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精校)第24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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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浩撞倒了凳子弹身而退,攸地倒跃出三尺多远,提高的戒备叫道:“邓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做蠢事!”一句话未说完,就见邓祖扬抓起一块茶杯碎片,把头一仰,便向自己颈间毅然、决然地狠狠划去,惊得杨浩魂飞魄散,立即又向邓祖扬猛扑过来。
  “噗!”
  到底是迟了一步,杨浩的指尖触到了邓祖扬的胡须时,一腔鲜血已喷了出来,溅得他一头一脸,浓稠的血液溅在脸上手上时,血液还是热的,杨浩的心却已冷了,他隔着一张桌子,身子向前探出,一只手臂就那么呆呆地举在邓知府面前,再也说不得、动不得了。
  邓祖扬决然的一划,锋利的瓷片立即划断了他的咽喉,鲜血喷涌而出。他望着杨浩,眼神里有一种得意而戏谑的笑意,他牵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是想笑、又似乎想要对杨浩说些甚么,可是因为声带断裂,他已发不出声音,轻微的嘶嘶声中,鲜血便顺着他的嘴角汩汩流下。
  “你……你……”
  杨浩眼睁睁看着邓祖扬逐渐萎顿下去,脑海中还是轰隆隆的一片迷茫:“他自杀了,他竟然自杀了……”
  舱门打开,一声凄厉尖锐的女人尖叫叫从舱门口传来:“爹爹……”
  与此同时,邓祖扬的身子软倒了下去,“噗嗵”一声撞翻了凳子,整个人倒卧在血泊当中。
  紧接着,一个不亚于那少女声音的尖锐嗓音嚎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
  杨浩颈项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就见一个小黄门跌跌撞撞地向远处逃去,邓秀儿则直勾勾地看着邓祖扬倒在地上的尸身,一步步向前挪来。
  杨浩无奈地闭了闭眼睛:“这个刚愎自用的糊涂官,就是死,都留下了一摊子的糊涂事,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
  消息传开,船上的人都被惊动了,就连宗介洲也没有再阻止魏王,堂堂一方知府,哪怕是个犯官,他的死也不是一件小事情,怎能不惊动众人。
  所有的人都赶到狭小拥挤的底舱邓祖扬住处,看着抱着父亲尸身哭得死去活来的邓秀儿愕然不明。慕容求醉惊讶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邓府台怎么会……怎么会突然自尽呢?杨大人……”
  杨浩一身是血,摊摊双手,无奈地道:“邓知府为何自杀,本官也是摸不着头脑。”
  方正南目光一闪,突然问道:“杨院使来见邓知府,是因为……”
  “明日就要将此案移交巡案御使,而邓知府既是泗洲牧守,又是待罪之身,所以本官赶来会唔邓府台,只是循例交待些事情,谁料……谁料邓知府毫无征兆,突然就拍碎了茶盏划破了自己的咽喉……”
  “杨院使,你亲眼见到我爹自尽的?”
