大是不同。
  杨帆没有直接坐在席上,椅上又架了把逍遥椅,杨帆躺在竹椅上,阖着双眼,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样,实则暗中想着心事。
  他已经出招了,却不知道沈沐那边有什么反应,目前为止还没有察觉沈沐出手的痕迹。其实留着宋霸子、龙九套这条线索不动,就有可能从他们的举动揣摩出沈沐的打算,天枢的老先生们当初就是这么向他建议的。
  但是杨帆反复思量之后,认为宁可搞不清楚沈沐的目的也不可以冒险。要知道他对付沈沐最大的优势就是官方的势力,如果让沈沐的人和如今御前最得宠的二张搭上关系,一旦他们想办法把二张牵涉进来,那么自己最大的优势也就消失了,那时即便明白了沈沐的目的所在又有什么用呢?
  关于率人冲撞金吾卫的事,他倒不是很担心,既然命他闭门待参,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否则以他擅动兵马的事实,当时就能办他。
  这件事的处置,是轻是重其实全在皇帝一念之间。
  私自调兵固然是大忌,可是事情的起因与经过却只是缘于两将不和,从而发展成两人手下的兵丁们频繁冲突,如果皇帝对他足够信任,那么完全可以把这次事件理解成为较大规模的一次打群架,性质不同,处理也就不会多重。
  杨帆正琢磨着,手臂突然被人碰了一下,杨帆睁眼一看,就见阿奴停了针线,娇艳欲滴的诱人红唇正向他一努,杨帆一愣,随即便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向她回了一个会意的眼神。
  杨帆表错情了,只把阿奴看得一怔,随即却醒悟过来,白玉似的莹润娇靥腾地一下红了起来:“这个不知羞的家伙,想到哪儿去了?”
  她如今有了身孕,杨帆时常宿在她的房中,只是为了照顾爱妻的情绪,不可能考虑男女之事。可有时动了情欲,面对的又是自己娇妻,他也不会强自克制,比如昨夜,免不得一番央求下,阿奴便半推半就俯凑玉箫辛劳檀口了。
  想不到杨帆食髓知味儿似的,见她一努嘴,居然又想到了那样的羞人事。阿奴横了他一眼,艳艳欲滴的红唇抿成一线,纤纤玉指捏着银针向杨帆身后盈盈一指,杨帆这才明白过来,扭头一看,桃梅正站在那里。
  想是桃梅有事禀报,却见他正打瞌睡,不敢叫醒了他,杨帆便道:“怎么?”
  桃梅双手奉上一封书柬,低声道:“太平公主府送来的。”
  杨帆会意,接过书柬,轻轻挥手,桃梅便姗姗退下。杨帆启开书信,里边只有薄薄的一张纸,杨帆仔细读了一遍,唇边慢慢逸出一丝笑意:“你们先歇着,我去书房一趟!”
  杨帆对低头缝衣,满心欢喜地憧憬着尽快成为慈母的阿奴说了一声,便站起身来,潇潇洒洒地向书房走去……
  ……
  发生在千骑营和金吾卫的这件事情,民间知者寥寥。曾见千骑出兵的只有金吾卫驻地前的那些酒肆青楼中人,而且只是见其千骑气势汹汹经过,不知道后来究竟如何。至于他们入城之后,因为走的北门,直接拐向了宫城,就更不为城中百姓所知了。
  但是这件事宫里面却是尽人皆知,通过内侍宫娥之口,这件事迅速传到外廷,再通过政事堂、翰林院和史馆里的内侍杂役传到了那些官员耳中,很快这件事在朝廷里就不再是什么秘密了。
  御史台几乎所有在京的御史都上了一本,弹劾杨帆。
  在其位要谋其政,这么大的一件事情,他们不能愣装不知道,所以哪怕与杨帆关系不错或者对他观感不错的御史也得向皇帝上表参他。区别只在于,有的人只是严厉弹劾杨帆,有的人却是对杨帆和武懿宗各打五十大板。
