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精校)第8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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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浩顺手抄起一截木棍,在地上端端正正地写下了“马燚”两个字,狗儿匆匆把碗里剩下的几个饭粒全扒拉到嘴里,然后捡起一支木棍,趴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学着,红红的火光映着他的脸,显得特别的认真。
  “小家伙,困不困,我该送你回去了,要不你娘会担心的。”
  狗儿仰起脸笑道:“我不困,白天睡的已经够多的了。”他跳起来,指着远远近近的人群,快乐地道:“我从来没有一个晚上,有这么多人陪着我,有这么热闹。”
  杨浩微微一笑,牵起他的手,拉着这个寂寞的,很容易为了一点小小满足而快乐的小东西走上一个高坡,并肩看着那条火龙似的长长队伍,然后转向东南方向,把他抱起来,指着远处道:“狗儿,你看那边,我们会走很远很远的路,过一条很宽很宽的河,然后到一座很大很大的城池里去。
  那座城池叫开封。当整个天下所有的国家都进入黑夜之后,那里的灯火却像天上的繁星一样多,那座城,是全世界第一座不夜之城。那座城里的人烧火做饭是不像咱们一样用柴火的,而是用一些黑色的石头。你说好不好玩?
  最好玩的是,每天晚上,那里都有许多许多,比咱们现在还多十倍的人,穿着鲜艳的衣服,走在热闹的夜市上,到了那里,你永远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寂寞,哪怕你天天都只能晚上出门,一样会看到集市、店铺、酒楼、茶馆彻夜开张,和白天一样。在那里,你可以找到很多很多的朋友,再也不用你娘陪着你,提着一只灯笼,走在寂静的村子里,一个人半夜去爬树……”
  狗儿忽闪着一对大眼睛静静地听着,眼睛里越来越亮,他轻轻地问:“大叔,那儿……就是大宋么?”
  杨浩一只手臂抱着他,他那瘦小的身子轻的就像一只猫儿毫不吃力,杨浩微笑道:“是的,那儿就是大宋,普天之下最富饶的地方。”
  “那……大叔为什么不去那里住下呢?”
  “呵呵,那里虽好,可是大叔还有很多事要做呢。等大叔了了在这里的心愿,也许……会去那里定居的。”
  杨浩的目光慢慢转向东方,笑容渐渐消失,眼睛朦胧起来:老娘杨氏、大良哥臊猪儿,还有那惹人疼的罗冬儿,那一副副鲜活的面容,好像在夜空中一一浮现,正在向他微笑着……
  他吸了吸鼻子,止住了自己的泪水,怀里的这个孩子,虽然永远只能活在夜幕下,但是他童稚的心灵从来不曾染过尘埃,杨浩不想让他知道世上还有那么多残酷的事、丑陋的人……
  狗儿被送到了他的母亲身边,也许是因为周围有太多的人,是他一辈子都不曾见过的这么多的人,也许是因为杨浩今晚告诉他的关于外面世界的那番话,他兴奋的睡不着觉,一直拉着母亲的手,向她学说着杨浩告诉他的一切。他很骄傲,因为他现在知道了许多许多母亲不知道的事情,他比自己的娘还有见识。他知道这天下很大,乘着车骑着马也要走很远很远,他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要过一条很宽很宽的河,他还知道河那边有一座城,是整个天下唯一一座晚上像白天一样热闹的城市,到处都是灯火,像天上的繁星一样多?
  他眨着眼睛,看着天上闪闪的星辰,心想:“那不就和神仙住的天宫一样了么?”
  “对了,娘,还有一件大事呢,我现在有名字了,是杨浩大叔给我起的名字。娘,娘?”
