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精校)第49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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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承宗和种放想都没想,立即摇头道:“不会。”
  杨浩又道:“那么,如果朕向辽国称臣,以辽帝为父皇帝,自称儿皇帝,将为夏国为辽国附庸,辽国肯为我们出兵,倾其国力,正面承受大宋数十万精锐禁军的强大压力,助我们夺取陇右么?”
  种放和丁承宗又摇了摇头,丁承宗苦笑道:“怎么可能呢?如果辽国的实力足够强大,又能像控制汉国一样控制我夏国,那么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命我们与其一同出兵讨伐宋国,驱使我们为其所用,待得宋夏两国两败俱伤之际倾其精锐谋夺宋国江山,怎么可能为我们付出这样的代价。”
  杨浩笑道:“这就是了,既然我越巴结它,对我越不利,那我为什么要巴结它?”
  种放蹙眉道:“圣上,恕臣愚钝,臣还是不明白,就算如此,难道我们与辽交恶,它反而会帮助我们牵制宋军,使我从容谋取陇右么?”
  杨浩一脸从容,笑得天官赐福一般,颔首道:“正是。”
  种放和丁承宗听了同时进入梦游状态,面容呆滞,眼神连焦距都没有了。
  杨浩一看自己的左膀右臂马上就要抓狂,想想许多大事都要依赖他们去做,一些最机密的策略虽然出于保密目的,不能让所有的官员都提前了解,但是如果连他们两个也一直蒙在鼓里的话,他们两个人的消极态度就会逐级影响他们的一级级下属。
  如果自己的这个帝国是一个已经发展成熟的帝国也罢了,可是现在刚刚成立,还谈不上什么根基,那样的话难保不会出现预料不到的内部危机,所以仔细地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打算,提前向这两个股肱之臣透露一番,让他们做到心中有数。
  想到这里,杨浩便带着他们离开了朝堂,杨浩匆匆称帝,其实不过是建了国号,称了皇帝,因陋就简,没有时间也没有足够的财物铺张,所以具体的东西没有什么太多改变,所谓金殿也就是原来的节堂,节帅府也只是改称了皇宫,其实里面全无变化。
  杨浩引着二人离开朝堂,回到自己府中,到了书房中坐下,待人送上茶水,关上房门,这才推心置腹地说道:“辽国虽然强大,却因为内部连年的叛乱而元气大伤,目下正处于休养歇息的阶段,就算许给他们十成的好处,他们也不会南下中原的,更不会因为我们而南下。
  相反,宋国以十年功夫,灭荆、湖、蜀、南汉、唐、北汉,吞并吴越,气势如虹,剑锋所至,势如破竹,迄今未逢一败,若说野心,现在宋国远大于辽国。目下,辽国无南侵之意,而宋却自立国之日起,就虎视眈眈,觊觎幽云,如果说现在有哪个国家会主动挑起战争,入侵他国,必是宋国无疑。”
  杨浩这话说的十分笃定,事实上也是如此。契丹人当时是外族人,于是在中原汉人传下的小说、传记中,都把契丹人建立的辽国描述的极具侵略性,野蛮、凶悍,却有意无意地虚化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被视为正朔传统的宋国,才是当时最富有侵略性的国家。
  中原各国并没有哪个有那个实力和野心挑衅宋国,而它们都是被宋国发兵消灭的,不管是宋国也罢,辽国也罢,不管是打得如何冠冕堂皇的旗号,其实质都不过是一个帝国侵略、征服,扩大疆域的战争,‘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赵匡胤早已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战争的本质。
  辽国固然民风剽悍,而且宋国立国时,辽国就已是一个疆域庞大实力雄厚的大帝国,但辽国一直没有正式对宋国发起过战争,两国间正式开始战争,是从赵光义北伐开始的。
  杨浩道:“辽国君臣当然也算不得善男信女,但是咱们想要谋取陇右的关键是宋辽做战。而我们指望辽国来打宋国,其希望之微,还不如等着宋国去打辽国可能性更大一些。”
  杨浩吁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可是河西突然冒出个杨浩来,而且蹬鼻子上脸,居然以宋臣的身份自立称帝了,试问宋国这时还有闲心北侵么?它必然先得铲除我夏国才成,就算咱们乞和投降,除了帝号,仍以宋臣自居,如果咱们和辽国相交甚厚,过从甚密,宋国也绝不会放心北伐。现在,你们懂了么?”