  武则天依旧拿不定主意,要惩办杨帆不难,杀头、流放、贬官、夺禄……,手段有的是,问题是武则天想找到一个既能对他有所惩戒,以便向国法纲纪有个交代,又不至于影响自己的政治布局的方法。
  在御史们上书弹劾杨帆的第二天,宰相姚崇向皇帝进言,认为杨帆性情莽撞冲动,不足以统御千骑,并向皇帝举荐左卫中郎将张浩,说此人性情沉稳,老成持重,且在军中素有威望,可掌千骑。
  武则天面上不置可否,心中已是老大不悦。皇帝可是一直把北衙当成自己家后花园的,不要说武则天因为女子称帝,所承受的压力太大而一向有猜忌心,就算是李世民也是一向把北衙当成禁脔,不许他人染指的。
  贞观十五年时,长安的玄武门进行修缮,宰相房玄龄、高士廉听说后顺口向少府少监打听了一下玄武门修缮的进度,李世民听说后勃然不悦,特意找来房玄龄等诸位宰相,敲打他们说:“诸君管好南衙就行了,北衙与诸君无关﹗”
  如今姚崇竟觊觎千骑,武则天大为不快。回到后宫,张氏兄弟率奉宸监众美少年向武则天献上他们刚刚排练好的一场大型歌舞,武则天郁闷的心情才稍稍排解开来。眉开眼笑之际,张易之却拐弯抹角地向武则天暗示,想把自家一位堂弟塞进军伍,统带千骑。
  正因姚崇的僭越而心生不满的武则天此刻心情正极度敏感,一听张易之这话,当即断然拒绝。以往张氏兄弟每献歌舞哄她开心,她都会留张氏兄弟侍寝,这一晚她却兴致缺缺,独自入睡了。
  婉崇、张易之盯上了千骑营,并先后向皇帝“举荐贤明”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羽林卫大将军武攸宜耳中,武攸宜生怕千骑落入他人之手,赶紧也去向皇帝荐贤。结果自然也是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武攸宜刚离开,武三思又闻着味儿跑来了……
  武则天从姚崇、张易之、武攸宜那儿积攒下来的不快,等到武三思赶来时,已经化作雷霆大怒,武三思被骂了个狗血喷头,狼狈而去。随即,一道圣意便迅速传到了杨府:擢升杨帆为忠武将军。
  杨帆升官了!
  消息一出,不知内幕的官员只是震惊于杨帆的圣眷之隆,知道内幕的官员不免暗笑李党、武党、张党眼红心切,白忙一场。
  知道内幕的官员不敢在这时多说话惹皇帝不痛快,不知道内幕的官员更不会在此时去得罪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儿,所以对杨帆不罚反升的奇怪现象,真正跳出来说话的,只有永远“秉持公道、仗义执言”的御史大人们。
  可是御史大人们的话要皇帝肯听才行,皇帝肯听那就是刀剑,皇帝不肯听那就是口水,这一次御史大人们的进谏无疑就是白吐口水。
  杨帆升的这个官跟他的权力其实没有关系,他带的还是千骑。忠武将军也好,归德中郎将也罢,那只是品级。与品级相关的不是权力而是待遇,例如薪俸、给田免课、刑罚、班序、车舆、衣服等,此外还涉及致仕、封爵、置媵、营缮、丧葬、谥议等方面。
  归德中郎将是从四品下,忠武将军是正四品上,杨帆跳过从四品上、正四品下,直接擢升为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居然连升三级。杨帆有罪却升了官,这是什么道理?确实没有道理。可武则天需要跟你讲道理么?