  小家伙坐起来,嘟起了嘴巴,因为劳累了一天,马大嫂随意地应付着他的言语,此时竟已沉沉睡不去了。
  晚上,才是他的世界,只有晚上,才是他最精神的时候。他没有睡意,一个人站起来,跑到篝火堆旁,从篝火里抽出一根燃了小半的树枝,挥灭火焰,就在火堆旁,歪着脑袋兴致勃勃地写自己的名字:“马燚,四个火,大叔起的名字真是好听。”
  “啊,啊~~~”那个睡的像死猪似的道人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打着哈欠道:“小女娃儿,人家送你个名字就这么开心啦?你可要小心喽,这天下啊,有许多坏人呢,别被人把你哄去卖啦,你还欢天喜地帮人家数银子呢。”
  “睡觉吧你,走路都会打瞌睡,现在你倒精神了,杨浩大叔是好人,才不会害我呢。你说杨大叔的坏话,我不理你!”狗儿说完,负气地一扭身背对着他,又在地上写起了自己的名字。
  邋遢道人嘿嘿一笑,重又躺下,枕着手臂翘着二郎腿儿看着星空,神色却变得古怪起来:“老道修了一辈子道法,还是头一次见着这样的奇事,既遇到了这样的奇人,老道不妨随他行去,看看此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说不定老道能因此能得窥天机呢。纯阳子那老妖道,嘿嘿,就让他在关外多等几日吧,他都活了这么久了,总不会说死便死,眼前这个杨都监,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奇人呐。”
  ※※※
  天刚亮,士兵们就催促大家起身,吃过早饭启程上路,每日的行进过程是枯燥无味乏善可陈的,连士兵们都麻木了。无论前后,都是茫茫的旷野,这里的土壤似沙似土,没有高大的树木,只有一些贴着地皮生长的矮小灌木,一路行来,偶尔看见有几只野羚在山野间吃草,也被这大队人马惊动,跑得不知去向。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日上三竿时,人人挥汗如雨,连骑在马上的士兵都有些受不了了。杨浩和程德玄并肩站在路边,手搭凉蓬向远处看着,说道:“程大人,再这样下去,白天没办法赶路呀,你看如果白天找个遮阴的地方让大家休息,夜晚赶路怎么样?”
  程德玄道:“几万人马,夜间怕是看顾不过,尤其是妇人老人孩子,还有些人患有眼疾,夜晚看不见东西,说起来容易,真要夜间行军,训练有素的军队还成,这种乌合之众……”
  他刚说到这儿,忽地有人惊呼起来,那惊呼声好像传染一般,迅速汇聚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程德玄刷地一下拔剑出鞘,四顾喝道:“出了甚么事?”
  一名士兵指着天空,惊讶地大呼道:“大人,快看,快看,天上,是咱们的人马。”
  “甚么?”程德玄仰头看去,只见白茫茫的天空中一阵波动,一副有些模糊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那画面是活动的,巨大的,扯天盖地。占据了画面三分之一的是一道山梁,从山梁望下去,是无数的宋军和契丹族的勇士在忘我厮杀。那景像太鲜明了,就像发生在他们眼前的一场大战,残酷、惨烈,却没有一点声音,所以也更显得诡异。
  “海市蜃楼!”杨浩惊叫出来,程德玄本来也有些惊怔,听他一喊,不由暗叫一声“惭愧”。海市蜃楼这种奇象他曾在古藉中见过记载,但是亲眼看到这还是头一次,所以方才一见竟也有些失神,还道是什么妖物作祟,幸好不曾说些什么,要不然倒显得自己孤陋寡闻了。
  可是那些士卒,尤其是那些百姓,大多却是不知海市蜃楼为何物的,有些百姓惊叫着“天兵天将”,便匍匐在地磕起头来,许多士兵也张慌失措,指着天空大叫:“我们的人马怎么在天上?还有契丹狗,出了什么事?”