  种放和丁承宗都是七巧玲珑的心思,一点就透,听到这里不禁惊愕地张大眼睛,期期地道:“莫非……莫非圣上要……”
  杨浩道:“不错,我们只是自除帝号,向宋国称臣是远远不够的,我们还得做足了姿态,比如制造几起内乱,叫宋国认为我们无力外顾;比如比照李光睿的时候,向宋国进贡战马,而且进贡十倍的战马,叫宋国绝不怀疑我夏国还有更大的野心;再比如……与辽国交恶,甚至大打出手,叫他们绝不怀疑我们有与辽国秘盟的可能,这样宋国才能戒心尽消,放心北伐,我们的机会才会到来!”
  种放紧追着问道:“辽国实力之雄厚,远非南方诸国可比,圣上如何料定宋国必会北伐?”
  杨浩自然不能说他知道历史本来的发展方向,知道历史上是宋国先对辽国开战,赵光义亲率大军数十万入侵辽国的史实,他有机会接近赵光义,了解这个人的性格和志愿,再加上对历史上本来事件的记忆,所以才具备了这种其智近于妖的前瞻性,这个金手指是其他再如何高明的政治家也无法像他一样准确预测的,也是不可复制的,如果他照实而言,说是他的推测,很难让种放和丁承宗信服,他又不可能告诉他们自己是个穿越者,于是编了个理由道:“朕在汴梁的时候,曾任鸿胪寺卿,对宋国的大政方略、基本国策颇知底细,宋立国之初,就已立志一统天下,只是先南后北还是先北后南颇费思量,当时赵普等从龙之臣尚在朝中秉政,他们仔细权衡之下,决定沿袭周朝皇帝郭威时的国策,先南后北,从易到难。
  而今,南方诸国已然平定,全部纳入了宋国辖下,宋国已着手北伐了,你们以为,宋国建封桩库是出于什么目的?真的要用钱赎回幽云十六州?雄才大略的一代英主,说得出‘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的赵匡胤,真会那么天真,会相信用钱能买回国土?那不过是个幌子,从一开始,这笔钱就是攒下的军费,是为武力收复幽云十六州做准备的。当今皇帝赵光义消灭汉国的刘继元政权,就是他要清除宋国北伐的最后障碍。”
  还有一句话,杨浩没有说出来,原来历史上赵光义北伐的时候,西夏政权虽然也是独立政权,但是并未称帝,而今自己却迫于无奈建国称帝了,这个变数虽然不能打消赵光义超越皇兄的梦想:北伐燕云,建不世奇功。但是历史上赵光义是打下北汉之后立即挥军北伐的,而今他杨浩的出现已经改变了这段历史,这个变数影响到底有多大,现在还不好说。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减轻自己这只小蝴蝶对历史走向造成的影响,通过降格称王,制造内乱,敬献贡马,与辽国交恶等一系列烟雾弹,促使赵光义回到本来的历史轨道上去。以他对赵光义的了解,此人野心勃勃,好大喜功,他毕生心愿就是超越他那个雄才大略的兄长,从兄长的光辉之下走出来,建立他的不世功勋。
  而他想要超越赵匡胤,其他的功劳都不足为凭,收复燕云是唯一的机会,他不是那种脚踏实地,肯隐忍下来,把机会留给条件更成熟的子孙去实现这宏图大业的人,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会亲手去完成。他现在正当壮年,既然有心北伐,就不会等到年迈苍苍、半截入土的时候才御驾亲征,因此,只要自己能成功地消解他的戒心,他就一定会按照原来历史的轨迹去走,北伐契丹!
  种放和丁承宗都不曾在宋国朝廷里担任过一官半职,杨浩说北伐契丹是宋国的既定国策,而且朝廷建封桩库、消灭北汉国,是从财务和地利两方面为北伐铺陈条件,自无不信之理。丁承宗凝神想了想,欣然道:“原来如此,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虎捕食,必先扑伏;臣明白了。”
  种放却犹疑地道:“若按圣上所言,宋廷已着手北伐准备,如此行险,倒也有一搏的必要。只是……如今既与辽国交恶,再向宋廷乞和的话,他们还会答应么?难得如此良机,有机会直接吞并河西,他们何必再要一个自据其地,名义上称臣的夏国?要想宋国放手,恐怕十分艰难了。”
  杨浩微笑道:“要说难么,却也不难。辽人也不是白痴,岂会放任甚至协助宋人取我河西呢?宋廷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如果我们露出投靠辽国的意思,宋国就要有所考虑了。不过朕不想用这个法子,朕有两件宝物,其中一件,时机未到,现在还不是亮出来的时候,另一件么,只要以它献与宋国,这个难题便迎刃而解了。”
  “第一:可让赵官家认定朕满足于河西一隅之地,再无更大野心;第二:可以让赵官家的野心无限膨胀,加快他北伐的步骤;第三,也是最重要有一点……”
  杨浩看了看这两位心腹重臣,说道:“朕当初只有芦州、银州一线之地,兵力不足四万,而今一统河西十八州,辖下二百万子民,自玉门而至横山,总兵力超过二十万,这么庞大的兵力,大部分都是接纳收降的各方势力,他们如今只是归附,还谈不上归心。
  尤其是折家军,折帅是我的义兄,朕于微末时,得他多方照应,朕于危难时,得他并肩做战,而今他身陷汴染,如同囚徒,朕取不回府州,又救不得他自由,却为一己安危向宋乞和投降,称臣纳贡,如何向折家数万将士交待?麾下二十万得自各方的军队将士又会如何看待朕?朕又如何心安理得,坐享太平?朕要用这件东西,换回他全家的自由!”
