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精校)第6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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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承业跑到河边,只见鳞波闪闪,一片平静,也不知臊猪儿是溺死河中或是奔了上游下游,穷索一阵,只得无功而返。
  这边丁浩一路避着可能的行人,悄悄把罗冬儿送到村南老刘家,返身又往回来,远远就见丁家到处亮起火把,无数家丁到处巡弋,心中暗自纳罕:“丁家又出了甚么事了,我若这般大模大样的回去,如果被人看到,应该找个什么说辞呢?”
  丁浩暗自琢磨着向丁府大门方向悄悄靠近,这时岔路口忽地奔回一队人马,双方撞个正着,月色下定睛一看,头前站着一个是丁承业,紧随其后的便是高大。丁浩吃了一惊,正想上前见礼,寻个托辞,丁承业已兴奋欲狂地叫道:“好你个丁浩,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撞上来啊!”
  丁浩一怔,愕然道:“甚么?”
  丁承业把手一指,已然喝道:“来啊,把这忤逆犯上、狼心狗肺的东西给我绑了!”
  ※※※
  天亮了,丁浩被绑在丁家前院一棵老杨树上,身上满是伤痕。
  “狼心狗肺,不知廉耻,呸!”一个家丁狠狠地啐了他一口。
  “啧啧啧啧,真是没想到啊,大少爷这么赏识他,他竟然这么毒。”又有人骂道。大门开着,一些听到风声的村民也聚在门口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满脸的鄙夷,村里的闲汉和泼皮们尤其上窜下跳,声盖屋瓦,似因如此声讨,方能彰显他们的正义和伟大。
  丁浩始终置若罔闻。在别人的打骂中,他断断续续地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慢慢整理出了一条线索:昨夜,有人摸入少夫人房中欲行不轨,少夫人拼死反抗,惊走了那贼。兰儿姑娘闻讯赶来,瞧见那逃跑的人背影酷似自己。丁老爷闻讯后彻查此事,又发现陆少夫人挣扎中扯下那贼身上一角衣衫,而这衣衫恰恰就是自己的一件衣服。于是,丁二少奉父命抓他去对质。这就是他昨晚见到火把亮起,直至在岔路口被抓个正着的原因了。
  偷奸少夫人的,他知道当然不是自己。那么就有了一个疑问,这个人是谁?说起来有理由害他的只有一个结下了梁子的柳十一,可是柳十一是什么东西,他无论如何不敢拿少夫人做为陷害自己的武器。万一失手,他如何自处?以他媚上欺下的性子,他是不敢冒这风险的。
  如果不是柳十一,他实在想不出还得罪了什么人,必要置他于死地。最后仔细思索一番,他的疑心渐渐转移到了兰儿身上。兰儿是真的看到了一个背影与他酷肖的人,还是有意这么说?
  他对兰儿一直没有好感,直到她与臊猪儿相好起来,丁浩才改了观感。如今猪儿也被诬指成他的同谋,跳河逃生,生死未卜,丁浩不由重又记起她的为人来。如果兰儿是那人同谋,有意诬指自己,那么有谁能指使得了她?丁二少无疑是其中一个。丁二少为什么要害自己?
  丁浩循着千头万绪的线索渐渐理顺了思路,想起丁承宗曾对他说过,已说服父亲将丁家交给他打理,并愿意以长房长子的身份退出丁家去城里寓居,以此表率压迫不甘让权的二弟承业放手。丁大少爷说过,丁承业应该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难道是丁承业不甘大权旁落,这才放手一搏,伙同兰儿使计害他?
  陆少夫人是同谋么?丁浩想了想,打消了这个疑问:不可能的,陆少夫人端庄贤良,怎么可能与丁承业同谋陷害自己,这对她没有半点好处。就算丁承宗说过,要迁出丁家去城里居住,自己如果真的接手丁家,岂能放他离去,行那背德忘义的事。如果陆少夫人是因为这个原因有所不甘,她也没有必要与丁承业联手害他,丁承业一旦做了家主,她这长房儿媳更要靠边站了,那时岂非更加不堪?