  邓秀儿忽然抬头问道。她满脸是泪,哭得梨花带雨,脸颊苍白、双眸却带着股妖异的红色,声音哽咽,语气却冷静的可怕,杨浩看了心头也不禁泛起一抹寒意:“不错,你……你方才不是也亲眼见到了么,那划破咽喉的瓷片如今还攥在他的手里,本官实未料到令尊会突然自杀,想要救他已是来不及了。”
  “杨院使,我爹临死,可曾说过些什么?”邓秀儿任泪横流,死死地盯着杨浩问道。
  “令尊说……,令尊拍碎茶杯时,只说了一句‘邓某该死’……”
  慕容求醉听到这里,长叹一声道:“邓知府察事不明,致使家人为祸乡里,常自心怀愧疚,老夫就听他说过自惭自愧之言,如今看来,邓知府是因为听说明日就要将此案移交有司,罢官究罪,这才心生绝望,陡生自尽之念了。”
  方正南也长吁短叹地道:“可惜,可惜呀,官家仁厚,以邓府台的罪责,原不致死,谁料他竟这么想不开,邓知府的性子实在是太刚烈了些,书生意气、书生意气啊……”
  慕容求醉摇头一叹,俯身去扶邓秀儿:“邓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来人呐,把邓府台扶起,暂且安置到榻上,稍候换去血衣,更换衣裳。”
  程羽和程德玄冷眼旁观,彼此对视一眼,一脸狐疑之色不褪……
  ※※※
  给邓祖扬敛尸的时候,有人在他袖中发现了那封遗书,一俟得知了遗书内容,邓秀儿再也隐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哭叫起来:“不会的,不会的,爹爹明明是冤枉的,绝不会写下这样的东西,那些人横行不法,爹爹完全蒙在鼓中,他怎会自承与那些奸商贪吏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这是假的,这一定是假的,是有人意图陷害我爹爹。”
  程德玄目光一闪,一把取过那封遗书,递到邓秀儿面前,问道:“邓姑娘,你看看这遗书笔迹,可是令尊亲笔?”
  慕容求醉也飞快地闪身过来,一见程德玄已将书信递到邓秀儿面前,不便出手去抢,便掩唇轻咳一声道:“秀儿姑娘,这封遗书事关重大,你可要看好了,小心些,众目睽睽之下,若有损坏,可就有损毁证物之嫌了。”
  邓秀儿的字是小时候爹爹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出来的,自己父亲的字她怎不认得?眼看着那纸上笔迹确是父亲亲笔无疑,邓秀儿还是难以置信,只得哀哀哭泣道:“这字迹……确是家父亲笔,但是这信……这信一定是有人逼迫我父亲写下的,泗洲这桩粮草案,从不曾有人攀咬我父,更无任何凭据证明是我父暗中操纵,眼看朝廷钦使将至,他怎会在这个当口儿揽下所有罪责一死了之?你们说,你们说!”
  众人都默然不语,邓祖扬猝然自杀确实疑窦重重,但是船上这些人本就各怀机心,人人心中有鬼,背后都搞过自己的小动作,如今弄不清邓祖扬的确实死因,谁敢胡乱主张,万一把火引到自己身上怎么办?
  杨浩净了面,更换了衣衫,刚刚赶了回来,站在一旁也是嗒然不语。邓祖扬自尽时,唯有他一人在舱中,打开舱门的时候,邓祖扬刚刚倒下,杨浩隔座而立,一身鲜血,如果说可疑,那他是最可疑的凶手。
  可是魏王和宗介洲对他进舱与邓祖扬叙谈的真正原因一清二楚,他们是不会怀疑杨浩的。程羽和程德玄更不认为杨浩有杀邓祖扬的动机,至于慕容求醉和方正南,虽然有心把南衙的人攀咬出来,利用邓祖扬之死再反泼一盆污水,可是对杨浩天马行空无迹可寻的打法这两位老先生着实有些打怵,如今邓祖扬已死,而且那份遗书写得很合他们的心意,便也不敢多生事端。