  种放和丁承宗听了齐齐动容:“圣上,那是什么宝物,有如此妙用?”
  杨浩微笑道:“这件宝物,其实你们已经见过了,只不过当时你们还不知其中所盛是何物罢了。这件东西,就是子渝姑娘上次送与朕的那只锦匣,其中所藏么,就是……‘受命于天,既寿有昌’的……传国玉玺。”
  种放和丁承宗本来坐在他的下首,一听这话身子齐齐一震,失声叫道:“传国玉玺?!”
  丁承宗又惊又喜地道:“传国玉玺?如此宝物,怎么落在圣上手中的?”
  种放却道:“传国玉玺!如此宝物,怎能拱手予人。”
  杨浩坐直了身躯,悠然道:“秦昭王欲以十五城而易和氏璧,种卿以为,可换否?”
  
  第551章
左膀右臂
  
  走出杨浩书房时,丁承宗犹自有些肉疼地道:“难怪圣上如此笃定,认为宋国一定会答应议和,原来……还有这样一件东西,可……那是传国玉玺呀,怎能献与宋国……”
  种放此时却已想得透澈,说道:“玉玺留在圣上手上其实毫无用处,以我河西的根基实力,这玉玺根本不能亮出来,宋国向来以中原正朔自许。辽国虽是蛮人,然而经过六十多年的发展,尤其是得到幽云十六州后,其子民中汉人占了近一半,官制政体、宗教文化,越来越是汉化,渐渐地也打起了正统旗号,开始称宋国为南朝,自称北朝,以分正朔体统。
  这件东西,他们虽未必如宋帝一般垂涎,却也不会舍得放弃,如果我们亮出玉玺,做为传国之物,那就是众矢之的,这件东西本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并不是一拿出来,天下英雄就会望风影从的,要不然,当年王莽逼宫,太后何至于怀抱玉玺而无力反抗,以致怒掷玉玺缺了一角,还得用黄金来补缺呢?列代帝王,手中都有这件宝物,该丢江山的不还是一样国破家亡?
  我们没有拥有它的实力,我主如今疆域最狭,人口最少,实力最弱,根基最浅,与其藏着这件华而不实的东西,不如用它换些实实在在的东西。当年孙策献玉玺,换兵三千,横扫江东,奠定了江东霸业。我主献玉玺,我相信能够得到的还胜孙策。”
  说到这里,他向丁承宗笑道:“好啦,不要念念不忘这枚传国玉玺了,如今得圣上交了实底,咱们就可以安心了。现在看来,横山战事,杨将军是一定要吃亏的,不打几个败仗,怎能就势乞和?咱们现在该为主上分忧,好生稳定内部,安抚群臣,同时为圣上好好谋划一番,看看如何着手开始议和,并尽量争取最大的好处才行。”
  丁承宗憬然道:“种大人所言有理,不知大人对具体措施可已有了什么见解?”
  种放刚要说话,林朋羽脚步匆匆地走来,一见二人便道:“两位大人,圣上可在书房?”
  丁承宗颔首道:“在,林大人这般匆忙,发生了什么事?”