  如此说来,整件事最大的可能就是丁承业得知父亲有意要让他丁浩接位,于是或威逼、或利诱,串通那兰儿,使了这个计策。兰儿是陆少夫人身边的人,要动些手脚留下一幅衣衫自然再容易不过。如今,猪儿可还安全?我又该如何剖洗自己的清白?丁浩想着自己心事,旁边的人如何嘲弄辱骂,就如过眼云烟,完全不放在他的心上了。
  柳十一冷笑着对人道:“大少爷对他何等赏识,可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打起了大少夫人的主意,真是没有天良啊。”
  一旁高大帮腔道:“这样无情无意、丧尽天良的东西,应该把他绑了沉河,才算是为地方除了一方。”
  一个家丁听了便生怯道:“那使得的吗?这可是一条人命啊,要是官府知道了,可不就是一桩麻烦?”
  高大不屑一顾地道:“官府哪有闲功夫理会乡间这种事情,民不举,官就不究,哪个官儿吃饱了撑的管他死活?卫家庄的卫鞭儿和奸寡嫂,老卫家就开了祠堂,请出祖宗家法,把那一对儿奸夫淫妇沉了塘,这都两年半了,官府可曾过问?”
  那时在乡下,宗族势力对村民的影响要远远大于官府的法治,动用私刑处治一些天怒人愤的祸害,官府虽不承认其私刑的合法性,但是却大多采取默许的态度,只要无人举告,便装聋作哑不予追究。因此宗族势力自行决定的处治措施,只要村里人大多表示同意,那就等同于第二法庭的判决,在不合法的大环境下合法地存在着。
  高二正与人争论着是送官还是直接沉河处死,忽地有说道:“嘘,小声点儿,老爷出来了,老爷出来了,想必是商量出了处治他的法儿。”
  丁庭训在丁承业和雁九一左一右的扶持下走了出来。府里的女眷们没有跟出来,但是丁玉落和杨氏却跟在丁庭训的左右,兰儿和小源也跟在后面,她们都是人证。杨氏蹒跚地一路走,还在一路恳求。自从得知了消息,杨氏便如晴天霹雳,先来抱着儿子痛哭了一场,便去后宅长跪不起,乞求丁庭训高抬贵手,放过儿子。她一直跪求叩头,额头都已淤青一片。
  哀莫大于心死,真凭实据都在眼前,亲近之人都是人证,丁浩又是在府外捉到的,丁庭训心灰意冷,连盘问他的心思都没有了。再加上他近来身体变得异常虚弱,情绪稍有起伏,就头晕眼花,眼前金星乱冒,被丁浩这一气非要躺下,那天旋地转的感觉才会稍轻一些,是以竟是直到现在才能强撑着爬起来。
  不知他身体虚弱到如此地步的丁浩,见他在雁九搀扶下蹒跚走来,心中对这个刚愎自用的老人却只有无尽的愤怒,眼见老娘一夜之间又憔悴了几分,为了替他乞命,额头都叩得青了,不觉又是一阵悲愤。
  丁玉落心情十分复杂地看着丁浩,大嫂和兰儿的话,她是无从辩驳的,也无法生起疑心。她从心底里不愿相信、也无法相信丁浩会是那样一个心狠手辣、卑鄙下流的小人,可是这确凿无疑的人证、物证,却又让她无话可说。
  她敬重大哥,眼见大哥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她比谁都伤心。可她同样不希望已经渐渐在她心中和大哥一样重要的“二哥”,落得个比大哥更加不堪的结局。可是……那衣衫是怎么回事儿?大哥本来身体底子极好,怎么就突然生了那样的奇病?兰儿看到的那个酷肖丁浩的人是谁?为什么他昨夜不在房中,却被小弟在村口捉住了他?这些疑问快要把她逼疯了。
  她听说丁浩被抓回来后,真想一口气跑到他的面前问个究竟,可是爹爹当时面如金纸,气得奄奄一息,她哪有片刻敢予离开。及至天亮,爹爹情形见好,便与雁九、承业等几个亲近之人商议对丁浩的处治。她不愿不教而诛,希望能问个清楚明白,据理力争之下,丁庭训总算是同意出来见见这个孽障了。
  他们商议的结果是:暂不向他提起下毒的疑问,下毒关系重大,一旦提出,丁浩狗急跳墙,势必死都不招。如今只就偷入内宅强奸少夫人一事向他问个明白,他偷奸未遂算不得大罪,再加上他与官府中人交好,必然抱有侥幸心理,只要他认了这笔账,再盘查下去,就能将一切真相水落石出。
  杨氏看着被庄丁殴打的遍体鳞伤的儿子,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她只是个纯朴的乡下妇人,她不知道什么凭证、也不理会什么疑问,她只是凭着一个母亲的本能,相信她的儿子不会做出那种无耻勾当。她想保护自己的儿子,却又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唯有寄希望于丁庭训,可是老爷他……会念在丁浩是他骨肉的面上,饶过了他么?