  邓秀儿眼见所有官员连魏王在内都默认了邓祖扬自尽的事实,无人有意追寻真相,她虽是疑虑重重,绝不相信父亲虽揽罪自尽,却是愈逢大事愈加冷静,这种时候杨浩的嫌疑再多,自己也奈何他不得,仇恨之火在心头熊熊燃烧,她却是咬紧了牙根不发一语。
  眼见邓秀儿脸颊苍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赵德昭既痛恨自己无能为力,又为她的处境感到伤心,踌躇半晌,只能安慰道:“邓姑娘,令尊的死,本王也感到很伤心,可是在本王这船上,是没有人能杀害他的,眼下又有他的亲笔遗书,想来,邓知府确是听闻明日巡案钦使便到,自知难逃罪责,一时想不开才……唉!人既已死,朝廷也不会多做追究的,待明日见过了巡案御使,本王会将令尊遗体归还府上,好生安葬了他吧。邓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
  赵德昭自觉这番安慰的话苍白无力,说到一半就转过了头去,邓秀儿看在眼中,却道是连魏王也嫌弃了她,不欲沾惹她这不祥的人家,她惨笑一声,只向赵德昭盈盈一拜,连父亲的尸首也不多看一眼,便趋身退了出去。
  走到甲板上,阳光满天,灿烂无比。邓秀儿只一抬头,就觉头昏眼花,眼前金星乱冒,几乎一跤跌倒在甲板上,她急急扶住船舷,牙关紧咬,唇瓣都已咬得沁出血来,阳光下,秀美的脸庞苍白如纸,只有唇上一抹嫣红,叫人看着怵目惊心。
  ※※※
  邓府里,一片愁云惨雾,仅剩无几的忠心下人们也都远远避了开去,犹如一群惊弓之鸟,躲在远处窃窃私语,不敢靠近过来。
  因为家财尽皆变卖一空,房中已是空空荡荡,就像遭了贼人洗劫一般,刘夫人母女就坐在空荡荡的房中相拥哭泣,已是哭得肠断泪干。
  “娘,我不相信爹爹是自尽的,这些事根本就不是爹爹指使的,爹爹为什么要认罪?如果没有这封遗书,他们说爹爹是羞愤于家人所造的这些孽,不愿罢官受审,再受凌辱,女儿或许会相信。可是如今如今有了这封遗书,女儿反而绝不相信爹爹是自尽而死的,他……一定是被人害了,一定是!”
  对面,刘夫人痴痴呆呆地坐在那儿,蓬头垢面,两眼红肿如桃,对女儿的话不接一语。
  邓秀儿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两眼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疯狂中带着可怕的冷静,恨声道:“墙倒众人推,鼓破众人擂,没有人想为爹爹申冤。在船上,女儿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问,女儿看得出来,那些人都不想帮我,想不想让真相大白。
  爹爹死的冤,就算他是自尽,也一定是被人活生生逼死的。逼死他的人说不定就是利用我们母女相要挟,女儿怎忍让爹爹最后一番心血也付诸流水?明天,他们接迎了巡案钦使,就会将爹爹的遗体发还咱家,女儿要披麻带孝为父送终,好生安置了母亲的去处,然后就去找他们报仇,邓家没有男儿,女儿一样可以尽孝!”
  刘夫人身子一震,神情不安地喃喃自语:“官人明天就回来了……明天就回来了么?”
  两抹病态的潮红自邓秀儿颊上缓缓升起,自有一种妖艳的美丽:“咱们邓家,除了我们母女,只有小姑一人了。小姑自幼出家,是华山无梦真人的高徒,如今是华山出云观的观主。刘家那些无良的亲戚全都指望不上,女儿想安排可靠的家仆护送娘亲去华山投靠姑姑,娘,你说好么?”