  林朋羽道:“刚刚收到消息,绥州李丕寿,实则就是当初兵败消失的李继筠,他到了河西之后,已亮出真正身份,以此身份招纳党项羌人为其所用了。”
  丁承宗和种放听了不由大吃一惊,连忙又随着林朋羽向杨浩书房走去。杨浩听林朋羽说明经过,虽然听说李丕寿就是李继筠的时候,微微有些动容,但是并未露出预料之中的惊讶。他微微蹙起眉头想了想,抬头看看三人凝重的神色,不禁莞尔一笑:“李丕寿就是李继筠么?呵呵,是便是呗,想当初他还是定难军衙内都指挥使的时候,都不放在朕的眼里,如今不过是陇右一犬,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三人一听,也觉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不禁相顾失笑,杨浩摆手道:“好了,你们各自去忙吧,哦,对了,种大人……”
  种放欠身道:“臣在。”
  杨浩道:“那件东西,来自陇右,本是陇右吐蕃头人尚波千之物,被我飞羽秘谍自其身边盗来,此物来历,你要记下,来日遣人与宋廷交涉的时候,这个来历,务必得说个明白。”
  种放先是怔了一怔,随即恍然大悟,若说这阴谋诡计,丁承宗实比他还要在行,杨浩刚刚说完,他便已将其中道理想个透澈,此时四人之中倒只剩下一个林朋羽,就像刚刚踏入书房时的种放和丁承宗一样,雾煞煞的一脸茫然了。
  ※※※
  杨浩的左膀右臂齐心协力为贯彻杨浩的政略方针而殚精竭虑的时候,赵光义的左膀右臂才散了早朝,各自离开皇宫。
  千金一笑楼,一间花团锦簇的宽敞明阁,暖阁外,冰天雪地,屋檐飞角下的铜铃上都悬挂着冰凌晶柱,可是一进室中,却是热流涌动,温暖如春。室中并没有火盆这类明处的取暖之物,因为全部采用了砖石结构,所以自有暧墙、地龙和火炕,以供房中取暖。只不过房中如此温暖,光是这燃薪之物,就所费不菲了。不过能到这千金一笑楼来饮酒取乐的人,哪个不是一掷千金的豪客,这种奢侈的消费,他们负担得起。
  暧阁中不管几案橱柜、床榻台架、屏风灯架,用材无不使用极昂贵的紫檀、花梨等名贵木料,造型古朴雅致,富贵之气逼人。
  暧阁地上铺着奢华精美,价值昂贵的阿拉伯地毯,案上摆着金桔密果,各色新鲜,在这寒冬季节,就算是达官贵人府上平素待客摆的也多是干果,可这里却俱都是夏秋时令的鲜果,就凭这一点,便可见销金窟名不虚传,一掷千金,换来的王侯一般的奢华待遇,而那万中选一的绝色美人,更是连皇宫大内的妃嫔,也少有如此风情的。
  美人两行,正翩翩起舞,翠衫湘裙,广袖轻舒,一个个尽都是粉颈嫣颊,脂滑肌凝,更兼丝竹之乐靡靡入耳,恍若人间天上。一时间,裙裾翻飞,脂香扑鼻,这样的排场,这样的奢华,得享温柔滋味的却只有一个人,一个眉目朗星,眉目清瞿的半百老人,宽袍博带,气度雍容,颇具儒雅之风。
  此人正是文采清丽,少有俊才,博览经典,尤通释道古籍。文通词达,著于当世。然而性情凉薄,颇为世人不齿的前唐旧臣张洎,自降宋以来,张洎渐受赵光义的重用,先任太仆少卿,因为人处事处处迎合上意,颇得赵光义欣赏,此时已成为翰林院学士,参知政事。
  当朝参知政事,一主三从,以卢多逊为主,吕馀庆、薛居正、张洎三人为副,因政事悉决于卢多逊,吕、薛、张三人各自负责其他方面的事情,张洎主要负责专修政纪、编纂史籍。不过他在四人中虽是升迁最晚,却因受到赵光义的赏识,所以能够参预机密,恩宠无两,实际权势犹在薛、吕二人之上,仅次于宰相卢多逊。
  陪伴在他身边,鼙笑嫣然,体态妖娆的却是一个绝丽的佳人,佳人穿着一袭如纱的轻衫,娇娆体态毕露无遗,一张灵秀而妩媚的娇靥,滑如凝脂的雪嫩肌肤,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把一种沁入骨髓,柔媚灵动的魁惑力展露出来,让人神魂颠倒。
  这美人儿就是汴梁四大行首排行第三的雪若姌雪姑娘,那一袭烟罗纱的水袖轻衫披在身上,实在比剥成了小白羊儿还要诱人,凸凹有致的身材,坚挺饱满的酥胸,圆润纤细的小蛮腰,修长浑圆的大腿,娇慵无限,绮丽动人。
  “呵呵,这些姑娘们都是万中挑一,无论歌喉舞蹈,莫不如同仙子般迷人,可是一与雪姑娘比较,便是天壤之别了。自从见识过雪姑娘的歌舞绝艺,其他人唱的再好,舞得再妙,老夫也很难入目了呀。”
