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精校)第53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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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尔曼身死,所部在四面夹击之下被迫投降后,“纥娜穆雅”便将清洗之责交给了小满英。小满英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但是不可讳言,有的时候,想要达到某种目的,用小人比用君子更加给力。
  小满英一方面为了报复这些时日苏尔曼对他的排挤和打压,一方面也是存了讨好杨浩和阿古丽的心思,因此对“纥娜穆雅”的吩咐执行的不遗余力。
  与此同时,甘州阿古丽那边也已开始动手,回纥诸部在这内部倾轧的残酷斗争中必然要受到削弱,三个部落之间更是产生了不可弥合的嫌隙,甘州回纥的部落头人如今上位的都是比较年轻的头领,就算杨浩垂衣端拱,无为而治,不对甘州回纥进行任何进一步的措施,他们想要重新形成合力,那也是三五十年之后的事了。
  兴州方面更不必说了,意图谋反的李继谈、李天轮一伙人和幻想以兵谏手段挟主窃权的拓拔武、拓拔青云一伙人尽皆战死宫门,首脑与精英尽皆战死,敢予反抗的部落已是寥寥无几,大部分部落被迫向杨浩交出了权力。
  去年,杨浩先是与宋国展开一场战争,消耗了大量粮秣物资;随后称臣立国,重新调整、划分各部落领地,各部落大多经历了一场迁徙和调动;同时杨浩又筹集大量粮食赈济甘州,在此之后将兴州建为国都,大兴土木,积蓄耗费更巨。
  由于政治、军事、经济各个方面的大动作,朝廷府库一空,各个部落的积蓄也耗空了,今年朝廷开荒垦田虽大获成功,收成了许多粮食,可是由于这些谋反和“兵谏”的参与部落恰在此时对朝廷开始了不合作的态度,驱赶朝廷委任的流官,中止税赋的缴纳和商业行为的交流,所以粮食都储积于兴州周围几座受到杨浩完全控制的坚城大阜之中,那些部落并未得到一粒粮食。
  这样杨浩取缔这些涉及谋反重罪的部落世袭制度,对其重新规划整编、选拔官员,除了军事手段,也有了一个强有力的经济手段来钳制。如果没有朝廷的粮食供应,这个冬天这些部落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也不知要饿死多少人,因此即便不是十分畏惧杨浩的兵马,他们对粮食的迫切渴求,也使得他们不得不全盘接受了杨浩的条件。
  这只是有利的一方面,甘州那边的要职大多都掌握在苏尔曼的亲信手里,尽管阿古丽突然发动清洗,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消灭了他们的主要力量,可其余部仍在负隅顽抗,阿古丽大军在外,虽有木魁从侧翼相助,如果指挥上稍有不慎,仍然不免倾覆之险。
  而兴州这边也做不到一战定天下,百余个部落的头人参预谋反和兵谏,其能量非同小可,他们虽在闯宫一战中全军覆灭,可是余波未熄,这余波的处理较之那晚险之又险的一战更加复杂,并不是只靠武力就能解决的。因此杨浩已然下令,一俟解决了苏尔曼这个内战头子,张浦立即赶赴甘州,而杨继业则速速回京,坐镇兴州。
  杨继业在折杨系将领中声望崇高,张浦在党项系将领中地位尊崇,有这两个人坐镇这两个内乱之源,可保内部无虞。杨浩如此安排,与是否事必躬亲无关,实因他的纵敌之策太过凶险,本来就是剑走偏锋,这样做虽有奇效,却也容易引火烧身。如今初步目的已经达到,必须谨慎对待。
  杨浩一手大棒一手胡罗卜,紧锣密鼓地利用这个寒冬抓紧对各个部落的改造,力争在明年开春前让一切重新走上轨道,免得影响明年的农牧各业发展,至于来犯的呼延傲博和李继筠,内应已除,他们是玩不出什么花样的,目前剩下的,只是能给他们造成多大的打击罢了。