  “浩儿,浩儿……”杨氏一见儿子脸上又添了几道伤痕,伤心地扑上去抱住了他,哀声泣道:“我的儿啊,现在老爷来了,你快告诉老爷,你是冤枉的,那些事不是你干的。”
  “娘,相信你的儿子,他虽然不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但是绝不会做那种不仁不义的事。那些事,不是你的儿子干的。”
  杨氏闻言大喜道:“老爷,你听到了么,浩儿说了,那些事不是他干的,那一定不是他干的,老爷,你要相信浩儿。”
  “蠢妇,滚到一边去!”丁承业冷笑骂道:“他说不是便不是了?天下事若是这样简单,那断案做官,就是天下最容易的事了。兰儿亲眼看到那个逃失的背影酷似丁浩,该如何解释?我大嫂房中遗落衣角一截,恰与丁浩衣衫对上,如何解释?”
  “那……那一定是有人陷害浩儿,二少爷,我家浩儿自幼老实本份,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丁承业道:“那你问他,昨夜不在房中,身在何处,为何绝口不答?”
  杨氏立即转身道:“儿啊,娘相信你是清白的。你快告诉老爷,告诉大家伙儿,昨晚你在哪里?”
  
  第126章
信如尾生,蠢耶痴耶
  
  “我昨晚在哪儿?我昨晚和冬儿在一起。但是,我如何说得出口。众口烁金、积毁销骨啊……”丁浩的目光从那些闲汉、无赖身上掠过,从那些普通的农人,却不妨好奇欲的眼睛上掠过,动摇的心神顿时一敛。
  她善良,但是怯懦。她自爱,把脸面声名看得重过性命。她嫁到董家时,还是个未完全长大的孩子,对董李氏的畏惧,已经变成一种深深渗入她骨髓里的本能。她有勇气破开自幼熏陶教化的思想、街坊邻居的冷嘲热讽、对董李氏已成本能的恐惧编织的这张无形的网,站出来承认与我在一起么?哪怕……哪怕是她承认了,恐怕也没有勇气活下去了,对她这个什么都怕、唯独不怕死的女孩儿来说,或许她会选择……
  ……丁浩不敢想下去了。那个时代不是现代,不身处居中,是无法想像那些无形的东西,对人有多么大巨大的束缚力的。而他,如今正处于这个时代。
  丁浩难以相信罗冬儿这个守寡的小妇人,有勇气承受那么多白眼、那么多的闲言碎语?她就像一棵小草,需要的是别人的怜惜呵护,她却不是一棵可以遮风蔽雨的大树,独立坚强。我要了她身子时,在她耳边承诺过,这一生一世,要怜她爱她,不让她为我受一丝委曲,如今却要她出来承受这流言蜚语和董李氏的毒打辱骂?
  丁浩讷讷良久,杨氏脸上渐渐露出慌张,随着丁老爷的出现,整个丁府的下人几乎全都聚集到这儿来了,他们有丁府的家丁仆役、有长工短工,有在丁府做事的村里的婶子大娘,都在眼巴巴地看他……
  “儿啊,你说啊,你告诉大家伙儿,昨夜你不在房中,去了哪里?”