  张洎的一只大手在几案下抚摸着雪若姌薄纱之下隐现肉色的诱人大腿,此时借着几案的遮掩,渐渐向那纵深沟壑处滑去,然而看其上身,却是正襟危坐,道貌岸然,仿佛只是一个欣赏歌文的雅人儿:“哎呀,雪姑娘这是用的什么脂粉呀,馨香扑鼻,肌滑如脂,老夫也曾在‘女儿国’花费重金为爱妾购买了几匣上等的胭脂,可是远不及雪姑娘所用呢。”
  “嘻嘻,张相公真会说笑话,若姌所用的脂粉,哪里比得了大人所买的上等胭脂呢。”雪若姌掩袖羞笑,玉臂轻撑,慵懒的娇躯便坐了起来,一双并起来时不露一指缝隙的浑圆大腿一合,便将他的大手阻之门外,张洎不好用强,不禁微露悻色,不过他是朝廷权贵,又以江南名士自许,总不能穷形恶像,以势迫人,当着这么多乐师舞伎的面儿,更不好惹人笑话,只得悻悻地缩回了手。
  “哼,声名再高,也不过是个欢场女子罢了,老夫肯来捧你的场,就是给你面子,可你的排场也太大了些,迄今不肯纳老夫做入幕之宾,太不识抬举了!”
  张洎悻悻地想着,脸上不愉之色便更浓了,雪若姌却好似并未发现他的神色变化,妙目盈盈一转,又嫣然笑道:“不过,奴家用的这脂粉虽非名贵之物,却是有些稀罕之处,女儿国所售的胭脂水粉,第一等的佳品来自江南上知堂,奴家用的这脂粉,却是一位来自极西之地的商人所赠,如果大人喜欢,不妨取些回去,或许府上的女眷也会喜欢呢。”
  张洎脸色难看地道:“不必了,西域之物,及得我中土上国所制之物的精细么?老夫有些醉意了,想听雪姑娘抚一曲《普庵咒》,小睡片刻,叫她们都退下吧。”
  雪若姌一双明媚的大眼若有深意地瞟着他,柔声道:“中土之物有中土之物的美妙,西域之物,亦有西域之物的神奇,这位客人历经千山万水方至中原,一路所见所闻十分渊博,大人辅佐朝纲,威加中外,不想听这位西域客人说说他跋涉中原一路的见闻么?”
  雪若姌明眸闪烁,似有深意,张洎何等深沉的人物,一见她目光有异,未能一尝芳泽的些许不快登时抛到了九宵云外,马上变得警醒起来。
  青楼名妓最赚钱的生意是什么?并不是出卖皮肉,以色相娱人赚取缠头之资的,从古到今都是青楼妓坊中的下等娼妓,真正能名利双收的名妓,其实都是出色的女公关,为想合作的人穿针引线、为产生矛盾的人居中协调、为各方政治势力、商界巨擘的结盟与合作创造机会。
  她们超然的身分,使得她们成为各方可以信任的引见人,不管是明里和作还是暗中勾结,做为沟通各方的媒介,这个人只管赚取委托方请她帮助引见对方的酬谢,不会去了解他们的交易内幕,仅仅起到一个穿针引线的作用,是最可信任的中间人。
  张洎一听雪若姌语气有异,便立即醒觉过来,原来这位雪行首是要为自己引见一个人?
  想见我的,能是什么人?能让雪若姌这样的汴梁行首为他出面引见,这人得有多大的手笔?这个西域商人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又能给我什么呢?
  张洎眼中最后一抹情欲之火都消失了,双眸变得深邃起来:“呵呵,如果雪姑娘都这般推崇的话,想必这位域商人一定是个博闻广识之辈了。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老夫年纪大了,公务繁忙,又脱不开身,不能亲自去行那万里路,听人说说,长长见识也好。”
  雪若姌羽袖一挥,轻启樱唇道:“你们都退下吧。”
  乐声一停,两行舞伎齐齐止步,向张洎盈盈一拜,姗姗退下,两厢乐师也悄然退了出去,温暧如春的轩厅中顿时一静。张洎轻轻端起一杯酒来,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抚着胡须道:“那个西域商人,现在何处?”
  雪若姌妩媚地一笑,蛾眉轻扬,两只玉掌啪啪击了三掌,就听后边珠帘轻响,一个面如冠玉、三绺长髯的青袍中年人自后面走了出来,到了面前,向张洎含笑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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