  “官人明天就要回来了么?”刘夫人痴痴呆呆地说着,还是不接邓秀儿的话,因为刘家的人害得丈夫身陷囹圄,刘夫人对自己痛恨不已,早已心力憔悴,再听丈夫已死,整个人都已崩溃,神志都已有些不清楚了。
  邓秀儿用低低的、清晰的声音道:“女儿是一介弱女子,没有证据指认凶手,可是女儿如今也不需要证据来指认凶手了,凶手不会是旁人,必是杨浩、程羽、程德玄这班晋王的爪牙,而杨浩,十有八九就是逼死爹爹的第一元凶,女儿一定要杀了他!他们能不需证据逼死爹爹,我就能不需证据而杀了他们,杀掉一个就是替爹爹抵命,杀掉两个,算是女儿赚的。”
  “官人明天就要回来了么?官人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两行热泪自刘夫人颊上扑簌簌落下,对女儿的话她置若罔闻,只顾念叼着这一句话。
  一见母亲如此模样,邓秀儿心中一惨,几乎又要掉下泪来,她红着眼睛对母亲道:“娘,爹爹已经去了,你不要太过伤心了。且好生歇歇,女儿去……去张罗出殡之事。”
  邓秀儿说完,伸手摘下自己头上的金钗凤珠,将之弃之地上,又盈盈起身,解去翠衣锦带,换了一件素罗衫子穿上,又将一条白绸系在细细腰间,就像一朵凄艳迷离的断肠花,姗姗冉冉地走了出去。
  
  第318章
薤上露
  
  邓秀儿从未操办过丧事,对这种事情如何张罗也是一头雾水,离开房间后唤来几个年老的家人,凝泪含悲地向他们问起,几个老家人倒是了然,连忙应承下来,接了银钱便自动操办,府上人手不足,又自去聘了些婚丧帮闲,很快就有了些眉目。
  邓府里也做了番布置,好在能卖的都已变卖,披红挂彩的地方本就不多,几个老家人取了白绫,把各处布置起来,花厅做了灵堂,一切布置妥当后,暮色已至,邓秀儿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赶回内宅禀告母亲。
  到了母亲房间,轻轻叩门不见回答,邓秀儿推门而入,借着夕阳余晖往室内一看,就见地上倒着一条凳子,房中正梁下悬着一条人影,双腿腾空,披头散发,看衣着正是刘夫人。邓秀儿惊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扑进房去,一时唬得手软脚软,哪里还能将母亲解下。
  亏得两个老家人闻声赶来,见此光景也是骇得面无人色,连忙上前帮着邓秀儿把刘夫人放了下来,抬到床上一看,面色淤紫,凸目吐舌,身子冰凉,早已气绝多时了。尤其可怖的是,刘夫人的脸被什么利器横七竖八划得全是伤痕,一道道伤痕翻起,满脸污血,直如厉鬼,邓秀儿只叫了一声“娘”,一口气上不来,整个人就晕厥过去。
  那两个老家人见此情景也是凄凄惶惶,忙不迭掐人中、灌凉茶,好半晌儿救醒了邓秀儿,邓秀儿抱起母亲尸体,又叫一声娘,终于放声大哭起来。两个老家人见她哭出声来,这才稍稍放心。
  “小姐千万不要过于悲伤,邓家……邓家现在可全赖小姐主事了,要是小姐悲伤过度,有个好歹,老奴……老奴……”一个老家人说着忍不住拭起泪来。
  “我没事,你们下去吧,这件事且不要声张出去。”邓秀儿擦擦眼泪,眼中露出凌厉的光来,向他们沉声吩咐道。
  “是,小姐千万保重。”两个老家人惶惶然欲退下,邓秀儿又道:“忠伯,麻烦你,麻烦你再去订下两具棺木。”
  “两具棺木?”老家人忠伯有些茫然,心道:“小姐是不是伤心过度了,老爷的棺椁已然置办回来了呀,加上夫人再买一具棺椁也就是了,怎么还要买两具?”
  “不错,两具棺木,还有什么疑问么?”
  邓秀儿霍然回首,忠伯见她可怕的脸色,不禁哆嗦了一下,不敢再多询问,连忙答应一声,唯唯喏喏地退了出去。
  邓秀儿痴坐半晌,缓缓扭头看往地上,就见地上翻倒一张锦墩,旁边还有一把剪子,剪子上全是已经凝固了的血液,邓秀儿的眼泪忍不住又是簌簌流下,她走过去捡起那把带血的剪刀,紧紧握在手里,半晌才从腰间白绫上剪下一幅,颤抖着双手将那幅白绫轻轻覆在母亲血肉模糊、丑如鬼怪的脸上,然后将那把剪刀小心地揣入怀中,隔衣握住,仰天悲鸣:“爹爹是昏官?他是昏官,该死!你们假公济私,为逞一己私欲,逼死我爹娘,该不该死?该不该死!”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不复归。邓秀儿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儿,直到夜色将她的身子与整个房间的黑暗融为一体。
  ※※※
  慕容求醉停下笔,仔细看看写下的书信,自得地一笑,回首说道:“方兄且来看看,慕容如此下笔,措辞如何?”