第八百九十二章
磨刀霍霍
  明月当空,轻云掩映。月下一幢小楼,于朦胧的意境当中如诗如画。
  小楼本雕梁画栋,只是许多精致处的美丽都没于夜色之中,此时看不分明,可是那种优雅华贵的气质依旧能隐隐约约地显露出来。
  这是一幢女儿家的绣楼,楼上还亮着灯,婆娑的竹影映在碧纱窗上,无风不动时,仿佛那就是附在窗上的几枚竹叶。
  闺阁内满是秀气温婉的气氛,荡漾着女儿家闺阁之内特有的淡淡香气。
  屏风上湖石花蝶,颜色浓淡相宜。
  上好檀木的台、凳、几、架,处处流转着女儿家的细腻温婉的感觉。
  靠窗是一张卷耳雕花的书案,案上垒放着各种名人法帖及几方宝砚。笔筒、笔架内或插或挂,尽是紫毫。
  墙上挂一幅荷亭对弈图,左右挂一副对联,墨迹淋漓,似欲透纸而出。
  贴墙放着一具四柱四杆、雕花精美的架子床,帷幔高挂,并未放下,灯光映着榻上一双人儿。
  一袭绯色薄纱寝衣依旧裹在婉儿身上,那冰肌玉骨、酥胸粉腿若隐若现的,反令她的艳魅姿色更增三分。而杨帆就埋身在这桃红粉艳雪圆玉润当中,搂紧了那细得惊人的小蛮腰,仿佛在努力压制身下一尾扭转筛动跳跃挣扎着的鲶鱼。
  结实的架子床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呻吟,呻吟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突然,那“咯吱”声戛然而止,伴着某人发出的“嗯”的一声袅袅颤音,仿佛定格了一幅激情四溢的画面。
  画面上,唯有一处是依旧在动着的,那是一双雪白修长、圆润结实的大腿,那双大腿正紧紧缠在杨帆的腰间,还在情不自禁地抽搐着,腿肌突突地乱颤。
  渐渐的,那涂了鲜红豆蔻、紧紧蜷成一团的漂亮足趾慢慢舒展开来,仿佛一朵春风下吐蕾绽放的鲜花,然后一双雪白圆润的大腿就像一下子被人抽去了骨头,软绵绵地滑下去,伴以一声娇慵的呻吟。
  杨帆喘息着,捧起婉儿的小脸,在她香汗津津的白净额头怜惜地吻了一下,一侧身躺在了她的旁边,似乎生怕压坏了她,瞧这副怜花惜玉的样子,真不晓得方才那个玩了命似的在伊人身上打夯的男人究竟是谁。
  婉儿的心犹自咚咚咚地急剧跳着,浑身肌肤滚烫滚烫地泛着玫瑰红色,腮上潮红未褪,杏眼依旧迷离,饱满的酥胸起伏不已,可是随着杨帆侧身躺下,她就像粘在了杨帆身上似,马上也跟着翻了个身,用力挤进他的怀抱,似乎犹嫌他方才压得不够沉似的。
  杨帆轻轻抚摸着她柔滑馨香的秀发,还有粉嫩细腻却因为出汗而微微有些涩手的玉背,婉儿惬意地偎在他的怀里,像只刚吞了条鲜鱼的猫儿,许久许久,才幽幽怨怨地叹息一声,道:“人家真想要个孩子……”
  杨帆的手一僵,然后轻轻环住她,慢慢抱紧,听着彼此激烈的心跳,却没有说话。婉儿暗悔失言,忙岔开话题,“哧”地一笑,道:“你这法子用得倒真是巧妙,圣人猜忌心重,你就利用了她的猜忌心,结果不但未受到任何惩罚,反而升了官,白白让人家替你担心一场。”
  杨帆用鼻子蹭了蹭她的鼻头,道:“难道你希望我受惩罚呀?”
  杨帆躺平身子,吁了口气,把一只手臂随意地垫到脑后,望着帐顶悠悠地道:“你以为我一开始不担心么?结果谁也无法预料,谁也不能确定皇帝一定会是个什么反应,可是我该做的事必须做,剩下来的就只能尽可能地弥补,以减轻罪责了。
  一开始,我也预料会受到惩罚,只是希望这惩罚不影响我对千骑的掌控,这一点我还是比较有把握的。后来发现天子顾虑重重,一直没有对我施行什么惩罚,我心里就有谱了。这时才想到,或许这么做不但不会受到惩罚可能还另有奇效。呵呵,说起来这里也有你的功劳啊,你和张氏兄弟没少替我敲边鼓吧?”
