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精校)第12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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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双皓腕,各带一只银镯,双手纤细的手指就像两朵兰花,向杨浩做出了邀请的姿势:“杨浩大人,我叫玛尔伊娜,请您陪我跳支舞,好么……”
  “姑娘,这个……我不会……”杨浩还没说完,那个美丽的少女便打断了他,嫣然笑道:“很简单的,我教你,来……”
  那双云朵一般柔软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把他拉了起来。众头人和姑娘们手牵着手儿绕着那篝火,许多牧人也自发地下场跳起舞来,在他们外面又组成了二环、三环、四环……
  他们围着那篝火,若逆时、若顺时,跳起了简单而欢快的踏圈舞……
  ※※※
  “今天那块石头,还有和那只什么鸡摔跤的事,都是你在帮我是吧?虽说我不怕输,也不在乎丢人,不过赢的感觉真的挺好,呵呵……谢谢你啦老鬼……”
  “如果你以后晚上不要老缠着我那就更好啦,阴阳有别啊,我发觉自己现在明显是阴气过盛、阳气不足,整天没精打采有气无力的……”
  很大的一顶帐蓬,却只睡着杨浩一个人。杨浩坐在榻上,盯着帐中空空无人的一角,自言自语地说着话。如果有人恰巧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一定会以为他脑子坏掉了。
  “我要睡觉了,不知你的坟头在什么地方,你今晚托梦给我吧,好不好?你帮了我的忙,我怎么都要报答你一番的。给你烧点纸、上柱香,请个和尚超渡一番,也免得你做个孤魂野鬼……”
  “唉……,你要是请个和尚超渡我,我会被人笑的,死了都难闭眼呐。”
  忽然,那个清朗的声音又说话了,幸好这些天杨浩已经习惯了他的声音,虽说毛骨怵然,却还没有惊跳起来:“你……你不喜欢和尚啊……”
  那声音捉磨不足,无法确定从哪个方向传来,他只好东张西望地干笑道:“你不喜欢和尚啊?那你说好了,不管是道士还是阿訇,你说得到,我就请得来,只要你不再缠着我就好”。
  “哼哼,你以为我想缠着你?要不是一时好奇,你一路跪着来求我,老道我也懒得下山。”
  杨浩反应甚快,一听这话不禁奇道:“老道?你不是鬼么?”
  “哈哈,如今虽不是鬼,早晚也要做鬼。”随着话音,帐帘一掀,一个人走进帐中来。
  杨浩一惊,顺手便抓过放在枕边的佩刀。他的刀,除了在死亡河道那段时间实在缺少粮食,为了节省体力停练过一段时间,此后每天五百刀,仍是勤练不辍,如今已增至每天六百刀。自五百刀以后,每多劈一刀,都需要极大的毅力,从五百到六百,看着不多,他所付出的辛苦和汗水却比以前还要超出百倍,艰苦的训练换来的是长足的进步,此时杨浩虽不能同练武多年的人相比,一刀在手还是勇气倍增。
  可是看到走进帐来的人,杨浩却一下子呆住了,入帐这人道冠长袍,背负一剑,看起来只有四旬上下,一头乌发,颏下三绺长须,面如冠玉,蕴藉儒雅,两点星眸极为有神。这样脱俗的相貌,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不禁脱口问道:“神仙?”
  那道人手捋长须,仙风道骨地一笑。
  “妖怪?”
  那道人不以为忤,呵呵笑道:“敬我如神仙的,自然是有。说我是妖怪的,却也不少。你说我是神还是妖?”
  “那应该就是妖怪了。”杨浩说着话,已放下了刀。看到了这个人,看到了这个人身后帐上的人影,他已知道这个捉弄了他几天的人并不是什么鬼,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尽管一个人拥有这样大神通,远远出乎他的想象,但是对方既然是人,那种莫名的恐惧便也消失了。他不怕死,他这几日的畏惧本就是对于陌生离奇的事物一种本能的反应。
  “道长是何方高人?连番捉弄于我,又暗中相助于我,所为何来?”
  杨浩迅速穿上长袍,披散的头发却来不及束起,便向这道人揖礼问道。
  那道人大剌剌地在帐中坐了,自袖中摸出一只朱红色的小酒葫芦来,眯着眼睛喝了一口,嘿嘿笑道:“贫道姓吕名岩,字洞宾,道号纯阳子,不知你可听说过么……”
  杨浩的手一停,两只眼睛顿时瞪大起来,吕洞宾?!在民间传说中被敬为神仙的道教传奇人物,他又遇到一个了,这个名气比“睡仙”陈抟更大,吕岩吕洞宾……那可是传说中的八仙之一啊!