  峡口城也下起了鹅毛大雪,一夜之间,银装素裹,把多日来峡口城墙上的累累伤痕和城下暴虐的血腥之气尽都掩瞒了。
  一大早,程世雄只着单衣,在院中雪地上练着剑。
  大君制六合,猛将清九垓。战马若龙虎,腾陵何壮哉。将军临北荒,恒赫耀英材。剑舞跃游雷,随风萦且回。登高望天山,白云正崔嵬。入阵破骄虏,威声雄震雷。一射百马倒,再射万夫开。匈奴不敢敌,相呼归去来。功成报天子,可以画麟台。
  一手《裴将军满堂势》在程世雄手中使来,剑光缭绕,上下翻飞,雪花随剑风回舞,妙不可言。
  “好,好剑法!久闻程将军剑技神乎其神,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程世雄收剑定身,回头一看,却是杨继业和张浦联袂而至,在他们后面,还有三个人,头一个身材修长,穿一身雪貂皮裘,罩一件灰鼠披风,项上围着雪白的狐领,昭君暖套覆额,足蹬鹿皮小靴,亭亭玉立,神清气爽,那一双湛湛秋水的眸子微带笑意,宛若神仙中人。
  任谁看了,都只道这样的美人儿不是使相千金,也是名门闺秀,绝不会想到这人竟是一个谈笑间取人性命的女杀手。
  在她后面还跟着两个人,俱都是斜穿皮袍,头戴皮帽,身材高大,神情却有些谨小慎微的模样,这两位一个是小满英,另一个则是苏尔曼部落新推举出来的头人阿布斯陀。
  程世雄还剑入鞘,笑脸迎上道:“呵呵,诸位大人来啦,程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初雪之后,天气寒冷,程世雄只着单衣,方才在风中舞剑倒还没有什么,这时停下,只见他浑身上下热气蒸腾,瞧来真是惊人。杨继业道:“嗳,本是我等不请自来,程将军何罪之有。此处风大,咱们先进厅去,苏尔曼之乱已然平定,被他引进来的那两头狼,咱们得核计核计如何应对的。”
  程世雄笑应着,一行人进了大厅,程世雄抓了件袍子披起,又叫人送上茶来,诸人坐定,杨继业便开门见山地道:“程将军,昨日平定苏尔曼之乱,阿布斯陀头人被推举为该部新的首领……”
  阿布斯陀连忙欠了欠身,向众人笑脸示意。
  杨继业接着道:“阿布斯陀头人在小满英头人的协助下,清理了该部铁了心随苏尔曼造反的心腹叛党,从他们口中得到了一些消息,阿布斯陀大人,你来说吧。”
  阿布斯陀忙道:“是,是这样的,奉纥娜穆雅大人之命,在下清理我族苏尔曼余党,抓到了一些他的心腹,经过一番审问,其中有些人招认了苏尔曼与李继筠、呼延傲博勾结的内幕,在我部落中,就隐藏着几个李继筠的人,苏尔曼授首后,对这些人进行检认,发现有两个已经下落不明,死尸中也没有他们,应该是趁乱逃走了……”
  杨继业道:“本来,如能诱敌深入,截其退路,再关门打狗,那最理想不过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们费尽心思,还是逃走了两条小鱼,就这两条小鱼,却足以坏了我们的大事,李继筠和呼延傲博一旦得知消息,绝不会再继续北上。我们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毫发无伤地返回萧关去,要尽最大可能,折损他们的实力。”
  张浦道:“当然,这两个下落不明的人,未必就是逃走了,昨日死伤无数,一时未必查点的那么清楚,可是这种事不可抱着万一之幻想而坐失战机,放呼延傲博和李继筠逃去。眼下,我们只能按照消息已泄露来打算,立即出兵,趁其尚未及应变的机会,予之迎头痛击。”
  程世雄笑道:“几位大人既联袂而来,想必路上已经磋商过了,不知需要老程做些什么?”
  杨继业和张浦对视了一眼,还是由张浦开了口。
  兴州和甘州如今都是余波未息,杨浩的重心现在是放在国内的,可是李继筠和呼延傲博既然来了,一仗未打就放他们回去,把河西做了无人之地,任意出入,岂不贻笑天下?该做的姿态还要是做的,打是一定要打一打的,可是杨张二人都走了,由谁去打?