  婉儿懒洋洋地道:“圣人聪慧过人,可惜就是太聪明了,反其道而行,多说说你的坏话,效果反而更佳。所以人家这几天的确没少说你的坏话,至于二张,他们跟你最近走动太近,若说你的坏话,反而惹得陛下猜忌,他们只是狠狠地夸了一番武三思和武懿宗如今如何的权势滔天。”
  杨帆“哈哈”地笑了两声,又沉默下来,轻轻抚摸着婉儿滑腻如脂的大腿肌肤,慢慢说道:“近日奏章之中,会有几份关于粮食问题的。”
  婉儿会意,轻轻点头。
  ……
  杨帆与婉儿卿未嫁,君可娶,奈何却做不得夫妻。
  一开始,是因为杨帆位卑职低,而武则天对上官婉儿依赖甚重。一个帮她处理过事的人一旦用惯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替代的。大事小情的把握、军政轻重的拿捏、对皇帝态度的了解,这些不知需要多少时间来磨合,需要她用多少精力来调教,她是不会为了一个杨帆而放弃这个得力助手的。
  如今杨帆权位越来越重,也算是武则天的心腹之一,这种事依旧提不得。宫里可以用女官,可绝对没有用臣妻命妇的道理。夫妻同朝为官,一文一武,一内一卫,任是哪个君王也不能接受。
  再者,杨帆本不可能与处于深宫的婉儿有什么感情上的纠葛,如果让皇帝知道他们情投意合,武则天马上就可以想到许多事情,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到时候女皇心意如何,实在难以揣测。
  可该做夫妻的做不成夫妻,不该做夫妻的却被武则天硬生生地撮合到了一起:李迥秀和阿藏夫人要成亲了。
  官绅发达了可以纳妾,但少有休妻的。“忠孝仁义”等品质问题是很重要的,对父母不孝的人,朝廷不会认为你会对国家忠;嫌贫爱富无情无义之徒,没有人相信你会成为一个品格高洁的清官廉吏。
  当你处于微末之时,与你甘苦与共的发妻若被你抛弃,这在一切基于封建伦理道理的权力社会中是一个极大的政治污点,你的仕途和名誉都会大受影响,但是迫于武则天越来越沉重的压力,李迥秀还是休了他的发妻。
  他的母亲本是婢女出身,身份低贱,三番五次被女皇请入宫中以礼相待,令她受宠若惊。待她获悉皇帝心意后,也开始劝说儿子,李迥秀内有母亲相劝,外有皇帝施压,最后只得服从了皇帝的安排。
  可这婚礼,却不是在李家办的。阿藏夫人易嫁,当然也不能还住在亡夫家里,这新宅子是她的儿子张易之为她购置布置的,说起来还是属于张家的财产,如此一来,李迥秀无异于做了个上门女婿。
  那时节,肯做上门女婿的多是卑贱到生活无着、贫困不堪的人,李迥秀先是休妻,又是“入赘”,一时间声名狼藉,昔日同僚好友、亲戚朋友对他的人品和行为鄙夷之极,纷纷敬而远之,根本无人前来道贺。
  张易之为了把母亲的婚事办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便广撒请柬,延请各界名流出席婚宴。以他们的面子,自然请得来许多名流,而这些名流其实是冲着二张来的,也不必担心别人非议是因为李迥秀这个道德败类。
  李迥秀作为新郎官,来宾又都是京都名流,他必须亲自迎接,每迎接一位来宾,不管对方是真诚道喜还是随意敷衍,有心病的他都觉得对方是在嘲讽自己。他的脸从一开始就是滚烫的,看在不明底细的人眼中,还以为这位新郎官因为能攀上张家非常的兴奋,心里更加鄙视他了。
  太平公主也应邀到了新宅,内宅里专门为这些女客设了筵席,太平公主、千金公主、安乐公主还有阿藏夫人的一众名媛好友此时都在阿藏夫人的引领下参观着她的新房。
  张易之为了给母亲营造爱巢,可谓煞费苦心。卧房中的奢华闻所未闻,别的不说,仅是那张婚床,就已奢华到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也没福气享用过的地步。
  这床号称七宝帐,到处缀满金银珠玉以及各色奇珍异宝。铺象牙床,织犀角簟(diàn,竹席),鼲貂(hún,鼠的一种。毛皮柔软如绒,可作衣物。)之褥,蛩虻(qióng,蝗虫或蟋蟀)之毡,汾晋之龙须、河中之凤翮(hé,鸟翎的茎,翎管)以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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