  这吕洞宾也不知高龄几何,却是养生有道,满头乌发,面如冠玉,英俊的相貌也极具魅惑。他不说不笑时,一派仙风道骨,俨然世外高人,但是言笑时,眼中却总带着一丝狯黠的味道。
  “吕……吕道长的名号,在下……在下依稀听说过的。”杨浩也不知道这位后来被尊为神仙的吕祖,此时名气有多大,只得含糊说道。
  吕洞宾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又是微微一笑。他自得了陈抟的书信,便立即离开了紫薇山修行之地,千里迢迢地赶来了府州。修道之人修的是自然之道,盼的是白日飞升、肉体成仙。可是古往今来,只听说有人成仙,却有哪个见过?天道浩翰,以他们的才智,穷尽一生探索,也未必能得窥门径。而天机却是逆天改命,破碎虚空而来,对他们这些修道人自然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像他这种修习天道的出家人,对世间离奇之世最为关注,他在道家古藉之中曾见记载,东晋时候,民间有一五岁幼女,突然说起她从未听过的外地方言,说她是某户人家媳妇,身故转世,如今前夫与两个孩子还生活在某地。家人只当她中邪,无人相信。直到数年后,她家因故搬迁到异地,正是这女童所说前世的居处。她所说那户人家模样,院中情形,前夫与两个孩子名姓,俱都一字不差,这才轰动一时,被有心人记载了下来。想不到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机,如今竟再次出现,吕洞宾立即兴致勃勃地下了山。
  在他想来,如果能弄明白这天机的来龙去脉,说不定就能窥破时空的奥妙,从此超脱于时间和空间之外,不生不死、往来古今,成为真正的神。
  然而他到了芦岭州后,暗中用类似催眠术一类的功夫盘问过杨浩的来历,虽听他说的详细,但是吕洞宾真正在意的东西却一点也没有得到。为什么能穿越时空?杨浩也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吕洞宾总不能买一批定窑的瓷器,挨个往自己脑袋上敲,以期待穿越之奇迹吧。
  陈抟修的是出世之道,心境恬淡,既知不可为,便干脆回了太华山调教小徒弟去了。这吕洞宾却不肯罢休,暗中又用伐筋易髓之术探索杨浩全身经络筋脉,想看看是否与常人有何不同。
  吕洞宾重外修,更重内修,他本就是内丹术(气功)得臻大成的一代大宗师,在他想来,能倒转阴阳,穿越时空,这人必与常人有所不同。他以真气探索杨浩身体的那几日,就是杨浩每日做梦梦到浸身温泉中做水疗的那几天。
  结果吕洞宾累个半死,却一无所获。杨浩虽然每天起来都浑身酸疼,疲软无力,其实却是捡了个大便宜。他已二十出头,骨骼筋脉本已成形,再难修习高明武功,纵是苦练硬功,也很难大成。吕洞宾忙活了几天,以玄门上乘功法搜索他身体异处,耗费了大量真元,却为他伐髓易筋,改变了根骨。
  吕洞宾与陈抟不同,陈抟修的是出世之道,恬淡自然,吕洞宾却是修的入世之道,酒色财气,一样不缺。自谓率性而为,方是真人。平白许了人家这么大的好处,自己却空手而归,就算旁人不知道,也没人笑话他,以他的性情也是无论如何都受不了的。
  眼见从这杨浩身上是无法看破天道,得窥生死之门的奥妙了,吕洞宾还不死心,他暗中跟在杨浩左右,眼见他整日忙忙碌碌,虽是天机转世,却与一般凡夫俗子无二,却也看不出甚么异常来。
  那晚杨浩与折子渝路遇同行,由意外一吻到倾情一吻,他隐在暗处都看得清楚,一时促狭心起,还在暗中促弄了他。不过杨浩为芦岭州百姓的所作所为,他都一一看在眼里,却是暗暗佩服的。