  “我……昨日回来见大少爷生了重疾,心中烦恼的很,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所以……就出去走走,散散心。”
  丁承业冷笑道:“散心?哈!你倒学起文人骚客的雅兴来啦。你什么时候离府的,哪个门子看到你出去了,不会在外边逛了一晚上吧?你能找出一个看到你行踪的证人么?”
  “我不能,那是我的个人隐私。”
  这话一说,连丁玉落都不禁摇头,这个时代,谁来尊重你的个人隐私。在他们看来,大丈夫光明磊落,有什么不能说与人听的?
  丁承业哈哈大笑道:“隐私?哈哈哈,真是荒唐!但凡私隐之事,多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既说你冤枉,那我倒要问问,你有什么私隐之事,是比你背负以奴欺主、行奸主母的罪名更重要的,竟让你宁愿背负这冤屈,也不肯说出来。”
  “当然有。”丁浩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轻轻的、清晰地道:“这世上有许多人、许多事,在另一个人的心里面,是看的比他自己的清白、安危、性命更重要的。但是你这种人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柳十一忍不住道:“巧言令色,如果不是你心虚不敢说,就是你蠢。”
  丁浩淡淡地道:“或许是,一个人从年轻走到老,总要干几回蠢事的。”
  丁庭训一直冷冷地看着他,听到这里,他终于失望了:“丁浩,这么说,你是不想为自己辩白了,你承认你犯的罪?”
  丁浩昂然道:“我没有承认,我说过,昨夜我不在房中,是做一件只与我个人有关的私隐之事。我没有必要把它说出来,你们的所谓证据,无法就此定我的罪。自古以来,栽脏陷害,这是惯用之技。”
  丁庭训双眼微眯,冷声道:“谁来陷害于你,所为何来?”
  丁浩针锋相对地道:“丁老爷聪明一世,你只须仔细想想,就该知道谁有理由害我,何须问我呢?”
  丁庭训微微一愣,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话中之意,心中立时升起一股怒意:这小畜牲,害了我的宗儿,还要调挑我与业儿,业儿虽是不肖,却只有些纨绔气罢了,他会做出、他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丁庭训目光泛冷,脸上便起了愠意:“丁浩,人证、物证,老夫俱都在手,你又说不出昨夜行踪,虽然老夫不曾当场把你抓住,可是就此定你的罪,相信也无人敢说不公。你可要想清楚了,昨夜,你到底在哪里,可有人证?”
  丁浩朗声道:“丁老爷,我没有话对你说。既然你认为我有罪,请把我绑去官府好了。”
  丁浩不想冬儿难堪,清白受损,是以不肯说出与她幽会之事。原因之一,就是他认为丁庭训是不敢动用私刑的,丁家是霸州首富,树大招风,一举一动不能不有所顾忌。只要他们把自己绑去官府,来龙去脉自可私下告知赵县尉,堂堂的朝廷命官,是不会把这些小儿女的风流韵事拿来张扬说道的,只要他私下拘去冬儿问个明白,自可为自己洗脱罪名。
  丁庭训见他对昨夜去向如此含糊,一说到送去官府却有恃无恐,心中不由一沉,雁九那番话不禁浮上了心头:“老爷,听说那丁浩与赵县尉交情甚厚,此人有恃无恐,未必便肯招呢。依老奴看,说不定他正巴望着老爷把他送去官府治罪,那时赵县尉自会想办法为他脱罪。”
  “爹爹,这小畜牲有恃无恐,还道咱们不敢对他用刑呢。不使一顿狠的,他岂肯就范。”丁承业说着,从家丁手中夺过一条鞭子,跳到丁浩面前,没头没脸的便是一顿抽。
  杨氏慌忙抢上去道:“二少爷,勿伤我儿,他一定是冤枉的。”
  “滚开!”丁承业一脚把她踢开,向柳十一喝道:“看住这疯婆子!”