  平定苏尔曼这乱,程世雄所部承受的压力最大,而功劳却不显。张杨二人一走,论资历论地位,此地皆以程世雄为尊,按理来说就该由程世雄挂帅出征,迎战来敌。李继筠和呼延傲博内应已失,折腾不起多大的风浪,必然败走,这便是轻而易举的一桩功劳了。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呼延傲博和李继筠不退反进,绕过程世雄,趁其后方空虚的机会直捣西夏都城,就算兴州无失,回援及时,造成的损害,尤其是对刚刚立国的西夏来说尊严体面的损害,也是得不偿失的。这种冒险的事李继筠已经干过一回,天知道他会不会再来一次,眼下兴州的安定,可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这样的话,就需要一位老成持重的将领守住兴州的门户,后顾无忧之后,才好迎头痛击来犯之敌。二人瞩意的人选都是程世雄,而迎击呼延傲博的将领,则由从萧关退下来的杨延朗挂帅,由银州和横山调到韦州的兵马配合,两翼夹击。
  这样的安排从道理上来说没有甚么,不过一份唾手可得的功劳便归了杨延朗,程世雄出力最多,功劳最少,心中不会有想法么?杨继业虽问心无愧,总是有些顾忌。
  张浦便道:“我和杨大人马上就要离开,兴州拓拔百部谋反,声势浩大,余涛汹涌,此处是我都城的门户,苏尔曼已然授首,李继筠失去了内应,只要我们守得住这里,便已稳立于不败之地,所以这一仗,首先是求稳,这样,就需要一位老将镇守此处,唯有如此,不管是我们赶赴兴甘二州的人,还是领兵迎击李继筠的人,才放心的下呀。”
  他搓了搓手,有些为难地道:“因此么……,这峡口……”
  程世雄绿豆眼一转,已是心中了然,他捋了捋胡须,黠笑道:“两位大人不用再说了,古语有云,将相大臣,均体元首,共舆而驰,同舟而济,舆倾舟覆,患实共之,眼下我西夏风雨飘摇,过得去就是晴空万里,过不去就是舆倾舟覆,大家完蛋。呵呵,老程是个粗鲁人,不过这些粗浅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岂会贪功恋战呢?好吧,我老程就守在这儿啦,两位大人尽管放心地用兵遣将,只要把呼延傲博和李继筠那两个小兔崽子打个屁滚尿流,谁动手不是一样?”
  ※※※
  呼延傲博和李继筠用了两天的功夫才拿下割踏寨,在此休整半天,将寨中粮草辎重补充了军需,立即沿葫芦河继续前进,行至杀熊岭时,正撞见从苏尔曼军中逃回来的两个心腹。
  得知苏尔曼阵前被杀,死得莫名其妙,李继筠不禁大失所望,少了这股力量,他的成算便大大降低了。苏尔曼阵前被杀,其部被四面围剿,唯一的解释就是杨浩对他的图谋早有察觉,直到把这股潜在的反对力量全部引出来现形于天下,这才聚而歼之,一劳永逸。
  若是见机的早的话,他们应该马上拨转马头,以更快的速度退回萧关去,可是李继筠还有些割舍不下,天知道为了制造这么个机会,他耗费了多少心血。
  杨浩发现了苏尔曼的阴谋,苏尔曼失败了,但是兴州那边呢?李天远、李天轮,李继谈呢?擒贼擒王,如果他们成功除掉了杨浩,外线的任何胜利都毫无意义,聚合在杨浩周围的各种势力,马上就得变成一盘散沙,他仍然有机会。
  李继筠把他的全部计划向呼延傲博合盘托出,呼延傲博也是艺高人胆大,仔细盘算了一阵,他的人马进入西夏境内还不深,尤其是这一段属于河西陇右交界地区,没有大城大阜,只有一座割踏寨,如今也在他的掌握之中,后路无虞,不必杯弓蛇影,急急逃窜,再看看风色,若真的无机可乘再走不迟,便在杀熊岭驻扎下来,同时派出斥候探马打听消息。