  程德玄蹙眉喝道:“镇静,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可是他能喝止的,不过是身边几个人,一条长蛇似的队伍,到处都在惊呼喊叫,哪里能制止得来。
  杨浩仰着头,目不转睛地抬头看着,不知那海市蜃楼的奇景什么时候就会消失。天幕上,契丹人正在逐步占据上风,宋兵在一步步退却,抛下无数尸首,画面始终是从山梁上向下俯瞰的,就像一个人站在那儿,看着山谷中、山腰上双方大军的生死拼搏。
  忽然,一面大旗缓缓地倒下,大旗就是矗在山梁上的,所以这面大旗一进入画面,便笼罩了整个天幕,整个天空中都是那面杏黄边的宋字大旗,大旗缓缓倒下,便见无数的契丹人手举弯刀像狼一般朝山上奔来,然后一只凤头战靴重重地踏在那面倒下的旗帜上,一个身影慢慢闪现,占据了整个天幕。
  先是苗条的背影,然后她慢慢转过身,只见她身穿着鱼鳞锁子甲,腰系八幅绣凤战裙,胸前一方亮闪闪的护心宝镜,兜鍪、护项皆饰银狐尾,头顶银盔一束雉羽飘扬,肩上睚眦吞肩兽,后衬半壶雕翎箭,那柳眉杏眼,樱桃小口,双眉之间一点朱红,妩媚中自有一股凛然不可欺犯的威仪。此刻,因她站在近处,真是脚踏大地,头顶雉羽直抵苍穹,象极了法天象地的神界大圣。
  许多百姓唬得连连叩头,直呼“观音娘娘显圣”。
  只见这位女将一双秋水似的明眸似乎眺望着远处的什么,她微微一笑,把手一挥,许多契丹勇士便扑上山来,如狼似虎地向前纵跃而去。
  天空中又是一阵气纹波动,那个妖娆女将的影象开始扭曲起来,依稀还能看到向前扑去的契丹勇士队型一阵杂乱,紧接着便是火光,天上着了火,把整个天空都烧红了,滔天烈焰吞卷着一切,那个妖娆且不失英武的女将也渐渐消失在火光中……
  程德玄长长吁了口气,转首笑道:“杨都监真是好见识,我于古藉之中,也曾见过这样的记载,据说世间有大蜃,能吞吐云雾,幻化亭台楼阁,人物车马,方才你我所见,想必……杨都监,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杨浩铁青着脸色道:“程大人,这海市蜃楼,其实并非蜃妖吞吐幻化而成,而是天气炎热,气浪蒸腾于空,便像一面镜子,把一个地方的景像倒映于空中,投射到另一个地方被人看见。”
  程德玄奇道:“喔,竟是这个原因么,杨都监真是博闻,程某还道……”一句话没说完,他的脸色忽地变了:“杨都监,你是说?”
  杨浩沉声道:“不错,方才天象所演,都是真的,而且……它刚刚正在发生。”
  程德玄脸色攸然大变,神情凝重地道:“杨都监,你是说……我军败了?”
  杨浩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未必,应该说……我军退了。”
  程德玄微微一怔,便明白了这一字之别意味着多么大的不同,败是迫于敌人武力被动退却;退是完成阻击任务主动转移,两者岂可同日而语。然而,杨浩怎么知道宋军是退而不是败?
  他惊疑问道:“杨都监,方才在海市蜃楼中所见,我军明明溃败,你说我军是退而不是败,依据何在?”
  杨浩道:“就凭天上的那场大火。”
  “火?”
  “不错,这火从何而来?契丹人没有理由放火,在稳占上风之时,大火并不利于他们进攻。那么这火便是官家让放的了,目的何在?阻敌而已。你看那粮食,本非易燃之物,却烧出这般气势,必然是泼了油的。若非我军已有心退却,而是战阵之上仓促败北,哪里能烧出这么一片泼天大火?”
  程德玄受他一言提醒,不禁大喜道:“不错,不错,杨都监所言甚是。既然我军乃主动退却,想来伤亡损失是不会大的。”
  杨浩叹了口气道:“可是……我们这几日行程却实在不快,除非契丹人不肯追来,否则……只消派一支轻骑,咱们却往哪里走呢?”
  程德玄一听顿时呆立当场,满腔喜悦尽皆化为乌有……
  
  第144章
仓促一战
  
  移民大军顶着烈日在拼命地行进,顾不得百姓的抱怨,士卒们亮出了刀枪,用武力强迫着他们行进,拿出吃奶的劲儿拼命地行进。现在,是只能靠拳头讲理的时候了。
  人人挥汗如雨,就连骑在马上的程德玄和杨浩都灰头土脸一身狼狈,然而就是这样紧赶慢赶,第二天中午他们还是被契丹人的先锋铁骑追上来了。
  正午刚过,车队刚刚吃过午饭,正急急向前赶路,忽见空中飞鸟甚急,掠过他们头顶向前疾飞,杨浩勒马回头,手搭凉蓬向远处望去,只见地平线上出现一个黑点,黑点迅速变大,渐渐看清是一支骑兵队伍正疾驰而来。
  杨浩攸然变色,大叫道:“不好,契丹人果然追来了。”
  追来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宋军,但是这么热的天,不止人受不了,便是马也受不了,如果后面是宋军骑兵,他们没有理由这样狂奔疾驰,所以这时虽还看不清那支人马的服饰形貌,已可料定他们必是契丹人无疑了。
  程德玄这时也看到了追兵,立即拔剑大叫道:“快,快,飞速前进,号令所有人马上前进。能丢下的全丢下,慌甚么,你、你、你……,胆敢乱跑不听号令者杀无赦!”