  柳十一和高大忙抢上去,把杨氏拖开。丁庭训本想阻止,手刚抬起,却放了下来,儿媳险被凌辱,若只因色而起那也罢了。可是这背后隐藏的东西,事关丁家生死存亡,不能不察啊。
  他到现在也没有忘记,丁家运粮路遇劫匪的那桩蹊跷事儿,到现在也没有揪出那个内奸。原想着利用丁浩引出那人来,谁想到有可能害得宗儿如此凄惨的嫌疑,最后却落到了他丁浩头上。真的是他么?如果是他,他一个人是做不了这么多事的,丁家再也禁不起折腾了,一定得把那幕后黑手揪出来。
  丁承业使劲气力,那蘸了水的牛皮鞭子,抽在人身上便衣衫破烂,里边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丁浩虽强自忍耐,每一鞭子下去,仍是一阵抽搐。丁庭训见了眼角不由微微一跳,丁玉落哀求道:“爹爹……”“住嘴!”丁庭训一声喝止,扭过了头去不看。
  “老爷饶命,老爷,求求你,不要再打了,这孩子老实本分不会说话,可他不会骗人的。”
  杨氏扑爬到丁庭训脚下,抱住他的大腿苦苦哀求,她身子病弱本就未愈,从昨夜至今加吓带急心力憔悴,如今气血攻心说到极处,隐疾发作心口巨痛,竟尔晕了过去。
  “娘!”丁浩看的目眦欲裂,他狠狠地瞪着丁庭训,丁承业一看更怒,把鞭子挥得呼哨山响,跳着脚儿的使劲抽,丁浩死死挣着绳索,全身肌肉贲起,只是死死地盯着丁庭训,双目赤红,似乎要喷出来火来。鞭子抽在他的身上就像抽在木头上,照样是破衫飞起,照样是血肉横飞,但是他已全无知觉,没有丝毫反应。
  丁玉落看得心头剧震,她是练武之人,知道只有武功达到极高境界的人才能自我封闭五知六识,或凝神于一窍,普通人若非是悲愤到了极至,断不会能将五知六识封闭到这样状态,只余一双怒目,射焚天烈焰。
  若真是他做的,心必藏虚,岂会有此姿态?丁玉落若说因那人证、物证还有些许疑心,此刻也已全部抛到了九宵云外,她纵身扑去,一把夺过丁承业手中的鞭子,那十余层竹蔑绑成,极富韧性的鞭子被她双手一拗,便折成了两段。
  “爹爹!”
  丁玉落又是一声叫,本来如老僧入定的丁庭训微微动了动,他看看脚下的杨氏,杨氏唇角噙血,面如金纸,看来竟是奄奄一息的样子。丁庭训眉头不由一皱,吩咐道:“把杨氏扶到一旁,着郎中好生诊治。”
  丁玉落潸然泪下,忽地奔到丁庭训面前,“卟嗵”跪倒,含泪道:“爹爹,女儿曾与丁浩一同赴广原运粮,深知他的秉性为人,丁浩是断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此事必有蹊跷,请爹爹明察。”
  丁承宗冷笑道:“姐姐,依你所言,难道大嫂在说谎?难道兰儿在说谎?难道我在说谎?所有的人都在说谎,唯有你才知他秉性为人?庄子里还有谁那么熟悉大哥的住处?事发时丁浩又在哪里?臊猪儿为何听说在缉捕丁浩便偷袭于我,逃出庄去?大哥为何在丁浩和臊猪儿负责为他取药之后身体愈见衰弱,直至无缘无故突生暴疾?这一桩桩一件件,你可能替他说的明白?”
  “我不能!”丁玉落抬起头,直视着丁庭训道:“爹爹,现在人证、物证都指向丁浩。大哥是玉落最敬重的兄长,玉落也想找出真凶。就请爹爹把丁浩送官纠办,请官府查个水落石出吧。”
  丁承业怒道:“证据确凿,还要查个甚么?这丁浩素与官府有所勾结,一旦送官,受人包庇,还能治他的罪么?我丁家……我丁家这些时日天灾人祸,接连不断,饱受城乡士绅非议,如今还要再次成为各方人士口中的笑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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