  很快,消息一一传来,败走的杨延朗提灵州兵马卷土重来,正沿葫芦河急急南下,韦州则集结了近两万从银州和横山驻军中抽调来的人马,正自右翼杀来。而兴州那边李天远等人是否得手,目前还不得而知。
  呼延傲博心有不甘,又有李继筠不断蛊惑,遂于大雪之中佯作退却。当日大雪,平地数寸,呼延傲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冒风雪急奔八十里,赶到西边的青兰原,正堵上奉命赶来夹击的韦州人马。
  呼延傲博与西夏韦州兵马各布偃月阵,相持不下,呼延傲博见西夏军固守不攻,知道他们是想等待从灵州杀回来的杨延朗,立即趟雪前进,由偃月阵改为横阵,西夏军将领赖有为见呼延傲博进逼,只得分兵应战,令大将公孙庆率骑兵荡阵,杀敌数百,突入敌阵。
  不料呼延傲博忽又蔽盾为阵,用大盾死死杠住这支骑兵,将之团团围住,骑兵一旦失去冲锋机动之力,便成了待宰的羔羊,公孙庆所部浴血奋战,全军尽没,赖有为情知中计,亲率所部发起进攻,流矢射穿了耳朵,臂上被削去一块皮肉。
  该部西夏军做战不可谓不勇,奈何呼延傲博这本就是困敌打援之计,该部西夏军死伤惨重,等不及杨延朗的援军,只得全面退却,逃向韦州。兵败如山倒,这一退便一发而不可收拾,本似的夹击战略在呼延傲博的主动进攻下告破。呼延傲博亲率所部追击,大造声势,却令李继筠所部就近掩藏,只待杨延朗援兵一到,发动突袭。
  不料杨延朗率大军赶到,闻得探马回报,得知韦州兵马败退,却不来援,反而马不停蹄继续南下,直奔割踏寨去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正当青年的杨延朗排兵布阵,指挥调度方面或许还要经历许多的战阵经验才能成熟起来,但是这时的他冲劲和斗志,却也是最旺盛的时候。
  割踏寨是从他手里丢的,他当然不甘心,再者韦州兵马已经败了,这时追去,不过是收拾残局,与其如此,不如攻取割踏寨,断敌退路再做打算。救援是补缺,攻打割踏寨却是扭转战局,创造机会的一个开端。
  杨延朗是这么打算的,却不知无意中避过了呼延傲博针对他的援军定下的一招毒计。
  呼延傲博留守割踏寨的人马倒也可观,只是这处兵塞本是杨延朗的戍守之地,内外情形一清二楚,借着大雪,杨延朗先使几个箭术出众的小校攀援入城,射杀警哨,然后打开大门,潜伏于外的步卒迅速抢占门口,与敌浴血一战,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远避在外的骑兵便飞驰而至。
  杨延朗一马当先,手持大枪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仅用了一个时辰,割踏寨便易主,攻守再度易势。
  天亮了,杨延朗站在割踏寨高处,望着皑皑雪原,欣然微笑:“主动重新掌于手中,我一定能一雪前耻!”
  旭日东升,折子渝坐在雪爬犁上,顺着阳光投射的方向飞快地前进着,山石、树木、雪丘……,飞快地向后退去,沙沙的声音惊飞了树梢间栖息的山雀,震落了树枝上贴着的浮雪,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平原,她已进入西夏境内,进入了浊轮川。
  “为了那个冤家,历经许多波折,连海外扶桑都去过了,从今后,该苦尽甘来了吧……”
  雪沫儿扬在脸上,子渝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双眼弯如弦月,好不勾人!