  方正南接过那封写给赵普的书信,仔细看了一遍,欣然道:“慕容兄妙笔生花,写得甚好。呵呵呵,如此一来,相爷无后顾之忧矣,南衙再难倚此事攻讦相爷。邓祖扬勾结奸商横行不法,乃是监察御使、考课观察未能尽责,却与我家相爷毫不相干,唔……御使中丞近来与晋王走得很近呐,正好借此事敲打敲打他,让他晓得咱们相爷才是可以倚靠的人。”
  方正南说罢把眉心微微一蹙,又提醒道:“邓祖扬是个书呆子,他还道自己忍辱负重,死得如何义照天地、问心无愧,也不曾留下丝毫纰漏,只不过……我看南衙程羽那班人对他的死却颇有些疑心,慕容兄,咱们得多加小心,不要让他们抓住什么把柄,让他们晓得是我们逼死了邓祖扬才好。”
  慕容求醉微笑道:“你放心,一日不到彻底决裂时刻,面上功夫他们就不敢撕破,这封信夹在其他公文中,令专使快马传报京师,相爷看过后自会毁去,逼死邓祖扬?嘿嘿,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天下间就再也没人能够知道,邓祖扬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是一个糊涂鬼。哈哈哈……”
  两人抚掌大笑,笑罢,慕容求醉匆匆将信封了火漆,唤来亲信的使唤人,密密嘱咐一番,那人揣了书信便急急闪了出去。
  第二日,专司泗洲粮案的钦差使节到了,为首者是御使唐奕纱,这个官儿才只四十出头,精明干练,自御使中丞以下,是御使台最得力的干员,此次开封断粮,御使台倾巢出动,分赴各地监督筹粮,他是少数几个留守东京的御使言官,赵匡胤把他派了来,显见对此案的重视。
  查办泗洲粮案,他是钦差正使,魏王这位巡狩江淮道粮草筹集的钦差使节,也得依臣礼晋见,唐奕纱代天子受礼,然后才以臣礼反过来再拜见魏王,交接事宜早已准备停当,只用了半天功夫,大批卷宗便移交给了唐御使,晚间又在官船上设宴,当地官员为唐钦差接风、为魏王饯行。
  魏王趁此机会将邓祖扬的事情说与唐御使,唐御使此番奉有官家严令,本就要特事特办,案情审明之后,将邓祖扬当众处斩,听说他已自尽,不觉有些意外。人既已死,又有魏王说情,倒也不能去难为一具死尸,嘘叹一番,唐御使便答允将尸体发还邓家,魏王大喜,立即便着人连夜将邓祖扬的尸身送还了邓府。
  邓家接回了邓祖扬的尸体,却魏王送还尸体的人却未置一辞,甚至连门也没让他们进,魏王心中依然牵挂着邓秀儿,可是他已没有勇气去见她,本想藉着送还尸体,能得到邓姑娘的一点消息,可是听送还尸体的人回来将情形一说,赵德昭不禁黯然,他知道,邓祖扬一死,自己与邓姑娘这段朦胧的情愫已是无疾而终,再无相处的可能了。辗转半宿,赵德昭才狠狠心,放下了这个让他心动的女人,沉沉进入梦乡。
  ※※※
  次日一早,魏王准备启程继续南行,唐御使和泗洲府官吏尽皆赶来码头相送,杨浩却在一片喧嚣声中离开了官船。他已同赵德昭仔细做过商量,其实此番解决开封缺粮之厄之所以在朝臣们眼中视做不可能的人物,一是因为他们最了解地方官府的执行效率,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措足够的粮草,那些地方官吏大多都有自己的一副小算盘,未必就能竭尽所能及时完成。二是运河运输受到许多限制,即便筹集了足够的粮草,也无法在运河封河之前运抵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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