  他修的是入世之道,杨浩所为大对他的胃口,这天机是窥不破了,杨浩得的便宜也已是白送给他了,自己不捞点便宜回去,实在是不甘心。因此上他便生起了另一个念头:收他为徒。
  吕洞宾暗中思忖:我是散修之人,比不得陈抟门徒众多,自立一派。如今我年岁已高,不能得窥生死之门,说不定哪一天就要驾鹤西游,这一身艺业不寻个合适的人来传授,不能将它发扬光大,百年后谁还记得我吕洞宾的名头。我与这杨浩,也算是一场缘份,看他为人品性倒也不错,根骨也已经我伐髓易筋,不如收了他为徒。况且,他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机,我收了天机为徒,光是这一点,就胜他扶摇子一筹了。
  吕洞宾做此打算,其实还有一番恶趣味,只是他自己心中不肯承认罢了。他比陈抟学道要早,但是于易理、易卜之道却不及陈抟高深,只在武艺上胜他一筹,以吕洞宾的为人脾性,心中常常不服,但确实技不如人,也无可奈何。
  陈抟信中已提及收了一个女娃儿为徒,还提及了她将来与杨浩的一场缘份。吕洞宾便想,我这做师傅的压不到你的头上去,我的开山大弟子却要压到你的关门大弟子身上去,这不也算是替我这师傅报了一剑之仇了么?这样一想,吕洞宾登时手舞之、足蹈之,兴高彩烈,乐可不支。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这次下山,简直就是给这天机送了莫大好处,也不知道是否这就是天意使然,吕洞宾心中有气,这才捉弄了杨浩几天,吓得他疑神疑鬼,连觉也睡不好,出了心头一口恶气,今日这才现身出来。
  杨浩听他说明来意,哪有不允之理。艺多不压身啊,旁的不说,这吕老头儿都不知道多少岁了,看着还这么年轻,学了他的功夫,至少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啊。
  当下杨浩连声答应,郑而重之地跪行了拜师之礼。修道之人崇尚自然,也没有那许多规矩,受了他三拜,吕洞宾便认下了这个徒弟。
  他望着自己这个便宜徒弟,捋须笑道:“好,好好,如今你既拜我做了师傅,师傅就随在你身边一段时间,把这身功夫传授于你。吾胸中所学,博大精深,要一骨脑儿传授于你容易,领会贯通、发扬光大,还要靠你自己修习。待你学会了为师的本领,为师还要到关外去。你若有什么不解这处,可上太华山向陈抟那老牛鼻子请教,他的大弟子无梦,多少也能帮你。不过,你可记住,哪一句无法领会贯通,方可向人请教哪一句,万万不可把为师所学透露与他太华山一派知道。”
  大宗师常有鄙敝帚自珍的毛病,杨浩便唯唯地应喏了。吕洞宾又欣欣然道:“来日你功夫大成,一定要将本门发扬光大,最好盖过了那陈抟一派,为师便没有白收你这个徒弟了,哈哈……”
  杨浩见这个看似态度和霭、平易近人的师傅如此具有好胜之心,不禁有些好笑,便道:“师傅是出家人,修了一辈子道,怎么还看不破,对自己老友也有这么大的好胜之心?”
  吕洞宾瞪他一眼道:“我是你师傅,为师的为人品性你须谨记。为师放荡形骸,不拘小节,好酒能诗爱女色,率性而为,修的就是这入世之道,酒色才气。与他扶摇子老牛鼻子修的出世之道大不相同,嗯……大不相同。”
  他捻捻胡须,眸中忽地闪过一丝谑黠之色,说道:“扶摇子修的是出世之道,我纯阳子修的却是入世之道。非是我的神通本领不及他,实是我纯阳子好酒贪杯嗜好女色,用在功夫上的心思远不及他,这才落了下风。
  你是我的徒弟,我的徒弟和他的徒弟继承了两师衣体,自然也是她出你入,嗯嗯,哈哈……,妙极!你随为师好好修习,将来一定要替为师争回这口气啊。”
  杨浩一听:“这是什么意思,总不会也要搞个嘉兴烟雨楼,十八年比武大会吧?”