  
  第603章
阴差阳错
  
  呼延傲博本欲引杨延朗入伏,结果杨延朗不为所动,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结果呼延傲博打了胜仗,却陷入了被动。
  获悉割踏寨失守后,呼延傲博立即放弃对赖有为的追击,反扑割踏寨。清晨,杨延朗利用一夜的功夫,刚刚对割踏寨重新进行了防御部署,呼延傲博就挥军杀至。
  此番杨延朗自灵州带来的军队,兵力上虽较呼延傲搏仍逊色一筹,但是比上次急赴兜岭接替嵬武部防务时的兵力要超出三倍,只守不攻,足以抵住呼延傲搏的攻势。呼延傲博使人寨前骂战,杨延朗不为所动,高挂免战牌,你来攻我便打,你退却我决不进攻,只是牢牢地卡在呼延傲博回返萧关的这条必经之路上。
  呼延傲博没有读过兵书,全是戎马生涯磨练出来的经验,一见杨延朗如此反应,便知道杨延朗是存心把自己这一路人马全留在这儿,一连攻了两天,始终难进寸步,韦州赖有为此时又收拾了残兵赶来捡便宜,不断地对他的军营进行袭扰作战,李继筠开始担心起来。
  他当初奇袭夏州失败,被杨浩的人马赶得如丧家之犬,他的难兄难弟夜落纥险些在银州城西引颈自刎,那十面埋伏,步步凶险的滋味至今想来心有余悸,他可不想再重复一次那样的体验,眼下杨延朗死守割踏寨,杀开一条血路的希望不大,这一带又没有其他的道路可以通行,再耗下去,等到各路兵马合围,就是瓮中之鳖了。
  李继筠坐立不安,急忙去寻呼延傲搏商议,呼延傲搏也知道多耗一日,陷入西夏军重围的危险便多一分,割踏寨虽是最佳的出路,如今有杨延朗死守,却成了一条死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另谋生路。
  李继筠熟悉河西山川地理,呼延傲博知道陇右吐蕃在祁连山沿线的详细军事部署,两个人互通有无,商议了半宿,拟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壮士解腕,弃割踏寨东去,击溃阴魂不散的赖有为,绕过韦州,直扑萌井,萌井是一座小城,城墙不高,几乎提马可跃。不过这里接近盐州,而盐州是河西极其富庶的一处城池,所以这座小城相对也较富裕。
  在萌井补充军需给养之后,则佯扑盐州。盐州是西夏有数的大城,每年为西夏国提供的税赋收入,杨浩是决不会让盐州有失的,不管呼延傲搏和李继筠是真打还是佯攻,杨浩冒不起这个风险。这样的话,就可以把前堵后赶的各路西夏兵马引向盐州。
  这时则迅速脱离战场,以一日一夜的功夫急驰数百里,赶到虾蟆寨。虾蟆寨背倚祁连山,那里有一处连接河西陇右的通道,山道如羊肠,叫做‘一线天’,并不适宜大军通行,所以两边的驻军都不多。如果自外面向山里攻,就好打多了,可以先剪除守山的西夏戍卒,取道‘一线天’返回陇右。
  乌云蔽月,冬寒寥峭。
  生死存亡关头,呼延傲博放下了一向倨傲狂妄的性子,和李继筠秉烛夜话,彻夜未眠,对整个行动计划的每一步,乃至每一步可能面临的变数,拟定应变之策。
  割踏寨,营盘里灯火高挑,刁斗声声,战士们眠不解衣,枕弋而睡,时刻戒备着呼延傲博的夜袭。狗急跳墙,面对这唯一的生路,吐蕃人不拼命才怪。
  杨延朗披挂整齐,夜巡军营,又登高远眺,看着呼延傲博营中灯火,急切地盼望着援军的赶来。今冬一场大乱,甘州回纥被彻底削弱,再无兴风作浪的本钱,心怀不轨者被扫荡一空。而兴州那边矜功自傲、辉武扬威的拓拔氏头人们也在兵谏之夜被斩杀殆尽,经过那一个血腥之夜,朝廷内部对杨浩掣肘最重的一股势力也彻底消失。从现在起,杨浩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一时的动荡,换来的是长久的太平。
  如果在这时候,能把来犯的这股吐蕃力量全歼于境内,无疑是锦上添花,更壮声势。在朝廷方面的估计,一俟得知苏尔曼失手,他们就会迅速后撤,拦是拦不住的,因此杨延朗的使命,就是风风光光地“送”他们滚回陇右去。
  谁知道因为大雪,杨延朗部比预定时间晚了几个时辰,侧翼配合的赖有为部准时赶到,呼延傲博主动出击,杨延朗趁机直取割踏寨,将原本的策划全盘打乱。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牵一发而动全局,就会使得整个情况完全改变,很大程度上就要靠前锋将领的自主决定了。
  ※※※
  又是一天太阳初升。
  割踏寨里,官兵们排着队在井口打水,洗漱头面,灶烟升腾,一片忙碌。按照这几天的习惯,用不了多久,呼延傲博的人马就该如兵蚁丛集,再度展开一天的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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