  程德玄初次负此重任,惊慌之下拔剑在手,语无伦次地下着命令,后阵策马驰来一人,虽天气炎热,此人仍是衣甲整齐,他疾驰到程、杨两位钦差面前,朗声说道:“两位大人,咱们不能再走了,除非丢下这些百姓,否则咱们根本不可能摆脱追兵。此时再亡命狂奔,势必阵形大乱,兵士亦胆气尽丧,不敢抵抗,那就大势去了。以末将看来,这是契丹人的一支先锋人马,其兵虽锐,人却不众,我们未尝不可一战,如今须得赶紧排兵布阵以迎之。”
  这员小将人生得俊朗,一身甲胄更显英武。因为天气炎热,他白皙的脸上一片潮红,隐隐泛着汗渍。杨浩一看,认得此人叫罗克敌,官至军都虞侯,统帅这两千禁军人马。军都虞侯乃军都指挥使的副手,在厢、军、营、都四级军队编制下,已是军一级的高级将领了。因他隶属禁军,直归程德玄辖制,所以杨浩与他交往并不甚多。
  程德玄喝道:“敌骑飞奔如虎狼,我们有五万百姓做累赘,如何能与之一战?罗军主,你听本官吩咐,速速带兵阻挡敌军,本官与杨都监带人赶路,能带出多少便带多少,总胜过停下来坐以待毙。”
  罗克敌急道:“大人,这里地势开旷平坦,末将纵然领兵迎敌,敌军未必便肯乖乖听我摆布,若敌骑绕过我的战车自侧翼攻击百姓,那时谁能挡住这虎狼之兵?大人,现在只能收拢人马原地备战,再也行不得了。”
  杨浩立即表态,高呼道:“程大人,下官以为,罗军主所言甚是,如果我们一味奔逃,整个队伍都将拖成一条长蛇,一旦被契丹人段段切开,便只能任由他们宰割了。如今看来,契丹先锋人马并不甚众,不如依从罗军主,与之一战,或有可为。”
  杨浩没领过兵、没读过兵书,但是他有识人之明。程德玄博学多才不假,但这并不代表他精通兵法,战阵经验丰富,尽管在杨浩心里,也像程德玄一般,一见契丹铁骑追来,本能地就想逃走,逃的越快越好、越远越好,但他相信行伍出身的罗克敌所言必有他的道理,自己不懂不代表人家说的不对,这种时候,与其把希望放在书生出身的程德玄身上,不如押罗克敌一注。
  罗克敌哪知道这位杨钦差此时竟如关扑押注一般,只是急病乱投医,把那一注押在了他的身上,他还道这个连升三级的官儿颇有见地,不禁钦佩地看了他一眼。
  程德玄眼看追兵越来越近,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得说道:“那好,罗指挥,本官授你临战专断之权,你说,咱们该如何摆布才是?”