  待他忐忑问起,吕洞宾耸肩大笑,随即脸色一正,道貌岸然地道:“杨浩吾徒,非是为师不肯说与你听,实是天机不可泄露啊。你且用心随为师修习道术武功,好好的入你的……世。来,你看着为师的美髯发誓,一定一定……你要欺负得他扶摇子的徒弟死去活来,替你师傅扬眉吐气啊……”
  
  第183章
塞外相逢
  
  芦岭州已经初具规模了。谷口是用黄土垒起的又高又厚的堡寨,黄土粘性极强,又渗了糯米汁蒸过,墙体一干硬可磨刀。因为是就地取材,所以墙体建的又高又厚,城墙上密布箭垛和滚木擂石。高高的城门如果砍伐深山里的千年老树,木板的长度一根就可以封到顶上去,但是为了经得起撞击,城门木料用得是复合型的木料,用一根根硬拓木浸以桐油,外裹铁皮,铆钉成门。
  赤忠的大军已经返回了自己的驻地,守门和巡城的兵丁换成了经过行伍训练的民壮,行伍训练的主要是军纪和配合作战的能力,而木恩及那十几个都头教授给他们的个人战技,正在显著提高着他们的单体战斗能力。待芦岭州赚了钱,买到足够的马匹之后,他们就可以变成可攻可守的骁勇战士。
  第一批随杨浩赶到党项七氏部落做买卖的商贾,带回了大批的牛羊、皮毛,筋胶牛角兽骨,他们在芦岭州招纳了大批普通百姓做伙计,已经押运着牛羊、皮毛,赶赴中原去了。
  同时,一些有远见的商贾,开始从商入工,利用挖掘好的一幢幢窑洞,招纳大批男工和女工,将从党项人那儿赊买来的物品进行再加工。皮毛由针娘们做成半胡半汉新颖别致的衣袍、被褥,骨胶、兽筋、牛角,再加上就地取材的硬拓木等物则用来制作弓箭,这些东西一旦制好,既可以留以自用,也可以转手再卖给草原上的党项人,其利比原料价高十倍不止。
  得到壁宿带去的口信以后,穆柯寨全力响应,不但小穆羽兴冲冲地赶来了,就连他的姐姐、姐夫也带了些单身的寨丁赶到芦岭州来。穆老寨主虽是一个没有明确官秩的山民,但是在这西北地区,一寨之主不亚于一方大员,在地方上他们拥有绝对的威望和权利,而且要时常与官府打交道,可不是耳目闭塞、目光短浅的普通小民。
  芦河岭单独设州,自成一方势力,穆老寨主就感觉到了它发展的余地。如果芦岭州将来能成为西北又一藩,早些与他们建立联系,对穆柯寨就有莫大的好处。即便不是如此,如果能通过芦岭州这个桥头堡与西域羌人建立直接联系,穆柯寨同样可以获得商机,抢先一步,穆柯寨就可以比周围诸寨发展的更好。
  柯镇恶和穆清漩夫妇赶到芦岭州后,也加入了民团,并且在其中担任了都头。他们不擅长草原做战,却擅长山地作战和埋伏,夫妇俩担负起了巡山的任务,对布置在各处山岭上的简单的箭楼重新进行了建筑和布署,并且在向山外一侧的密林草丛中布置了大量陷坑、机关,并通过狩猎传授给民团士卒山地作战的本领,整个芦岭州在这样的经营下真如铜墙铁壁一般。
  窑洞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手工匠人们进进出出,山野中伐木工人砍伐下一棵棵大树,在山谷平原上建起了一幢幢的房屋、牛栏、猪圈。山谷里和山谷外开辟出一块块菜地和粮田。山谷外那条隐在芦苇荡中的大河即便在雨水缺乏的季节,宽度也有一里多地,这还只是可以畅游的范围,隐入芦苇丛的水面还不知有多长。
  一些懂打渔的百姓用山中巨木制作了些独木船,仿佛一条条灵活的鱼儿似的穿梭在芦苇荡里,用鱼叉、鱼网捕捉鲜鱼。芦岭河水深不及两米,各种野生鱼类十分丰富,杨浩曾收到渔民们敬献给府尊大人的大鲤鱼一条,那条鱼足足能有二十斤上下,把上辈子只见过最大不超过六七斤重的大鲤鱼的杨浩惊得目瞪口呆。
  叶家车行已经在府谷和芦岭州设立了商号,这样的商机,在商场上打了一辈子滚的叶老东家如何看不到?尤其是听说儿子有希望作官,把个叶老东家欢喜得跑到叶家祠堂里抱着老爹的牌位号啕大哭了一场,莫说是有钱赚,就算是赔钱的生意,这桩买卖他也是做定了。
  有叶家车行专事运输,芦岭州百姓专事再加工,再加上商贾们往返采买,芦岭州每日往返的车辆都满载货物,生意十分兴隆,而且插了芦岭州的旗子,往昔极野蛮的党项人即便看见了也绝不拔刀动枪,看得许多附近州府的商贾们眼热不已,纷纷跑来芦岭州做生意。杨浩自然是打开城门热情欢迎,丝毫没有为难的意思。
  外地的商贾脚夫们多了,他们大多是些单身汉,又没个落脚处,于是酒肆、茶楼、饭馆、客栈也都像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自然,赌场和妓院也随之兴起,一开始还只是商贾脚夫们闲来无事在树下林中关扑搏钱,很快就发展到了有人经营起专门的赌场。而妓院最初也只是一些妇人开起了半掩门儿的私娼寮,这样的销金窟,慧眼独到者也马上抢了先机。
  杨浩对这些场所的出现,并不逆天地试图去改变,只是竭力把它们纳入规范,各种酒馆饭店赌场妓寮均须在衙门登记按章经营纳税,知府衙门的府库迅速地鼓了起来。
  开封府的那位赵官家事先是绝对不会想到一无所有寸瓦皆无的芦岭州会这么快财源滚滚的,按他的估计,芦岭州如果真能站稳脚跟,苦心经营十年才能勉强做到自给自足,这还是最好的打算,实际上每年朝廷上从那些已经存在上百年的边境重镇收上来的税赋,还不够补贴的支出呢,所以当初大笔一挥,免了芦岭州十年赋税。
  他又考虑到芦岭州的设置必然受到麟州和府州的排挤,杨浩这个可怜知府既无钱又无人,只送了他一顶便宜的知府官帽,还附赠一个拖后腿的程判官,觉得自己确实有点不厚道,心中有愧,所以还拨付了大批的物资和钱款给他。这一来杨浩手头更宽裕了,于是一座巍峨雄伟的官衙便在谷中建造起来。
  “这笔钱,是一定要花的。把它建好、建的越大、越气派越好!要让到我芦岭州来的各地商贾和党项羌人一看到这座府衙,就晓得我芦岭州的实力和威严!”这是杨浩亲口对李玉昌说的。
  李玉昌上次在芦岭州赚了一大笔钱,如今眼见芦岭州生意的红火,也不禁为之眼热,他正有心在芦岭州设一家皮货商号,既承揽了知府衙门的建造任务,自然竭尽所能。
  官衙建造,犹如小皇宫,其规模比例虽大有不如,但是布局上基本类似。衙前广场,府衙大门,进门之后是仪门和角门,再往前去是庭院,两侧是警卫和僚属的小户间。然后是大堂,用来举行各种仪式和办署重大事件。大堂就是电影中常见的“明镜高悬、碧海红日”堂了。
  再往后去是二堂,照例也先是庭院,庭院既要美观,也要有官衙的那种大气和郑重。二堂才是知府大人处理日常事务的主要所在,二堂左右是会客室和签押房。二堂也有一块匾,比大堂小一些,上书“天理国法人情”六个大字。
  二堂左右的院落是他的亲信幕僚办公所在。杨浩已聘请了那晚所见的书呆子范思棋做他的主簿师爷,这人刚正不阿,甚至有些愚腐,但是这样的人用着放心。可是幕僚如果全是范思棋这样的人,那这个知府做起来就要头疼了。
  幕僚师爷,各有所长,属于为知府大人出谋画策的人物,谋划于密室,幕僚是少不了的人物;行权于上下,幕僚更要从中调度策应;令行于乡里,更要靠幕僚们的神来之笔。由于幕僚的特殊地位,杨浩才可以利用他们做许多自己不便做不好做的事情;同时由于这些幕僚有权而非官,乃是推脱责任、转嫁危机之类的不二人选,有了他们,权力运用才能得心应手,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如果这幕僚都是范思棋一样的呆子,那如何使得。
  所以杨浩便把林朋羽那四个老家伙都请了来,此外又招募了一些读书人,有这四头成了精的老狐狸坐镇,这幕僚班子很快搭建起来。芦岭州如今百业待业,日常事务十分繁杂,全赖这套得力的幕僚班子,诸事才做的得心应手,杨浩只需拍板决定一些大方向上的事,具体事务全甩给了他们,结果芦岭州越来越忙,他反倒越来越轻松,不必事事亲为了。
  二堂之后是三堂,这是官员日常起居之所,有些涉秘和不宜公开的案件也在这里审理,官员可以在这里品茶、更衣和读书。三堂没有匾额,只有一副楹联,为杨浩口述,由如今兼着学府教授的主簿师爷范思棋所写:“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倒是一笔好字。三堂东西两边院落是知府大人家人的住处,现在当然全部空置。
  汉人文化,很重视一个“中”字。立中国而抚四夷,宇宙洪荒,以我为中。是以不管皇宫还是官衙,主要建筑都建在一个中轴线上。李玉昌这一番真是大手笔,打开芦岭州的城门,正中间便是笔直一条康庄大道,足可供二十匹马并排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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