  罗克敌大喜道:“二位大人,你们看那边,离此二里,便是一座荒山,请二位大人速率百姓离开大路转移到山下去,末将集中战车护在后面,依据地势以阻追兵,契丹人不能绕过我们攻击后阵,便只有与我一战,一线生机,或许可得。”
  程德玄即已放权,倒也不再乱出主意,眼下也由不得他再出主意,当下便道:“好,杨大人,咱们速率百姓退往左侧山下。”
  当下吩咐下去,一时间大路上人喊马嘶,驴嚎骡叫,有人哭喊,有人大骂,但却没有一个脚下迟疑的,庞大的队伍慌慌张张离开大路,在宋军引领下避往左侧那座光秃秃的山脚,大路上人马一空,倒是舍下了许多筐子罐子,好像刚遭了劫匪的集市一般。
  刘世轩、范老四等人喊得声嘶力竭,驱赶着那些百姓,牛羊一般往山下集中,众百姓挤在一起,恐惧地望着越奔越近的契丹铁骑。罗克敌眼见契丹铁骑将至,立即集中所有战车摆成内外两层的空心三角形大阵,令弓弩手们以战车为掩体藏于其内,车队摆开,堪堪挡在所有百姓的前面,距他们只一箭之地。
  随即又令营指挥使徐海波、赫龙城两员分别隶属禁军和程世雄的将领率领骑兵和步卒在车阵左右侧翼排布成两个雁翎小阵,护住百姓侧翼,这两路人马骑兵在内,枪兵在前,步卒蹲身,枪杆儿拄地,一杆杆大枪森然前指,如同一片锋利的钢铁森林。
  大阵刚见雏形,罗克敌又飞骑令人通知后面的程德玄和杨浩两位钦差集中他们的亲兵充当预备,但见一大阵、两小阵哪里吃紧便紧援补充。这边刚刚安排妥当,契丹人的那一路铁骑已然杀到。
  这一路敌骑的确如罗克敌分析的那般,只是契丹人的一支小股先锋部队。自得知北汉百姓被宋人掳走之后,北汉皇帝刘继元如丧考妣,见了他的契丹女主便哭诉自己委曲。
  萧后听说原委之后也晓得宋人这一计太过毒辣,若真让他们得逞,这北汉用不了两年便不亡也亡了,虽说契丹此番出兵转移消化内部冲突才是原因,但是若不能保住北汉,付出如此牺牲维护北汉也就失去了意义。于是在赵匡胤率宋军主力主动退却之后,她立即派遣多支千人队分头搜索,一来摸清宋军主力的去向,二来便是查找他们迁走的北汉百姓下落。
  这一路敌骑的千夫长名叫柯丕咆,乃是丧命于通天河畔的冀王耶律敌烈手下大将。耶律敌烈性情暴躁,用兵素来有进无退,他所欣赏提拔的部将自然也是性情相投之人,大多冲动狂妄,做战之讲勇力而不思计策。罗克敌正怕他不肯硬冲,若率骑攻己一翼,自己临时布下的这种阵形难以保证三阵之前相互呼应,不想柯丕咆眼见自己找到了被迁走的北汉百姓,一桩大功就在眼前,顿时大喜过望,他连连拍马,吆喝连天,只想把眼前宋军杀个落花流水,哪里还去想避敌之锐,攻其虚弱。
  这一路契丹兵都是他的部属,个个骄横,目中无人,此番因萧后大胜,连那位大宋皇帝都逃了,更是不把这路护运百姓的宋军看在眼里,眼见摆兵布阵的宋兵比他们人多,这一路契丹铁骑竟是丝毫不惧,人如虎、马如龙,挟着一股摧毁一切的剽悍锐气向宋军大阵猛扑过来,试图一战而冲垮宋军的车阵,杀猪宰羊一般把他们杀个干净:“宋军的人头可以拿回去领赏,后面那数万百姓之中还有无数花不溜丢的大姑娘,哈哈!这份美差,竟被咱们抢到,莫非冀王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保佑耶?”
  罗克敌单骑阵前,鞍上横着长枪,眼见敌骑既未减速,也没有避开车阵冲击侧的意图,不由心中暗喜。他暗暗计算着敌骑的速度,眼看敌骑卷着冲宵的烟尘猛扑过来,忽地把枪一举,厉声喝道:“放箭!”
  弓箭手早已蓄势以待,一排利箭立即呼啸而出。宋军兵种中弓箭手的配备是最多的,每一都兵士中配刀手八人,枪手十六人,其余七十多人都是弓手弩手,近战人员的比例极小,这一轮箭雨铺天盖地,自空中俯射而下时,正是契丹铁骑前锋堪堪冲进一箭之地的时候。
  箭矢如雨,契丹兵冲势正急,且大多来不及取皮盾防备,立时被射得人仰马翻。罗克敌不为所动,把枪一挥,再度喝道:“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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